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朕會吃醋
天微微亮的時候,安笙才渾渾噩噩的醒來,見君修冥靠坐在榻邊和衣而眠,手掌間還半握著一本書冊,俊顏微微憔悴。
安笙心裡浮起一絲心疼,披衣下床,取了件披風蓋在君修冥身上。
看看天色,已經四更天了吧,再有兩個時辰,就該向金陵城出發。
安笙的身體慵懶的靠在窗欞前,長睫低斂,臉色有些蒼白,一雙清冽墨眸,眸光渙散而沒有絲毫焦距,空洞的幾近蒼涼。
迷茫渙散之時,腰間突然纏上一雙健碩的手臂:「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他溫熱的唇貼在她面頰。
安笙微仰頭,正撞上他幽暗深邃的眼底,那一彎深沉的海,輕易的讓人沉溺。
安笙慌亂的別開眼帘,淡淡道:「天快亮了,我去找德公公為皇上更衣吧。」
君修冥溫笑看著她,彷彿昨日的就像不曾發生過一般的詢問:「丫頭不為朕更衣嗎?」
安笙斂眸,薄唇微抿:「數十年來不都是後宮的女人服侍的皇上嗎,她們可比我做得更好。」
君修冥無奈失笑,伸臂攬她入懷,埋首在她柔軟發間:「丫頭真是個醋罈子,還學會與那群女人吃醋了。她們跟你不一樣,你自己的夫君自己不服侍,還想偷懶指著別人?」
他玩味的笑,低頭輕啄了下她唇片,而後又道:「丫頭若不肯,朕等會便穿這身褶服回到皇宮好了。」
安笙抬眸白他一眼,悶聲推開了他,這個男人變臉果然比變天快,而後取過一旁嶄新的衣服套在君修冥身上,動作略帶粗蠻。
君修冥甚為無奈的搖頭失笑,等她為自己系好腰間束帶后,溫潤的大掌包裹住她微涼的小手:「這麼粗野,想謀殺親夫嗎?」
她不冷不熱的回了句:「我可不敢弒君。」
君修冥也不惱,中指輕颳了下她鼻尖,含笑道:「朕出去有點事,晚些時候再回來,暫時不回金陵城,朕聽說今晚這裡有廟會,正好陪你散心。」
安笙眼底浮過一抹欣喜,因為她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在她的世界多停留一會:「恭送皇…」
她剛要俯身跪拜,卻不料忽然被他打橫抱起,放回了床榻上。
「你再睡一會兒。」他忘情的品嘗著她唇上的滋味,之後才戀戀不捨的轉身離去。
君修冥離去后,安笙自然了無睡意,而是想著她該何時離開。
夜裡,華燈初放,襄城繁華的街道上,人聲笑語不斷。
護城河上,萬家燈火通明璀璨,河面之上酒肆畫舫緩緩而動,船頭的少女輕紗飛舞,歌聲曼妙,只道此曲只因天上有。
無數文人墨客,風流才子,相約游湖,達官貴人在畫舫之上,尋歡作樂,開懷暢飲。
傍晚時君修冥帶著安笙出了驛館,領著她去看城隍廟的燈會。
安笙透過車窗帘的縫隙,看著街邊雀躍的百姓,而後又睨了眼假寐的君修冥。
她心裡禁不住鬱悶,難道坐在馬車裡就是所謂的散心?
