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銀心要塞

  另一邊,銀心要塞的狀況堪稱變幻莫測,聖白騎士發現他們有限的人手被此起彼伏的感染全部牽制,幾乎無法專心尋找所謂暗處的敵人,梅維斯的眉頭就沒再鬆開,如果現在抓到那個罪魁禍首,估計他能用眉頭夾死那貨。


  「這樣不行。」梅維斯揪住幸災樂禍的凱文,「我懷疑這是聲東擊西。」


  凱文瞟了他一眼:「你開始長出腦子了?先天殘疾有救了?」


  聖白騎士們忙得焦頭爛額,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統領身邊多了一個不熟悉的騎士——注意到的也不會問,聖白騎士之間的等級更加分明,梅維斯的地位比凱文想象得還要高,如今他已經是聖白騎士的副統領,雖然是副職,但是根據勘塔那羅亞神殿的傳統,僅剩一個能命令他的人只存在於傳說之中——勘塔那羅亞神殿名義上的大統領叫瑟拉提斯,是一位只在神話里存在的半神,牧原與荒野之神和一位人類牧羊女的兒子,長著健美的羚羊身體,和一張英俊的男人臉,從雕像來看,頭頂還有一對大角。


  ——難道要讓半人半羊的雕像來命令梅維斯?開玩笑!


  「你們勘塔那羅亞神殿窮得養不起更多聖白騎士了?各國按照約定每年供奉給你們的俸祿都去哪了?被你一個人吃光了?」凱文大驚小怪,「你一個神殿實際老大居然就領著這麼幾個手下?」


  梅維斯板著臉回答:「那麼幽影法師、影月神殿亡語者軍團的領袖神官,你還一個手下都沒帶呢,你們信徒的供奉看來也不怎麼樣。」


  「那可不一樣,我們是為了防止某些提起亡靈法師就雞血上頭的傻逼看見我們那麼多人,導致血管爆炸興奮而死。」凱文回答。


  梅維斯不咸不淡地回答:「說髒話的法師可不夠優雅。」


  「兩位,能先干正經事嗎?」籠子里的雅藍伸出細長的手指,敲了敲鐵條,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吵得興起的兩人齊齊一愣,被那雙彷彿洞悉心靈的湖綠色眼睛淡淡地看一眼,就覺得從裡到外蒸騰起一股熱氣,兩人非常默契地紅了整張臉。


  凱文低下頭,在地上擺弄起他的法陣,聖白騎士是不會法術的,但是凱文擺弄的這個魔法陣和常規的實在差別太大,別的法師畫法陣,要麼用一些亮晶晶的魔葯,或者是特殊的法術材料研磨而成的魔粉,更有詭異如巨怪的腦髓液、吸血魔蝠的腸道分泌物這類一看就知道極其邪惡的……但凱文用的是一種灰褐色的粉末,看上去就像這個騎士心情煩躁抓了一把土在地上隨便亂丟。


  「你這能有什麼用?」梅維斯皺著眉頭,好像如果凱文不給個交代,就要先用眉頭夾死他一樣。


  凱文白了他一眼,掀開礙事的頭盔面罩,說:「用來偵測區域內死靈力量的活躍度,然後我們就會知道你的聖白騎士到底是在不是在做無用功。」


  不遠處的隔離區里很快人滿為患,而且越來越多的感染者承受著莫大的痛苦,但就是□□不死。


  雅藍虛趴在籠子上,臉上手上都是擦傷,長發微微有點亂,幾縷鮮紅沾在淺色的髮絲上——如果他能夠剋制一下,不要露出法師看見精彩魔法時的標準興奮臉,大概會是一個標準的被陷害者,一身凄美風采。


  「是用高山角羊的顱骨浸泡咒死草汁液后研磨的粉末嗎?」雅藍透過尖利的鐵條,興緻勃勃地看著,非常學術性地提問。


  「還有巨齒黑鼠的腳趾骨,混合剛出生就吃亡靈屍骨的蛆,靜置三個月,腐爛得非常完美的時候一起用松木鎚子搗爛,切記在風乾之前不能接觸活物!」凱文回答。


  幸好雅藍在籠子里,不然他肯定撲出來仔細研究一下,施法者對知識都有著旁人不可理解的狂熱,沒想到光明祭司也不免俗。


  ——而旁聽的梅維斯決定離這個魔法陣遠一點,天知道這些法師還能拿出什麼東西來。


  凱文畫好了法陣,活動了一下手指,忽然說:「怎麼樣,這一次看來我要成英雄了,影月勝出。」


  雅藍樂滋滋地說:「可不一定,我們這一邊還有王牌沒上場呢,我更相信埃特伽耶會調查清楚事件原委。」


  「喂!埃特伽耶算我們的人!」凱文抗議,「別私自更改陣營!」


  亡靈法術在運作的時候最大的好處,就是沒有任何浮誇光效,凱文鼓搗了老半天,梅維斯剛想要開口嘲諷他是不是忘了咒語,這名神官忽然收起了所有的玩笑,連故意從老師那裡摘抄來的毒話都忘了說,直截了當地對梅維斯說:「情況不對,命令你的聖白騎士們集合,快!」


  梅維斯看了他一眼,竟然什麼都沒問就照做了,聖白騎士迅速從營地各處重新集結,


  「我需要你們搜查要塞!」凱文直白地說。


  聖白騎士看著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全體露出不可理喻的神色,齊刷刷轉頭看梅維斯。


  「你的擔心很可能是對的!我在要塞內部追蹤到了不和諧的亡靈力量,具體是某種法術還是藏著巫妖就不是區區法術能夠判斷清楚的了,但梅維斯你是銀心要塞城主的弟弟對吧,你的哥哥不會請一個亡靈在自己家花園閑逛吧?」


  ——這一次在銀心要塞外發現亡靈法術蹤跡,直接就出動了勘塔那羅亞神殿副統領,正是因為城裡的卡帝拉公爵是梅維斯的堂哥,不然按照常理來說,在有光明聖殿分殿坐鎮的重要主城裡,何必捨近求遠,不動用聖殿的力量而去求助於勘塔那羅亞?


