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接著西瑟爾還見到了那隊捉到精靈的傭兵團,一排個頂個帥氣的傭兵,西瑟爾看得都發愣了,因為這幫雇傭兵的平均外貌水平……他們完全可以不冒危險自己出去賣,那不是比刀山火海舒服多了。


  再一介紹,他們的團長竟然是個漂亮女人。


  公爵夫人簡直和她一見如故,立刻拉著她開始聊,問她還捕捉過什麼種族的美人。


  那名女團長明顯愣了一會兒,西瑟爾敏銳地捕捉到她一閃而過的厭惡……這女人不會也是被雇來搞伯格曼家族的吧?


  但很快女團長豪爽地大笑:「哈哈哈,抓過一個人魚!」


  「哇!美人魚?漂亮嗎,胸大不大?」


  女團長的嘴角輕微抽出了一下:「唔,是個男孩,長得很可愛,藍色的頭髮,藍色的小尾巴,還會在水裡吐泡泡,可惜的是人魚壽命不比人類短,但幼年期卻很短,他七八歲時就長得和人類十幾歲的少年一樣大了。」


  藍色!西瑟爾旁聽的時候腦補了一下,覺得那畫面必然美極了。


  公爵夫人也這麼想,她立刻開始追問,賣了沒有,多少錢賣之類的話題。


  西瑟爾悄悄打量了一下那伙雇傭兵,發現更不對了……這些雇傭兵很有紀律,他們雖然刻意坐得歪七扭八,姿勢沒規沒矩,甚至隨手拿東西大吃大喝,但更細微的地方卻很違和——比如他們所有人裡面襯衣的最上一個扣子都扣得嚴嚴實實,每個人的劍都懸挂在左側腰帶第三個扣上,腿上綁著的小彎刀弧度一致朝後,包括這名女團長,這種集體紀律性比雷歐王宮的守衛都高。


  這不是一夥簡單的傭兵,西瑟爾判斷,保不齊就是來跟他搶生意的,他可能需要速戰速決了。


  可問題是公爵府太大了,人員眾多,組織命令他全滅,那麼他必須找一個合適的時機,不然東跑西顛四處砍,肯定會在殺到一半的時候就被發現。


  ——哈,為什麼不玩把大的?


  西瑟爾忽然想,新王登基五周年的慶典,之後會有一個晚宴,伯格曼公爵作為王室親族,他們會全員到場。


  ……沒準還能把那個好看的精靈救回組織,變成同伴,總比被國王玩死在床上好。


  然而他想得過於簡單,在慶典那天,公爵府準備了兩個金色的大籠子,其中一個裡面關著那名精靈,如今他一身盛裝,身上佩戴著典雅的珠寶配飾,掛著一大堆讓人一看就有非分之想的金鏈子。


  另一個籠子,西瑟爾心塞地發現是給「塞西莉亞」準備的。公爵改變了主意,決定送給國王一對美人,一男一女,好讓國王可以玩三人行……精靈因為珍貴,直接打包送進王宮,他這個不那麼金貴的,就拎到宴會上大家先一起玩一玩……


  他除了掏刀子還能說啥呢!!!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刺客,甚至一些雇傭兵也在做拿錢殺人的勾當,只不過這些人很多都只能算殺手,被稱為刺客,那個感覺就不一樣了,殺人對於刺客來說不只是糊口的營生,更是需要時時磨鍊的手藝,甚至是藝術。


  在這些刺客當中,能夠用「傳奇」來形容的,細數歷史上也為數不多,一千多年前的史詩之戰甚至就終結於一名刺客之手。


  刺客有很多殺人手法,可不只是刀子捅那麼簡單。最難的部分其實是悄無聲息地接近獵物,最低難度的任務,就是刺客從陰影里竄出來殺完人就跑,而最高難度,可能就是穿著誘人的衣服被正大光明送到國王面前,全副武裝,滿身利器。


  西瑟爾已經做完了最難的部分,接下來就簡單多了,他選擇了「明殺」。


  荒誕奢靡的貴族晚宴,尤其是國王在的宴會,這一頓晚飯吃掉的東西,足以讓下城區減少幾個街區的餓殍,雷歐王國的國王坐在寶座上,穿著華麗得可怕的衣物,王國一半的賦稅變成了他們熱舞的宮殿,另一半很大一部分都閃亮亮地掛在國王夫婦身上,折射著紙醉金迷的燈光。


