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退位
顏帥輕手輕腳蹲在書房外，厚重的桃木門幾乎把屋內所有聲音都阻絕了，他耳朵緊貼門縫才能稍微聽到有人在說話，卻無論如何聽不清那內容是什麼。
而房間裡面，氣氛愈發凝重。
「小傾說這樣的話我就不愛聽了。」五姑奶緩緩起身，拄著手中特製的彩雕鳳頭拐一步步來到桌前站定。
「難不成還是我們覬覦這主事人的位置，胡亂栽贓給她的不成？」
她抬頭目不轉睛注視著顏陌傾，眼神凌厲，再也難用慈祥的假象來掩飾。
「五姑奶說的是，在場誰要是不信，大可打開錄音聽一下，看那內容像不像是我們杜撰出來的。」沉不住氣的七叔公孫子再次起了身，似乎有了五姑奶這根主心骨出現，在他眼中心中勝局就已註定。
顏老爺子一言不發，臉上神態莫測，讓人看不透他心中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是啊三哥，既然有證據，要不咱們幾個先聽聽？」七叔公也站起了身。
顏老爺子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猶豫，撐著桌面的手蒼老暗淡，也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激動，此刻正微微顫抖著。
「小傾……」他轉向顏陌傾，像是想質問，卻又好像帶著一絲懇求，讓人難以看的真切。
「爺爺。」顏陌傾淡淡開了口，聲音是一貫的清冷：「不用聽了，我知道這錄音是真的。」
顏老爺子聞言剛要發作，顏陌傾繼續說道：「而且就像我剛才說的，我也堅決不可能和她分手。我知道各位長輩今日齊聚在此為的是什麼，我……」
「小傾！」顏老爺子有些氣急敗壞地出聲打斷她：「事情還沒商議好，你現在是想幹什麼？」
「爺爺，」顏陌傾轉向身旁一臉震怒的老人：「這事本就沒什麼商量的餘地，為了能和她在一起，我願意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包括——盛顏集團總裁的職位。」
此話一出，場上各人的表情再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包括五姑奶在內的那四人臉上欣喜之色溢於言表，而顏老爺子震驚之餘像是還有一點不敢相信。
「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這位子是你想坐就坐，不想坐就可以不坐的？」他蒼老的手掌抬起放下，放下又抬起，最後只狠狠握成拳垂在了身側。
「是啊，這件事雖看起來嚴重，但說到底也是我們的家事，若是眾人齊心關起門來解決好，大可不必走到那一步的，小傾。」五姑奶湊到顏陌傾身邊，臉上再次掛滿笑容，甚至將她的手抓在掌心輕拍了下，那模樣，完全就是個關心晚輩的慈祥老人。
顏陌傾臉上一派平靜，她甚至不屑於再被迫掛上平日面對她們時那抹虛偽的笑。
「多謝五姑奶關心，但我心意已決。」顏陌傾口氣冷淡，快速抽回了被握著的手。
「不孝子孫！」顏老爺子氣不過，最終還是將拳頭重重砸在了桌面上。
「你……你是真想氣死我是吧？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每多說一次，臉上的盛怒就濃上一分。
「既然你不同意和那小妖精分手，別說是盛顏總裁的位置，乾脆，整個顏家給你的一切都別要，直接凈身出戶！」
這話聽起來完全像是暴怒之下的口不擇言，顏陌傾卻敏銳的從她爺爺臉上發現了一絲算計。
是想，叫我知難而退嗎？那您老人家可也太不了解自己的孫女兒了。
顏陌傾淡淡一笑：「爺爺說的是，如果您實在不能接受我們在一起，那我也只能將這些年來家族給予的一切悉數送回。」
她眼神堅定，最後環視眾人一圈之後，抬步欲走。
「站住！」顏老爺子步伐不穩地從書桌後走出來，想也不想就拉住了顏陌傾的胳膊：「小傾，你……你就當真這麼狠心，為了那麼個無關緊要的人，連至親之人都可拋棄？」
顏陌傾轉頭，站在眼前的人腰背微駝，滿是皺紋的臉上極為少見的帶上了一絲懇求，讓他一向凌厲的氣勢瞬間削弱了不少，看在眼裡讓人無端覺得有些心酸。
她心裡一痛，出口的話瞬間柔軟了不少。
「爺爺，她不是無關緊要的人。我也並不想走到這一步，要是您能同意……」
「只要我活著一天，就絕不可能同意你們在一起！」
顏陌傾眼裡剛剛升騰起來的一絲希望之火再次熄滅了，談不上有多失望或傷心，反正這樣的結局……早就在她意料之內。
