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恩斷義絕
赫蘭落地的聲音是如此的清晰，就像是沉悶的木魚一下重重的敲在了眾人的心頭，砰然作響。所有人都不禁看了過去，而正在給莫離上藥的明若手就那麽突然頓在了上空，回頭看到的就是赫蘭染血的麵龐和已經被鮮血打濕的黑衣。
莫離不禁驚呼道：“赫蘭？”她想不到赫蘭居然在關鍵時候救她，而且還為了救她丟了性命。赫蘭不是很討厭她，很恨她嗎？不是說要殺了她嗎？說著莫離拚力的從明若懷中爬起爬到赫蘭身邊雙手扶起她道：“你怎麽那麽傻？你為什麽要救我？”
赫蘭微微勾了勾很是冷傲的唇角笑道：“你不必自責，我救你並不是因為你，而是我不想再讓他傷心了……我知道他很在乎你。”說著赫蘭的眼角看向了明若，終於流露出從未有過的軟弱與愛戀。
莫離微微怔了怔，心頭驟然明了，雙手扶著赫蘭然後伸手遞向了明若。明若的眼神暗了暗，似是猶豫了許久，終於收回手從莫離手中接過了赫蘭。
赫蘭的笑容變得甜美了起來，她笑道：“此生，這是我第一次跨越了屬下的距離靠你這麽近，你的懷抱一點也不像遠遠看著那麽清冷，而是好溫暖，好溫暖……”
明若道：“不要說話了，我替你療傷。”說著伸手就要抵向赫蘭的後背。赫蘭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道：“不要白費力氣了，我知道我就要死了，就讓我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靜靜地在你懷裏躺一會兒好不好？”
莫離在一旁看著，心頭越發悲難自抑，緊緊地又一次拿起碧水劍，莫離不顧傷口的又一次向著天恒衣瘋了一般的刺了過去。和參商，君逸然一次又一次的攻上去，一次又一次的輪流被打飛而開，三人都已經深受重傷，口吐鮮血。還有大毛，為了救君逸然，也連受了兩掌昏死在一旁奄奄一息。
“啊……”莫離痛苦又憤恨的低吼了起來，全身內力瘋狂運轉了起來。掌下生力，莫離很拍地麵，身體謝謝飛了出去一劍直刺天恒衣而去。天恒衣閃身避開，而莫離則一個回身又是刁鑽的一劍從腋下直刺而去。一劍楚天乙，一劍腋下生，雙手齊飛斬，連環二卦儀。左右點心處，雙平合四生，上墜壓下尖，八麵皆又封……
這是《天易心法》之中劍法篇《天易九星劍法》中的口訣。招招正是天恒衣功法的克星。這一套劍法，正是當年寒易專門創造出來對付天恒衣的。隻可惜當年莫離學藝不精，而今也是多年未練，回想起來也隻是零零散散。當年在天亙山因為初次見到天恒衣的時候因為奇怪與恐懼，便潛心修練過一陣，但是卻還是完全不夠的。待到她重新得到《天易心法》之後，首先看的就是劍法篇，然而她卻因為時間有限而且太過難懂，所以便隻是簡單修煉掌法篇裏麵的《天易流星》。而今被逼到了極致，一劍又一劍的打出之後，那些口訣反而就像是他的父親一句又一句的在心中口述，她竟然全部懂了，而再根據天恒衣的身法變化，下一劍該如何刺出，反而越發明朗，她開始漸入佳境。
一劍又一劍逼得天恒衣節節後退，君逸然和參商竟有些怔愣的看著莫離和君逸然過招，都沒辦法在插手進去。
天恒衣怒吼道：“天易九星劍法？為什麽寒易都死了卻還有人拿這一招來對付我？我不甘，我不甘心……”
“不甘心你也要死。”
“哼，這麽多年你以為老夫還是沒有任何進益嗎？寒易，你錯了，就算是天易九星劍法，老夫我也不懼！”說著天恒衣居然突然換了掌法，竟開始招招逆行，正巧和天易九星劍法正對，莫離因為內力不如天恒衣，劍招居然被他幹擾的招招走偏。莫離一招極致偏鋒的出劍，竟被硬生生反轉了方向竟然自己刺向了自己。莫離不得以飛身後退，撤劍回身。而天恒衣則抓住機會不依不饒的追了上去，一掌直擊而去。
“天恒衣……”突然天玄宇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過來，他竟也發現了異常，找到了這裏。他喊道：“不要傷害莫離。”說著便急速往這邊趕了過來。但是天恒衣並沒有理會他，還是死死地追著莫離，準備一掌結束這一切。
“天恒衣，你住手……天恒衣……父親……”
天玄宇的這一聲父親終於使得此時如同惡魔一般的天恒衣回頭向他看去，整整二十五年了，天玄宇在他的母親離開後就再也沒叫過他一聲父親，他在他的麵前永遠都是冷漠與不屑。原來他還是當他是父親的嗎？這一聲久違了二十多年的父親，竟讓他的心瞬間潮濕。
“宇，宇兒……你叫我什麽？”
