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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一個好騎士

  與南境不同,風雪幾乎是北方的永恆主宰,四季在這裡削減成兩個,而且幾乎要等到每年的第六個月才會看到綠色,所以接下來的三個月高地人的遊獵隊需要整日奔波在外,以做好準備去面對接下來更嚴酷的寒冬。


  北地的冬天連壯實的高地人青年都不一定受得了,但是十四歲的小騎士卻需要披甲佩劍,一路穿過大雪封凍的冰原和森林,這還不算完,等在前方的不是溫暖火爐和美酒,是一座危險的法師塔,裡面的每一個生物和構裝體都等著要他命呢。


  按照北方的黑月曆法,每年第十二個月是最冷的,這一個月里幾乎要下全年一大半的雪——只有一天例外,二十九號,每年的二十九號到了夜裡都會晴天,據說黑暗君主在這一天夜裡降臨人間。


  誰知道是真是假呢?一些不太能被普通人用知識理解的自然現象,最後都變成了神話故事的組成要素。


  但客觀存在的事實是,這世界上最黑的顏色屬於黑月,更通俗的叫法是影月——那被認為是迪亞納銀月的影子,可問題在於,最頂尖的天文學者都找不到這個黑色月亮到底藏在哪片天空里,只有神殿的神官知道,所以氣急敗壞的天文學家在學術大會上指出,根本不存在這個月亮,這一定是北方的黑袍子們編出來嚇唬人的,不然為什麼只有那幫裝神弄鬼的傢伙能找到!

  抬起頭,埃特伽耶可以看到影月的位置——說來奇怪,影月神殿的掃地大媽都能準確指出這個黑色月亮的位置,埃特伽耶一度認為外面的學者都是文憑造假。


  在黑月的照耀下戰鬥,黑暗騎士將會得到君主的庇護。


  儘管老師總是非常嚴苛,但埃特伽耶很早就知道,黑月照耀不會讓黑暗騎士在實質上感受到什麼增益,那種神清氣爽身輕如燕,彷彿一個人能單挑全世界的感覺,來自他老師偷偷摸摸丟過來的增益法術,遠在天邊摸不到的黑暗君主,論及實際功效,其實比不上自家看似恐怖的老師。


  盔甲上好像還藏了個保溫咒,不明顯,不會讓人覺得溫暖舒適,但肯定能保證凍不死人。


  埃特伽耶對著黑月感慨——他老師真是數學家,這要算計得多精妙才能做出一個讓受術者依然感覺冷的要死但又絕對凍不死人的保溫術?

  他又不敢去問老師,他老師肯定會覺得害羞,正常人害羞會臉紅,大神官害羞會打人的。


  成長的煩惱啊。


  從進入法師塔開始,每走一步都是艱難無比,這座塔的主人顯然是個很喜歡張揚個性的法師,正常法師一般不會給自己塔修個完全通透、浪費大量空間的中空地帶,然後全靠一個魔法浮碟上上下下吧?這種設計風格搞不好的話容易變成煙囪,就算喜歡這種排場、並且有信心搞得高端上檔次的法師,也絕對留有備用樓梯可以走,這座塔沒有!

  埃特伽耶看了看委頓在地面落滿灰塵浮碟,悲哀地想到塔主人的屍骨可能都在大神官的實驗室里風乾了,現在就他一個黑暗騎士,拿什麼驅動失去主人的魔法浮碟來載他啊!


  法師們常常鄙視騎士,稱他們為「用四肢上過度發達的肌肉思考問題的跳蚤」——這一評價來自埃特伽耶最「親近」的法師,大神官閣下,在這句話的熏陶下,埃特伽耶覺得自己一定要做有腦子的騎士,所以他掏出劍,把牆壁當做演算紙,仔細計算了自己的體能與衝到塔頂的消耗……