「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她緩慢但堅決地從顏老爺子手中抽出手臂，轉身毫不猶豫朝外走去，身後，有瓷器破裂的清脆之聲傳進耳中，她身形微晃，腳步卻不再猶豫，直接推開門走了。
門內的響聲傳進耳中，讓顏帥能提高警惕在顏陌傾推門的一瞬間閃了出去。
顏陌傾看見他的瞬間愣了下神，但很快恢復如初，邊朝樓下走邊淡淡開口問了句：「你怎麼在這兒？小心爺爺見了責怪。」
「都這會兒了，你還有心思擔心別人？」顏帥亦步亦趨跟著她，出口的話像腳下的步伐那般急迫：「姐，我剛才在樓下都聽他們說了，那錄音是真的嗎，你們怎麼這麼不小心就叫他們抓住了把柄，爺爺怎麼說，他沒怪你吧……姐，你倒是說話啊！」
顏陌傾一語不發只顧悶頭往前走，顏帥見狀，乾脆抓著她的手隨便打開經過的一扇門將人拉了進去。
「你這是幹什麼？」顏陌傾皺眉看他。
「我親愛的姐姐大人，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能這麼淡定，沒看見我都急成什麼樣了？這幸虧是爸媽出去旅遊不在家，否則看見家裡亂成這樣還不急瘋了？」
這話倒是提醒了顏陌傾，她扭頭看一眼顏帥，淡淡開口囑咐了一句：「最近發生的事都不要告訴爸媽聽見沒。」
顏帥愣了一下：「我可以不說，但我不說總會有其他人說的。」
「只要你不說，相信沒有誰還會那麼多嘴。」說著話，顏陌傾還沒忘白他一眼。
「我多嘴那也是為了你好啊。姐，親姐，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先安撫一下你弟弟我擔憂的心？」
「還有什麼好說的，以顏大少你的能力，剛才在樓下不是早該將消息都打探清楚了？」
「所以……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你和無痕真的被那些無恥小人錄了音？」
顏陌傾點頭，顏帥簡直要抓狂：「姐啊，你怎麼聰明一世就糊塗了這一時呢，就不知道要防著他們點？難道戀愛中的女人真的會變成白……痴……？」
說到後來他後知後覺地將聲音刻意放低了不少，卻仍舊沒逃過顏陌傾的當頭一敲。
「沒大沒小，說誰白痴呢？」
「口誤口誤，我這不也是因為擔心你們嘛。」
「沒什麼好擔心的。」顏陌傾放軟口氣說了一句：「不就是想讓我從總裁的位子上退下來么，滿足他們就是了。」
顏帥聞言瞪大了眼：「姐，你真的同意退位了？」
「不過就是個總裁的位子，讓了就讓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顏帥撇嘴：說的輕鬆，盛顏集團總裁的位子，那是多少人擠破頭都想要的，偏偏從他姐嘴裡說出來就跟沒了棵白菜似的那麼輕鬆。
「那……爺爺同意了？」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也是顏帥心裡最擔心的。
顏陌傾挑眉看他：「你覺得呢？」
這還用覺得，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的，其實他很清楚顏老爺子有多在意這個家族企業。當年股份制改革他就曾極力反對，說是什麼自己家裡的生意無論如何都不能叫些個外人來胡亂摻和，後來因為大部分股權都掌握在自己家人手裡，掌權的又是顏陌傾，也就漸漸放寬心接受了現狀，可如今連顏陌傾這個總裁的位子都要讓出去的話，那還不跟剜了他老人家的心一樣的？
「既然爺爺他老人家不同意，你看是不是可以再好好商量一下？」顏帥搜腸刮肚地想著聽起來比較婉轉的措辭。
「要不先讓無痕住到其他地方躲一躲，等過了這陣咱們再好好合計一下，爺爺那麼疼你……」
「沒什麼好商量的。」顏陌傾口氣清冷地打斷了他。
「我不會讓無痕委曲求全，也沒必要隱忍著等待別人來認同我們的戀情。」
「這只是一時的，等爺爺他們想明白……」
顏陌傾轉頭望著顏帥，那表情像是聽到了個十分不可思議的笑話。
「你覺得爺爺會有自己想明白的那一天？」
「我……」顏帥啞口無言。
顏陌傾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我的事還不用你來操心，管好自己就行。」
「我怎麼了我？」
顏帥剛想爭辯，卻見他姐臉上笑容慢慢消失歸於平靜，表情帶著些許歉意開了口。
「我知道為了無痕這麼忤逆爺爺不應該，但既然決定和她在一起，這一關遲早要面對，最近一段時間我可能都不會在家，你……幫我好好照顧爺爺和家裡。」
「你……你要去哪兒？」
顏陌傾燦然一笑：「還不知道，但，一定會是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