此時,廟會之中,人山人海,馬車在這裡很難前行。
所以終於如安笙所願,下了馬車,不由得深呼了口氣,看著四處眾多的行人,心裡盤算著如何逃走。
君修冥卻就像知道她的心事一樣,一路都牽著她的手,在人群之中穿梭,而常德則走在二人的身後。
街上時不時便引來眾人的視線,惹得不少男男女女竊竊私語,向他們投去羨慕的眼光。
安笙為了消耗二人的體力,手中抓著各種各樣的零食,大多吃了一半,就丟給君修冥。
只是最後這些吃食都到了常德的手上,眼看這拎著大包小包的,可前面的兩人偏生樂此不疲。
「那個看上去似乎挺好吃。」她嘴裡咬著山楂,手還指著不遠處的酥麻花。
君修冥二話沒說便掏了銀子將酥麻花買給了她,開口道:「宮裡的零嘴還比不上民間的嗎?」
安笙沒有答話,自顧自的吃著。
廟會上舞獅舞龍,火把成排點亮,黑夜恍若白晝。
一些小孩在舞龍的人群之中,跑來跑去,不時的傳來清脆悅耳的笑聲。
看著這樣的場面,安笙轉眼睇了眼站在一旁的君修冥,見他臉上也帶著笑,這才開口道:
「你在宮裡見過這樣真摯的笑容嗎?或許她們的生活的確沒有皇宮裡的好,但她們的快樂卻是發自內心的。」
君修冥一笑,便是夏花繁艷,也抵不過那抹不經意的魅惑:「朕明白了。」
安笙靜靜的端凝著他,燈火幢幢之中,她的眸中卻只有他一個人的倒影。
此情此景,太過熟悉的一幕,就好像曾經她也這般看過另一個人。
君修冥瀲灧眉目微微一動,看著她,眉目中帶著一抹墨染的思緒。少頃后,又收回了眸光:「前面有雜耍,要去看看嗎?」
安笙神情淡漠的點了點頭:「嗯。」
雜耍班在長街的盡頭表演,演員們臉上塗著五色的顏料,身著小丑的服侍,踩著高蹺,有的在表演旋轉盤子,有的表演飛鏢,有的表演噴火……
迎來圍觀群眾一陣又一陣喝彩之聲。
君修冥與安笙費了些力氣才擠入人群之中,站在最前排觀看錶演。
倒是這樣熱鬧的氛圍惹得圍觀的群眾興緻頗高,不少的百姓用力的鼓掌,不停的呼喊喝彩。
安笙站在他身旁,對面前這些人的表演卻不足為奇。
其中一個小丑走上來,不停的圍著她打轉,手中的七綵球不停的轉動。
而另外一個小丑也隨之走上來,拉著君修冥一起跳火焰舞,不知不覺,兩人就被帶入了雜耍團中央,被幾個小丑團團圍住。
安笙看了眼在另一邊的君修冥,正準備逃走時,有人塞了一張紙條在她手裡。
趁著君修冥還沒過來,安笙迅速打開了紙條,看了眼上面的內容,而後不動聲色的扔在了火堆里。
正當她東張西望想要找到是誰給她的紙條,君修冥卻朝她走了來:「怎麼了?」
安笙回過神色,搖了搖頭:「沒事。」
常德拎著大包小包,氣喘吁吁上前:「爺,姑娘,天色不早了,要回去了嗎?」
安笙眸光微垂,清美的小臉上寫滿了不願,抬眼望著他。
君修冥看著她皺起的眉目,嘴角微微一勾,緩聲道:「沒玩盡興就去游湖吧,岸上的人太多。」
安笙連連點頭,如寒星般的眼眸里閃爍著不定的光茫。
君修冥看在眼裡,命身後的常德去岸邊租了一艘普通的畫舫,在眾多的遊船之中並不顯眼。
安笙與他分坐在桌案兩旁,欣賞著月樓上美麗的歌姬在台中央迎風而舞的舞技。
也的確是比岸上擠得不成人形好了許多,安笙唇角含笑,自顧飲酒,對面的君修冥完全的成了透明人。
君修冥定睛的凝望著她,薄涼的月光之下,她的側臉瑩白如玉,纖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眸底所有情緒,卻掩藏不住那一汪清瑩。
她唇角微微的上揚著,雲淡風輕的模樣,彷彿世間一切,除了生與死,在她眼中都不過是一樁閑事而已。
君修冥自認閱人無數,但此刻,他突然發現他讀不懂面前的這個人,一點也不懂。
她深沉的像照不進陽光的深海。
離金陵城的日子越近,他就感到越不安,他希望她會選擇回去,哪怕是以公孫淑媛的身份。
在他沉思間,安笙突然轉過臉,目光與他不期而遇。
