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真的打算和朕一起下地獄?
楊堯朗聲而笑:「賢妃的確有口福,這乳豬肉是趙國宮廷的密菜,小豬從出生開始便用人乳餵養,才會肉質酥軟,肥而不膩……」
他話未說完,安笙只覺得一陣反胃,啪的一聲放下碗筷,捂住嘴跑了出去。
此時,君修冥也沉下了臉色,對旁邊的常德道:「你出去看看他,讓軍醫開些湯藥,當心吃壞了腸胃。」
「是。」常德起身,便向外走去。
安笙離開后,君修冥將手中筷子啪的一聲摔在了桌面上,俊顏瞬間沉冷下來。
楊堯心裡一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君修冥冷掃了他一眼,不急不緩的舉起手中酒杯,抿了一口薄酒,十年陳釀的女兒紅,口感極佳:「趙國尚未收服,愛卿這道趙國的宮廷密菜又是哪裡來的?想必是萬金求得吧。」
楊堯跪在地上,卑躬屈膝:「皇上恕罪。」
短暫的沉默,氣氛瞬息冷的駭人。
緊接著是嘩啦一聲巨響,是君修冥掀翻了桌案,碗碟茶盞碎裂了一地,油膩的食物殘渣渾濁滿地。
君修冥唇角冷冷的上揚,犀利的眸光,好似能洞穿人心:「楊堯,朕的百姓流離失所,你卻在這裡山珍海味的享受,當真對得起朕的信任。」
楊堯戰戰兢兢的解釋:「正逢兩國交戰,流民在所難免,待我軍攻陷趙國后……」
然而,他話尚未說完,又是啪的一聲脆響,君修冥將手中茶盞摔碎在楊堯腳下。
君修冥出口的聲音卻聽不出任何怒氣,不急不緩,卻讓人不寒而慄:「楊堯,朕的耐心有限,朕只給你十日的時間,若十日後邊境再出現難民,朕就讓你去陪他們。」
楊堯顫聲回道:「臣,臣遵旨。」
君修冥踱步到他身邊,避免不了錦靴踩到油污,他下意識的蹙了下眉心,眸中一閃而過厭惡之色。
他在楊堯面前停住腳步,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不過轉瞬間,已換了一張臉,唇角微揚,語氣也溫和下來。
這個男人,似乎天生就有兩張臉。
「愛卿平身吧。」
楊堯依舊壓低著頭:「微臣不敢。」
君修冥一笑,伸臂虛浮一把,將他從地上攙扶起:「愛卿是朕的左膀右臂,沁月又是朕的貴妃娘娘,六宮之首。
愛卿的所作所為,滿朝文武都看在眼中,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希望你的所作所為不會讓貴妃為難,也別讓朕失望。」
楊堯再次屈膝跪地,磕了三個響頭:「微臣謹遵皇上教誨。」
恩威並施,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的事,沒有人比君修冥更得心應手。他達到目的的同時,還讓人對他感恩戴德。
看楊堯那架勢,恨不得為君修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嗯。」君修冥頷首一笑,又道:「你先出去吧,命人將這裡收拾一下,朕晚些時候再和你一起討論軍事。」
「臣遵旨。」楊堯起身一拜,又遲疑的詢問:「臣請了城中的歌姬,要不要讓她們進來陪陪皇上?」
君修冥溫聲一笑:「愛卿有心了,不過朕今天累了,你退下吧。」
楊堯躬身,緩步退了出去:「是,微臣告退。」
安笙再次進入軍帳時,只見君修冥半依在軟榻上,英俊的側臉隱在暗影之中,唇角笑意早已冰冷僵硬。
她低聲輕喚:「皇上。」
他的目光緩慢游移到她身上,輕輕牽動唇角,而後將手臂伸向她。
安笙上前走了兩步,下一刻,便被他扯入懷中。她被迫坐在他膝上,頭輕靠在他胸膛,靜默不語。
