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寧叫君負她一人
當日一戰,樊少皇破上天關,據守上天的八萬潁州大營將士,或死或降!吳軍原地駐紮!而蘇岳霖卻是命令狗兒率軍猛攻東申叛逆!擒獲公子臼!而後直入潁都!
從此雙方對峙,卻都未敢輕動!實力姑且不談,北蒼玄甲,驍勇天下可知!三萬擊十萬而不退一步!殺敵數倍於己,其勢難當!但是吳軍卻也不是吃素的!以其善戰佐望公之謀,天下大可去得!
但此時卻不是兩家兵戎相見的最佳時機!伯賢自戕,歸氣運於天,天下諸侯莫不韜光養晦,欲留待他日時機成熟,而一舉定奪乾坤!
樊少皇站在上天城頭,卻是望向潁州方向,陳望公就立在身側,與之同望!
許久之後,樊少皇開口,「先生怕是假病吧!」
「是!倒是勞煩大王挂念了!」
樊少皇嘆息一聲,「先生是去殺燕傾城去了?」
陳望公面色古井無波,並不開口接話,沒有否認,但也沒承認!
「先生不必隱瞞,寡人已經盡知!」
「還請大王治望公違背王命之罪!」陳望公也看向樊少皇。
「先生不是答應要留下燕傾城的性命的么?」
「此等禍國殃民的人兒,留著遲早是個禍害!殺了乾脆!天涯何處無芳草,大王又何必念念不忘。」
樊少皇轉頭依舊看向那城外,悠悠一嘆,「寡人終是負了她!」
陳望公看著嘆氣的樊少皇,「寧叫君負她一人,不叫君為她負天下人!」
此言一出,樊少皇身形一滯,「先生良苦用心,寡人知道了!」言至此處,稍作停頓,低聲問道「她死了么?」
陳望公眼眸微不可查的一縮,臉色卻是不作變化,微微點了點頭,「嗯!」
「哎…寡人知道了!明日便班師吧!留在這裡已無意義!」
「大王明鑒!」
樊少皇班師回朝,帶走了十數萬大軍,還有周王的頭顱!從此以後,天下無王,卻又人人皆可為王!時也,亂也!
……
蘇岳霖在軍中將養了數日,才堪堪恢復元氣,到底是佔了些武功內力的便宜,恢復極快,已經能夠自行下床了!
「紅袖!陪我出去走走吧!被困在這帳中如此多天,好生悶的慌!」
「嗯,紅袖伺候爺更衣!爺大傷初愈,經不得風,若是留下什麼病根就不好了!」紅袖放下手中湯藥,過來伺候更衣!
「嗯!對了,這幾日怎麼不見舒兒?」蘇岳霖背對著紅袖,紅袖細心地為她拉扯衣物,整理帶飾,一絲不苟,動作熟練而輕柔!
紅袖手上動作稍稍一頓,「爺還是自己去看吧!那小丫頭,那日見你回來一身是傷,哭了一宿,然後卻是沒再進帳中一次,每日在營中的一顆大石上呆坐,不言不語,呼也不應!飲食也是極少!」
蘇岳霖臉上不自覺的寵溺笑容緩緩消失,沉吟一番,點了點頭,「知道了,我們便去看看她!這幾日沒她在一旁鬧騰,覺反而睡不好了!」
紅袖微微一笑,也不言語,這一大一小兩個冤家,嘻嘻鬧鬧才有生氣!看著那丫頭悶悶不樂,她心中也不好受!
出了營房,蘇岳霖先是望了不遠處一道小帳,這裡是燕傾城的居所,然而他卻真的只是看了一眼,沒做理會,直接讓紅袖帶他到舒兒那邊去。
到了那大石邊,舒兒果然又在這裡,獨自一人坐在大石頭上,雙手放在身前,無聊的糾纏著,眼睛卻是看著遠方,或許在看那天空,或許是在看那來來往往的兵士!|小臉上看不出悲喜來,和往日的古怪精靈大相徑庭。
蘇岳霖站在石下,看了一會兒,舒兒卻是毫無反應,或許沒看見,或許是不想理會!蘇岳霖微微一笑,縱身一躍,踏上大石,舒兒卻是依舊連頭也不回!於是他也挨著舒兒坐下,順著舒兒的目光向遠處望!
春風和旭,鶯鳥亂啼!夕陽西下,紅霞映天,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坐在此處,如同世上最美的畫卷!紅袖站在後面,看著此景,微微一笑,悄悄的退走了!
時間緩緩流逝,兩人只是如此坐著,他們兩個像這樣安靜的坐著不說話,不嬉鬧,不逗弄,不撒嬌的場景幾乎從未有過!
果然還是舒兒先開口了,「蘇岳霖!」
只是這稱呼卻讓本來暗自得意的蘇岳霖一愣,很是平凡,卻又很是奇怪的稱呼,加上那平靜的語氣!讓蘇岳霖不知為何心中燃起憐惜!
「嗯!」他淡淡的應一聲。
「你也會死嗎?」舒兒側過頭看向蘇岳霖。
蘇岳霖沉默了,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也無從談起!
「或許吧!」他遲疑了許久。才從嘴中擠出這麼一句!
舒兒睜著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蘇岳霖的臉!漸漸這眼中的水汽更重了幾分,「我不要你死,我的娘親死了,爹爹死了,什麼親人都沒有了,只有你了,你別死,你死了,就再也沒有人疼我了,沒有人管我了!」
蘇岳霖聞言心口莫名一疼,轉過頭看著秦舒,伸手為她拭去那兩道不知何時留下的淚痕,又抬手拍了拍她的頭,笑到,「好!」
舒兒卻是更加傷心,眼淚不住的往下滴,就像當日她娘親死的時候的樣子!她挪挪身體,往蘇岳霖身邊湊來,一頭扎進他懷裡,就像那一日蘇岳霖將她從荒野中撿回來時一樣!兩隻小胳膊緊緊抱著蘇岳霖的胸膛,臉埋在他胸口。
「舒兒!」蘇岳霖用手去撫摸她那柔順的黑髮,「是不是想爹爹和娘親了?」
「嗯。」舒兒臉埋在他的衣服中,輕輕的應到!
「過幾日我陪你看你爹爹好不好?」
「好!」
「嗯,就這麼說定了!」蘇岳霖微微一笑。
蘇岳霖對她說話從來沒有像這般輕柔過,只是他不知不覺便這樣回答了!甚至每句話說完,他自己都會感到詫異!這還是自己嗎?又或許這才是自己吧!
舒兒就這麼趴著,哭著,不知何時,或許是哭的累了,便睡著了!
蘇岳霖輕輕地從石頭站起,懷抱著熟睡的舒兒,緩步走下石台,行向營房。
夕陽西下,只有一道被拉的老長老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