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打怪除妖文（十九）
也許是因為那日在京城外與洛應說開了, 容熠籌辦婚事的速度突然加快了，洛應經常看到他對著各樣的帖子勾勾畫畫，上面陳列的全部成親需要的物事, 從新房的布置到喜服的綉制，容熠全部要親自過目。
看到容熠這麼期待, 洛應不知怎的有些心緒不寧，但他很好的掩飾了這一點, 沒被容熠發現。
今日，容熠帶來了已經做好的喜服, 要洛應挑選款式, 洛應的手指撫過那些精美的綉紋，久久沒有開口。
「怎麼了？都不喜歡？那我叫人重新做。」
洛應回過神，隨手指了一件。
「不用，就這件吧。」
容熠對於洛應這隨意的態度並不滿意，將那件喜服從托盤裡拿出來, 展開舉到洛應面前。
「你都沒有仔細看過，怎麼就選了, 你看這件——」
「我覺得都挺好的。」洛應適時打斷容熠，他自然知道容熠在喜服上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想聽。
「就這件吧。」
容熠只好嘆息著將喜服放回去, 走到窗邊背對著洛應, 背影露出幾分落寞來。成親本是兩個人的事, 可是現在卻只有他一人在乎, 叫他心裡如何好受。
洛應看到這一幕，有心解釋，卻在觸到袖中一物之後收回了腳，坐下身開始喝茶，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房間里一時安靜下來，有一種不安的情緒在流淌。
許久之後，容熠轉過身來，神色已經恢復如常。
「時候不早了，想必你也餓了，我去給你拿吃的。」
「嗯」
容熠走後，洛應將藏在衣袖裡的東西拿出來，那是一根做工精美的銀簪，是前幾天洛應趁著容熠給他挽發的時候藏起來的。
每次容熠離開之後，洛應就會借用房間里的硃砂畫符，然後將畫有陣法的靈符打入銀簪中，讓其在簪子內部重新排列。等到簪子裡面的陣法全部勾畫完成，這簪子就會變成一件相當厲害的暗器，尤其是用來對付妖。
自從從人界回來之後，洛應就在準備這件事了，原本應該一直做下去，現在卻有些遲疑了。
洛應的手指撫過簪子上的花紋，這花紋和方才那件喜服上的一模一樣，容熠說那是諸天族的圖騰，名叫「纏龍」，在容熠衣服上的暗紋也是這個。
這熟悉的東西更是讓洛應思緒複雜，不過他並沒有糾結很久，因為容熠回來了。洛應再次將簪子藏了起來，神色平靜的看著容熠將飯菜擺上桌。
「我聽說京城裡的醉鴨很受人類喜愛，就讓屬下去買了些，你嘗嘗。」
說話間容熠將一塊鴨肉夾到洛應面前，被烤的金黃的鴨皮上散發了清冽的酒香，恰到好處的中和了鴨皮的油膩。洛應咬了一口，鴨肉軟而不爛，和著酥脆的鴨皮一起咀嚼的時候，烘烤的香味混合著輕微的甜味在口中瀰漫開，令人食慾大振。
「如何？」
「很好吃。」
洛應又夾了一塊慢慢吃著。
見狀，容熠鬆了一口氣，這段時間為了讓洛應多吃點東西，他費盡心思搜羅人類喜歡的膳食，如今看來，這個做法是很正確的。
「你再嘗嘗這個，這個叫做血燕，聽說你們人類的皇帝喜歡吃。」
「你把皇宮打劫了？」
「那倒不是。」
洛應鬆了一口氣。
「我是在進貢路上劫走的。」
「……」
總之，可以想象，容熠為了讓他吃好喝好，在人界幹了很多壞事，洛應現在只希望人類不知道容熠做這些事都是為了他，否則他以後可沒法再人界混了。
一頓奢侈的午飯過後，容熠陪著洛應在竹林里散了一會兒步，然後洛應回去午睡，他則離開去處理妖族的事務，等到傍晚，他會陪洛應用晚飯，晚飯過後再一睡到天明。