看著天恒衣微怔片刻，莫離迅速持劍翻身就刺了過去，她大喊道：“你去死吧！”然後快速的將碧水劍飛刺向天恒衣，狠狠地刺穿了天恒衣的身體。天恒衣驚訝的回頭看著胸前的劍，還想伸掌打向莫離，莫離則飛速的拔劍從他的體內拔了出來。天恒衣伸出的手未有動作終於堅持不住的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天恒衣微斜著眼角看著遠處天玄宇的身影，嘴角勾出了一抹極淡的微笑。果然，人這一生逃不過的軟肋就是感情。他堅忍一生，最後還是敗給了‘父親’二字。
“不……”天玄宇終於趕了過來，看著躺在地上的天恒衣內心的感情極為複雜。這個惡魔，這個他二十多年來的心魔終於死了，可是……可是他也是他的父親啊。雖然他恨他，恨他害了母親，可是他卻是他在這個時間名義之上唯一的親人。他死了……是喜還是悲？不，都不是，是一種複雜，複雜到茫然。緩緩地蹲下去，伸手他將天恒衣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
莫離拄著劍單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喘氣，風吹亂她的發絲處處都透著血腥味。可是她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天玄宇。
赫蘭終是死在了明若的懷裏，看著到來的天玄宇，他放下她還殘有餘溫的屍體然後一步步走了過去擋在了莫離和天玄宇之間，將莫離護在身後和天玄宇對視著。莫離支撐著劍讓自己站了起來，她伸手拉開明若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恩怨，這一次就一並解決吧！”然後她看向天玄宇道：“師父……”
天玄宇緩緩站了起來有些抬起頭看她道：“阿離，你為什麽要殺他？”
莫離笑道：“師父不知道嗎？不，你知道的。”
天玄宇的心頭一動然後默然的閉上了眼睛，沒錯，他是知道的。他做的那些他都知道。微微轉開身天玄宇低聲道：“你走吧。”
莫離笑了笑卻沒有離開，反而接著道：“師父，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師父了。我從來都沒想過我們之間的結局會是這樣子，你可知道從我跟著你開始我一直以來的願望就是和你攜手天涯？可是為什麽是你害了我的父母？而你又把我……記得那一日在雪域你抱著我說：阿離，為了師傅你可願沾染獻血？我說我願意。可是這一切如果能從頭來過，我一定狠狠地拒絕，我真的寧願什麽都沒有想起，我隻是你唯一的那個任性妄為的小徒弟，永遠陪你在那片潔白的雪域吹著冷風，看著腳下的風景。唉，那時候的日子多好啊！有鴛鴦翅，有棋有酒有琴，有你有我，還有最幹淨的雪。如今鮮血染盡蒼穹……唯有與君別。我這一生，還真是個笑話……”說著莫離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自嘲般的嗤笑了一下接著道：“今日我殺了你的父親，而看在你於我又有幾年的養育之恩的份上，所以今日起我們之間恩怨愛恨就此已了，再不相幹！從今以後，你我之間恩斷義絕，再相見，就是陌生人。”說完，莫離果斷的轉身和明若，君逸然，參商一起離開。
我殺不了你天玄宇，更不願意殺你。你說的沒錯，我是心軟，我甚至還是一心的想要維護你。你的心魔我替你鏟除了，不知道你是喜是悲，不過我總算終於找到了一個理由可以不再和你刀劍相向。以後，隻願我們能夠各自形同陌路，你站在你的武林之巔，而我可以遠遠得知你的消息就好。
這一別，後會無期！
……
雪花大片大片的從空中飄落，一眼看過去竟已經人人白頭。這一場故事終將畫上了結局，隻是說來如此簡單，但是心中卻傷橫累累。
後會無期，再不相見？為什麽這麽殘忍？但卻是最好的結局。
天玄宇望著莫離遠去的身影，他的手暮然覆上了心髒的位置，那裏竟然在隱隱作痛。事到如今他才發現他的心居然變得如此脆弱，從她口中說出的話比利劍還要讓他疼通。原來這世上最傷人的居然是一句話竟是你說的‘恩斷義絕’。我想我終於還是把你丟了……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原來這場賭局你我都已身陷局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