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判刑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對青玉鎮的很多人來說都堪稱年度大戲。


  從清晨到傍晚,劇情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綁架案帶來的熱潮才剛剛掀起,令人震驚的父女相殘事件又緊隨而上,更別提與這兩起案件都有重大關係的當事人——黎娟鶯——正是生活在他們身邊的人,這不禁在人們心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死也想不到她會做出這種事!」


  「黎家兒媳婦的來歷不清不楚的,他們關係確實一直很緊張,黎家女兒做出綁架這種事……也是情有可原,畢竟是被那群人逼的。但拿著菜刀砍她爹這種事……也是讓人心寒。」


  「不管什麼原因,犯法就是不對!」


  「……平時看起來很和善的一個人,對爹媽也很孝順聽話,雖然有點沉默,但一起在河邊洗衣服的可是經常和我們在一起聊天的,沒想到居然能做出這種事來……真是想起來都后怕!」


  「還孝順呢!她可是連她爹都給砍了,聽我那堂弟說,她還是一大早的上門一句話都不說就動手了,要不是她媽反應得快,現在說不定就是二老一塊兒趟醫院裡了!」


  「……這女兒生了還不如不生!也不想想誰把她養這麼大,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不過無論如何,街坊鄰舍的議論紛紛也左右不了案件進度。在把黎娟鶯帶回警局,派救護車前往黎家后,警方立即對其進行了審訊。


  黎娟鶯看起來是誠心自首的,對她所做的一切都供認不諱,半垂著眼帘似是已然心死如灰,老實詳細地把她的所有作案動機、手法、過程等一五一十的描述了出來,沒有任何的推脫隱瞞,客觀得簡直像是一個無關人員。


  慢慢把女人的作案動機即人生經歷記錄在資料里,筆錄的人員雖然無法苟同她的做法,但內心不是不觸動的。這大概就是因果輪迴吧,若不是被逼到了極致,誰又會冒著這麼大風險觸犯法律呢?


  即便如此,在故意傷人或者殺人未遂這件事上,清官難斷家務事,雖然清楚雙方都是過錯方,但犯法的卻只有黎娟鶯。在沒有發現其他疑點的情況下,黎家父女相殘這件事算是結案了。


  至於綁架案,有了黎娟鶯的指控,警方迅速把黃三列為了重要嫌疑人,閃電般出動警力到酒吧里把猝不及防的黃三帶回了警局並暫時拘留。


  黃三在短暫驚愕過後飛快意識過來,畢竟是經常出入警局的人,他一點兒也不緊張,還吊著眼睛在審訊室里叫囂:「你們憑什麼抓人!有證據沒有!我告訴你們,沒證據你們早晚要恭恭敬敬地把老子親手放出去!」


  他這麼囂張是有理由的,他也不是第一次成為嫌疑人了,但青龍幫銷毀證據非常熟練,找不到證據就定不了罪,拘留期限一到警方也只能放人。


  警方對此有心理準備,但哪怕是抱著綁架案時間太近,證據可能還未銷毀乾淨的僥倖心理,他們也必須仔細地調查一番。


  卻沒想到,與之前的情況截然不同,往常犧牲了好幾個卧底都挖不出來的相關證據,這次卻像是主動送上門一般,很快就得到了。


  不僅如此,拔出蘿蔔帶著泥,警方竟然還同時發現了許許多多黃三那批人以往的犯罪證據。連鎖反應似的,從前迫於黃三淫威而選擇閉嘴的苦主這次像是約好一樣,如雨後春筍一般紛紛冒頭作證指認,怒罵與淚水中飽含刻骨銘心積累許久的怨憤悲痛。


  有了這些,警方几乎要喜極而泣了。


  多出來許多需要重新調查整理的東西,綁架案暫時無法了結,他們加班加點地工作著,終於在九月前把所有證據提交給了法院。


  這些事情經媒體報道后,那些讓人難以置信的累累罪行迅速吸引了全國人民的注意力,繼而開始熱烈討論,幾乎每個人都對這起曲折離奇的事件有所了解,並關注著後續發展。


  這是青玉鎮第一次如此廣泛地受到關注。


  在多種因素的交鋒權衡后,法院最終在十一月初下了審判書,黃三等人證據確鑿數罪併罰,包含黃三在內的四人判處死刑,其餘人等被處以少則十年,多至幾十年的有期徒刑。


  隨著黃三等人的落網,在z省橫行的青龍幫在青玉鎮的分部被連根拔起。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次事件中同樣備受關注的黎娟鶯雖然事關兩案,卻因為自首並且指認有功等情節,最終被從輕判處總共十五年有期徒刑並處以一定數額的罰金。


  黎娟鶯從自首后就一直神情麻木沉默寡言,似乎有些精神恍惚,但行為舉動卻一直非常正常,所以也沒有人多想。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在入獄一個月後,一天早上醒來,這個女人突然之間就莫名其妙瘋了。


  經精神專科醫院司法鑒定確證后,警方確認黎娟鶯達到保外就醫的條件。


  但這時問題就來了,就算是保外就醫,一個瘋子,一個拿著菜刀傷過人的瘋子,黎娟鶯該由誰接手呢?


