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禽受不如的東西
她話音剛落,另一個女子就爬上來,哭泣道:「我們的噩夢,卻是從兩年前開始的,剛開始的時候,也是有女子不斷失蹤。
後來,我也被抓了過去,那段被困在軍營中的日子,簡直是一場噩夢,若不是太子攻陷了越關城,我可能早就被拋屍護城河了。」
清妍一直在旁擺弄著凌亂的髮絲,一會嘻嘻哈哈的笑著,一會又像是見了鬼似的大叫。
溫孜言微嘆息,命人將她帶走。
君修冥眸底一片薄涼,修長的指隨意點了另外三人:「你們呢?有什麼要說的。」
「我們,我們曾是夏將軍的兵,後來在楊將軍手下,楊將軍駐守越關城開始,每個月都會抓一些女孩回來慰軍,在操練中獲勝的士兵,就可以……」那士兵低了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而另一個卻開了口:「從那以後,營中士兵士氣大漲,操練格外勇猛。可是,夏將軍曾嚴明戒淫.欲,軍中絕不能有女人。
我們跟隨夏將軍多年,對楊將軍的行為並不贊同,侍衛長曾向將軍覲見,可是卻被楊將軍杖責三十軍棍,丟了半條命,從此後,再也沒人敢多嘴了。」
最後的一個爬上兩步,低頭繼續道:「豈秉皇上,我們的千夫長就是被楊將軍活活打死的,太守大人屢次警告楊將軍不可在邊境村莊捉女子了。
楊將軍怕太守上書,就到燕國邊境捉人,千夫長說這樣早晚會出事的,可楊將軍不聽,還把人拖出去,活活打死了。」
君修冥冷冷問道:「就因為一句話就把人打死了?」
那人接爾道:「因,因為千夫長提起了夏侯淵夏將軍,楊將軍就惱凶成怒了。」
君修冥手中華麗的白瓷茶杯突然碎裂在地上,茶汁濺了他明黃的衣擺。
一旁侍女嚇得不輕,慌忙跪倒在君修冥腳下,用手帕給君修冥擦拭衣擺上的水漬。
「走開。」君修冥一腳踢開她,起身來到楊堯面前。鳳眸冷眯著看他:「皇親國戚?北盛那條律法規定皇親國戚可以不守法紀軍規?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又算什麼東西!」
君修冥抬腿,一腳踢在楊堯肩頭,他一身慘叫,重重摔在一旁。
楊堯連滾帶爬的再次跪倒在他腳下,哭嚷道:「皇上,你不要聽他們胡說,他們一定都是夏侯淵找來的人,他們都是誣陷我的。」
楊堯是什麼人,夏侯淵是什麼人,君修冥自然心知肚明。
溫孜言眸光冷冷的掃過楊堯,用鼻音輕蔑的一哼,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只見,那名燕國的女子突然從地上站起來,伸出手臂顫抖的指著楊堯,面色死灰一片:
「我在北盛軍營,曾被楊將軍施暴過幾次,楊將軍的左胸口下方有一顆黑痣,若皇上不信,可以當場驗身。」
君修冥俊顏微冷,對一旁御林軍道:「驗。」
兩個身材高大的御林軍走上來,一把將楊堯整個人按倒在地,扯開他胸前殘破的衣衫,左胸膛下方果真有一顆豆大的黑痣。
君修冥冷冷道:「給朕將他壓入死牢,等候發落。」
「遵命。」御林軍將楊堯硬生生的拖了出去。
溫孜言見狀,輕蔑一笑,微一擺手,手下人便將那五人帶了下去。
他重新坐回到石桌旁,端起茶杯,溫笑:「我們現在可以談談賠償的事了嗎?皇上。」
君修冥冷眼掃過一旁常德。
常德猶豫片刻,還是帶著一干人離去。
偌大的御花園內,只余君修冥與溫孜言二人,偶爾的蟬鳴之聲,襯得夜色越發寂寥。
君修冥問道:「說吧,想要如何賠償?」
溫孜言直截了當道:「白銀三千萬兩。」
雖然是一筆大數目,但北盛富庶,而燕國邊境那些被凌辱致死的女子,她們的家人也需要一份公道。
君修冥不急不緩道:「三千萬兩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朕會讓戶部湊錢,天色已晚了,今日太子先回去吧,既然了,這幾日,太子可以先在帝都轉轉,朕會命人陪同。」
「如此,便替邊境受害女子的家屬謝過皇上。」溫孜言起身,微微拱手,達成協議,而後轉身離去。
