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Again
看到眼前這幕的遲景年急忙跑過去,順手將那隻礙眼的貓扯開扔在地上,在黎稚平靜的視線中,將手中的遮陽帽小心翼翼戴在男孩頭上。
寬大的鴨舌帽蓋住了他的半張臉,只露出了蒼白的下巴和紅得詭異的唇。
遲景年彎下腰,右手穿過男孩的腿彎,終於如願將他打橫抱起,緩步走向後車門。
經歷過上次試圖公主抱男孩去醫務室的失敗后,遲景年在家裡很努力地鍛煉身體。如今雖然時間還短,抱得也有些歪歪斜斜走不穩,但至少已經實現了他自己的願望。
被無視了的白色小貓瞬間炸毛了,從肉墊里伸出銳利的尖爪毫不留情地就抓向小胖子。
可惜遲景年現在是站著的,登山裝的長褲和球鞋把他的下身包裹得嚴嚴實實,貓的爪子根本無法破防。
小貓頓時覺得更生氣了,白毛快要炸成一坨。
——這個愚蠢的凡人!
遲景年完全無視腳下的動靜,注意力全在與自己相貼的男孩身上。
懷裡的人比想象得輕,抱在懷裡就像抱著一隻布娃娃,軟得彷彿一碰就碎,讓人絲毫不敢用力。
小胖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把布娃娃扒拉得與自己更近一些,嗅著隱約傳來的小孩子的奶香味,臉上緩緩透出令人心驚的,沙漠中的旅客遇見綠洲般的饜足,以及毫不自知卻彷彿深入靈魂的難填欲壑。
黎稚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也懶得阻止遲景年主動當他的代步工具的行為,更何況這個小胖子的懷抱觸感很好,軟乎乎的還很有彈性,陷在裡面就像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剛消退一些的睡意更兇猛地重新襲來,男孩順從心意地閉上眼,正當他即將進入沉睡,卻被一股突然出現的猩甜味道驚回了神。
遲景年坐在後座,笨手笨腳卻相當輕柔地把沉睡的男孩放在身側,試了好幾個姿勢都無法把他放穩,最終暗搓搓地決定讓男孩側躺著,把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伸手順了順男孩的淺色軟發,遲景年的眼裡劃過微不可查的笑意。
氣氛難得安詳。
就在這時,遲景年卻忽然感到右手背一痛,下意識地轉頭,卻發現不知何時跟上車的白色小貓舔了舔傷人的利爪,眼帶得意的斜睨著他,顯然兇手就是它了。
這隻貓可真不是一般的記仇!
小胖子盯了它一會兒,看不出情緒,抿了抿唇看向受傷的手。
傷口倒是不深,小貓下手還是知輕重的,長長的划痕卻只是滲出了幾顆血珠罷了,前排特種兵退伍的小王也沒有發現異樣……
等等!
遲景年突然低頭,果然看到男孩的視線正直直盯住他流血的傷口,瞳孔已經因為湧上來的食慾變成暗紅色。
——再沒有生物比血族對血的味道更敏感的了!
正在這時,前面的小王突然開口了:「少爺,黎少爺的身體不舒服嗎?」
快!快!快——!怎麼可以被別人發現?!
強烈的急迫感暫時突破了自閉症的自我表達屏障,遲景年下意識地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用手迅速捂住男孩那雙會暴露秘密的眼睛。
黎稚眨了眨眼睛,羽睫劃過他的手心,帶起一片麻癢,卻莫名乖巧地一聲不吭。
遲景年僵硬了一瞬,面上卻一本正經地若無其事道:「吱吱昨天睡得晚,有點累。」
小吸血鬼聽到這個稱呼,立刻警告性地用鋒利的指尖抵在遲景年腿邊,卻不知為何沒有阻止他說下去。
頓了頓,遲景年低頭瞥了一眼男孩的發旋,接著道,「早上我,起床太早了,我們,想一起睡一覺。」
小王不受控制地回憶起了早上的混亂,抽了抽嘴角,想到接下去接近兩個小時小時的車程,沒再多說什麼,貼心地升起了中間的隔板,讓後面的兩個孩子能睡得舒服些。
遲景年看著升起的擋板,雖然是意料之中,但還是舒了口氣。
感到掌心羽睫劃過的微癢,有些不舍地放開手,遲景年看著男孩同樣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你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喝我的血?」
「……」
黝黑的眸子滿滿的都是自己,沒有害怕,沒有畏懼,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
如此積極主動獵物倒讓黎稚有瞬間的失語。
遲景年擔心現在的姿勢不方便,特地把男孩扶起來,又把自己的脖子湊到他嘴邊……
