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若有來生,娶我做你的新娘
安笙感覺到壓在身上的沉重身軀僵直了幾分,順勢便將他從身上推開,柔軟的身體蜷縮成一團,窩在角落,唇角卻揚起一抹嘲諷的笑。
「皇上還是趕緊去看你的心上人吧。」安笙將臉埋入膝間,衣衫凌亂著,身體輕微的顫抖。
君修冥一嘆,遲疑的披上外衣,俯身在她鬢邊落下一吻:「你身上的馨香,朕一聞便知,朕去去就回,等朕回來。」
話落,他便轉身而去。
安笙遲緩的抬起小臉,殿內已經空空蕩蕩。腦海里一直思考著他走時留下的話。
君修冥究竟是什麼意思?
此時,壽安宮偏殿,清妍躺在床榻中,身上蓋著柔軟的蠶絲錦被。
司琪半跪在她身前,手中端著一碗濃黑的葯汁。
清妍蹙眉問道:「太醫說,這個真的不會傷身嗎?」
司琪回道:「主子,是葯三分毒,太醫只說不會有太大的傷害。」
清妍頓時變了臉色,一把將葯推開:「那你還敢將這東西拿來給我,存心害我是不是!」
司琪語重心長的說道:「主子,所謂富貴險中求啊,今兒皇上抱著皇后離開時的情形人人都看在眼中,若是今日皇后承歡,往後我們如何翻身?
想要將皇上從皇後身邊搶回來,總要使些手段才行。皇上一向精明,若是被他發現您裝病,只會弄巧成拙。」
「可是這……」清妍多少還是有些猶豫,她自幼身嬌體貴,可經不起這番折騰。
司琪冷挑著眉梢,將手中溫熱的湯藥再次舉到她面前:「主子,奴婢曾聽說過一個故事,大漢時期,漢高祖偏愛妾室戚夫人。
原配呂後為爭寵而將腹中未足月的胎兒打掉了,誣陷給戚夫人。主子,這後宮之爭,便是要狠得下心,不僅對別人狠得下心,對自己也得狠。」
清妍一咬牙,接過葯碗,仰頭一飲而盡。
藥性猛烈,飲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清妍開始渾身發燙,高燒不退。
不知情的宮人慌了手腳,一時間,偏殿之中亂作一團。
君修冥匆匆而來,將她從床榻上抱起,觸手的溫度都是滾燙的。
一時,他發了好大的脾氣,宮人戰戰兢兢的跪了滿地。
張太醫提著藥箱一路氣喘吁吁的趕來。
君修冥急聲道:「清妍高燒不退,你快過來看看。」
「臣遵旨。」張太醫拱手來到榻邊,兩指搭上清妍脈絡。
清妍緊抿著蒼白的唇,有些心虛的看向一旁司琪,怯聲道:「臣妾並無大礙,皇上不必擔憂。」
君修冥眉宇間鎖著淡淡憂心之色:「都燒成這樣,還說無礙。讓張太醫瞧瞧,朕也放心。」
在他不能確定事實之前,他是不會她有任何閃失。
清妍嬌怯一笑,仰頭輕吻在他唇角,毫不避諱殿內眾人。
張太醫診過脈后,一臉的怪異,看了眼常德,又睨了眼帝王的神色,回道:「清妍主子的確並無大礙,好好歇息便是。」
君修冥俊顏沉了幾分,明顯帶了不悅:「張太醫,朕問你,清妍的病究竟如何?」
他剛剛觸碰到她身體發燙的溫度又怎可能是無礙?
