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夫君
她披著厚重的狐裘坐在廊中,倒也不覺得冷,身子懶懶的依著廊柱,輕合起眼帘。
院中空曠無人,死一般的沉寂,耳邊徒留秋風掃過落葉的沙沙聲響。
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渾渾噩噩間,身體突然被人凌空抱起,安笙微驚,再次睜開眼帘時,人已被君修冥抱在膝上。
他輕擁著她,眉宇間有幾分憂心之色:「怎麼睡在這裡?也不怕感染了風寒。」
「不怕,我穿的多呢。」安笙指了下身上的狐裘披風。
君修冥擁著她,這件狐裘觸手的質地是極柔軟的,領口處是一圈雪白的狐毛,更襯得她肌如雪,發如墨。
他含笑看著她,情不自禁的低頭吻上她微張的唇片。
安笙的唇同樣是柔潤的,溫軟甜香,讓人慾罷不能。
君修冥纏在腰間的手臂在一點點收緊,他的肆意的掠奪著屬於她的甘甜,身體也被她挑撥的火熱,已經不能滿足於一個吻,手掌順著腰肢順勢向上,停留在她身前。
安笙卻突然低呼一聲:「呃~我的葯!」
說著,她用力將他推開,慌手慌腳的端起了被放置在一旁的葯碗,尚好,觸在掌心間的溫度依然是熱的。
被突然喊停,君修冥一臉的不耐,薄唇緊抿著,每次都在關鍵時刻讓她躲了過去。
她將白玉葯碗遞到他的面前:「皇上該喝葯了。」
而他長臂一攬,再次將她扯入懷中,孩子氣的嘀咕了句:「老規矩。」
安笙很是無奈的舉起葯碗置於他唇邊,君修冥才張口將葯如數喝了下去。
他唇角邪氣的揚起,十分不耐:「真苦。」
而後,君修冥的薄唇再次壓上她的唇瓣,探入的舌尖,還帶著湯藥的苦澀滋味。
良久后,他才戀戀不捨的放開她,修長如玉的指溫柔的劃過她些微紅腫的唇瓣,低笑著詢問:「是不是很苦?下次不許拿這種東西給朕喝了。」
安笙白他一眼,而後起身脫離他懷抱,將白玉碗放回托盤之中:「你能不能別總像個小孩子,喝葯也要讓人哄,一點帝王的氣魄也沒有。」
君修冥笑著嘀咕了句:「朕只喜歡你哄。」
安笙橫了他一眼,此時的他在她面前,帝王形象全無,怎麼都覺得像是一對剛和好如初的小情侶。
他牽著她的手回到中殿,又連哄帶騙的將她騙上了他的床。
好在,君修冥十分的規矩,只是輕擁著她入眠,但安笙被他困在懷中,身體卻一直是僵直的。
「怎麼了?怕朕?」他低柔淺笑,將唇輕貼在她耳側:「放心,朕的身上有傷,是不會動你。」
安笙悶悶的抱著被子,她只是不太習慣他貼她這麼近而已,呼吸老是在她後頸上,酥酥痒痒的。
君修冥摟著她的腰間溫和的說道:「早些歇息吧,這幾日恢復一下,三日後,還要啟程回宮。」
她淡漠的出聲:「皇上應該知道,我是不想回宮的。」
君修冥溫笑輕哄,十分巧妙的避開了敏感的話題:「乖,朕這兩日積攢了太多公務,等他日空閑了,朕再陪你出宮散心。」
他只是想親自將她送回北盛的金陵城,如此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這樣才能夠放心。
而安笙豈是好糊弄的主兒,她沉默不語,一雙明眸清冽,一瞬不瞬的凝視著他。
君修冥無奈輕嘆,手掌輕托起安笙面頰,啞聲道:「丫頭,這世道太危險,朕也是不放心你。」
分明是柔潤的語調,卻依然帶著不容人拒絕的強勢。
安笙索性也懶得再與他爭執,路上她隨機應變就是,總有機會能讓她逃出去。
她被動的枕在他臂腕中,沉默不語。
君修冥指尖隨意把玩著她一縷斷髮,墨眸逐漸深諳幾分。因為他的丫頭,從來都不是安分的人。
幾日後,君修冥安排了一部分北盛軍隊駐守趙國,其餘剩下的士兵也便由常德帶領著先行。
路行月余之後,大部隊軍馬即將進入金陵城時,安笙想著這是她最後逃離的機會,便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君修冥,你說過你會陪我出去散心,我們現在就去逛逛吧!」
君修冥放下了手中的奏摺,溫潤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丫頭喊一個好聽的,朕可以考慮考慮。」
安笙皺了皺眉,好聽的?什麼算是好聽?