洛應一連過了半個月這種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彷彿回到了上個世界和楚靳在一起的樣子，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懶死在米缸里的時候，事情出現了變化。
早上的時候，容熠說要給他一個驚喜，不過得先把他的眼睛蒙上才帶他去看，反正閑的無事，洛應並沒有異議，容熠於是取出一根白紗將洛應的眼睛蒙住，然後開始給他更衣，梳洗，折騰了兩刻鐘，總算牽著洛應出了門。
洛應能感覺到兩人走到了竹林邊界，可是容熠並沒有停下來，這讓他感到詫異。
「我們要去哪裡？」
「很快就到了。」
說這話的時候，容熠牽著洛應的手浸出了汗，顯示出他並不平靜的心緒，洛應隱隱感覺到了什麼，心臟也跟著提起來。
終於，兩人穿過了走廊，走上了階梯，立在了高台之上。
「好了」
容熠摘下洛應臉上的白紗，滿眼的紅色立刻撞入洛應眼中，好像火焰在燃燒。即使對於這種情況早有預料，洛應還是晃了一下神。
只見從腳下向遠處延伸的數百階梯上全部鋪著石臘紅，一朵挨著一朵，拼湊成一眼無際的花海，只留出他們剛才走過的地方。
階梯兩旁插著高高的旗杆，風一起，無數紅色的旌旗就開始在風中飄揚，就像是下了一場艷麗的雨，配合下地上涌動的花浪，這場景既夢幻又壯麗。
階梯之下站著排列整齊的侍女，她們都穿著潔白的紗衣，腰間束著紅色的腰帶，手中握著垂著花籃的木柄，低眉垂目，神色恭敬。
更遠的地方則是諸天族的長老以及妖族的來客，妖王的大婚乃是妖界的盛世，是以各大族都派了代表前來祝賀，即使只有高階妖族可以參加婚典，那人數也是稱的上眾多。
此時，洛應一身喜服立在高台之上，俯視眾人，不像是成親，更像是加冕。
「喜歡嗎？」
容熠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洛應轉過頭，看見容熠眼中映出的自己，那麼安靜，那麼美麗。
「你喜歡嗎？阿應。」
容熠又問了一遍。
洛應緩緩的點了點頭，容熠高興的笑了，卻沒看見洛應垂下的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愧疚以及……惋惜。
「吉時已到，典禮開始。」
司儀的聲音伴隨著鐘聲響起，那鐘聲一共響了九下，是妖族最高規格的儀式，鐘聲之後，侍女捧著一隻托盤上來，上面本該放著王妃的鳳冠，但是因為洛應是男子，被容熠改成了一對指環。
何以道殷勤？約指一雙銀。
指環中心是白玉雕的，外圍纏繞著鏤空的銀色金屬，紋路同樣是「纏龍」，所以這戒指又叫纏龍戒。戒指一粗一細，容熠拿起細的那隻，神情肅穆的帶在洛應手上，然後將粗的那一隻戴在自己手上。
「普天之下，萬物如塵，唯汝是吾心頭之珠，滲吾之骨，融吾之血，割捨不得，遂，吾在此立誓，與子同盟，生死與共！」【注】
容熠抬頭看向洛應。
「你可願意？」
對上容熠熱烈的眼神，洛應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理智告訴他，他應該答應容熠，然後才能進行接下來的計劃，可是人性告訴他，他不能將容熠推進深淵，至少不能親手這麼做。
在洛應兩難之際，一道戲謔的聲音從台階下響起，打斷了典禮的進行。
呼宇寰一身藍衣從人群後走出來，臉上掛著散漫的笑容，身邊跟著一臉悲傷的呼羽姣，兩人停在台階下，呼宇寰的目光先在容熠身上頓了一下，隨即轉向一身喜服的洛應，眼中閃過莫名的情緒。
「希望本王沒有來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