不久后,安笙拿著披風走到他的身邊,其實方才她就一直在廊上聽著:「皇上朕打算給錢?」
他溫聲道:「嗯,這場仗是不能再打了,朕總要給燕國朝一個交代。」
安笙想想也是,在他對面坐下:」沒有戰爭也好。「
君修冥拿起桌上的筷子,菜式很豐富,都還沒有動,卻已經涼了。
他飲了口茶才問道:「無慮睡下了嗎?」
安笙點了點頭:「睡了一會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君修冥長臂一伸便攬過安笙的細腰,溫笑道:「好,今晚回朕的寢宮睡,這樣也免得打擾到無慮。」
不多時,常德返回,卻正好瞧見院中親熱的兩人,忙低下了頭。
安笙沒好氣瞪了眼君修冥,總是不分場合,忙起身離開。
君修冥卻橫了眼來的不是時候的常德,吩咐道:「這禍是楊堯闖的,也該由他來負責,明ri你,派人將楊家抄了,抄到的或許還不止三千萬兩。」
常德詢問:「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楊將軍?他畢竟,是惠貴妃的哥哥。」
君修冥眸底一片冷寒,淡漠起身,丟下一句:「禽受不如的東西。」
常德拱手,隨著帝王一同離開。
他心中瞭然,此番,楊堯只怕是難逃一死了,所謂禽受不如,那還留著他幹什麼。
君修冥剛剛踏入養心殿,沒想到楊沁月竟然帶著宮人等候在殿前。
見到君修冥回來,臉上堆滿如花的笑靨:「皇上……」
她剛喚了一聲,卻只見君修冥與她擦身而過,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楊沁月身體向後踉蹌幾步,被身後侍女扶住,才避免摔倒。
君修冥進入養心殿,重新翻開奏摺,剛剛拿起硃砂筆,楊沁月卻跟隨了進來,手中還端著一碗溫熱的羹湯:「皇上,臣妾知道你國事辛苦,所以熬了一碗……」
未等她說完,君修冥手臂不耐的掃過,一把將羹湯打翻在地,精緻的瓷器打落在地,發出哐當一聲清脆的聲響。
溫熱的湯水濺了楊沁月一身。她驚慌的後退,用手掌不停的擦拭著。
君修冥蹙眉看著一地狼藉,原本的好心情,都被楊沁月破壞了:「出去,沒什麼事就滾回你的瑤華宮,別來煩朕。」
這個蠢女人,楊堯出事,楊家至此敗落,沒有了母族的支持,她就更應該夾起尾巴做人,以求自保,沒想到她還敢來惹事。
況且前幾日發生的事情,他還沒找她算賬。
君修冥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楊沁月嚇得不輕,也不敢再吭聲,微俯了身形,匆匆退了下去。
殿外,侍女荷子焦急的等待,將她走出,急切的迎了上來。
見楊沁月一身狼狽,剛要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荷子俯身,攙扶住她臂腕:「娘娘,皇上此時還在氣頭上,我們先回吧。」
「嗯。」楊沁月一拂雲袖,主僕二人快步離去。
夜靜寂,而這個夜晚,卻註定不平靜。
瑤華宮中,漆黑一片。
楊沁月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在侍女荷子的陪同,悄悄的離宮。
她壓低了聲音問道:「都打點好了嗎?」
荷子回道:「娘娘放心,天牢那邊奴婢已經打點妥當,會有人引領娘娘去見楊將軍的。」
天牢重地,潮濕陰暗,楊沁月蹙著眉頭,一臉的厭惡。
她在獄卒的帶領下,一步步向天牢深處走去,楊堯就被關押在天牢深處的死牢中。
一般被關進這裡的人,是絕不可能活著出去的。
獄卒打開監獄的門,還不忘提醒:「娘娘抓緊時間,此時若傳到上面人耳中,我們的腦袋只怕都要搬家。」
楊沁月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楊堯的身體靠在粗糙的牆壁上,已經被蹂躪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楊沁月踉蹌的來到他面前,撲通一聲跪下來,顫聲喊了句:「大哥。」