沉思了會的她試探的開口道:「皇上?」
君修冥不滿意的搖了搖頭。
安笙悶悶的再度開口:「修冥?」
君修冥卻依舊搖頭:「看樣子丫頭是不想出去散心,也罷,朕還有許多公務未處理。」
安笙惱火的撓了撓頭,怒瞪著他:「那你說你要我喊你什麼?」
君修冥唇邊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向她的耳邊靠近,緩慢的說了一句。
安笙頓時變了臉色:「什麼!?」
君修冥見她這麼大的反映,修長的手指又拾起奏摺,慵懶的說道:「不願意就算了。」
安笙撇了撇嘴:「可你明明就喜歡清妍,君修冥,你這樣做你覺得對得起她嗎?」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目光也變得微涼:「清妍不是她,之所以留著,不過是讓朕的好哥哥放寬心而已,這樣他才覺得所有的事都在他掌控之中。」
雖然安笙不明白他為何要告訴自己實情,但聽到后還是很震驚:「原來你才是最清醒的那個人。當初你們明明就……」
話到這裡,她竟發現有些難以開口,像是有什麼哽在喉間一般的難受。
君修冥等著她的后話,見她半晌不開口,才問道:「就什麼?就很恩愛對嗎?」
安笙神色淡漠的點了點頭。
君修冥哼笑了一聲,君寧何等精明:「不恩愛,豈不早就讓他有所察覺了,其實起初的時候朕也以為她就是,但朕感覺的到,清妍根本不會是。」
安笙忽然間想起了那日他在坤寧宮內對她所說的一句話,你身上的馨香,朕一聞便知。
那麼他?是知道了些什麼?還是?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搖了搖頭,就算她真的很像那個姑娘,但終究不是,他又怎麼可能縱容她胡鬧到這種地步。
亦不知是何時,君修冥已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在她耳邊討好的呢喃:「離兒現在可以喊了嗎?」
耳邊傳來酥酥痒痒的氣息讓她渾身一顫,安笙很不明白,為什麼君修冥他就不能好好說話,總有貼著別人耳朵說話的習慣。
安笙回過頭,險些觸碰到他臉龐,不過這個男人無論是遠看還是近看都屬於耐看型。
而後沒骨氣的低聲回了一句:「但我也不是她啊!」
語氣里明顯就帶了一股酸味,可偏偏某男這次不買賬了,輕嘆了一聲:「唉,算了,朕不強迫你,我們直接回宮吧!」
安笙聽到回宮兩個字,急急的喚了聲:「夫君……」
君修冥彎唇一笑,笑容風光霽月,聲音you惑溫軟:「沒聽見。離兒剛剛說什麼?」
安笙鼓了鼓紛嫩的腮幫子,忽然靠在他耳邊,大呼了一聲:「夫――君!」
這一聲夫君喊得地動山搖,雖然震得君修冥耳鳴,腦袋嗡嗡,但他依舊樂.在其中。
似已經很久沒有這般開心過。
他一把將她扯入懷裡,邪氣的說道:「既然喊了這一聲夫君,丫頭就該履行做一個妻子的義務。」
此刻,君修冥的俊臉離她只有寸許的距離,他含笑凝視著她。
安笙一雙明眸東躲西閃,一張小臉幾乎紅到了耳根子,惴惴不安的攥著衣袖。
而後,他真的低頭咬上了她的唇,清泉般的香氣覆了下來。
安笙低呼一聲,上手抵在他胸前,抵擋著他進一步侵犯。
君修冥並未淺嘗輒止,反而逐漸加深了這個吻,同時利落的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逼迫在馬車壁的角落。
他一手抓住她掙扎的雙腕,一手扣在了她的後腦勺上。
噴薄的鼻息在她的脖頸之中油走,麻酥的觸感一點點的在白嫩的肌膚上肆掠,陌生的感覺從被人觸摸過的地方傳來。
安笙在忪怔中醒來,身子微微顫慄:「不可以,你放開我!」
聽到她極不情願的呼喊,君修冥墨眸中突然多了一抹蒼涼和寂寥。
就算他們之間經歷過生死,就算他們相伴度過許多個的日夜,她卻仍舊不願意去相信他,仍舊將他拒之千里。
他翻身坐在一旁,以手支額,輕輕地合上雙眸:「恩。」