  梅維斯的兩根眉毛已經快接在一起了,額心皺起一個大疙瘩,他指著凱文身後:「你可以直接問他本人。」


  城門角門正走出一隊武裝整齊的衛兵,當中有一位紅髮的中年男人,普通的長相,如果不是身材發福了一些,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會非常帥,但臉頰上多餘的脂肪讓英氣的五官變得平庸,用凱文的眼光來判斷,就是標準的貴族臉,長得就很圓滑世故。


  活脫脫一個中年肥胖版梅維斯,這就不難猜到他是誰了。


  銀心要塞的城主,要塞守備軍團的指揮官,康納·卡帝拉公爵。


  公爵走到他們面前,有點奇怪地發現一名聖白騎士露出嫌棄的表情,躲到他弟弟身後去了。


  梅維斯瞪了凱文一眼,說:「公爵閣下怎麼來了?」


  「好了好了梅維斯,我就是來看看你,你有很久都不回家了。」公爵康納有點疲憊,梅維斯張嘴要說什麼,他立刻就揮手打斷了,「別說了,我知道,又是那一套『領神職者需與世俗家族劃清界限』的屁話,卡帝拉家族可不在乎神怎麼想,你想要回家,誰都不能阻攔。」


  凱文哼了一聲,使得康納又注意到了他。


  「梅維斯,你的騎士都這麼沒禮貌嗎?」康納跟弟弟抱怨,「我說,你得有點統領的威嚴。」


  「……公爵閣下,您到底有何指教?」


  看梅維斯依舊一板一眼,康納搖搖頭直嘆氣:「算了,你愛怎麼樣都行,我就是看看,這個惡徒為什麼還不處死?」


  他指著雅藍。


  梅維斯回答:「因為還需要審問,他還有同黨藏在附近,我希望能夠讓聖白騎士搜查要塞。」


  康納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開玩笑!要塞里固若金湯!你不可能在要塞里查到什麼同夥的,銀心要塞在我們家治下幾百年平平安安,斷不能在我手上出事情呀!你快些處死這個法師,人民需要安撫,我得給他們一個交代!」


  梅維斯又狠狠地皺起了眉頭,「難道我們什麼都不調查清楚,就隨便殺個人,就叫做交代了?」


  「天哪,我的弟弟!」康納誇張地叫道,「你不知道人心有多難安撫,你的什麼牧野神又不當城主,傳說里祂就春分出來跳跳舞,大地就回歸春天,祂的騎士只要抓亂用亡靈之力的壞法師來殺,這多麼容易,神就干這麼屁大點事,而你們就能每年白拿納稅人那麼多供奉!可我不一樣,如果城裡的民心壓不住,反對我的人鬧到議院和那些貴族那裡的去,有多少人巴不得我們卡帝拉家族快快倒台呀!」


  聖白騎士們氣憤地看著康納,在這一段話里,聖白騎士們遭到的侮辱也就算了,但這樣直白地污衊他們侍奉的神靈,讓他們無比氣憤——這時候,神職者與世俗家族劃清界限的好處與必要性就出現了,沒有人在意康納與梅維斯的血緣關係,所有人毫不客氣地怒視這名不敬神靈的城主,如果不是公開場合,且對方是一位公爵需要顧慮周圍有民眾圍觀,聖白騎士絕對把這個人抓起來當異端處置掉。


  「公爵閣下,我想你需要道歉。」凱文不咸不淡地出聲。


  某種程度上說,梅維斯也算他原本家族裡的異類,一向飛揚跋扈從不敬神的卡帝拉家族出了一名神殿騎士,他看了自己血緣上的哥哥好一會,低沉地重複了凱文那句話:「公爵閣下,請您道歉,就算您不信仰牧原與荒野的神靈,但請您不要當著祂的騎士侮辱祂。」


  康納張著嘴,半天大喘氣道:「那你們就處死那個法師,讓我看到你們在做事情!」


  「這不可能!」梅維斯強硬地回答,「即使不需要追查同夥,一味以處死來解決事情,聖白騎士是屠戶不成?」


  「你——」康納指著梅維斯的鼻尖,氣得手抖。


  空氣中忽然爆開一聲悠長尖銳的長鳴,銀心要塞的鐘聲叮叮噹噹突兀地響了起來。


  聖白騎士齊齊抓起長\槍,整個營地都被這股聲音吸引——


  「你的要塞發生了什麼事?」梅維斯轉頭眺望銀心要塞,赫然發現要塞的上空形成了一種輕微的扭曲,彷彿有一層水膜罩住了要塞,佇立在要塞四角,見證過無數輝煌的四座法師塔,在晴空下亮起了奪目的光,連背景早已雲開霧散露出驕陽的天空,都被映襯得毫無顏色。


  凱文驚愕地說道:「要塞的防禦體系啟動了?」


  「怎麼回事?」


  梅維斯問康納,卻發現康納也在氣急敗壞地詢問他的衛兵和侍從:「我當上城主這十幾年,我從沒見過這些破爛塔發出這種光,這是什麼玩意,是軍團法師又在礙事了嗎?我早說過施法者根本不可靠!」


  雅藍的眼睛里倒影著那炫目的光,他說:「不,不是防禦體系,這些塔……這些塔冷卻很久的攻擊體系被人開啟了!」


  他說著,東北角的法師塔驟然閃過更加強烈的光,一道足以刺穿天空的閃電鏈打在了營地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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