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蘋果泥
慕錦歌本來是打算初三走的,但奈何侯家的人盛情難卻,硬是把她留著多住了兩晚,逛了廟會又看燈會,所以直到初五下午,她和侯彥霖才離開侯家。
每天大魚大肉伺候著,饒是素來胃口小吃不胖的慕錦歌過完這個年也不免長了幾斤肉,燒酒就更別提了,圓了一圈,慕錦歌抱它起來時感覺跟舉重似的,所以直接把它扔給侯彥霖抱了。
到了住所,侯彥霖又以搬行李和搬燒酒為由,再次成功踏進這間出租房,而慕錦歌拿鑰匙開了門后則先是把剛剛在樓下信箱里找到的信封拆了開來。
侯彥霖見她看得認真,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
慕錦歌一邊看,一邊答道:「房東寄過來的水電費單。」
侯彥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哦……」
等看完上面的明細,慕錦歌把賬單塞回信封,抬頭看了眼還傻站在客廳的某人,問道:「不是說等下你們家還有什麼事嗎,怎麼還不走?」
「靖哥哥,你看。」侯彥霖舔了舔下唇,猶豫道,「我們一起開店,也見過家長了,那……」
慕錦歌:「那?」
侯彥霖繞著彎子說道:「我就是想說,我自己住的那套房子還挺大的,有多餘的房間,還有一些燒酒以前用的玩具,雖然地方沒有你這兒近,但平時上下班開車也很方便……」
慕錦歌看著他,直截了當地問:「你想和我同居?」
侯彥霖態度誠懇:「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下這件事,不用馬上做決定。」
慕錦歌收回視線,淡淡道:「好,我會考慮的。」
侯彥霖原以為她會果斷拒絕,沒想到竟然應下了,所以愣了一下:「真的?」
「嗯。」
侯彥霖喜出望外,當即撲過去抱著慕錦歌就是一陣亂啃。
燒酒:我都冇眼睇。
成功在對方白皙的脖頸上留下一記新鮮的吻痕,侯彥霖功成身退,戀戀不捨地摸了摸對方有些發燙的臉頰,深情款款道:「你慢慢考慮,反正『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慕錦歌拍開他那隻雖然賣相極佳但仍然不能掩蓋其本質的咸豬手,面無表情道:「別人吟詩作對,都是雅興大發,你吟詩作對,是獸性大發。」
侯彥霖抬手撩起她的一綹長發,低頭吻了吻,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卻直直地盯著慕錦歌,帶著略有些危險的笑意,低笑著緩緩道:「靖哥哥,我要是真獸性大發起來,怕嚇著你。」
慕錦歌不以為意:「我會打電話叫動物園的人來抓你的。」
侯彥霖愣了下,然後「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可以的,他專註撩妹二十年,今日敗在靖哥哥手上,一點都不虧。
慕錦歌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笑什麼?」
「靖哥哥你真是太可愛了。」侯彥霖止住了笑,湊過去啄了啄她的臉,蜻蜓點水地落了一個吻,便撤了回去,「那我先回去了。」
而就在他開門準備出去的時候,慕錦歌喊住了他:「等等。」
侯彥霖回頭,笑道:「嗯?捨不得我?」
「不是。」慕錦歌無情地敲碎他的黃金夢,指著剛才由他拎上來的一大袋東西問,「這一袋是什麼?」
剛才上樓時她沒注意看,以為是侯家人送的一堆年貨之一,但現在仔細一看,地上一堆物品里只有這個的包裝是暗色的,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像是侯家的人送的。
「你說這個啊?」侯彥霖頓了頓,隨即語氣輕快道,「本來想偷偷送給你,沒想到被你發現了呢。」
慕錦歌問:「你送我的?是什麼?」
「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我走後你自己打開來看吧。」侯彥霖眨了眨眼,「就這樣,靖哥哥拜拜,不要太想我。」
等他走後,慕錦歌坐在沙發上,把那個深色的口袋打了開來。
裡面裝的是一個硃紅色的方盒,很大,跟蛋糕盒似的,盒子上沒有印任何商標和字跡,打開來看只見裡面鋪了層黑色的絨布,內部劃分成了大小不一的細格,每個格子里都放了形狀不一的瓶子,拿出來一看,全是國外原產:紐西蘭的黃油,西班牙的橄欖油,印度的黑胡椒,義大利的黑醋,法國的淡奶油,泰國的魚露,英國的李派林喼汁……
她一樣樣拿起來看,擺到茶几上列成一排,然後才發現盒子底下還混著幾瓶沒有標籤文字的,看不出產地,可能是國內的調料。
慕錦歌對調料並沒什麼講究,但在食園裡耳濡目染過一段時間,大概可以推測出這些調料都來自於最佳產地中最具口碑的品牌。
——但是其中其實有幾種調料連她都不是很了解,畢竟廚師會的菜再多,也都是主攻一個系統的,像她母親慕芸就是做淮揚菜和粵菜的,而她這種不中不西放飛自我的要是放早些年還沒那麼能包容創新的料理界,肯定只會被打成了不倫不類。能了解這麼多種調料,只可能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老江湖。
侯彥霖又是怎麼知道的?是向顧孟榆諮詢的嗎?
