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塞巴斯尼亞
依稀中，似乎聽見無數的哭泣、吶喊、哀嚎同時響起。
混沌中，似乎感覺無盡的狂怒、嗜血正在聚集。
宛如葬身地獄，理智與非理智瘋狂的纏鬥在一起。
像是要撕開靈魂一般，意識分裂為對立的兩面，互相瘋咬、互相吞噬。
終於，像是沉淪了無數的時間一般，睜開眼從噩夢中驚起。
秦戮瞪大瞳孔，眼睜睜的看著，從自己的肚子上伸出一隻黑色的尖利手掌，接著，慢慢爬出一具像是枯瘦黑影一般的軀體。
「呵呵……」
「嘿嘿嘿嘿……」
那是一個女人的影子，過度纖細的線條帶著一絲不似人類的意味，純黑的顏色甚至比黑夜還要深沉，而就在那無盡的深沉中，亮起了一雙細長的猩紅眼睛。
「我的，屬於我的東西！」
「誰也不能奪走屬於我的東西，就算是你也不能！」
除了眼睛以外什麼也沒有的臉上，緩緩裂開一道弧形的線條，隨之，形成了一張全是尖利牙齒的嘴。
低沉沙啞的話音，正是從這張嘴中緩緩發出。
而後，隨著話音猶如砂礫摩擦般難聽的尾音落下，一對遮天蔽日的巨大黑色翅膀轟然展開。
黑影以擁抱天空一般的姿態，剎那間墜入天際。
秦戮徹底的醒了。
周圍全是熊熊燃燒的烈火，空氣中充滿著肉體燒焦的氣味。
他捂著依然無比疼痛的頭部，艱難的起身。
「我這是，在哪裡？」
他只記得自己叫做秦戮，是一名五環法師，除此之外，再無任何東西可供回憶。
迷茫的用拖沓的腳步沿著破碎的街道往前，目光的盡頭處，似乎有著人群正在狂歡。
他加快了腳步，彎腰低頭躲過濃煙，朝著聲音那方加快速度。
近了，更近了，他想著一定要找個人搞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然而等到看清了前面的情形，他卻緩緩的坐倒在地上。
這裡，的確在進行著狂歡，然而卻是一場讓人五臟六腑都會抽搐不已的狂歡。
不大的廣場上，盡數堆滿著屍體。
男女老幼，所有的屍體都宛如宰殺完畢的牲畜一般，清洗得乾乾淨淨、擺放得整整齊齊。
而就在屍體堆中，數十個純黑色的影子正扭曲著黑色的身體，唱著五音不全卻聽得人頭皮發麻的歌曲，隨著歌曲完全不規律的節奏，黑影一次次的將手掌插入屍體之中，掏出一團團猶然冒著熱氣的內臟，而後帶著尖利的慘叫將內臟團塞入自己的身體。
等到塞入的內臟將黑影腫脹成一團，黑影便開始滾向廣場的中心。
那裡，一個完全由張大嘴的嬰兒頭顱組成的怪物，正在不停的嚎叫著。
黑影一到，無數張伸出的嘴便用那白生生的乳牙瘋狂的撕咬起來。
血水四濺中，腥臭的氣味衝天而起。
而那些仍未撕咬到食物的頭顱，便開始了更加瘋狂的嚎叫哭泣。
看著眼前的場景，只知道自己名為秦戮的這個男人開始瘋狂的嘔吐起來。
而就在他嘔吐得眼淚直流的時候，他的身後，轟然響起沉重的腳步。
「吧唧~」
一聲像是什麼濃稠液體滑落的聲音，隨後秦戮感覺自己被惡臭所包圍。
茫然的抬起頭，背後是一個龐大得足以遮住視線的東西，而掉在他身上的那團又黏又臭的液體，正是從這個東西張開的黑色縫隙中滑出。
噌~
一道冷光忽然照向臉龐，習慣了黑暗的瞳孔猛然收縮起來，就在下一瞬，狂烈的風壓驟起，一把數米長的、滿是斑斑血跡、滿是大小缺口的長刀，猛然向他斬來。
「艾倫！」
長刀，幾乎已將挨到了頭顱，然而黑暗中亮起的另一道柔光卻直衝而來，重重的擊偏了長刀。
轟！
貼著撐在地面的手指，長刀重重砍進地面里。
「艾倫，跑啊！」
一隻不大的手掌拉起並握住他的手臂，幾乎是拖著他的整個身體，開始迅速的逃離。
恍惚中，秦戮看清了那個揮舞長刀的東西，那是一個由無數具軀體和無數雙手腳組成的怪物，而就在軀體和手腳連接的中心，一雙巨大的獨眼，正用一種極度渴望的冰冷眼神凝視著他。
「艾倫，你怎麼傻坐在那裡？你怎麼不跑？」
不知道被拖著跑了多久，拖著他的那個人忽然一把把他按在一堵破牆上，激動的問到。
「你，是誰？」
看著這個面容美麗似乎認識自己的女性，秦戮茫然的問。
「什麼？」
對方愣住了，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眼神盯著他。
「是我，海麗安娜啊，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我不叫艾倫，我叫秦戮。」
聽到對方仍然不敢置信的疑問，秦戮緩緩的開口。
「老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大公冕下直到現在也不見身影，而你卻也在這個時候失憶了。」
痛苦的抱頭蹲下，這個自稱海麗安娜的女子似乎陷入了絕望。
不知為何，看到她痛苦的樣子，秦戮忽然覺得有些心痛。
「我只記得我叫秦戮，是一名五環法師，其餘的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如果你認識我的話，能給我講講我身上發生了什麼嗎？」
他主動向對方問到，希望能夠藉此搞清楚狀況。
「你叫秦戮，也叫艾倫，一名五環法師，也是一名魔弓手。」
「你手上的那把弓，那是我送給你的，名叫月相魔弓。」
「你和我，還有北境大公爵安迪斯希亞一同進入遠古遺迹尋找走出山谷的道路，卻被一個詭異的祭壇拉進了這裡。」
「我醒來過後就被一隻剛才那樣的怪物追殺，好不容易才逃脫，之後便遇見了同樣被追殺的你。」
「我不知道你怎麼會失去記憶了，但我所說的都是真的。」