  黎家一聽說這件事就毫不猶豫地拒絕,「沒有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女兒」。而她的婆家,許家,聽說已經在申請辦理離婚手續了。


  最後還是許家把她接走了。原因是許家男人心軟了,黎娟鶯有種種不好,但對他卻一直是非常關心照顧的,再加上他身體不好,兩年前黎娟鶯為他生的兒子也許就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了。哪怕是看在她是孩子生母的份上,他也做不到眼看著黎娟鶯變成如今這樣而不聞不問。左右不過是養個閑人罷了,許家承擔得起。


  不過因為種種原因,許家在接回黎娟鶯后,很快就舉家搬離了青玉鎮,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一個暑假過去,小學即將開學,還沒有完成作業的人正是瘋狂補作業的時候。


  31日中午,黎稚房間。


  「啊啊作文該寫什麼啊!怎麼找出素材可以寫嘛這麼多!!」李玥玥一臉痛苦地捧著作文紙哀嚎,她扭頭看向邊上滿身悠閑的人,羨慕又嫉妒,「你們都寫完了嗎?」


  「當然。」黎稚看著她微微一笑,愜意的模樣拉足了仇恨。


  李玥玥轉了轉眼珠子:「你們可以給我看看嗎?我需要找找靈感。」


  「這個可不好說。」黎稚擺了擺手,非常友善地抬手一指:「不過,你可以問問他。」


  李玥玥下意識地順著一臉期待地看過去,正好對上了一雙黑漆漆的冰冷眼睛,頓時渾身一激靈。


  傻了幾秒鐘,她癟癟嘴,訕訕地收回視線低下頭作啃書狀,暗嘆這傢伙真是越來越可怕了。


  早知道會這樣的黎稚笑眯眯地看著這一幕,一點都不以捉弄天真的小姑娘為恥,側臉卻與遲景年四目相對,那人的目光帶著令人無法無視的專註與瞭然,像是看穿他把他當做嚇人的工具了。


  有那麼一瞬間,黎稚感到了絲絲尷尬。


  但轉眼,他就理直氣壯地挑眉瞪了回去,側臉的皮膚在陽光中白的透明,唯有一雙純黑的眼睛流光熠熠。


  遲景年眼底劃過一絲笑意,怕男孩炸毛,轉瞬間便隱藏在了眸底。


  一陣鈴聲忽然響起。


  黎稚收回視線看向手機屏幕,看清后不由挑了挑眉。


  小姑娘正化悲憤為動力奮筆疾書,沒有注意到這裡的動靜。黎稚起身走到房間外,合上窗檯門接通電話。


  遲景年默默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頓了幾秒后低下頭,繼續細細描繪畫中男孩精緻的眉眼。


  「黎少?」


  趙戚時的聲線順著聲筒鑽進耳朵,黎稚應了聲。為了交流方便,如今趙戚時也配備了一隻大哥大,這件事還是孫亞從提出的。


  「黎少,你交代的事情都已經完成,警方已經收集到足夠的證據,應該很快就要開庭審判了。」


  「嗯。」


  黎稚斜靠在牆壁上,臉上沒有絲毫意外。


  論起黃三等人的落網,得利最多的應該要數黑焰堂。


  少了當地青龍幫的壓制折騰,青玉鎮的陰影面飛快進入了群龍無首各自站隊的時期,發展勢頭良好的黑焰堂無疑在這次新舊交替中成為了最大的贏家,在這動蕩的短短兩個月時間裡,黑焰堂的規模呈幾何倍數擴大。


  如今在青玉鎮,已經沒有人敢和黑焰堂硬拼。


  通話那頭的黑焰堂堂主突兀地沒了聲音,只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


  黎稚歪歪腦袋,道:「有什麼想說的嗎?」


  「嗯。」他頓了幾秒,問出了這段時間越來越好奇的問題,「黎少,你讓我為你做事,但是除了打架,我什麼也不會,手上的黑焰堂說不定哪一天就沒了。那麼,你到底想讓我為你做什麼呢?」


  對他的話,黎稚竟是第一時間頷首表示贊同:「如今的你,大概也只會打架了。」話鋒一轉卻道,「可是這樣的你,卻讓很多人願意跟著你,出生入死。」


  「出生入死?」趙戚時疑惑道:「是需要我幫你建立一個像青龍幫那樣的幫會嗎?」


  「……」黎稚挑眉,「你怎麼會這麼想?」


  「有什麼不會的都可以學,理解能力不到位可就真沒救了。」鄙視完趙戚時的直線思維,他嗤笑道:「青龍幫那樣的存在,或許可以稱霸一時,卻終究無法留存一世。說到底,那就是一條死路,誰走誰傻。」


  「在法治社會裡,不合時宜的東西要發展,就必然需要去其糟粕和易燃點,然後在其精粹的外部填上一層符合時代特色的外衣,打扮的明媚照人美麗璀璨,然後就可以為人所接受。」


  「……」


  趙戚時似懂非懂地聽著。


  空氣似乎凝滯了片刻。


  黎稚覺得自己彷彿在對牛彈琴。


  他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地說,「學習是個好習慣,希望你能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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