不,如果真的那麼大費周章,那個二傻子肯定會藉此各種求親親求抱抱的,怎麼可能低調到把這袋東西混在侯家人的禮品間,直到她主動發問才提起?
「靖哥哥,你怎麼了?」燒酒見她沉默不語,於是回過頭來,這才看到茶几上一排的瓶瓶罐罐。它跳上沙發,再輕輕躍到茶几上,走近挨個打量,在最末的一瓶前停下:「哇,這瓶辣醬蒜蓉醬的包裝我認得,是已經退隱的一位川菜大師祖傳秘制的,當初周琰很想要,但是接連吃閉門羹,根本要不到。」
聽它這麼說,慕錦歌更是確定了:「這份東西,不該是侯彥霖送的。」
燒酒雖然也覺得奇怪,但也想不出其中暗含什麼玄機,只好道:「可是大魔頭剛才不是說了嗎?是他送給你的。」
是啊,如果不是他送的,那他為什麼不說出真正送出這份禮的人的名字?
——究竟,是誰送給她的呢?
*
新年新氣象,奇遇坊年後開張后每個人似乎都有些微的變化:小丙剪了個劉海,小山打了耳洞,小賈看小丙的眼神更殷勤了,雨哥把頭髮兩側給剃了,問號回家一趟后戒煙了,而肖悅竟然剪了個短髮,整了個梨花燙,染成了栗色……
剛開張還沒一個星期,慕錦歌作為天川街最年輕的成功營業者,還接受了本地電視台的一個採訪,而為了避免麻煩,奇遇坊對外宣稱只有一個老闆,侯彥霖在當天抱著燒酒出去溜達迴避了。
在這次採訪中,慕錦歌的態度要比比賽那會兒的態度好多了,雖然還是神色淡淡,但起碼還是會配合地回答一兩句的。
三月初的時候,顧孟榆來了一趟。
一進店門,她就抓著侯彥霖問道:「我聽說過年的時候你把錦歌帶回家了?」
侯彥霖正坐在櫃檯前玩手游,懶懶地應道:「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彥語曬她弟媳都曬到美國去了好嗎?」顧孟榆憤憤道,「太過分了,那你們來我們家拜年的時候,怎麼都不帶上錦歌啊?」
侯彥霖道:「串門客套這種事,她不適合做。」
顧孟榆把他的手機按下:「就算這樣,你小子起碼給我通個信兒啊,這樣我就不把彥語喊我那裡去,直接上你們家找了……不是,你倆啥時好上的啊?我怎麼不知道?」
「就過年前不久。」侯彥霖也順勢放下手機,抬起頭笑眯眯地看向她,「說起來你還是我和錦歌的半個牽線人,為了感謝你,這頓我請了,孟榆姐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吧。」
顧孟榆撫額長嘆一聲:「行吧,我就這麼稀里糊塗地吃了頓做媒飯。」
現在已經將近一點了,午飯時段接近尾聲,室內客人還是比較多,顧孟榆最後在寵物區內找到一個比較喜歡的空位。
奇遇坊的規定是這樣的,帶寵物的客人在一般情況是坐寵物區,如果室內人少的話可以坐到a區和b區,而高峰時期普通客人如果在普通區域找不到座位,是可以坐進位置相對比較充足的寵物區。
除了考慮距離和光線等條件外,顧孟榆選擇這個位子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隔壁桌的客人帶了條漂亮的薩摩耶,漂亮得讓她移不開眼。
她是個犬控女,家裡養了一條金毛和一條牧羊。
本來去年她是還想養一隻薩摩耶的,但是卻被她父母無情阻止——因為工作性質,她時常出差,飛這兒飛那兒,養的兩條狗只有放在顧宅讓父母幫忙養著。
用顧母的話說就是「我們家的狗已經夠多了,甜甜(金毛)、沫沫(牧羊)和朔朔(顧孟榆小名)。」
顧父更是一聲長嘆:「不說孫子了,你什麼時候扔給我們的能不是狗,而是熱乎乎的女婿啊!」
——好吧,這個逼婚是她自找的。
想到這裡,顧孟榆就悲從中來,看向薩摩耶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份沉重。
「?」阿西莫夫斯基回望過來,吐著舌頭,保持著優雅依舊的微笑。
直到小山把顧孟榆點的菜端上來,這場略有些悲傷的人狗對望才得以中止。小山道:「顧小姐,這是您點的特製蘋果泥燴飯。」
顧孟榆收回目光,朝小山莞爾一笑:「哦,好,謝謝你。」
她有一段時間沒來了,沒想到這裡竟又新增了不少料理,所以拿到菜單時很是驚喜,趕快點了最感興趣的新品。
