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5(一更)
【風波又起】
弘曆離開正院並沒有去王熙鸞所在的落霞苑,也沒有去其他院落的格格侍妾們那兒去,而是去了朝雲齋,先是處理了一些公文,然後就宿在了朝雲齋。
熟睡了的弘曆並不知道,此時的落霞苑裡屋裡燈火搖曳,王熙鸞靜靜地站於半開的窗戶前,看那風吹花樹、落花繽紛。
「這一夜過去不知又有多少花草被吹倒。」
傾雪整理床鋪的動作一頓,隨即笑道。「吹倒了明兒補種就是,側福晉不必覺得可惜。」
「你這丫頭,你家姐兒我難得有幾分悲傷秋月的心思,你居然這麼說。」王熙鸞莞爾一笑。她離開了窗前,走到桌案前,伸手為自己倒了一杯涼茶,剛要喝下時,卻被傾雪連忙阻止了。
「小姐這茶水涼了你可不能喝,奴婢給你準備了溫熱的蜂蜜水,奴婢這就叫紫茉給你端來。」說罷,傾雪便出聲喚起了紫茉。
紫茉很快就端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王熙鸞接過喝了幾口后,便將杯子放在了桌案上。自己則側坐在床榻邊緣,對著紫靈說道。
「紫靈給我捏捏腿,腿有些不舒服。」
在給傾雪打下手的紫靈趕緊上前,半蹲下,用小鎚子小心的捶打著王熙鸞那發脹發酸的雙腿。那不輕不重的力度,讓王熙鸞舒心的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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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傾雪身子一頓,她看了看王熙鸞,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這王府里的日子雖說富貴,但到底不自由。說心裡話,自從進了這寶親王府,她好久都沒見過她的姐兒高興的笑過——哪怕是在那主子爺的面前,也沒真心笑過一次。
傾雪微微嘆了一口氣,她很想說話寬慰自家小姐幾句的,但她人微言輕,又詞不達意。傾雪張了張嘴,最後只能幹巴巴的問,王熙鸞為何將那套紅珊瑚點金翠的頭面給了吳公公,不是說那是主子爺帶姐兒親自去選的嗎。
「正紅色那不是你家姐兒能用的,要知道我只是側福晉而已。」著重那個側字,王熙鸞淺淺的笑著。笑容雖美,但卻透著一股清冷。
「而且讓吳書來送去的那套紅珊瑚點金翠的頭面本就是為福晉選的。」
王熙鸞示意半蹲著為自己捶腿的紫靈退下。
紫靈放下手中的小木槌,乖巧的退到一旁。看著她娟秀的模樣,王熙鸞微微愣神,問道。「紫茉和紫靈今年怕有15了吧。」
紫茉俏生生的回答道。「奴婢今年十六,紫靈比奴婢小一歲,剛滿十五。」
聞言,王熙鸞眼中閃過一絲悵然。她心中有些複雜,但面上卻還是帶著笑說道。「不知不覺你們兩個小丫頭都長大了……」
紫茉和紫靈臉上同時閃過一絲嫣紅,兩人都有些羞意,但還是鎮定的道。「側福晉就愛打趣奴婢倆。」
「我怎麼打趣你們了,是說你們想嫁人了還是說你們想嫁人了,怎麼能說打趣呢.……」顯然與丫鬟之間的說笑令王熙鸞的心情變得十分的愉悅。又和幾個丫鬟說笑了幾句,王熙鸞便犯了困。
因為臨近生產,身子笨重的關係,王熙鸞便在傾雪的幫助下褪去了外袍、只留下一件月白色、邊角綉著漪瀾花桿的裡衣。
王熙鸞扶著肚子,小心翼翼的上了床。王熙鸞本以為困意來襲,自己會很快入睡的,但不知怎麼的,王熙鸞就是無法入睡。無奈,王熙鸞只能睜著眼睛,獃獃的望著那蓮青色的金絲煙羅床幔。
驀地,沒有任何預兆下,王熙鸞便落了淚。那淚如玉珠滾落玉盤、雖說扣人心弦,卻也令人心碎。、
王熙鸞靜靜地哭著,她沒有出聲,既然眼淚越落越多、漸漸濕了枕巾,王熙鸞依然不管不顧,默默地望著那蓮青色的金絲煙羅床幔。
說真的,其實王熙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不是早就知道弘曆是怎麼樣的人嗎,也明明警告過自己不去計較的,但為何還是會覺得難受呢。
想到此處,王熙鸞呵呵地笑了起來。她微笑著、粗魯的伸手抹掉眼淚,暗暗嘲笑著自己,竟然相信了男人的那張嘴。這男人啊從來都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王熙鸞再次勾唇笑了笑,這次她沒有迷茫,而是越發的堅定起來。她對阿瑪、額娘發誓過的,她不願看著王家潮起潮落,所以她願意拋棄自我,扶搖直上,坐上那天底下最尊貴地位置。
唯生只願成為大樹、如此方能庇護家人。
……
王熙鸞也不知自己是何時睡去的,她只知當她醒來時,已到了日上三桿。
王熙鸞喚來傾雪,在她的幫助下,很快就換了一身特意將腰部放大的寬鬆旗裝。