「沁月?你怎麼來了?」楊堯睜大雙眼,震驚的看著她:「你快離開這兒,你是高貴的娘娘,這裡哪是你該來的地方。」
楊沁月雙眼都濕潤了,緊握住楊堯的手:「大哥,沁月是來救你的,大哥,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楊堯苦笑:「傻妹妹,進了這裡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出去。這一次,只怕皇上是不會放過我了。沁月,你記住,別插手我的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自保,楊家以後就要靠你了。」
楊沁月哭的凄慘,淚珠不停的掉落:「不,我不會讓大哥死,我們兄妹自幼相依為命,沁月絕不會讓大哥有事。」
楊堯粗糙的手指摩擦掉她臉上的淚:「沁月別哭,你聽大哥說,你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楊家的希望就在你一個人身上了。
皇上絕情,他不顧及我為他征戰多年,連一個小小的錯誤也不肯放過。沁月,沒有了母族的庇護,你今後的日子會更艱難。」
楊沁月不停的搖頭低泣:「我不怕,大哥,你不要死,不要丟下我。沒有你,沁月不知道怎麼辦啊。」
楊堯沉重的嘆息,凄苦的看了眼身下:「我被燕國擒住,他們對我動了大刑,如今,我已不能人道,也不算個男人了,還有什麼臉活在這個世上。」
楊沁月突然激動起來:「誰,是誰做的?」
楊堯壓低了頭,又道:「沁月,你記住,一定要除掉中州王和那個女人,如若不然,只怕是你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楊沁月連連點頭,聲音甚至有些嗚咽:「嗯,我答應大哥,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大哥的。」
楊堯緊握著她的雙手:「別做傻事,你是楊家最後的希望了!聽大哥的話,千萬別亂來,你現在鬥不過她。我的事勢必會連累你,所以,你要低調行事,將後宮的權利握在掌心間,才是正事。」
楊沁月還想說些什麼,而牢房外,突然傳來匆慌的腳步聲。
獄卒壓低的聲音響起:「娘娘,天就要亮了,您還是請回吧,若是讓人發現,奴才可承擔不起。」
楊沁月不耐煩的回了句:「知道了。」
「快走吧,別再被我牽連。」楊堯將她推開,身子重新靠回牆壁。
楊沁月無奈,只得離開。
……
晨時,君修冥處理完政務便在養心殿打了會盹。
安笙知道這幾日他忙著接待著燕國使臣,有些勞累,特意做了幾個小菜。
但桌上準備的幾樣小菜,大多是無慮喜歡的,好在父子二人的口味相差不多。
君修冥聽到殿內細微的動靜便知是她來了,睜開了眼睛:「你來了!」
卻見她身後少了一人,問道:「無慮呢?」
安笙溫笑著點頭,開口道:「他還在院中練劍,我已經叫人去喚他了。聽你宮裡伺候的人說,你早上總不吃東西。我只好親自過來了,政務要忙,但飯也必須吃。」
君修冥唇邊亦是柔情的笑:「阿笙越來越體貼了!讓為夫該怎麼獎勵你呢?親一個吧!」
話落,他便起身將她擁入了懷裡,吻上了她的柔唇,本是淺嘗,可是他阿笙的滋味總是那麼讓他著迷。
這幾日太忙,都沒顧及到她們母子二人。
無慮一頭熱汗的跑進殿內,看了眼擁吻在一起的二人,笑意盈盈道:「爹,娘,你們親熱咱不關門呢!」
安笙臉紅的一把將君修冥推開,從侍女手裡拿過乾的娟帕,替無慮擦了擦汗。
君修冥溫潤的笑著,在飯桌旁坐下,心情大好的吃著早膳。
無慮夾了安笙喜歡的菜放入她碗中,臉上堆滿討喜的笑:「娘,這個很好吃,你趕快嘗嘗。」
安笙很自然的送入口中,見父子二人吃的都很香,便問道:「我的手藝有沒有越來越好了?」
無慮連連的點頭:「嗯,娘,無慮要吃一輩子你做的飯菜。」
君修冥修長的指拂了拂他額角,落在孩子身上的目光,溫潤如水:「無慮,又有一段時日沒出宮了吧?等吃過飯,你們可以出宮去轉轉,但記得早些回來。」