黎稚被鼻尖傳來的香氣蠱惑,一口咬進血管,感受著血液流進咽喉帶來的饜足感與快感,模模糊糊地想著送上門的獵物不吃白不吃。
遲景年抿著嘴很艱難地抑制住shen吟的*,但仍有短促的聲音溢出。
與上一次不同,因為擔心獵物的反抗,上次黎稚在進食前就已經短暫催眠了獵物,模糊了他那段時間的思考與知覺。
這次因為獵物過於主動,小吸血鬼下意識覺得完全不需要再次催眠他,直接就下口了。
所以這次,才是遲景年第一次真正完全清醒地感受被吸血的過程。
並不全是痛楚,最敏感的獠牙緊緊嵌入獵物的皮膚,再不分你我。
吸血鬼這種追逐本能的生物,在咬住獵物的瞬間就會讓人沉迷其中,愉悅和快感比刺痛的感覺來的更為迅猛,遲景年只感到腦海中有輝煌的煙花炸開,一股熱流從脖頸流遍全身,最終在小腹聚集,無法發泄而出。
迷茫的黑眸第一次如此長時間地直視那雙魔魅的眼,平時總意味著不詳與奇詭的紅眸,在進食時,卻泛出絲絲滿足的水光,看著竟顯出幾分可愛來。
即使如此,瞳孔深處的點點碎冰般的涼意卻沒有改變過分毫,襯著眼角浮現的紅暈,愈發顯現出不可捉摸的詭異與艷麗,彷彿要將人的魂魄整個吞噬。
——這個人,是我的,一定會是我的!
虛空中,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如此說道,帶著病態般的執著。潘多拉的魔盒被觸動,遲景年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幕幕畫面,陌生而熟悉。
他並沒有執著於那些忽然出現無法理解的記憶碎片,小胖子在幾欲將人吞噬的愉悅中艱難的伸出手,鎖住小吸血鬼的腰,下意識防止他離開自己,哪怕半步。
遲景年的嘴角忽的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平時面無表情的人突然笑起來相當要人命,但現在顯然無人欣賞。
獵人霸著獵物的脖頸盡情暢飲,原本的獵物卻反而緊緊將獵人禁錮。
這場景,倒是無法分清獵物和獵人了。
這次黎稚並沒有吸很久,準確地說,因為搖籃般的震動感以及溫暖的懷抱感覺太過舒服,小吸血鬼在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睡前還下意識地治好了獵物的脖子。
同樣不知何時睡著的遲景年睡得死死的,卻絲毫也沒有鬆開禁錮男孩的手。
長久無人理睬的小白貓甩了甩尾巴,無聊得把自己團成一個球,趴在主人身邊打瞌睡。
=========================
蔣玉琴坐立難安地等在公司的會議室里,因為出眾的外語,她進了她現在所在的這家外企,今天是她上任以來第一次獨自接待外賓,而這個外賓還是他們公司的重要客戶,這讓她難免有些忐忑了。
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離約定的時間還遠,她起身站到窗前,溫和的日光讓她舒緩了神色,不經意間想起了早上的事。
她家幾個月前開始就變得特別懂事的兒子,今天居然說天氣太差,滾在床上怎麼都不願起來,難得的撒嬌讓她心都軟了,要不是她知道他和朋友的約定,她肯定早已無條件投降了。
不過她不希望兒子成為不守信用的人,如果破了一次例讓他就此一發而不可收拾了怎麼辦?
她一點都不想讓他學他父親。
想起那個讓她時常震驚於這翻天覆地的變化的男人,糟心的婆家又浮在她腦海里。
她不是不知道他們的打算,獨子生死不明,血脈只剩下一個年幼的孫子,她很怕黎家會把黎稚帶走,到時候她一個人該怎麼辦呢?
威爾森是中美混血,由於母親的緣故,他向來對東方溫婉的女性很有好感。
他走進會議室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微笑的女人,皮膚白皙,五官秀麗,如同東方精美的瓷器,眉眼低垂間又帶著揮之不去的憂鬱。
他走上前,打斷女人的思緒,禮貌地詢問道:「請問您是蔣小姐嗎?」
被這地道的華語驚回神,蔣玉琴回頭,有些驚訝地看著這個輪廓深刻的男人。
「您是……威爾森先生?」
「是的,哦,女士,請別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他用帶笑的眼睛凝視著她,「我的母親是華人。」
「而我,」他沖她淘氣地眨眨眼,「是個英俊又會說華語的混血兒。」
蔣玉琴被這個大男孩逗樂了,無法抑制地笑出聲,沖淡了眉間的憂愁。
「我的錯,威爾森先生。」
她愉快地伸出手,笑看著他:「很高心見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