  雷歐王國糟爛至此,居然還沒有被推翻,可能只是因為大家都是同等水平,國王垃圾,個別想造反的貴族也沒高水平到哪裡去。鄰國對這塊巨大的肉猶豫不決,是因為肉表面香味四溢,實際上血管里滾滾流過這大陸一半以上的地下黑交易,這些逃離王權管控的利益鏈條,就算奧斯蘭特那樣的國家也消化不了,只能敬而遠之。


  「你!」他用戴滿寶石戒指的手指著西瑟爾,「出來,跳個舞!」


  侍從忙不迭地打開籠子,沒有人知道他們釋放了一株血養大的玫瑰。


  西瑟爾在人群中轉來轉去,他的腰從一個貴族的懷裡,旋轉到另外一個老爺的掌中,眾人流連於漂亮「女孩」的舞步,並沒有意識到他們摸過的布料上塗著麻藥粉。


  當然,只有一位夫人嫌棄地說了一句:「太平了。」


  ——一個男孩,指望他長兩坨顫巍巍的大肉在胸口?那樣的話玫瑰殺人就多了一個選項:嚇死受害者!

  「脫!脫!」貴族們起鬨。


  傳奇級別的刺客,刀非常快,手非常穩,他一邊嬌喘連連,讓那些貴族老爺們摸他的身體,一邊把酒灌給他們,一邊分辨哪些人在自己的名單上,刀捅進各種奇怪的臟器,全看當時西瑟爾的出手角度,不過不管哪個角度他都能找一個一刀致死的位置,反正人身上那麼多致命弱點。


  有一個長得太不好的,西瑟爾嫌棄地選擇了往酒杯投毒。


  「啊啊啊啊————」人太多了,總是會有人發現不對,一刀斃命,刀夠快,受害人甚至喊都喊不出,但是過了一會,血總是會流出來的。


  一名刺客,其實更不怕混亂,當人群開始驚慌失措的時候,西瑟爾乾脆撕爛了裙子,露出藏在下面的兩把短刀,左右開弓。


  伯格曼家的本家、旁系、聯姻對象,齊聚一堂,來得整齊,走得團圓。


  公爵、夫人和他們的小兒子愉快地被繩子勒著脖子一起吊起來,玩了人生最後一次三人行。


  解決國王也只用了一刀,稍微厲害點的衛兵都不被允許進入貴族們的享樂現場,西瑟爾繞過不在名單上的國王長子,王后尖叫著抱起小公主狂奔,西瑟爾提著刀,不緊不慢地追,他挺喜歡這樣沒什麼意義的舉動的,比起一刀下去受害人連殺手是誰都看不見,他更喜歡這種充滿恐懼的反應,因為這起碼是人的反應,不是屍體。


  「啊啊!!!」王后跑著跑著踩了裙子,懷裡的公主沒抱住,從二樓欄杆掉了下去,樓下響起了重物落地和孩子的哭聲,但是沒兩聲就結束了,為西瑟爾節省了點力氣。


  最後一刀,伯格曼家族最後一個姓這個的人宣布死亡。


  血流成河。


  大廳里更多貴族並不是獵殺目標,刺客從來不亂殺名單外的人,所以他們大多數不是被麻藥放倒,癱軟成一坨顫抖的肉,就是昏倒在血泊里。


  西瑟爾攜帶的白玫瑰被插在國王胸前的刀口裡——這項插花技術是西瑟爾苦練了很久的——如何插才能顯得美觀而恐怖。


  做完這一切,他飛快敲暈所有人,準備逃離。


  啪啪啪——


  一陣鼓掌聲。


  西瑟爾提著刀,像深淵裡爬回的惡鬼,他冷漠地轉身,看到他背後的人——花匠。


  「真是精彩的演出。」花匠說,「現在只剩下謝幕了。」


  叮叮兩聲,西瑟爾兩刀劈落花匠扔來的暗器,他驚愕:「你要清除我?」


  花匠經常清除一些刺客,多半是任務失敗有可能暴露組織的,或者叛逃的,西瑟爾從來沒想過,完美完成任務會面臨清除。


  「殺死國王這樣的大罪難道不應該除掉?」花匠回答,「當然,我也可以告訴你原因,『春\色滿園』的真正主人其實是先王,我們是為王室服務的影子,先王最不想的就是三王子繼位,可惜……」