飯後,無慮歡天喜地的拉著安笙向外走,畢竟是孩子,在他們的世界,快樂或許很簡單。
安笙失笑道:「有這麼開心嗎?不過就是出去轉轉。」
無慮嘟著嘴巴,抱怨道:「娘,被困在宮中都要悶死了,每天上朝下朝,跟著太傅讀書,練劍,一點樂趣都沒有了。」
安笙苦笑,揉了揉他的頭:「娘不是一直陪著你的嗎!」
無慮嘻嘻一笑,眨了眨眼:「嗯,娘親這輩子都要陪著無慮,等無慮長大了就娶娘親做妻子。」
安笙伸指點了點他的額頭,唇角的笑靨溫暖:「娘親會陪著你慢慢長大。」
兩人一前一後向殿外走去,遠遠的,只見楊沁月一身素服,跪倒在養心殿外,哭的梨花帶雨。
常德在一旁苦口婆心的規勸,似乎並無成效。
無慮蹙著眉心,冷眼掃過:「大早上就哭哭啼啼,真讓人心煩。」
安笙在楊沁月面前停住腳步,兩人一個站,一個跪,安笙低頭看她,有一種居高臨上的優越:「美人垂淚,當真是讓人心疼。」
楊沁月突然抬起頭,陰狠的看著她,剛剛那一抹無助,瞬間被狠戾取代:「安若離,你少說風涼話,如果我大哥死了,我就要你償命。」
安笙一笑,又道:「貴妃娘娘是糊塗了吧,本宮不是什麼安若離。」
楊沁月歇斯底里嘶喊:「安若離,你以為你瞞得過眾人的眼睛,就是你做了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無慮走過來,蹲身在她面前,冷笑道:「惠貴妃,皇上已經下旨賜死楊堯,如果我是你,此刻就應該到天牢送他一程,而不是在這裡哭哭啼啼的惹人厭煩。」
無慮的話正踩重她的軟肋,她向前爬了兩步,跪在殿前哭喊起來:「皇上,求求皇上放過我大哥吧,請皇上念在他曾為皇上征戰沙場的份上,給他一條活路…」
「真吵,娘,我們走。」無慮擰緊眉心,牽著安笙的手離開。
走了一段的路,無慮又低聲嘀咕道:「娘,你男人天生長了一雙桃花眼,到處招惹是非。」
她側頭看向無慮,含笑捏了下他嫩嫩的臉蛋:「以後少說別人的不是,你還不是長了雙桃花眼,長大之後給我少招惹桃花。」
無慮不以為意的哼哼了聲:「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過。」
安笙不滿的蹙眉:「嗯?」
無慮嘻哈一笑,將小臉埋入她掌心:「別的男人可以,但是他不行。他後宮的那些女人只會惹你難過。若是爹還敢納妃,我會替娘一個一個的收拾她們。」
安笙臉色冷黯下來,嚴正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再說,你爹不會的。」
無慮想想又點了點頭,這些年爹也的確沒納一個妃子:「娘,我想吃醉仙樓的香酥八寶鴨。」
安笙笑著,掛了下他鼻尖:「饞鬼。」
母子二人在繁華的街市上逛了一整天,吃飽喝足后,安笙和無慮一起回宮。
只是沒想到楊沁月是這麼的有毅力。
兩人尚未走近養心殿,遠遠的就見楊沁月跪在君修冥身前,扯著他衣擺衣角,哭的梨花帶雨。
「皇上,大哥雖然有錯,請皇上念在他曾為皇上出生入死的份上,就留他一條性命吧,皇上,臣妾求求您了。」
楊沁月哭的雙眼紅腫,妝都哭花了,好在穿了一身素服,否則會更加狼狽。
君修冥神色冷淡,他緩緩蹲身,指尖冷冷的勾起她的下巴:「你現在求朕放過楊堯,那你知不知道他在邊境都做了什麼?
殲.淫.擄掠,強.搶民女,他不僅在北盛搶,還搶到了燕國去。這場仗就是因他而起,你知道這場仗死了多少人嗎?你知道朕要賠償燕國朝多少銀子嗎?」
楊沁月不停的點頭,又搖頭,淚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下來,絲毫不顧及形象:「皇上,無論多少錢,臣妾都願意出。
即便傾家蕩產,臣妾也要救大哥一命,皇上,臣妾自幼與大哥相依為命,他是臣妾唯一的哥哥,您饒大哥一命吧。」
君修冥笑靨冷然,他的指離開她的下巴,眉宇間染了一抹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