君修冥方才在張太醫的神色中,便已然猜出幾分端倪,此時見他猶猶豫豫,似乎還有隱情。
張太醫跪在地上,再次回了句:「無礙。」
君修冥淡漠道:「哦?那你開方子為她退燒吧。」
張太醫覷了一眼常德,君修冥頓時來了脾氣,沉聲道:「有什麼話就說!」
張太醫戰戰兢兢的開口道:「娘娘身子之所以發燙全乃藥物所致,藥效過了,燒自然就退下了,根本不必開藥方子,恕臣無能。」
君修冥劍眉微蹙,長睫斂住眸中所有的情緒。
他下意識低頭,只見,清妍臉色蒼白如紙,眸光不停的躲閃,如同做錯事的孩子。
「你有何解釋?」
清妍撲通跪倒在地,兩行清淚悄然而落,小兔一樣的眸子,凄楚的看著他:「皇上恕罪。」
殿內是短暫的沉默,只有夏風徐徐而過,掀動他明黃的衣擺。
常德是明眼人,即刻帶著殿內宮人躬身退去。
一時間,偌大的壽安宮偏殿,只有君修冥與清妍兩人,她踉蹌著來到他面前,跪在了他腳下,雙手無助的扯住他明黃的衣擺衣角。
「皇上在生清妍的氣嗎?那妍兒就一直跪倒皇上氣消了為止。」她怯生生說道。
君修冥低眸看她,眸子深沉的如透不盡光的海洋:「為什麼這麼做?你知道,朕向來不喜歡耍心機的女子。阿笙,你這些年究竟是經歷了什麼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清妍緊咬著唇,淚水潸然而下,泣聲回道:「我也不喜歡將自己變成心機深沉的女子,可是,阿笙太愛你了,阿笙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留住你。
皇上還記得你有多久沒留在壽安宮過夜了嗎?兩個月,整整兩個月,自從我入宮那一日起,皇上便從未留下來。
皇上,請你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如果,如果皇上不再喜歡清妍了,那就請皇上放清妍出宮了,清妍願削髮為尼,常伴青燈古佛。」
君修冥不曾答話,隱忍著心口的怒火,他討厭欺騙,也恨透了欺騙。
她微揚起小臉看著他,哭得極可憐,成串的淚珠不停劃過蒼白的面頰:「皇上可知道這兩個月我是如何度過的嗎?
每到夜晚,清妍就站在殿門口痴痴的等待,一直從天黑等到天亮,可是,皇上一直都沒有來。你已經將清妍忘記了。」
君修冥若有似無的嘆息:「因為如今你只是清妍,朕已經感受不到從前的那個阿笙,你知道嗎?你變了,變得再也不是那個率性而為的阿笙了。現在的你,要的根本不是朕的心,你想要的不過是朕給你的虛榮。」
清妍心裡因他的話一顫,上前抱住他,抽泣道:「不是這樣的,清妍是阿笙,清妍還是以前的阿笙,皇上,你就不能再給阿笙一次機會嗎?
我只是太過在乎,難道這也有錯?如果今日這麼做的是賢妃娘娘,皇上還會這般無情嗎?或許皇上只是不愛了,何故又要找那麼多的理由!」
君修冥輕輕的又是一聲嘆氣,蹲身在她面前:「阿笙,朕已經與你說過了,對賢妃的好是因為她身上有你的影子,為何你就不願意信任朕?」
清妍滿腹委屈的說道:「修冥,我為了你,失去了性命,因此在冰棺里睡了整整三年。
醒來之後,連唯一疼我的師父也沒有了,如今你給我的,除了這金絲籠,還有什麼?你讓阿笙如何信任皇上?」
提起往事,他心裡總有滿滿的愧疚,語氣也放柔了下來:「但這也不是你耍手段的借口,明白嗎?」
清妍知道,他又心軟了,乖巧的點了點頭:「對不起,阿笙向皇上保證,僅此一次,再也不會做讓皇上厭惡的事了。」
君修冥只是淡漠的應了一聲:「嗯。」
腦海卻想著她方才的問話,如果今日她的所作所為是安若離,他又當如何?
清妍抬起眼帘,楚楚可憐的凝視著他,柔聲詢問:「皇上,你還是十年前,那個說要疼我,寵我的君修冥嗎?」
君修冥眸色遽然深諳,很堅定的說了句:「是。」
心中某個最柔軟的角落突然些微的刺痛起來。似乎又回到了安笙為他喪命的那日,他躺在床榻上。
她悲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她說:「來到這個世界,或許只是為了遇見你,然後再還清你,若有來生,娶我做你的新娘」
當時,他無比的心痛,醒來后,她的身子卻已冰涼。
他記得,那是第一次哭的撕心裂肺。
後來他在她墓前許下誓言:如果真的有來生,定娶她為妻,一輩子珍之重之。
他將她抱入內殿之中,這一夜,清妍終於將他留了下來。
君修冥一直擁著她在懷,什麼也不曾做,腦海里都是安若離揮之不去的身影。
而此時的坤寧宮中,卻又有另一個女子,痴痴的為了他從天黑等到天亮。
其實,他離開時可以不給安笙承諾的,也好過她抱著希望到破滅。
看著逐漸亮起的天邊,她唇邊一直隱隱的掛著嘲諷的笑,難道真的要為這樣的一個男人動心嗎?