「我們現在必須找到大公冕下，你剛剛和她定下契約成為她的守護騎士，你必須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去到她的身邊！」
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而後海麗安娜用期待的眼神望著秦戮，希望他能藉機回想起一切。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秦戮依然一臉茫然。
「該死的遺迹！」
恨恨的往地上打了一拳，海麗安娜站起身來。
「我要去找大公冕下了，你要一起來嗎？」
她朝著秦戮問到。
猶豫了一下，秦戮並不知道這個女人所說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本能卻告訴她，如果自己不和她一起的話，可能永遠也無法走出這裡。
「我和你一起走吧。」
他還是走到了海麗安娜的身旁，準備跟隨她一起行動。
而就在兩人謹慎的探明了前面道路，正準備動身之時，一道無比耀眼的光芒卻兀然在天空炸裂，隨後一個聲音響徹天際。
「安迪斯希亞，你是屬於我的！」
聽到安迪斯希亞的名字，海麗安娜悚然一驚，她下意識的望了一眼秦戮，隨即便瘋狂的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奔跑起來。
原本四處遊盪的怪物們似乎全都不見了，海麗安娜拉著秦戮很快逼近了仍然不時亮起耀眼光芒的目標地點。
越是靠近，越是清晰的感受到，那個地方似乎正在發生著驚天的戰鬥。
不時的，一個個巨大的身影被拋飛出來，撞破一道一道的廢墟牆壁，在燃燒的城市中拖出一條猶如道路一般的軌跡。
兩人終於來到了傳出聲音的戰鬥中心。
「我會打斷你的手腳，讓你徹底和我融為一體！」
隨著兩人從一堵碎牆后探出頭顱，先前的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而出現在兩人眼前的，那個發出聲音的身影，卻讓秦戮感覺到無比的熟悉。
那是一個有著長長黑色頭髮的，無比纖細的女性。
拖動著宛如影子一般帶著淡淡黑色煙痕的頭髮，她修長的四肢上覆滿了銀色的盔甲，而依稀間感到有些熟悉的臉龐上，則帶著只剩半面的面具。
半邊面具純黑，其上有著修長的猩紅眼睛和滿是利齒的嘴。
另半邊正常臉龐，卻是有著淡漠無比的銀色眼眸和精緻中帶著冷意的淡粉色嘴唇。
一瞬間，秦戮想起了剛剛清醒時，那個從自己體內爬出的黑影。
轟！
還不等徹底看清楚這個神秘女性顯露出來的臉龐，她便宛如一道閃電一般的沖向了集結在一起的怪物們。
「圓月流光斬——碎月閃！」
女性躍起到半空，手間亮起黑銀雙色光芒，隨後一把巨大的彎刀瞬間出現。
她握住這把彎刀，對著其下的怪物群猛然揮去。
巨大的弧光隨著揮刀亮起，隨即轟然碎裂為無數的閃耀碎片，而這些碎片則像是漫天射下的萬千刀片一般，將被籠罩住的怪物們剁為一團肉泥。
然而這個神秘的女性仍未停止攻擊，她再次高舉彎刀，朝著前方重重揮出。
「圓月流光斬——月潮！」
一道彎月般的光刃瞬間飛出，雖然飛行速度並不算太快，但凡是光刃所經過的地方，所有東西都被高高拋棄，而後在彎月之光中一分兩半。
「夠了！」
光刃飛出去十數米，一道黑綠光華猛然亮起，隨即一顆數十米高的巨樹轟然拔地而出，擋在了光刃之前。
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迹，半月光刃無聲消散，而巨樹之上，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艾倫，黑暗之星在命令你回歸它的身體！」
「回歸？嘿嘿，我和你不一樣，我已經徹底的脫離了它的控制，而不是像你一樣被那個傢伙奴役，我不僅要將你奪回來，我還要把那個傢伙的力量也徹底吞噬！」
「所有屬於我的東西，必須由我親手毀滅，而膽敢奴役我的傢伙，也必將成為我的食糧。」
說著，那個同樣被稱為艾倫的女性身體一震，展開一對遮天蔽日、無比寬大的黑色翅膀，翅膀只是輕輕一揮，無數的暗影從腳下的地面之中湧出，不斷的匯聚到翅膀之中。
「哈哈，看到沒有，黑暗之星的力量，同樣可以為我所用！」
「我現在，越來越強了！」
黑髮越來越長，面具上的猩紅光芒和另一隻眼中的銀色光輝也越來越亮，女性提起彎刀對著大樹隨意一揮。
「圓月流光斬——奧義·朔！」
沒有任何的波動與聲音，但彎刀所對的大樹卻轟然間從中而斷，隨即，一個嬌小的少女身影從大樹頂端飛速落下。
「術式——大地之觸！」
墜落途中，又是一道黑綠光芒亮起，隨即一根無比粗壯的樹根破土而出，閃電般的捲住少女的身體。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借著少女在樹根幫助下緩緩落地的間隙，躲在牆后的海麗安娜徹底看清了她的臉。
正是安迪斯希亞本人無疑。
「大公冕下，失憶的艾倫，還有這個面孔像是女性版艾倫，力量卻如此強大的神秘女子，再加上她們口中的黑暗之星，這個到處都是屍體和怪物的廢墟城市……」
「在我醒來之前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海麗安娜，徹底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