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傅懷景入睡後,就像早有預料一樣,又一次陷入了夢境之中。
這一回,他醉意微醺的躺在軟塌上,閉著眼睛在休憩。
門聲響動,輕軟地腳步聲朝他走過來。
“陛下……”聲音嬌糯,低聲在喚他。
淡淡地馨香拂來,人已伏在塌前,身子湊近了又喚了一聲:“陛下是頭疾又犯了嗎?妾身幫陛下按按吧?”
傅懷景沒有說話,卻將搭在額前的手移開了。
女子身上的香味如繚繞在鼻息之間,微涼地指尖按在穴位上,力道軟綿,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女子按了一會,似乎是手酸了,停了下來。
傅懷景抬手擭住她的腰肢,捏了捏,引得手中的軟肉顫了顫。
女子重新坐好了又繼續按起來。
過一了會,聽到女子猶猶豫豫地道:“陛下……聽說行宮的那片桃花要開了,妾身也想跟著去。”
傅懷景語氣很淡的說:“你不是身子不適麽?”
傅懷景感覺到手中的細腰僵了一瞬。
女子聲若蚊囈,“我、我小日子已經過去了。可不可添上妾身的名字?”
傅懷景握住女子的手腕,將她拉至身前,緩緩地睜開眼睛。
入眼的是皓白手腕,手腕的內側上長著顆紅色小紅痣,再抬眼,那張濃桃豔李的臉滿是羞紅。
沒有霧氣籠罩,沒有隔著輕紗,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蘇烏。
隻是這種羞態是他從未見過的。
傅懷景聽了她所說的話,唇邊漾開一抹笑,不置可否的道:“是嗎?”
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像是被看穿了之前的謊言,這會為了能去行宮,又隻能硬著頭皮來解釋。
她咬著唇似乎痛下決心,拉過男人的手,一雙杏眼水汪汪看著他,“若是陛下不信,那、那就驗驗吧……”
傅懷景帶著醉意的雙眸如墨一般深沉,笑了一聲。
女子滿臉通紅的低下了頭。
他勾住那玉嫩的下巴,“蘇嬪,你還真是……”一再的作死。
驚呼聲被瞬間吞沒,窗外的樹影搖曳,一地的衣裳交織。
待雲雨收歇,傅懷景隨意披了一件衫子下榻,倒了杯水,給迷迷瞪瞪的女子喂了幾口,複又在那櫻紅的唇上吮了一口。
女子已累極昏睡過去,傅懷景支起腿隨意靠著,自有股風流蘊藉之氣,他拿著去行宮名冊翻了翻,蘇烏的名字早已寫在上頭。
……
傅懷景從睡夢中醒來,麵目沉靜。
昨日的夢境,比之前更加荒謬至極。
但凡他休憩之地,怎會讓人這麽無聲無息的闖進來。
李福和錦衣衛都是死的嗎?
傅懷景撐手揉了揉額頭,想到夢裏對蘇烏的稱呼,蘇嬪?
在夢裏,她是成了他的後妃嗎?為何是嬪位?
傅懷景閉上眼,那柔弱無力的嬌態羞怯,跟那個一看到他就如老鼠見到貓的蘇烏簡直判若兩人。
焦急萬分的李福往裏寢殿內探了又探,這都快臨近上朝的時辰了,陛下怎麽還未起身?
可若是沒有召喚進去了,陛下的脾氣可不太好啊。
李福正猶豫要不要進去時,終於聽到了陛下喚人的聲音。
他鬆了一口氣,帶著內侍手捧朝服走了進去。
……
這日,蘇烏醒的很早。
她昨兒晚上做了一整晚亂七八糟的夢,一會是薛寧珠抱著她哭訴說,蘇姐姐,你為什麽不戴我給你的珠鏈了,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一會是姑母念叨,棠棠,皇上賜你的福鐲怎麽沒有戴著了?那可是聖寵呀!你得日日戴著才行!
一會又是見到傅懷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在問她,蘇姑娘,你這謊一個接一個,圓得上嗎?
蘇烏掬一捧清水潑在臉上,讓自己清醒一點。
蘇烏把那珠鏈、手鐲統統都收了起來,她全部都不戴了。
她心不在焉的坐在妝奩前在塗抹脂膏時,看到手上的咬痕,微微失神。
在她的有意隱瞞下,這個傷口就連姑母也沒有察覺到。
當傅懷景問她疼不疼時,她著實沒有想到他還會記得。
在鎮國公府被他所救那段記憶,她總是在回避,不願細想。
那時被藥性折磨的意識模糊,羞憤又恐慌的情緒之下,即便是傅懷景救了他,她也是真的怕他。
可她也知道若是當日傅懷景沒有從那經過,沒有薛家兄妹的幫襯,就算保住了性命,名聲也毀了。她的藥性未解,被救於人前,一旦做出失控的舉動,不知會引來多少汙言穢語。
湖裏的殺機和下藥的後招,都沒有給她退路。
她當然想知道究竟是誰給她下的藥,除了謝家還有誰要害她。
可這麽一來,她又欠了傅懷景的恩情。
思及他昨日的話和舉動,蘇烏心情複雜的推開支摘窗,細雨已經停了,樹葉花草上掛著露珠,天空也沒那麽陰沉,被烏雲蓋住的晨曦隱隱要撕出一線天光。
蘇烏披上披風,走了出去。
清晨的風清冽,尤為醒神。
蘇烏這些天一直想著顧院判對她說道話,切莫憂思過重,積憂成疾。
蘇烏知道顧院判是好言提醒。
她也聽從顧院判的話,沒有終日悶在屋裏,適當的出來走一走。
蘇烏看著被風雨吹得落了一地的銀杏葉,難免有些傷懷。
前世她的身子被心結和蘇家的禍事給壓垮,在一場風寒中鬱鬱而終。
沒有等到傅懷景回來,積壓在心裏的話也沒能問出。
現在許多事情都跟上輩子不一樣了,再壞也不會比前世更差了吧?