  隔著水鏡,司月大神官海連納攏著雙手站在那裡,欣賞自己徒弟的算術能力。


  一個被法師教導長大的騎士。


  「這就是你一直當寶貝藏著的學生?呀,他準備一路鑿穿天花板打到塔頂?」


  自由行走的人形發光物體——光明聖殿的大祭司雅藍帝連斯,很不和諧地站在影月神殿的殿堂里,和黑袍的大神官親密無間地擠在一起,頭挨著頭肩並著肩,一起圍觀一個可憐的十四歲少年在法師塔里瘋狂拆遷。


  「可是這是什麼法師塔啊,怎麼會沒有樓梯?」雅藍帝連斯對此表示質疑。


  海連納得意地回答摯友的提問:「因為樓梯在影月第一次進攻的時候就被我拆了。」


  謝天謝地埃特伽耶不知道這個真相,君主保佑他永遠都別知道這個真相。


  其實埃特伽耶本人幾乎沒有那段回憶——他與雅藍帝連斯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是在遙遠的十五年後,而是六年前。


  ——因為當時這可憐的孩子高燒不退,不省人事,別說認人,可能連自己是不是人都分不清了,罪魁禍首是海連納本人——這個毫無照顧帶孩子經驗的黑暗神官把剛撿回來的孩子扔給了自己的骨龍……活人法師都不懂照顧小孩,他的亡靈龍怎麼可能懂!

  為此雅藍帝連斯連續跟海連納科普了好幾天:大冬天要穿棉襖,這是常識!


  所以埃特伽耶在光明神的大祭司懷裡度過了自己成為小騎士的第一個月……整整一個月,他說著胡話,霸佔著大祭司的床,而且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摟著全大陸最名貴的精靈抱枕睡得酣暢淋漓。


  水鏡里的埃特伽耶已經一路衝上了法師塔頂端,在大神官惡趣味地拆走樓梯之後,衝到塔頂的騎士已經可以算強弩之末了——但那裡還有一個惡魔等著呢。這名惡魔被法師的契約束縛在塔里,可是契約另一端的法師意外死亡,所以埃特伽耶清楚地知道,這個惡魔無法回到深淵,他明白惡魔一旦突破契約束縛離開法師塔,那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年僅十四歲的埃特伽耶面對惡魔的時候,幾乎完全沒有恐懼,埃特伽耶如果不是天生缺失這種情緒,那就是前八年的流浪生涯已經消耗光了這種感覺。


  但是水鏡前的其他人不缺乏情感,尤其是透過水鏡魔法看到騎士的敵人時。


  「那個惡魔異化了!」雅藍帝連斯低聲驚呼,「他被主物質位面的元素異化了!」


  海連納沒有什麼表情,但他抓緊盆邊的手指出賣了他。


  「那本該是一個普通低等惡魔!現在他的實力翻了十倍!」海連納不自覺的怒氣把他自己的頭髮吹得亂飄,他現在這個造型出去可以裝成大魔王,絕對嚇哭一整個團的勇者。


  沒多久,小騎士就已經一身是血了。


  「這個白痴的腳被法師塔地面黏住了嗎,或者是腿斷了不會跑嗎?」海連納惱火地高喊起來,把正在打掃衛生的死亡女妖嚇得扔了掃帚就跑。


  那名小騎士的執著讓以冷淡著稱的精靈都為之動容。


  滿身血跡的埃特伽耶從地上爬起,再一次握緊自己的劍,他的血液順著那純黑色的劍流下去,黑色的底色,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傷得多重,但是水滴砸在地面的聲音卻清晰地傳來。惡魔在暗處盤桓,血紅的一雙眼睛裡帶著玩樂的笑意,惡魔喜歡看人類在他面前掙扎絕望的臉——但這一次他卻用盡渾身解數,都沒有讓浴血的騎士露出一丁點驚慌。


  終於,惡魔不耐煩了,他並不是那麼輕鬆,那名使用黑暗力量的人類在他身上也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創口,惡魔第一次在玩物面前露出恐慌,他怕再這樣拖下去,那個不知退卻的人類反而會贏。


  所以他使用來自深淵的力量,凝成巨大的獸爪,尖利的紫色爪尖噗嗤一聲扎穿小騎士的心臟,好像刺穿一隻破布口袋,還在空中大力搖晃了幾下,咚地一聲悶響,丟出好遠,摔得小騎士的手臂都斷成幾節。


  心臟被扎穿的騎士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反倒水鏡前的海連納發出一聲低喊。


  然而連惡魔都想不到的變故突然發生,在他殺死了小騎士終於可以放鬆時,委頓在地上的小騎士忽然暴起,他的手臂摔斷了,所以他用牙咬著自己的劍,像一道黑色的風,直撲向惡魔!

