第九十六章
傳奇刺客血玫瑰一夜之間血洗雷歐王廷,這一消息不脛而走,畢竟這麼大的事無法掩蓋,很快各地吟遊詩人都開始傳唱他的傳奇故事,幾天之內,血玫瑰的形象就被演繹出了好多種,有說他是一名美少女,為了報復渣男國王痛下殺手,也有說他是看似冷血但心地善良的美艷刺客,不忍民眾繼續被昏君荼毒,於是為民除害。
但是不管哪個版本,他都是一個哀艷美人就是了。
西瑟爾對此只想說……
我錯了!再給一次機會,絕對不碰任何精靈!美人已經被打成豬頭了!
什麼傳奇刺客?一個被光明祭司追殺得滿地跑的傳奇刺客?一臉血一身灰?說出去全天下刺客都要笑掉大牙,一個施法者,一個光明神術施法者,這世界上最正直神聖的職業,比跑路,刺客跑不過他?
西瑟爾已經徹底驚恐了,他現在一身傷痕,饑寒交迫,前所未有的狼狽,更可怕的是,這名祭司能夠輕易地拆穿他的一切偽裝,在這場追殺中,他倉皇逃竄,而那祭司始終遊刃有餘,他精心布置的所有機關、迷障,全部被識破,甚至那個精靈祭司就只看一眼,就知道他那些伎倆藏著什麼,他從開始逃跑,就沒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超過一公里。
「你到底是什麼人!」西瑟爾在逃亡中幾次被祭司追到身前,更讓他想不通,這名祭司即使追到他,也並不真的殺他,所以西瑟爾一顆心一直懸著,忍無可忍地怒吼,「還有,明明是你主動親我,怎麼變成了我拿腦袋撞你嘴!」
回答他的是祭司恐怖的攻擊,刁鑽古怪的法術很快打斷了他兩根肋骨,西瑟爾倒抽著氣,拔腿狂奔。
刺客,只要沒斷氣,就還能拼著一口氣逃命,就算那些傷勢放到普通人身上早就攤在地上了。
「這就是你喜歡的生活?做一個刺客,聽話殺人,沒有自己的人生,沒有自主選擇,還被我追得滿地逃竄?」
聽到問話的西瑟爾簡直又要哭了:「全天下刺客那麼多,你為什麼盯著我!」
是啊,誰喜歡這種生活呢?西瑟爾的眼前浮現出他小時候的幻想,每天從訓練中帶著一身傷回到床上,他就幻想,一對平凡的夫妻,手拉手送他去考魔法學院,考得並不好,可是回到家還是有甜甜的布丁吃。
——完了,要死了,聽說人死前才會把早就落在大腦角落裡的事翻出來。
「我說了,我很欣賞你。」雅藍回答。
然後在西瑟爾愣的那一下,又一道咒語,他可憐的肋骨又折了兩根。
……別再打了!沒有好骨頭了!
西瑟爾最後一次被徹底追上,他們已經跑了半個多月,從雷歐都城跑到了格雷那戈斯公國,他躲在昔日執行任務時落腳過的夜店,偽裝成接散客的年輕男孩——
然而那些原本有錢什麼都不在乎的城市精靈一反常態,出賣了他。
那些鶯鶯燕燕笑嘻嘻地閃開道路,就像夾道歡迎一樣,那名可怕的祭司溫柔地對他們道謝,自帶一身聖光,神聖凜然,穿過那些花枝招展、頭髮五顏六色的城市精靈,風采照人,甚至允許兩名可愛的少女大膽地撲上去挽著他的胳膊,其中一個小美女還有一點獸人血統,獸人和半獸人是兩個東西,獸人指的是那種帶動物基因的奇怪物種,比如這姑娘長著貓耳朵。
然後這個可怕的祭司挽著兩個小美女,來到西瑟爾面前。
西瑟爾自暴自棄地往沙發里一癱,甚至開始認真欣賞精靈們的美麗——不得不說這位精靈祭司在那些已經徹底融入人類社會的城市精靈中非常顯眼,他身上那種來自林地的光芒是任何城市精靈也達不到的美。
可是這美精靈實在是煞星。
西瑟爾一身狼狽,逃跑中他多次被雅藍的法術擊傷,他從沒見過攻擊性這麼強的祭司,刺客善於殺人,是使用技巧機關算盡的殺,而不是這種一對一的你追我趕拉鋸戰。