君修冥卻突然冷笑一聲,語調帶著嘲弄:「你知道嗎?他居然將妓女帶入朕的軍中,當朕的軍隊是歡愉場嗎!」
安笙低笑,隨意的把玩著他修長的指,指骨根根分明,修長而漂亮:「水至清則無魚,為君之道就是要權衡利弊。
賢臣要用,殲臣也要用。這不都是皇上擅長的嗎?當初用楊堯之時,皇上不就已經料到了這些?」
君修冥溫潤一笑,寵溺的吻了下她面頰:「你安慰人的方式,倒是與眾不同。」
她頑皮的一笑,笑靨燦爛如陽光,能瞬間融化冰雪:「有效就好,至於什麼方式並不重要。」
君修冥的心,很快被她點亮。所有的陰霾都被她輕而易舉的驅散。
他輕擁著她溫涼的身體,將頭埋入她柔軟的發間,溫香軟玉在懷,他的心才漸漸靜了下來。
也只有她,才能化解他一身的戾氣。
君修冥在她耳邊平淡說道:「丫頭,朕準備三日後攻打趙國國都。」
「嗯。」安笙淡應,眸色卻黯了幾分,一路而來,她聽百姓說起過駐守趙國國都之人,開口道:
「國都久攻不下,是因為守城之人是趙國君主的皇叔落山王陳楚翔,此人驍勇善戰,兵法謀略皆在楊堯之上,也算難對付。皇上可有應對之策?」
君修冥輕笑,問道,「若是丫頭呢?這場仗你會如何應對?」
安笙低眸沉思,他怎麼會這樣問她?她又沒行軍打過仗,但依現在的形勢分析…
半響后,她淡聲道:「我會選擇困而不攻。」
「嗯,倒是不錯,只可惜,朕沒有那麼多時間浪費。看不出丫頭還有一套。」他溫潤一笑,擁著她倒入軟榻:「陪朕休息一會兒吧,朕有些累。」
安笙撓了撓頭,靠在他胸膛中,臉色些微的蒼白,奔波了月余,其實她也有點累。
君修冥笑,手臂環在她胸口,故意的捏了一把:「兩月後,我們就可以回京了。」
安笙沉默,並未答話,眸中帶著隱憂。
翌日天剛剛放亮,北盛大軍開始攻城,戰鼓「咚咚」,響徹天際。
安笙對戰場也只是在電視劇上看過,所以趁著君修冥出軍,她便偷偷地混在了士兵里。
既然來都來了,這麼隆重的場面她肯定不會錯過,況且她擔心他。
只是安笙沒想到,君修冥親自出戰,對戰的便是落山王陳楚翔。
兩道身影交疊在一處,兩大高手對戰,刀光劍影,戰況異常激烈。
安笙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中的情形,耶律楚雄雖驍勇善戰,但很顯然,君修冥的武功遠在他之上。
只是,他似乎並不急著斬殺敵人,反而更像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莫名的恐慌,似乎會發生什麼事一樣。
她在騎兵之中,緊抓住手中的韁繩,手心都攥出了冷汗。
就在下一刻,陳楚翔的劍突然刺向君修冥心口,他躲閃不急,劍身深深刺入他身體之中,瞬間鮮血迸濺。
「皇上!」安笙失控的驚叫一聲,那一劍就好像刺入她身體中一樣,抽搐的疼痛。
大腦瞬間空白,她再也顧不得其他,策馬向君修冥的方向而去。
而此時,身負重傷的君修冥已經調轉馬頭,準備回營。
但對方似乎已經猜出了他的意圖,帶領人馬阻攔了他的去路。
無奈下,君修冥只好策馬奔向右側的密林。
陳楚翔的人馬緊隨其後。
「皇上……」安笙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下馬兒快如閃電,抄近路追了過去。
不知為什麼?她就好像知道他走那條路一樣,所以在陳楚翔的鐵騎之前找到了他。
當時,君修冥已經摔落馬下,身體半靠在粗壯的梧桐樹下,俊顏失血的蒼白玳。
「皇上!」她快步來到他身前,不由分說的一把扯開他胸口的錦袍,為他檢查傷勢。一張小臉比他還要白上幾分。
「誰讓你追來的!」君修冥有些惱怒的推開她,她還真是一刻都不能安分,總是違背他的叮囑。
明明昨天晚上說的好好的,不要跟來,結果今天她還是來了!