自從懷孕后,王熙鸞便沒有用胭脂水粉,因此她讓傾雪為自己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后,便直接素凈著一張小臉,在紫茉、紫靈一人一邊的攙扶下,去了外屋用餐。
因為往日的熏香已經用完,所以傾雪便去取出庫房裡存著的按例。
傾雪取來的是一塊不大的熏香。她先用刀子將熏香切割成幾小塊,然後才捏起其中最小快的熏香放進熏爐里……
香霧繚繞間,淡淡香氣慢慢地擴散。
王熙鸞微眯著眼睛,慵懶地靠在細木雕花的美人榻上。
王熙鸞本來神色慵懶地,但當那淡淡地熏香味飄散進自己的鼻子里時,王熙鸞突然臉色一變,厲聲道。「傾雪,這熏香是哪來的,趕緊給我熄了,這味不對。」
味不對。
到底是怎麼一個不對法呢。
了解到王熙鸞話中的含義,傾雪小臉一白,忙不迭地將熏爐里的小火給滅了。
「側福晉,這是上個月剛領的按例。」
確保熏爐里不會再冒出香煙,傾雪慘白著一張小臉,急急地說道。「因為夫人送來的檀香還有少量沒用完,因此慶嬤嬤便將按例如數的鎖進了庫房。今兒才第一次使用。」
王熙鸞面色陰沉的問。「這東西當初入庫時沒檢查過嗎。」
傾雪連忙讓紫茉去喚慶嬤嬤。因為來的時候,紫茉已經細細地將事情跟慶嬤嬤說了,因此慶嬤嬤來了后,便直接跪下,磕頭請罪。
「這東西當初入庫時沒檢查過嗎。」王熙鸞讓慶嬤嬤起身後,再次問道。
慶嬤嬤彎腰,恭敬地回答。「檢查了,老奴親自檢查過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王熙鸞敲著小几案的手指一頓,她蹙眉思索,繼而問道。「傾雪你說著東西是上個月剛送來的案列。」
傾雪點點頭。「是的側福晉,奴婢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完全是因為當時我和慶嬤嬤說笑,這次送的熏香模樣到還別緻,塊頭不大味道還淡雅……如果不是夫人送來的檀香還沒用完,奴婢一定先用這.……」
王熙鸞默不作聲的敲打著小几桌案,許久之後,她才出聲吩咐道。「去將上個月庫房裡的按例拿出來,我親自檢查一遍。」
傾雪遲疑地道。「側福晉你的身體……」
「不礙的……你速速去。」
傾雪點頭退下時,王熙鸞又囑咐道。「紫茉、紫靈你也去幫你們的傾雪姐姐去拿按例,記得不許經由別人的手。」
三人同時點頭,魚貫而出后,慶嬤嬤靠近王熙鸞,小聲的詢問。「側福晉,你認為這事是誰做的。」
王熙鸞挑眉看了慶嬤嬤一眼后,笑著問。「依慶嬤嬤來看,你認為是誰做的,或者說誰更可疑。」
「這事不好說。」
慶嬤嬤皺眉思索道。「因為誰都有可能,其中當屬福晉、高格格、還有那黃格格的嫌疑最大。」
「應該不是福晉做的。」王熙鸞整理了下頭緒,慢慢地說道。「雖然府中的按例都是福晉在發放,但就是因為這樣,反而福晉的嫌疑最小。因為這事一旦爆出,就是福晉的過錯。」
「那側福晉認為是……」
王熙鸞笑著打斷了慶嬤嬤想說的話,「等傾雪他們將東西帶來、我檢查一遍再來推算一下是誰吧。」
於是慶嬤嬤點頭,退到了一旁,陪著王熙鸞,等著傾雪他們將東西帶來。過了好一會兒,傾雪、紫茉、紫靈外加一個張嬤嬤,才姍姍地將上個月的按例分成幾次全抱來放在外屋的地板上。
「因為上個月的月例是合著布匹衣料的年例一起發放的,因此奴婢便自作主張將年例也抱了過來。」傾雪站在那堆月例和年例物品旁,恭敬的說道。
對於傾雪的辦事態度,王熙鸞表示很滿意。因此她笑笑讓傾雪不必太自責后,便扶著肚子站在了這堆月例、年例當中翻看了起來。也是到了這個時候,王熙鸞才對這幕後之人的手段感到佩服。
加了輕微麝香、紅花的熏香,渲染有能夠使人起疙瘩紅疹子或者狐臭的布匹,然後最最讓人佩服的是那堆分開使用無效、一起使用卻讓人輕則流產、重者不孕的胭脂水粉……
望著這一大堆幾乎沒一件正常的布匹衣料,王熙鸞在感到慶幸的同時更感到恐懼。如果不是自己精通藥理,如果不是自己身體特殊,根本不懼這些藥物,那麼自己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早就在自己無知無覺間便化成血水、離開了自己呢。
想到此處,王熙鸞心中的那分恐懼變成了恨意。此時此刻,王熙鸞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過,就算是那多次算計自己的烏喇那拉氏,自己也不過漠視而已……如今自己卻是分外的想殺了幕後兇手。
「張嬤嬤你親自回家告之我額娘這件事,還有告訴我阿瑪,讓他不管用什麼手段也要查出這幕後兇手是誰。」
張嬤嬤鄭重其事的點頭后,王熙鸞又轉向了慶嬤嬤,原本甜美的聲音如今卻帶著一股冷意。「慶嬤嬤,你與宮中的關係好,你想辦法將此事隱晦的告之熹額娘。」
待慶嬤嬤也鄭重其事的點頭,做保證后,王熙鸞又看著傾雪、傾雨二人道。「你們二人在府里暗中打探,查查除了我還有誰也一起領了這份與眾不同地按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