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心動
「你……」兩人沉默許久后不約而同地發聲道，戈修動了動略微有些僵硬的手指，他決定打破眼下這一尷尬的局面，「你確定我們走的是正確的路。」
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不安，這讓屠蘇不禁心裡一揪。
在看不見的時候，總是會湧起對未知的恐懼，不知道接下來的路還要走多久，不知道前面等著他的將會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五感是否能夠恢復。
屠蘇攙著戈修的手臂，同時也在留心觀察著周遭有可能出現的危險。聞言搖搖頭，隨後立刻意識到戈修現在看不見，於是便道：「這裡的路都差不多，你說這一切會不會都是我們的幻覺？」
「不可能。」戈修篤定地說道，如果是幻覺他不可能一點都察覺不到。
「那……」屠蘇遲疑了下，「你現在除了看不見之外，還有沒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
戈修沉默地沒有回答，他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百里屠蘇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呢？
二人之間的氣氛又重新回歸到了方才的局面，屠蘇咬著唇，心底不免湧起了一絲愧疚感，他竟然會在心中暗自慶幸，他怎麼能這麼自私！
難得的能與心上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這讓屠蘇萬分貪戀眼下這短暫的時光。
從私心上來說，如果不是現在情況特殊，屠蘇真希望他們能夠永遠保持著現在這樣子，他扶著戈修的手刻意放慢了腳步，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了曾經在夢中出現過的場景。
就在這時，兩旁的牆壁發出了一陣輕微的「咔噠」聲，牆面中竟突然射出了一排箭矢！屠蘇雖說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一點，但由於身處迷宮之中空間狹小很難完全避開。再加上他要護著身邊的人，只能單手揮劍儘可能地挑開那些飛來的箭矢。
也不清楚是否是他們再無意間觸動了這裡的機關，面對越來越多的箭矢屠蘇根本來不及細想，直接用自己的身體擋了上去。
戈修悶哼一聲被撲倒在地，全身被屠蘇牢牢的護在身下，他心中微怔，有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在了他的眉心，下意識地伸手在對方身上摸索著，黏膩的觸感直白地告訴了他剛才發生的事。
這讓戈修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為什麼要這麼護著他？
這種在他看來十分愚蠢的行為，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嘲諷的話梗在喉間愣是沒有說出口。
心亂如麻的戈修不知道機關是何時停下來的，等他被拉起來的時候臉上還保持著錯愣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傻氣，可是屠蘇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只是緊張地前後檢查了下戈修身上，確保沒有被箭枝射傷這才安下心來。
「你沒事吧。」屠蘇長吁一口氣，提劍砍去胳膊上扎著的斷箭，除了最開始的時候中了幾箭之外，都用靈力護住了自己，所以其實也沒受多重的傷，只不過大幅度的動作牽動了先前的傷口，這才看起來慘了一點。
「沒事。」戈修心裡亂地很，他嗖地一下觸電般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強行掩下心裡的那股焦躁，裝作若無其事般地道：「快到出口了。」
誤把戈修的舉動錯當成是嫌棄的屠蘇心中失落，不過他仍是收斂心神，小心再三地藏好自己的小心思，「為什麼這麼說？」
「一路走來都沒有遇到危險，只在剛進入第六層的時候觸動過機關。」暫且不論百里屠蘇為何會不受影響，假定每一個進入第六層的人或妖都會失去五感，那麼在入口處受到攻擊后決計會萬分小心謹慎。可因為無法視物的關係必然會在迷宮中耽誤不少時間，所以說在迷宮中不需要安排陷阱。任何生物在看不見聽不著的時候都會本能地躲避危險，只需要在出口處布下機關，受到攻擊后就算僥倖逃過一劫也會因為恐懼的原因而遠離此處。
抱著這樣的想法，自然永遠只能迷失在這迷宮之內，最終……
果不其然，他們順著這條路一直前行，沒過多久終於看到了通往第七層的階梯。
當他踏上通往第七層的階梯之時，戈修丟失的五感也總是慢慢恢復了。雖然眼前還是如同蒙著一層霧氣一般灰濛濛的，但到底重新恢復光明還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戈修撫著額頭原地站了一會，他眨了眨眼，眼見有個人影踩著石階從他身旁經過，趁著這個空檔他取了一枚藥丸塞進嘴裡。對方走了一會後又折回到他跟前，擔憂地道：「上面好像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擋住了，沒辦法上去。」