君修冥一夜未眠,五更天時便從壽安宮那邊過來了,為了不吵醒她,他沒讓婢女通傳,輕手輕腳的步入了殿內。
看著她小臉上染著一層淡淡的光華,如同有曦光從她身上散發,只是似乎睡得並不好,秀眉輕微的擰起。
安笙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朦朧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見仍是那張熟悉的臉龐,心裡有幾分的氣惱。
而後便直接抱著被子側到了另一邊,並不搭理他。
君修冥也不惱,從身後擁她入懷,將頭埋在她柔軟的發間:「在生朕的氣?」
安笙將臉埋入柔軟的錦被,依舊對他不理不睬。心裡有些疑惑,以前他不是挺討厭皇后的嗎?
現在這副討好的模樣又是怎麼一回事?明明前兩日他還對她冷冰冰的。
君修冥無奈的板過她身體,不讓她再繼續逃避:「彆氣了,都是朕的錯,朕再也不會食言了,可是你……」也不應該騙朕。
後半句話,他根本不曾說出口,想著她這麼做也一定有她的原因,便也罷了。
安笙低斂的長睫輕顫幾下,抬眸靜靜凝視著他,半響后,才低聲問道:「有清妍不就夠了嗎?還來坤寧宮做什麼?再則臣妾這不潔之身,也配不上皇上的憐愛。」
君修冥情不自禁的微彎了唇角,聞著她身上的馨香:「朕不在乎,好了,時辰還早,再睡一會!」
實則他自己也困得不行,在壽安宮偏殿他一宿難眠。
安笙眸色黯然些許,見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近了,心裡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君寧那日與她說的事,輕嘆道:「皇上,惠貴妃腹中孩子的事……」是寧王……
誰料她話不曾說完,就聽見耳邊傳來冷哼。
君修冥唇角笑意譏諷:「她們哪個不是為了榮華富貴、家族榮耀才邁入宮門,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承擔後果。朕給她們想要的,她們也該付出能付出的,這樣很公平。」
他的手臂纏在她腰間,低頭吻在她額頭:「別再胡思亂想,乖,睡吧。」
安笙無力的合起眼帘,雖然被他的溫暖包圍著,卻依舊覺得異常寒冷,那股寒意從心裡向外源源不斷的滲透。
不知為何,睡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突然讓她覺得陌生而可怕。
翌日清晨,清妍起身之時,身畔的位置早已空空蕩蕩。
司琪推門而入,含笑一拜:「奴婢給主子道喜了。」
清妍的臉色卻並不好,在司琪的攙扶下起身下榻,坐到銅鏡前:「有什麼好恭喜的。」
「只要娘娘誕下皇子,這皇后之位還不是娘娘的囊中之物。」司琪笑著將一碗濃黑的湯藥端到清妍面前,那是她從御醫院求來的方子,有助女子受孕。
清妍不解道:「這是什麼?」
司琪臉上帶著笑意,附耳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
清妍臉頰頓時羞惱一片,而後手一揮,便將葯碗打翻在地,冷聲道:「他根本就沒碰我!」
司琪大驚失色:「什麼,皇上沒碰主子,怎麼會這樣?」
清妍臉色更加難看,冷哼一聲:「你問我,我又問誰去?也不知那白楉賢所說究竟是真是假,如若不然,他又為何如此冷落我?」
司琪皺了皺眉,沉思了一會,開口道:「改日奴婢找個機會出宮一趟與王爺親自說明情況。」
清妍煩悶的嘆了一口氣,又問:「皇上是何時離去的?」
司琪淡淡的說道:「皇上是五更天時走的,聽說上完早朝又去了皇后寢宮,也不知怎麼的,至昨日那件事,皇上對皇后的態度好像有了改觀。」
清妍卻只是嘲諷的冷哼了一聲:「皇后不就是先皇穿過的一隻破鞋,就算皇上現在態度對她有所改觀,早晚也會像以前那樣棄她於不顧。」
司琪也沒再多說,一雙巧手卻利落的為清妍梳起髮髻。
一番洗漱后,清妍看著銅鏡中艷麗逼人的女子,滿意的點了點頭,如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倒比她以前留宿街頭的日子好了太多。
所以她一定要爭取,如若不然她很有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而就在此時,天空一道閃電劃破了天際,之後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震耳欲聾。
坤寧宮內,安笙從睡夢中驚醒,額頭儘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單薄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濕了。
「八兩!」
她雙手緊壓在胸口的位置,急促的喘息。
君修冥下完朝之後見她還睡著,便也跟著她一起又睡了會。
聽到她恐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醒過來,緊張的將她擁在懷中:「怎麼了?」
安笙回過頭看向他,剛要開口,但又意識到她自己的身份,搖了搖頭,雙手卻緊握成拳,不停的捶打著額頭。
她還記得,八兩死在這樣雷雨交加的夜晚,她卻無能為力。
他將她扣在胸膛,溫聲低哄著,微斂的墨眸中是難掩的心疼:「好了,別怕,那只是夢,只是夢而已。」
安笙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沉默的退出他胸膛,重新躺回床榻,將錦被扯高,遮住頭頂。
她微側過面頰,一滴冰冷的淚珠,悄無聲息的划落,而後又一把抹去,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的閉上眼睛。
而君修冥卧在她身側,手臂放在她頸間,讓她枕在他臂腕而眠,他沒想到,這麼久過去了。
八兩的死卻仍是她心中放不下的結,也不知公孫淑媛被她弄到哪去了?