安笙身體踉蹌了下,但下一瞬又靠了過來。
她唇片緊抿著,出口的聲音故意帶著几絲嘲弄:「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落魄的時候,我怎麼能錯過這場好戲,自然是要來看看的。」
君修冥看著她,不怒反笑,甚為無奈的搖了搖頭。只不過今日他是故意為餌,將陳楚翔引到林子里。
他就不信那陳楚翔不會上當,倘若今日為誘餌的是楊堯,或許還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只要陳楚翔命人追來,如此趙國國都中便缺人駐守,而這時再命楊堯去攻,便將如探囊取物。
安笙容顏沉冷,利落的扯下一片衣角,為君修冥包紮住流血的傷口。眸中的憂心與疼痛根本無法掩藏。
「丫頭不必擔心,朕已經避開了要害,只是些皮肉傷而已。」君修冥握住她冰冷的手,帶著溫暖安穩的力量。
此時,「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是陳楚翔的鐵騎。
君修冥唇角冷冷的上揚,追來的倒是很快。
安笙沉聲道,並一把推開了他:「你先走,我將他們引開。」
如果上天註定他們之間只能有一個人活著離開,安笙希望那個人是他,畢竟他肩負著天下。
君修冥低笑,邪魅中又帶著几絲無奈,他還不至於無能到需要一個女人來保護。
他健碩的手臂將她攬入胸膛,在她耳畔輕聲道,「跟朕走。」
安笙被他牽住手臂,被動的跟隨著他的腳步。
原本,他們應該進入密林之中,才利於藏身,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帶著她向山頂走去,光禿的石崖讓他們很快暴露了目標。
陳楚翔的鐵騎緊隨其後,直到,將他們逼上斷崖。
崖頂,冷風呼嘯,安笙與君修冥站在頂端,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讓人不寒而慄。
他溫暖的手掌緊抓著她冰冷的手,帶著堅定的力量。
鐵騎將他們團團包圍,為首的陳楚翔騎在高大的戰馬之上,粗礦的面容黝黑,狂妄的大笑著:「北盛的皇帝,還不束手就擒?」
君修冥雖站在崖上,身姿冷傲,毫無畏懼之色:「束手就擒?朕從不知這幾個字怎麼寫!陳楚翔,你自信一定可以抓得到朕嗎?」
安笙轉眼看向他,大有一副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的坦蕩,都到這種地步了,也不知這個男人的自信是哪來的?
而陳楚翔心裡也生出幾分欽佩之意。
北盛的皇帝,當真乃人中龍鳳。只可惜,今日不幸落在了他的手上。
「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點,這裡可是萬丈懸崖,本王就不信你還能插上翅膀飛走不成。」陳楚翔說罷,又是一陣狂笑。
身後鐵騎隨著他溢出嘲笑之聲。
君修冥低潤而笑,眸中浮起戲謔。「朕真能飛走也說不定。」
話音落後,他眼角餘光冷掃過身後懸崖,而後看向安笙,輕輕執起她雙手。
只需一個眼神,安笙便明白了他的心思,這樣的心有半斤,卻不知是何時開始。
他們是不能被陳楚翔活捉的,唯一的選擇,便是跳崖。
「丫頭,怕死嗎?」他溫聲詢問。
「怕。」安笙笑著回答。
他亦笑,笑而不語,絕世的鳳眸,深深凝望著她。
安笙眸中流光璀璨,美得炫目。
她故作無意的聳肩,含笑又道,「但至少,生不能同巢,死同穴,也算值得。」
他溫熱的手掌輕撫上她蒼白絕美的容顏,低頭吻住她眼帘:「真的打算和朕一起下地獄?」
安笙沉默了片刻,輕聲回答:「只要和你在一起,地獄天堂,又有什麼區別。」
她不想在死了之前還不曾說出自己的心聲,如果她能有君雯半分的坦蕩,那麼如今會不會挽回一些遺憾?