「你知道這是哪?」西瑟爾絕望地掙扎,「你聽說過你的表親黑暗精靈吧?他們的地下城守衛實際上研究的就是刺殺之術,他們在保衛地下城的同時,也擁有這世界上最強大的刺客組織。」
出乎意料,那名精靈點點頭:「我知道。」
西瑟爾喘息著,指了指酒館牆上一個徽章:「你認得那個嗎?」
滴著血的刀,纏繞著開花的荊棘。
「那就是黑暗精靈們的徽章。」西瑟爾強撐著,裝出強勢來,「這個組織會保護任何一名『刺殺大師』!鑒於我現在已經是全大陸聞名的傳奇刺客——」
精靈祭司伸出一隻手打斷了他,那些真實身份都很可疑的城市精靈們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團。
西瑟爾開始覺得脊背發冷。
「黑暗精靈將他們的技藝傳授出去,並且經營著這個有著幾個世紀光輝歷史的刺客組織,組織里不僅僅包括黑暗精靈,也會有其他族人。」雅藍指了指周圍花枝招展的城市精靈,「你說得對,這裡的確就是黑暗精靈刺客組織的秘密聯絡點之一,以你的刺殺水平來說,你也的確……按照常理,可以在這裡得到庇護。」
常理?西瑟爾繃緊了脊背——
雅藍笑著伸出胳膊,挽起袖子:「但是現在我說不行,你就不會在這裡得到一丁點垂憐,我們的組織拒絕保護一名沒有自主意志的炮灰殺手。」
精靈皮膚白皙的上臂,有一個血紅血紅的標誌,荊棘纏繞著滴血的刀——
「我操!」西瑟爾跳起來大罵,「你他媽也是個刺客!」
「曾經算是吧。」雅藍充滿懷念地說,「但和你不一樣,而且黑暗精靈可不是我的表親……一名黑暗精靈武士在通過成年試煉之後,就會得到這樣的家徽烙印,這個烙印被用作組織的徽章,但它本身……屬於黑暗精靈族群中武技最強的家族,葉刃。組織的名字其實也叫葉刃,但是我也不知道誰在翻譯的時候弄出了岔子,大家都以為這個組織叫『蒼天暮靄』,說實話,誰會給刺客組織起這麼奇怪的名字?」
——這名字比「春\色滿園」還奇怪啊!
「重新介紹一下,我是曦謠,曾經的姓氏是葉刃,如今是光明聖殿的大祭司,人類語的名字叫做雅藍帝連斯。」
西瑟爾保持著大腦罷工的狀態,大腦里全是爆米花,他半天后挑了一個最急切的問題問:「你……你美白了?」
面前這個身份撲朔迷離的祭司對他微微一笑: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進入聖殿做我的學生,第二,盡情嘗試反抗和逃跑,然後我把你打到你願意進入聖殿做我的學生為止。」
說完,他交叉手指,帶著溫柔的笑容看著西瑟爾,彷彿真的非常期待他的抉擇。
西瑟爾目瞪口呆地躺了半天,等到全身斷骨傳來的一波劇痛慢慢平息后,怒吼:「傻逼才選二吧?」
然後……
西瑟爾回憶了一下,當年雅藍把他打到半死終於放棄繼續逃跑之後,以「治癒術本質上是在透支」為由,拒絕給他治療,導致他明明身邊有一位強大的光明祭司,卻得繼續忍著一身傷痛。
因為一開始他以為這只是折磨的一種方式,是在立威,但馬上西瑟爾發現他錯了,當精靈準備和他睡在一起的時候——
「這裡是人家做生意的地方,我們免費佔用一間房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你還有再佔一間?你這樣會耽誤人家生意的!」
雅藍這麼說的時候,正把西瑟爾身上最後一根斷骨固定好,塗好止痛消炎的藥膏,又脫掉他身上早就髒兮兮的女裝,細心地給他更換了柔軟的白色睡袍,之前還用溫水擦洗了他身上的污漬,城市精靈還敲門進來送了一碗湯。