大雨傾盆,打落屋檐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好在,雷聲已停歇。
晨起后,安笙用了早食便坐在後院的長廊之中,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將奏摺搬到她面前來批閱的君修冥。
而有的人目光有一會沒一會便停留片刻在他身上,君修冥也抬起了墨眸看向她。
安笙見與他的目光撞個正著,連忙慌亂的伸手順了順劉海,又看去了別處。
君修冥卻忽然起了身來到她的面前,緩緩地蹲了下去,雙手輕柔的按揉著她的膝蓋:「還疼嗎?」
安笙有點受寵若驚,斂眸不語,他指尖輕柔的觸感使她下意識的蜷起雙腿,縮在軟塌上,別開眼帘不去看他。
跪了大半個時辰,不疼才怪。
君修冥溫潤而笑,起身將她攬入胸膛:「你在和朕置氣?」
安笙撇了撇嘴,仍舊沒有答話,不過今日的他好像不太對勁,以前他可是對公孫淑媛連正眼也懶的瞧。
君修冥對她的不理不睬感到無奈,指尖勾起她小巧的下巴:「你不說就讓朕來猜猜你在氣什麼?是朕又挑選了一波秀女入宮還是昨夜朕留在了壽安宮偏殿?」
安笙咬了咬唇,垂下眼帘,為什麼她心裡竟覺得這兩則都有。
君修冥將她溫軟的身體揉在懷中,唇邊一抹冷魅的笑:「如果是前則,朕大可以告訴你,朕對那些秀女沒意思,如果是後面的嘛,那可就難說了……」
安笙也一下子來了脾氣,沒控制住的強行蹦出他懷裡:「好啊,皇上既然可以左擁右抱,那就別怪臣妾紅杏出牆了。」
只是她才剛起身,君修冥便拉住她手腕,再次將她扯入懷裡,低頭輕啄了下她的唇瓣:「你終於肯理朕了,紅杏出牆,這輩子你想都別想。」
安笙淡漠的說道:「皇上占著茅坑不拉屎,這不合適吧?」
君修冥卻挑了挑眉,唇邊噙著溫和的笑意:「哦?皇后的意思你是茅坑?」
安笙的臉色頓時便就黑了,駁道:「當然不是,我,我不過一時說快了,造成的口誤,皇上公務繁忙,臣妾就不在這裡叨擾了。」
君修冥將她禁錮在懷裡,根本不允許她起身,一臉的淡漠:「再過些時日朕可能會去邊境,那時後宮之事還希望皇后能多費些心。」
畢竟這宮裡還有個寧王,不過臨走時他打算讓裴若塵與延平王監國,雖然他這個好叔叔也心懷不軌,但只要帶走他唯一的兒子君慕言,量他也不敢胡作非為。
況且朝中還有王氏一族,她自然不會眼看著北盛大好的江山落在一個完全不可能掌控的人之手。
安笙在宮裡也不是沒聽過此等消息,看那惠貴妃趾高氣昂的模樣就知道她哥哥段然是又立了赫赫戰功。
她散漫的語調,多少有幾分嘲弄之意:「聽說楊堯攻克趙國,一路戰無不勝,皇上的眼光的確不錯。臣妾看這對兄妹主內主外,可都合著皇上的心意。何必再讓我來主持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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