君修冥極淡的笑,輕慢的語調,帶著絲絲邪魅:「很喜歡看歌舞?」
安笙回以一笑,漫不經心的開口:「只是喜歡看美的風景線罷了!」
君修冥挑了挑眉:「你的目光都在她們身上,朕會吃醋。」
安笙心底一跳,怔怔的看著他,很顯然她難以相信這個男人會說出這樣肉麻的話。
君修冥又是一笑,手執杯盞,優雅的飲盡一杯酒:「緊張做什麼?」
安笙白了一眼,端起酒盞一飲而盡,視線再次四處徘徊不定。
酒過三巡,畫舫緩緩駛向河岸,而原本風平浪靜的水面突然躍出無數黑衣人,一躍而上。
君修冥一把扯過安笙,將她護在身後,手中明晃的利劍,見人便砍,船上頓時亂作一團,鮮血順著船板不停流入河水中。
十幾個黑衣人將安笙與君修冥團團的圍住。
不得已之下,安笙奪過一名黑衣人的手中長劍,擋開刺客的進攻,腦海里迅速翻飛著剛才紙條上的內容。
難道是有人故意將她引誘到此處?可不對啊,剛剛那個身形明明就是讓她替他報仇的男人。
這群刺客的身手都是上乘,容不得她再想更多,一時間想要脫身也並不容易。
安笙一邊應敵,一邊想著脫身之法。
她可不想錯過最後的機會。
而正是此時,君修冥已被刺客逼退到船邊,以他的身手,本可輕易應付,卻不知為何,他一個翻身,被刺客踢下船板。
安笙一驚,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出手抓住了他:「君修冥小心……」
只是,她話音未落,手臂已被他反握住,直接躍上了船艙頂部:「捨不得讓朕死?」
安笙被他如此一捉弄,心裡有些惱火:「沒有什麼捨不得!」
說著,她便將君修冥往黑衣人利劍的方向推了出去,正當她欲要趁亂離開時,卻見君修冥不躲不閃的站在黑衣人面前。
眼看那柄利劍離他心臟只有寸許的距離,安笙迅速飛身而去,徒手握住了劍刃。
她面色一疼,就這樣凝視著他略微震驚的神情:「這樣你滿意了嗎?」
君修冥沒想到她會這麼做,看著鮮血染紅的長劍,一時他有些失措,對於她嘲諷的話語,啞口無言。
如果試探她對他的愛有多深是建立在傷害她的前提下,他段然是拒絕的。
也在這時,一波又一波黑衣人破水而出,容不得再兩人對峙下去。
此刻,月樓上忽然躍下一名男子,直接抓住了安笙的手腕:「跟我走!」
安笙很確定,果然是他,所以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跟他離開。
就在君修冥面臨一擁而上數十個刺客難以分身的時候,那名男子將她帶走了。
他見她對那個男人沒有絲毫的反抗,想必那個人定是和她認識。
安笙跟著他離開后,直接坐上了早就在不遠處接應的馬車,一路上她都十分沉默。
他小心翼翼的替她包紮著傷口,眉目微蹙:「那個男人真的值得嗎?」
安笙眸閃過一道幽光,白嫩的臉頰柔婉如水:「值不值得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淡然的回道:「當然有,你死了,何人替我尋仇,對了,過幾日回宮后,你應該多接觸接觸公孫止。
至少從他那裡還可以得到寧王最近的動向,你不是在乎那個男人嗎?或許還可以幫到他。」
安笙卻不以為意的哼笑了一聲:「說的還真是好聽,不就是想讓我得到公孫止與君寧兩人是否同流合污留下的證據!」
他挑了挑唇,反問道:「這難道不是一舉兩得的事嗎?」
安笙話裡有話的冷嗤道:「呵 ,我倒真希望你的敵人是公孫止,而不是他。」
他明顯感受到她的話裡帶著敵意,忽而想起方才刺客的事,開口道:「你想說些什麼?」
安笙也不再迴避,直言不諱:「剛才那些刺客不是你安排的嗎?」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賢妃抬舉我了,在下可沒有那個能耐請那麼多一等一的殺手。」
安笙擰了擰眉,仔細一想,倒也的確如此,他若真有那本事,為何不自己解決公孫止?