這是君修冥第一次以來感受到的挫敗,在一個女人的面前,他竟是如此廉價。
他不知道,他每一次的放開,下一次究竟還再抓不抓得住她,可是他也不願強迫她做任何事情。
而安笙只是不願意將自己交給一個心裡裝著別的女人的男人,她不願意。
她有著二十一世紀的思想,她在那個世紀畢竟生活的二十幾年,又怎麼可能接受一個男人三妻四妾。
忍住心頭傷意,安笙默不作聲的低頭整理著剛才因為掙扎而開了的衣襟,指尖輕輕顫抖,兩顆扣子扣了好半天都沒有繫上。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里濕度太大了,眼前的東西都有些模糊。
扣了十幾次后,終於放開了手。
她真蠢,居然連個扣子都扣不好,安笙在心內自嘲,就算知道他是一國之君,可最後她還是沒守住自己的心,她真的很沒用。
她眨了眨眼,想弄走些眼裡越來越重的水汽。
馬車驟然間停下,常德在外面說道:「皇上,驛站到了,您要和娘娘歇息一會……」
他的話還沒說完,君修冥便生氣的一把掀開了帘子,直接跳了下去,獨獨留安笙一人在馬車裡。
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在她眼中化為一個細小的點,安笙眼底終於釋放出了隱忍的淚水。
此時「轟轟」的雷聲和霹靂的閃電在遊盪的烏雲里呈現,傾盆大雨頃刻降臨,如同毫不間歇潑下的一盆又一盆水。
常德明顯感受到氛圍不對,看了眼馬車內委屈的人,嘆了口氣,提著袍子向君修冥的身影追了去。
安笙強忍著眸里的淚,悉悉索索的爬下馬車,卻並不打算走向驛站,而是往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那些朦朧的濕氣終於可以順著這些雨滴混流而下,一滴,兩滴,無數滴。
安笙裝作若無其事的撩了撩濕潤的鬢髮,露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吼:「滾!別跟著朕!」
常德顫顫巍巍的跪下了身,看著帝王沖向雨里,將安笙一把扯入懷裡。
君修冥的身體有些顫抖,像是怕極了失去,是的,他不能承受,再也不能承受一次失去。
彷彿間,她的離開還在眼前,他抱著安笙,聲音竟有些暗啞:「對不起,對不起丫頭,都是朕的錯,朕以後不會任意跟你發脾氣。天色晚了,我們不鬧了,跟朕回去。」
在馬車裡時,他看著她,看著她顫抖著指尖握不住一粒盤扣,看著她仰面朝天掩蓋那些滾燙的液體,看著她又要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安笙僵硬的站在原地,任由他抱著,她的眼前是密密麻麻的雨線,模模糊糊的看著前方的男子,唇邊一抹笑意:「皇上,你沒必要跟我道歉,放我走吧。」
君修冥站在暴雨之中,夜色下雨絲綿綿,如同銀珠掉落,砸在他的身上,順著華麗的錦緞滑落。
雨水太大,沖刷了他略顯蒼白的容顏。
雨幕里,他那雙清冷的眸子,冷的像是鑿出來的冰石:「安若離,你明明很在乎朕,你明明為了朕連命都不願意要。
可為什麼你要一次又一次的將朕推開,為什麼要裝作一點也不在乎,難道在趙國的雪峰山上說的話都是假的嗎?」
雨水大的令安笙睜不開眼睛,唯一能證明她哭過的就是那雙泛著血絲的明眸,緊咬著牙關:「沒錯,都是假的。」
君修冥看著水中女子的雙眸,眸光如火炬通明,又如暗夜幽深,冰涼的雨水可以澆滅一場大火。
然而他只覺得心頭有一叢火焰在燃燒,越燒越烈:「我喜歡你,珍視你,將你當作珍寶。捧著怕摔了,抱著怕掉了,含著怕化了,朕將心幾乎都掏給了你,可是你呢?」
雨聲「嘩啦啦」的沖刷下來,幾乎要掩蓋天地萬物所有的聲音,然而安笙卻可以將他說的每一個字聽的清清楚楚。
幾乎與完整或許始終存在著差異吧,她不允許,一點也不允許,在他們之間還有別的女人,如此,不愛也罷!