看到蘋果泥這個關鍵詞,她還以為是一道頗為小清新的料理,沒想到上來后的菜色比想象中要沉許多,顏色奇怪的蘋果泥和米飯混成一團,上面還灑了一層白芝麻。
顧孟榆喝了口店內免費提供的大麥茶,舀了勺泥中有飯飯中有泥的燴飯,淡定自若地吃進了嘴中——
這道菜里所用的蘋果醬並不是超市裡直接買的那種,也不太像是用機器直接打的,嘗這味道,應該是把蘋果烤軟之後再刮出來的瓤,格外濃郁,味道也隨著顏色而沉了下來,更有質感。
而蘋果泥顏色的奇特並不僅僅是出於這個原因,除此之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於調料。
香甜的蘋果泥中,竟然還加了辣油和黑胡椒!
獨特的甜辣味道瞬間征服了味覺,讓原本已被過年時的山珍海味麻痹的唇舌猛地蘇醒過來,原地復活,壯志酬籌地開啟新一年的征途!
因為職業病的緣故,顧孟榆一邊品嘗,一邊喃喃般將心中的評語說了出來,不時肯定地點了點頭,沒一會兒就將盤中的燴飯一掃而光。
用紙巾將嘴角擦乾淨,再喝一口熱茶,茶足飯飽的顧孟榆這才察覺到來自於身旁的兩道目光。
她偏過頭,發現隔壁桌那隻薩摩耶的主人正在看她。
鍾冕早就吃完了,一如既往地帶了電腦來碼字。當與顧孟榆四目交匯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就是目光一躲,靦腆地開口道:「你、你好,我是一名作家,最近打算開始寫一本以慕小姐為原型的小說,涉及美食,所以……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可以再、再重複一次嗎?我想為小說取材。」
作家?
顧孟榆打量著他,愈發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
鍾冕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在懷疑自己,於是忙道:「我絕對不是壞人,也不是、不是想藉機搭訕,我是這裡的常客,慕小姐和侯先生都認識我……我知道我有些冒昧,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了,沒關係的。」
然而顧孟榆卻是突然問道:「你是不是鐘不曉?寫《不如我們在城市間流浪》的那個?」
「啊,」鍾冕愣了下,才虛心道,「那確實是我的拙作。」
聽到答案,顧孟榆露出笑容:「真是緣分啊,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你。」
鍾冕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們認識嗎?」
顧孟榆道:「我們之前在同個場地做過簽售,你忘了嗎?」
鍾冕還是很茫然:「你也是作家嗎?」
「不算,我是名美食評論家,之前出過一本有關西北美食走訪記錄的書。」顧孟榆笑著提醒道,「鍾老師,你真是貴人多忘事,那時在休息室我們不還碰見過交換了名片嗎?我的筆名叫朔月。」
鍾冕語氣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忘了……」
顧孟榆並不計較:「沒事,你剛才說你要以錦歌為原型寫一本小說?」
鍾冕推了推眼鏡:「嗯,是這樣。」
「那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吧。」看著男人怯生生的樣子,顧孟榆覺得有些有趣,「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鍾冕問:「什麼要求?」
顧孟榆笑道:「後來我回家拜讀了鍾老師的作品,覺得寫的真的太好了,所以想要鍾老師你給我個特簽,在我買的那本書的扉頁簽一句話。」
鍾冕點頭:「哦哦,可以啊。」
顧孟榆忍不住調戲他道:「就簽『我想要和美麗的朔月小姐一起在城市間流浪』好了。」
「咳咳!」鍾冕猛地被口水嗆了下,整張臉都漲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