他將她扣入懷中,薄唇吻過她耳畔,呢喃了聲:「你真傻。」
而後,用手臂攬住安笙腰肢,跳下萬丈懸崖。
安笙被他緊扣在胸膛中,耳邊風聲呼嘯,而他的懷抱卻是溫暖的,她貪婪他的溫度。
安笙沒想到萬丈懸崖下居然是大片的湖波,「」咚的一聲巨響后,兩人的身體雙雙墜入湖中。
湖水的冰冷死寂將她團團包圍,安笙不諳水性,身體不斷下沉,窒息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讓她不斷的掙扎著。
而下一瞬,一個溫軟的物體便覆蓋了上來,將空氣源源不斷的渡入她口中。
安笙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貪婪的吸允。
緊接著,環在腰間的手臂用力,她很快被人帶出水面。
破水而出,但安笙如水草般的手臂依舊纏在男子頸項,唇片與她膠合著。兩人困在水下的身體相糾纏著。
君修冥唇角微微揚起,手扣在她後腦,反客為主的吻住她柔軟的唇,長舌橫驅直入,品嘗著她口中甜美的蜜汁。
安笙被他吻得險些窒息,再次開始掙扎,她沒死在湖底,反而被他吻死了,那她還不屈死了。
沒想到,君修冥真的鬆開了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失去支撐,她的身體再次開始下沉。
「啊!」安笙驚叫一聲,手腳並用的開始在水中掙扎。
「皇上,救命!」她驚慌失措的尖叫。
君修冥心口一緊,再次將她擁入懷中。
安笙如一隻八爪魚一樣,手腳並用的纏住他,引來君修冥一陣悶笑。「丫頭,你抱得朕好緊。」
「君修冥,你故意的是不是!」她兇巴巴的低吼道。
君修冥笑的越發得意,擁著她的身體,向岸邊遊了過去。
兩人的身體都濕透了,天色也逐漸暗淡下來,崖底常有猛獸出沒,野狼的嚎叫聲若有若無的傳來。
君修冥拾了乾枯的樹枝生火,圍坐在篝火旁取暖,潮濕的外衣脫在一旁,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中衣。
安笙濕衣服貼在肌膚上,顯出女子玲瓏有致的桐體,只是臉色不太好。
君修冥的目光在她身上油走,深邃的墨眸中燃燒著渴望的火焰,比篝火還要炙熱。
他試圖挪動身體,胸膛忽而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黯濃黑色粘稠血液不停湧出,染紅胸口大片衣衫。
很顯然,那一劍有毒,呵,他可能唯一沒算計到的便是陳楚翔會在劍上抹毒,不過此時此刻,他返回的途中,想必已經被擒拿了吧。
君修冥命了常德在林中埋下陷阱,就是為了能捉拿住陳楚翔。
他咬緊牙關,從衣擺上扯下一條碎步,三兩下裹住了胸口傷口,而後,看向靠在岩石璧上閉著眼睛的小女人。
安笙一張小臉蒼白如紙,身體如谷底冰雪,冷的沒有絲毫溫度。
他唇邊一抹苦笑,輕聲說了句:「傻瓜。」
谷底寒風冷冽呼嘯,若繼續停留在此,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趙國的天氣與北盛恰恰相反,那邊正值初夏時,這邊還是冰天雪地。
君修冥劍眉緊鎖,擁著她冰冷的身體,若非殘存著一縷氣息,任何人都會以為這只是一具保存完美的屍體。
他擔憂的喚了兩聲:「丫頭,醒醒?」
而安笙卻沒有給他任何反應,像是昏厥了過去,剛剛在湖裡一泡,現在又刮著凜冽的風,她實在有些受不住這樣惡劣的環境。
君修冥緊緊地抱著她,喃喃自語著:「丫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朕不會讓你死。」
他手掌按在她心口的位置,將內力源源不斷的輸入安笙體內。
只是他本就中毒,這樣的行徑,無異於自取滅亡。但此刻,他顧不了那麼多,他只要她醒來,他要她活下去。
君修冥口中大口的鮮血湧出,被迫阻止了內力的輸送。
而安笙終於有了微弱的反應,但意識還是不清的,口中低喃著:「冷,好冷……」
君修冥只知道不能讓她睡,再這樣睡下去,她可能永遠都不會醒過來,埋首在她肩窩,用力咬著她敏感的耳垂。
安笙痛的身體輕微顫抖著,口中卻依舊呼喊著:「冷…很冷。」
他心疼的吻著她的泛白的唇瓣,胡亂的解開腰間束帶,中衣層層脫落,他用身體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
思維渙散中,安笙下意識的靠近溫暖的源頭,一雙柔軟的手臂纏上他頸項,渴求著更多的溫度。
他看著她,眸底都是柔潤的,幾乎能融化萬里冰雪:「還冷嗎?」
安笙搖了搖頭,臉色一片緋紅,他現在可是一件衣服都沒有穿,就裹著幾層剛剛烤乾的衣服。
她內心是凌亂的,但她卻不得不承認,他的身材一定非常好,因為她清晰的感受到了他腹部的肌肉。
在這種的時候,她還能注意到這個,也是挺無語。
君修冥深幽的墨眸漸漸地合上,俊顏蒼白憔悴的不成樣子,剛毅的唇角抿唇一條線,喉間傳來一股腥甜,緊接著一口血便吐到了地上。
安笙被他嚇到,抬眼看向他時,正見他的人往後倒去。
她立馬回過身將他扶住,擔憂的喚道:「君修冥,君修冥,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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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