「是么……」他有種直覺，接下來的路是屬於他一個人的。戈修閉上眼靜待片刻，垂頭咬碎了嘴裡的藥丸，輕笑道：「你過來扶我一把。」
不疑有他，屠蘇剛想近身攙扶，忽然間竟聞到了一股異香。他失去重心一頭栽倒在地，在他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好像看到了戈修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
用靈力拖住他的身體平坦地放在石階上，戈修把手中可以致人昏睡的那一截枯枝重新裝了回去。他俯下身沉默地看著屠蘇身上的傷口，有些是他造成的，有些是方才躲避流箭時為了保護他而受的傷。
嘆了一聲，好在原主身上習慣帶著大大小小的藥瓶子，戈修一一替他敷了葯，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點點污血，而這在以往是他無論如何所不能容忍的。
戈修等到處理完對方身上的傷口后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他為什麼要對百里屠蘇這麼好？這人是死是活干他何事！他又沒有要任何人保護，一切都是百里屠蘇自己一廂情願的所為，自己為何要承他這份情？
只是，他到底是不明白這人為什麼能夠如此不顧一切地保護他，想不通，怎麼都想不通，明明他們是站在對立面的不是么，他有什麼目的，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么？
想不通，他的心在胸腔里一下下地跳動著，戈修忽然間就覺得鼻尖酸澀，湧起了一股莫名的奇異感受，有什麼沉悶的東西堵在胸口，說不清道不明。
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直覺告訴他自己已然陷入一個未知的深澤當中，其後果將會是他無法估量的。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男人帶給他的，戈修的手附在對方的脖子上，他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所有的感覺，只要他稍一用力……
……
從進入第六層開始，冥冥之中他就有一種預感這一切或許是一種試煉。
第七層，與底下的每一層都不盡相同，第七層的空間非常地大，已經超出了這所高塔的實際大小。中間的位置有一處高台，四角上各有一盤龍雲柱佇立，戈修抬頭看了一眼，上面的空間更加誇張，好像連接著天空一半高不可及，而四根柱子的頂部直入雲端也同樣望不到盡頭。
在高台的中央擺放著一顆巨大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底下由一個大張著嘴的石蟾托舉著。
戈修慢慢地走上高台，他的雙眼好似著了魔似的盯著那顆夜明珠，直覺告訴他一切的謎團或許就在這其中也未可知。
他情不自禁地就把手放在了夜明珠上面，一霎時，身體里的靈力瞬間就被它吸走了大半。並且體內的靈力還在一點點地朝著夜明珠輸送，心中一驚，戈修趕忙把手撤了回來，就在他正欲毀掉夜明珠時，腳下的高台忽然震了下。
與此同時，他感覺手頭頂處有著異常的靈力波動。
「多少年了，終於有我族中人……」
在這空無一人的地方，竟詭異地響起了一個說話聲！
戈修的臉上驚色未褪，猛地抬起頭，一條巨大的蛇形生物盤繞在雲層間若隱若現，說話間它的大腦袋從雲端上探了下來朝著戈修湊了過來，「咦……怎麼是人類。」
對方碩大的翠綠色眼瞳眨了眨，復又遲疑地歪頭打量了下，道：「不，你好像……」
那生物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地，就連其身影也有了一霎時的晃動。
戈修看了眼自己的雙手，再看看那個忽明忽暗的夜明珠。
是幻象？還是殘留在這裡的一抹神念？亦或是……當年那條龍留在這個世界的法身。
「黎澄手裡的龍角，是你留下的么。」
「黎澄……」那個生物——姑且稱之為龍族吧，他的聲音有了片刻的停頓，似乎是在回憶，翠綠色的眸子一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那些過往龍神大人不願再提，你召喚出本尊是想要得到什麼。」
他怎麼覺得這個自稱為龍神的龍族身上有著很強烈的違和感，而且對方藏在雲層下面的身體上好像纏繞著什麼東西。就在兩相對視之間那個龍族眼神中下意識的躲閃被戈修敏銳地捕捉到了，「你說你是天界的龍神？」
那個龍族竟然在與戈修視線的碰撞間敗下陣來，「是的，人類，本尊是天界的龍神大人，可以滿足你的任何請求。不過……」畫風一轉，他的大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猥瑣的笑容，「龍神大人的恩惠不會隨便賜下，在那之前你必須完成我……咳，完成本尊的一個要求才行。」
原來如此。
戈修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瞭然的淡笑。
收回目光，心中鄙夷的戈修臉上凌厲的氣勢散去，他垂頭隱去眼中鋒芒惶恐地道：「可是，我的靈力在剛才已經被盡數吸幹了呢，況且我一個小小的人類，要如何才能完成龍神大人的吩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