隨後又不解的問道:「哪你怎麼知道這個時候可以趁亂將我帶走?」
他一直都密切關注著君寧與公孫止二人的舉動,只是到現在還沒找到兩人的把柄罷了,開口解釋道:
「因為這裡是襄城,是離金陵城最近的一個城池,若是到了這裡還不動手,那可就真的沒機會動手了。」
安笙在他話里聽出了一些眉目,卻不敢十分確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而他也不再遮掩,直接將話攤開了說:「皇上遲遲不動清妍王妃,自然是狗急跳牆。如今的朝堂,倘若真的打起來,皇上未必會贏。」
安笙恍然明白過來,君寧想要清妍有個帝王的孩子,唇邊一抹冷意:「原來寧王將清妍送入皇宮打的是這個算盤,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掌控大半個朝堂。」
他笑了笑,卻也掩不了眼底時時刻刻帶著的仇恨:「賢妃果然聰明,一點就通。」
安笙沒再開口,而是看著外面寂寥的夜色,心裡或多或少還有一絲的擔憂。
*
三日後,他們抵達金陵城。
安笙匆匆忙忙的去小廟裡整理了一些易容的蠱蟲,問過他一些宮裡的情況,也便入宮了。
好在半斤如今再宮裡經過磨練,也越學越聰明,在她不在的這些時日,她都只能稱病閉門謝客。
再次回到坤寧宮,安笙只覺得恍若隔世。
她多數的時間都是坐在窗前看天,紫禁城很大,頭頂卻還是四方的一片天。
除瞭望著天,她每天要做的只有三件事:等吃,等睡,等死。
君修冥安然無恙的回宮之後,第一時間便去了坤寧宮,安笙想起那日船艙上刺客的事,心裡還有火氣。
於是他一回來,也沒給他好臉色,莫名的朝他撒了一通氣。
而君修冥一心由著她鬧,之後漸漸地安笙的氣也消了。
至從君修冥回宮之後便開始夜夜留宿坤寧宮,白日偶爾也會將奏摺拿到坤寧宮中批閱。
安笙雖然不明白他的轉變會如此大,但也不曾多問,心裡卻仍舊會為他對公孫淑媛好而吃味。
這些日子,她午睡的時候,大半是被他抱在懷中,他一面翻閱奏摺,一面哄著懷中的她入睡。
等她醒后,再讓她泡一杯上好的雨前茶。
兩人坐在園中品茶,偶爾也會下幾盤棋打發時間,當然,無一例外,她仍是輸棋。
這樣的日子,安笙過得不好不壞,而君修冥卻是樂.在其中。
只是,帝王獨寵皇后,後宮謠言四起,而半斤辦事穩妥,將一切流言都攔了下來,從未有隻字片語傳入安笙的耳朵。
這日,午後陽光正好,安笙躺在院中軟榻上小憩,身下柔軟的白虎皮上蓋著一層涼席,不僅舒適,而且涼爽。
她一頭青絲隨意的散開,襯得安笙姣好的面容蒼白而柔弱。
君修冥負手而立於在殿門處,遙遙的凝望著她,並不忍上前打擾了她的酣夢。
「皇后睡了多久?」
身後半斤俯身回道:「回稟皇上,午後開始,已經睡了近一個時辰。」
日暮西沉時,天氣逐漸涼了下來,君修冥才將安笙抱入殿中。
兩人簡單的用了晚膳,而後,君修冥回養心殿批閱奏摺。
剛剛入冬,晉南等地便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災情嚴重,君修冥一直在為救災的事忙碌。
救濟糧已經送往了南方受災嚴重的地區,並派了欽差專門負責賑災情況,與此同時,君修冥又命戶部侍郎親自去北方籌糧,以保南方百姓能順利過這個夏季。
他與幾個受命大臣在養心殿議事,回到坤寧宮已是深夜時分。
安笙以為今日他不會來了,便早早睡下。
「奴婢參見皇上。」半斤出來接駕,慌慌張張的吩咐小宮女去將安笙喚醒,卻被君修冥阻止。
「別擾了她休息,你們都退下吧。」君修冥吩咐了句,而後自顧進入內室。
彼端,安笙躺在寬大的床榻中,身上蓋著明黃被單,安然沉睡的小臉,如同出生的嬰兒般純凈。
他脫衣上榻,輕輕掀起被角躺了進去。
然而,安笙淺眠,還是被他擾了清夢。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清澈的眸中尚有幾分未清醒的茫然。
她一臉無辜的看著他,模樣誘人的想讓人一口將她吞入腹中。
他目光亦停留在她容顏上,低柔淺笑,情難自控的吻上她櫻紅的唇片。
他的唇與她膠合著,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她如玉的面頰。
因為剛剛醒來的緣故,安笙的頭腦還有些迷糊,眨著一雙無辜的眼,靜靜凝視著他,半響后,才意會出他是在侵犯她:「君修冥,你這是非君子所為也……」
她些微的惱怒,伸手試圖推開他沉重的身軀,卻反被他擒住了手臂。置於唇邊輕啄了下:「只是一個吻而已,皇后倒是越發小氣了,你要是覺得不公平可以親回來。」
安笙惱了一眼他,轉身側到了一邊,不再理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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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