  劍刃雖然黑暗無光,卻鋒利無比,他的劍準確地劃過惡魔的脖子,一顆面目扭曲的惡魔頭顱盤旋著飛了出去,埃特伽耶落地時無法保持平衡,摔倒在一邊,這之後,那惡魔的身體才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激起一片片塵埃。


  連海連納都驚呆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徒弟是某種金剛不死族。


  好在法師的職業要求就是鎮靜,驚恐過後他的理智回爐,一把揪住雅藍帝連斯:「喂,他住在你那的時候,你對他動過什麼手腳!」


  雅藍帝連斯的目光還停留在那少年身上,少年埃特伽耶咬著劍跳到空中的身影在他眼前久久不散,他看著敵人的眼神非常乾淨,很少有人看敵人的時候還能保持那種清澈的目光,不帶有偏執和仇恨,不是因為私怨或衝動,他專註而執著地要消滅那個惡魔,凜冽,凌厲,就像一把利刃。


  「真是個好騎士。」雅藍帝連斯答非所問。


  歷史驚人的相似。


  亞修斯確認那柄劍正中心臟,以人類的常識判斷,再強大的騎士也不能在這種傷勢下倖存,哪怕是恢復能力最強的聖騎士也不行。所以他也沒再管那屍體,省略了補兩刀的麻煩——如果是法師尤其是神術施法者,他一定得砍了頭才行——法爺為什麼叫爺呢,好法師總是還有后招。


  精心準備了幾個月的魔法陣被破壞到無法修復,他們對銀心要塞失去了控制,另外一名湮滅牧師氣急敗壞,但又不敢對亞修斯發火,只得在路過黑暗騎士屍體的時候狠狠地踢了兩腳。


  「去要塞!」他大叫,「不可以就這樣功虧一簣,否則計劃就沒辦法繼續了!」


  一個區區被放逐的小破騎士,竟然有這樣果敢的勇氣,拿命來換他們的失敗?如果人類里能有超過三分之一這種人,大概希瓦爾深淵議會早在上古就滅亡了。


  亞修斯走在了最後,他在原地站了一會才跟上隊伍,但在他轉身離開之前,看了看地上的屍體,默默地向那屍體行了一個聖騎士的禮節。


  待到巫妖和湮滅牧師都走遠了,林地里重歸寂靜,這片盤踞過大巫妖的林地瀰漫著灰霧,好像死氣仍為散去,鳥雀都不敢出聲。


  地上的屍體輕輕動了一下,半晌,用還好著的手把劍拔\出\來。


  埃特伽耶倒抽了兩口氣,爬起來,按照他這些年自己翻閱典籍學來的知識,這一次救他的力量和當年一樣——他本來十四歲就該死了才對,他流著血,虛弱地躺在一座陌生的法師塔里,地板硬邦邦,旁邊還有一個無頭惡魔。


  可他奇迹般地還活著,他本該漏個洞的心口光滑平整,摸一摸,埃特伽耶只摸得到他一貫非常滿意的胸肌。


  黑暗騎士信仰黑暗的主宰,但他不相信黑暗君主會暗搓搓做這種保佑信徒的事——而且作為主神之一的黑暗君主也根本沒有能力對這個世界有所影響——所以他偷翻了大神官卧室里好多關於禁術的書。


  ——一無所獲,騎士到底還是騎士,搞不來法術研究,不過他所知道的最高深的、涉及生命的魔法,最多能在同一個人身上作用三次。


  這正好是第三次,埃特伽耶數學相當好。


  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果然,還是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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