她一見到傅懷景便心神難安,對他的害怕像是印在了骨子裏。
盡管她不想承認,傅懷景頻繁試探的舉動,應是已經有所察覺。
可前世今生,亡魂重生這樣驚世駭俗的事,他怎麽都不會想到。
如今的試探,不外乎是想知道她有何目的。
這種時候她得格外小心鎮靜才行。
蘇烏心中又一歎,她何時能做到能坦然無慮的麵對傅懷景。
一片帶著露水的銀杏葉打著旋兒飄落下來,蘇烏伸手接住。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蘇姑娘,蘇姑娘請留步。”
蘇烏回過頭一看,竟是成忠。
成忠笑著上前,拱手一禮,“蘇姑娘,陛下有請。”
宮外她拒絕不了,宮內她更無法抗命。
蘇烏手中的銀杏葉無聲落地,她垂眸道:“煩勞公公帶路。”
蘇烏跟著成忠走,發現這是前往禦書房的路。
不多時,禦書房便在眼前。
蘇烏停下腳步,蹙眉道:“成公公,這裏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成忠陪著笑道:“蘇姑娘,既然是皇上召見,這滿皇宮裏就沒有您去不了的地方。”
蘇烏對禦書房有些抗拒,前世傅懷景太過肆意妄為了。
守在禦書房前的李福見到過來的二人,迎了上去,他笑著道:“蘇姑娘,皇上這會還在裏頭跟大臣議事,您先跟奴才到側殿休息一會。”
側殿對於蘇烏來說,不陌生。
前世她也是悄悄地過來,在此等候。
她捧著茶盞喝了一口,她心裏隱約覺得,這次傅懷景召見或許是跟給她下藥之人有關。
等待的時候,像是一把軟刀子,磨著她的心態。
一開始還能鎮定,漸漸地她有些忐忑。
側殿之中,宮人們安靜地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挨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李福過來了,“蘇姑娘,請跟奴才過來。”
禦書房的門被推開。
蘇烏看著這裏的陳列擺設幾乎與前世無差別。
本應是肅穆莊重之地,卻……
蘇烏低頭對著上座之前行了一禮,“陛下萬福。”
“免禮。”
蘇烏抬起頭,才發現屋裏還有一人,錦衣衛指揮使裴池。
蘇烏朝裴池福了福身。
裴池側身避開了這一禮。
傅懷景見著蘇烏這副分外規矩的模樣,不由會想到夢裏的那個蘇烏,鬢散釵亂的躺在這張案台之上,
他緩緩開口:“蘇姑娘不用拘禮,賜座。”
蘇烏謝恩,坐下。
待她坐定,傅懷景便開口道:“蘇姑娘不是想還有誰背後下手了嗎?裴池,將你查到的告訴她。”
裴池:“是,陛下。”
裴池麵向蘇烏道:“蘇姑娘那日所中之藥乃喚‘春眠’,將購買過的人一一排查後,發現月前英國公府的丫鬟曾買過。再審問之下,查出那丫鬟是英國公世子妾室白氏的人,已不是頭一回來買藥。
在鎮國公府花宴上,偷偷將蘇姑娘的酒杯換掉的人則是英國公府四姑娘謝妍月身邊的丫鬟。已將人審訊,招供出謝妍月曾在幾日前隨英國公夫人去莊子上見過白氏。那藥則是白氏所交給謝妍月。據那丫鬟所說,白氏說隻要蘇姑娘在花宴上出了醜,名聲毀了,那就無法入宮了,整個蘇家都會因此蒙羞,她和那個孩子才有機會再回到英國公府。而此計劃英國公夫人應是知情的,她默許了。”
蘇烏死死地攥住手,她怎麽也沒想到會是英國公府。
英國公府還和承恩侯府有著姻親關係啊,她們竟狠毒至此。
蘇烏想到那日宴席中,英國公夫人特意過來尋了大伯母說了好一會兒話,還給大伯母敬了賠罪的酒。而謝妍月則對她說是英國公府有愧與宛姐姐,想要彌補,要她勸一勸宛姐姐,讓宛姐姐早些回英國公府。
她當時沒怎麽搭理謝妍月,敷衍過去。
就是那時,她的杯子被人給換了嗎?
若是她沒有落水,而是在宴席上藥效發作,脫衣解衫露出媚態,那她們的蘇家的女眷該如何自處?
要是再往深處想一想,要是還有後招呢?豈不是要讓她失貞在鎮國公府?
傅懷景朝裴池揮了一下手,裴池躬身退了出去。
傅懷景瞧著蘇烏毫無血色的臉,問道:“蘇姑娘,想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