現在他對待西瑟爾的態度,讓西瑟爾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呲著牙的炸毛貓咪……
髒話和已經沒什麼力度的攻擊不再能換來咒語還擊,甚至精靈祭司連眉毛都不會抖一下。
「您這是……」西瑟爾喝完了湯,等到雅藍做完了一切,才回過神來,並且沒有發現自己放棄了使用粗鄙的髒話,更換了敬語。
「睡覺。」雅藍說著,又低頭輕輕親吻了他的額頭。
但是精靈沒有任何離開的意思,他把西瑟爾抱上床,放進了鬆軟的被子里,仔細蓋好,然後側身躺在了他身邊。
「……」西瑟爾眨眨眼,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您真的不打算自己睡么……我半夜會蹬被子的……」
精靈低聲輕輕地笑:「得了吧,我另一個學生喜歡半夜要我陪他睡,但是每次都會在睡夢裡不自覺地把我拖進水底,我還會怕你區區一個踢被子嗎?」
西瑟爾完全獃滯。
「睡吧,明天我們還要早起趕路回聖殿呢。」精靈摸了摸西瑟爾的臉頰,率先閉上了眼睛。
聖殿,許多人把光明聖殿當做自己重生之地,經常有各種人在和祭司懺悔之後,聲明自己如獲新生,開始了全新的生命,但是對於西瑟爾來說,他的人生的確在這裡重生。
他在這裡生活,他的老師是全大陸最強大的光明大祭司,所有的祭司都愛護他,聖騎士們偶爾還會和他比比武技,甚至聖主還教過他劍術,半夜的時候他的老師穿著緊身衣,偷偷拿來兩把彎刀,教他黑暗精靈的戰技。
哦,還有一條總想把他拖進水底的魚。
西瑟爾笑了一下,童話故事對人魚的誤解,簡直比吟遊詩人對黑暗精靈的誤解還大,而且更要命,黑暗精靈雖然並沒有人類想象的那樣殘忍嗜血,但是如果有人真的這麼以為,也不會出什麼大事,黑暗精靈不會因為人類的錯誤認知就生氣得掏刀子,人魚就不一樣了。
狄寧第四十九次把西瑟爾拖進池子底的時候,西瑟爾忍無可忍去圖書館查了資料——
深海里最兇猛的族群就是人魚,他們在暴風裡唱著陰冷的歌,從巨浪里現身,掀翻所有闖進領地的船,如果船上有他們覺得不錯的人類,就會被人魚拖進海底,不太喜歡的,基本也都餵給了懷孕的雌性人魚當加餐。
童話里的人魚善良美麗,眼淚是珍珠,有世界上最美的歌喉。
現實里,首先,魚類普遍沒有淚腺,其次,狄寧唱歌跑調,再然後,把人拖進水底似乎是人魚的天性,狄寧很克制,甚至偶爾把人拖進池子底下之後,還會嚇得哇哇大哭,一直鞠躬道歉……西瑟爾完全不知道雅藍是怎麼做到的——他把一條可怕的海怪養成了溫室里的小可愛!
砰砰砰——
終於從真理聖堂溜回了聖殿的暫住地,因為中了咒語,西瑟爾的隱匿能力大打折扣,差點被街頭的醉鬼發現,一路上全靠回憶「最丟臉的過去」來強撐著不趴下,終於鬆口氣的西瑟爾撲到狄寧門上,猛敲。
「請問是——啊!」狄寧驚叫一聲,接住倒過來的西瑟爾。
「你你你……」狄寧驚慌失措地看著神色痛苦的西瑟爾,條件反射地就開始扔生命偵測咒語。
「我沒事!」西瑟爾一把抓住狄寧施法的手,「關門!」
狄寧非常聽話,啪地一下鎖了門,發現西瑟爾倒在地上,哆嗦著解掉綁住□□的繩子,臉色緋紅,略有點羞惱地問狄寧:「你會……解這個咒嗎?」
狄寧看著西瑟爾褲子上的小帳篷,慢慢地紅了整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