  花匠攤手:「沒辦法,籌劃了很久,我們才找到合適執行任務的人,不然你哪有那麼容易混進來。」


  西瑟爾沉默片刻:「我竟然不知道我為王室效忠這麼久。」


  「所以,很遺憾,留著你,會成為先王和下一任新王的污點的。」花匠攤手。


  「炮灰。」西瑟爾點點頭,「但是你說了這麼多,這麼自信能打得過我?」


  「不能。」花匠說,「可是又不止我一個,王宮外全是軍隊,當年忠於王儲殿下的隊伍,由宰相領著,我知道你很會逃跑,但是我們還有百合、雛菊和藍鈴花。」


  「他們不是孤兒,也是先王的秘密小隊?」


  多年密謀就等著今天呢,花匠點頭:「對。」


  「我……」西瑟爾把髒話咽了回去,「你們大家一起演戲騙我,我真是受寵若驚,所以他們仨怎麼還不出來?」


  花匠一愣,忽然從後殿傳來一陣腳步聲。


  三名身穿聖騎士鎧甲的男人扛著三個軟趴趴的東西走了出來,他們跟著一個女人……那個竟然是那名抓捕精靈的傭兵團長!

  西瑟爾目瞪口呆地看到他昔日的同伴百合、雛菊和藍鈴花被扔在地上,生死不明。


  那個女人笑著說:「哇,野花比家養的厲害多了!這三個這麼菜,這一個倒是很棒嘛!」說著,還對西瑟爾伸出一根大拇指。


  花匠驚愕:「你你你你們——」


  「我們是光明聖殿的。」另一個聲音響起,西瑟爾更加震驚地看到——


  那名精靈身穿長袍,帶著微笑站在聖騎士們的隊伍里:「我們接到密報,雷歐王室疑似與某個邪教組織有染,經過我們的調查——並沒有,純屬誤會,所以我們就是路過,現在準備走了,你們可以繼續,這三個倒霉蛋主動襲擊我們的,我們是被迫防禦。」


  花匠的臉皮一抽一抽的,指著他們胸口的光明神徽章,半天也憋不出一個字。


  他們站在政治的黑血染紅的王宮裡,衣袍上一丁點泥濘都沒有,潔白無瑕。


  「你——聽得懂人話!」西瑟爾瞠目結舌地指著他。


  花匠沉默了一秒,能放倒三個頂尖刺客,在雷歐王國這樣光明照耀不到的國度並沒有這麼強大的神職者,他暗道倒霉,恐怕是不知哪個貴族玩邪術玩大了,招惹了來自遠方的中央正殿,但他打賭,這些神職者會謹守戒條,不干涉政治,所以他轉身就跑,連清除任務都不做了。


  果然精靈和他的騎士們也沒有攔的意思,反而是那個女騎士領著隊友,把西瑟爾圍在了中間。


  精靈看似友善地對他點點頭:「我叫雅藍,那邊是茉萊拉、格里芬、庫奇和伊利斯。」


  茉萊拉愉快地揮揮手:「嗨~」


  「你們做什麼?抓我幹什麼?」西瑟爾緊張了一些,他覺得那個精靈雖然笑得很溫和,但刺客的直覺告訴他,這精靈相當可怕,他判斷著形勢,並且嘴上努力扯話題拖延時間,「傳說聖殿不是不能參與政治黨爭嗎?我只是一個可憐的炮灰,奉命行事,剛剛真正要殺國王的是誰你也聽到了,是政敵,跟我沒有太大關係,我就是一把刀而已,被騙了十來年的可憐人!」


  「血玫瑰啊。」雅藍感嘆,「盛開在鮮血中的白玫瑰,危險,神秘,聖潔。我很欣賞你殺人的手法,但……你並不樂在其中,不是么。」


  「恰恰相反,捅死這幫人渣讓我爽極了。」西瑟爾陰沉著臉反駁,如果不是花匠跑得快,他絕對也很想捅一下看看手感如何。


  雅藍繼續微笑,稍稍向前走了兩步,西瑟爾僵在原地,警惕地看著他,精靈微笑說:「好吧,隨你高興……不過,你曾經當著我的面,用語言侮辱我。」


  「啊?」西瑟爾一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光明神在上,這個精靈聽得懂人類語!

  「你竟然敢侮辱一名高尚的祭司!並且你還用額頭撞我的嘴唇!」雅藍收起笑容,嚴肅地說,「你這惡徒,我要抓你回聖殿,你乖乖伏法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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