安笙冰冷的語氣沒有絲毫的溫度:「皇上現在知道我就是個無情無義的女子也不晚,不是嗎?」
大雨滂泊,清冷的閃電照亮著迷濛的天地山川。
君修冥靜默的看著她在狂風驟雨中淚眼縱橫,他的眼神平靜了下來,輕撫著她的臉頰:「就算是這樣,朕還是喜歡你,怎麼辦?」
低低的聲音伴隨著風雨,宛若輕嘆一般飄入了耳中。
安笙怔了怔,不願再去看他,只想趁著現在轉身離去,因為這是最好的機會。
而君修冥也像是知道了她的意圖,將她扣在了自己的胸膛,淡色的唇帶著雨水的氣息,混雜在他清新的氣息里。
安笙的視線被淚水浸透,已然朦朧,她看不清他的樣子,卻能更加清晰的感覺到他傳遞來的氣息。
兩人在雨里不知是僵持了多久,各自才平靜下來。
他低頭看著他,她也正微微揚起下巴看著他:「跟朕回去。」
安笙沉默了,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皇后的事,喃喃說道:「如果有一天我犯下很大的錯,你會原諒我嗎?」
君修冥微微蹙眉,似乎明白她所指的是什麼,點了點頭:「只要不是背叛,朕都會原諒你。」
安笙將頭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這一次,君修冥只是輕輕地抱住她,雙手捧起她的臉頰,如果她想反抗,完全可以推開他。
在他的唇落下來的時候,她卻沒有這麼做。
他的唇冰涼,像是一片輕雪落在唇上,輕飄飄的,又觸感分明,然後那雪漸漸地沾染了溫熱的氣息,在她的唇間慢慢的摩挲。
那種溫柔又不失力道的氣息讓她全身酥麻,心幾乎要撞破胸膛跳出。
他舌尖試探的在碰觸了一下她,然後開始再不留情的深吻,重重的,霸道的,帶著悸動的纏綿。
而後君修冥便抱著她直接回了驛館溫柔的將她平放在軟榻上,英俊的臉龐依舊還殘留著陰霾。
他拿了乾淨的帕子,替安笙擦著濕漉漉的頭髮,轉而又讓常德去燒了熱水。
君修冥轉身去將衣裳給她備下,溫和的說道:「水應該已經好了,我帶你過去。」
安笙遲疑的跟在他身後,來到浴室后看著他將衣服放好,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君修冥剛邁出屋內,忍俊不禁的打了一個噴嚏:「哈欠……」
常德有些擔憂的看向他蒼白的臉色,身上的傷本就才好,如今卻又淋了這麼一場大雨:「皇上,您沒事吧?」
君修冥搖了搖頭,吩咐道:「去熬點薑湯!給她備下,驅驅寒氣。」
常德應道:「是,老奴這就去,只是皇上也趕緊將身上的衣服換下來才是。」
「嗯。」君修冥點頭淡應了一聲,走了兩步,還是覺得不放心:「離金陵城越來越近了,安排兩個隱衛跟著她。」
常德躬身回道:「明白了。」
君修冥這才覺得安心了一些,轉身回了房間。
安笙沐浴完之後他已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正坐在燈下看著奏摺。
見她回來,君修冥抬起眉目,淡然的說了句:「洗完了就將桌上的薑湯喝了。」
安笙沒想到一個帝王可以細心到如此地步,按照他的話將薑湯一飲而盡后,她便無趣的坐在了榻上。
君修冥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裳,叮囑了句:「在屋內等我,別到處亂跑。」
隨後走出了房間。
安笙剛剛看了看這裡的驛站,比起離金陵城稍遠一點的城池裡的驛站,這裡稍微要繁華一點。
但似乎也沒有多餘洗澡的地方,不過依剛才她在浴室里的觀察,那間屋子應該是供他專用的。
安笙的思緒在飄忽間漸漸地變得迷糊,因為經過一月的長途跋涉,的確是有些累。
半個時辰后,君修冥回到房間時,她已經睡著了過去。
他坐在床沿微嘆了一聲,手掌輕撫過安笙柔嫩的面頰,一張小臉蒼白淡漠,散發著淡淡的寒意。
君修冥的墨眸逐漸暗淡下來,唇角挑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整整一夜,便是如此度過。
她躺著,而他坐著,註定是一夜無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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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