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皇上,該喝葯了
第67章
五更天的時候,常德的聲音從殿外傳來,他倒是識趣,將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些許詢問:「皇上,已經五更天了,今日是否早朝?」
君修冥溫聲吩咐道:「替朕更衣吧。」
他幾乎一夜未眠,眸中有些微的血絲。他低頭在她額上輕落下一吻。
安笙自然是淺眠,睫毛輕顫兩下,便被他吻醒了,漂亮的墨眸清澈如一灘清泉,卻有片刻茫然。
「醒了?」他溫潤的笑,在她唇瓣上又輕啄了一口:「朕該去上朝了,你再睡一會兒。」
「我該回去了。」安笙匆忙的想要起身,掙動間,用紅線系在胸口的檀木珠子滑落了出來。
安笙有些許尷尬,而君修冥卻神色不變,兩指隨意把玩了下她胸口的木珠,訕然一笑。
「我,我只是覺得這檀木珠挺精緻才留下來的。」她匆忙的解釋了句,生怕他誤會了什麼,而他依舊淡笑不語。
安笙將檀木珠緊握在掌心間,硬著頭皮又問道:「被困在乾祥宮的時候,這串木珠被寧王爺扯斷了,他說這是你送給那位姑娘的,可為什麼戴在了我的腕間?」
君修冥一笑,並不否認:「這的確是朕送她的,但她已經不在了,所以送你了。」
他三言兩語,輕描淡寫的說著。但事情卻遠不止那般的簡單。
當年她與公孫淑媛同時落入落入水中,她發現丟失了珠串,臉上失落的神情,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懂得心痛,而第一次,是被父皇狠心的拋棄在敵國。
他在湍急的河流中尋找了一天一夜,寒冬河水冰冷刺骨,何況,河水湍急,綿延千餘里,想要尋找一串珠串,無異是大海撈針。
他想為她重新做一個珠串,但千年檀香木,千金難得。
他從母親的遺物中找出了那個青檀盒,那曾是他父皇送給母親的定情之物。
他將青檀拆毀,做了個一模一樣的珠串給她。
本以為她此生只能是他的女人,可後來她卻為了救他,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當然那個她並不是安若離。
安笙唇邊一抹苦笑,將檀木珠扯了下來:「這是她的,我不稀罕。」
正當二人僵持之時,殿外,再次傳來常德的提醒聲:「皇上。」
「只有她才能對朕如此說話,朕該走了。」他說完,攬過了安笙,用力吻住她的唇,那吻,霸道而又蠻橫:
「有件事朕似乎忘了告訴你,白楉賢下個月會和月丞相的女兒月憐完婚,你看你有沒有必要留到那個時候再離開?」
安笙心中沉了沉,但眸光流轉間,卻不曾展現絲毫喜色。她自是不敢再激怒君修冥。
而男子俊顏從容,同樣辨不出情緒,沉冷的聲音淡淡縈繞在她耳畔:「你與他之間,是真心還是假意,朕不管。但你記住,他想要不會只有你。」
常德將安笙在寧王府受傷時讓白楉賢上藥的事告訴了他,因此君修冥心裡很不爽,於是就指了一門婚事。
安笙抿唇不語,看著他冷傲的背影消失在內殿之中。剛剛的那句,是警示嗎?!
那麼他呢?他想要不是比師父更多嗎?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
此時她哪裡還有絲毫睡意,緩慢的翻身下床,赤果的玉足踩著柔軟的絨毯,落地的青銅鏡中,倒映出女子絕世的容顏。
殿外,突然傳來細碎的嘈雜聲,安笙尚未會意出怎麼回事兒,君雯便直接走了進來,她得知若離進了宮就沒有回去,所以立馬趕了過來。
當然,她是得知皇兄走了,她在養心殿見到安笙時,愣在了當場。
與以往不同,此時的安笙,一頭青絲披散,更顯肌膚瑩白似雪。很美,或許,美得過分了一些。
「昨夜…你們?」
安笙知道她要說什麼,果斷搖頭:「什麼都沒有!」
君雯使了阿湘過來幫她梳理,自己走向了床邊,翻了翻被子:「你們昨夜都幹什麼了?若離,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和我皇兄蓋著棉被純聊天吧?」
安笙眼神飄忽不定,兩頰飄上紅暈:「深更半夜不睡覺還能做什麼?」
君雯長嘆了一口氣:「算了,問了你也是白問,等你腦子開竅估計我都為人婦了。」
安笙白了眼她:「公主就那麼盼嫁嗎?嫁人有什麼好?相夫教子的生活,可不是我想要的。」
君雯坐在一旁,品著茶,語氣竟帶了几絲悲涼:「那你想做什麼?難不成你想等到人老珠黃的時候,孤零零一個人活著嗎?」
安笙倒還真沒想那麼遠,說不定活不了那麼久就死了呢?如此豈不是白想了。
見已整理好,安笙便起了身,轉眼看向正自在喝著茶的人:「不說這個,寧王的事,皇後有受牽連嗎?」
她記得,寧王親口承認過,這件事跟皇后也有關係。
君雯將茶盞放了下,想起就覺得快哉,不過又略微疑惑:「怎麼突然想起來了問她?不過本公主的惡氣算是出了。
公孫淑媛現在除了皇后的頭銜,可真就什麼也不是了。往後在這宮裡,她也只能夾著尾巴做人,這可好了,宮裡總算是少了些血腥味。」
安笙輕笑了一聲,淡然的說道:「恩,這樣的確挺好。」
君雯可沒錯過她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你那笑是什麼意思?對了,若離你老實跟我說,你跟那尚書大人的小少爺是什麼關係?」
安笙只是有了既留下來又不尷尬的主意:「什麼尚書大人的小少爺?」
君雯驚訝裡帶著質疑:「真是奇怪,你連人家的身份都不知道,那他為什麼要救你?若離,你不會想騙我,你不認識他吧?」
安笙不禁皺了皺眉,君雯的話讓她感到困惑,救她的人不是君修冥么?
看她一臉的茫然,君雯想她應該是真不知道那男人的名字:「就是那個白大人的小少爺白楉賢啊!我倒真沒想到,他會是我皇兄的內應。」
安笙抓了抓頭髮,有些跟不上她師父身份變換的節奏:「呃……」
他從來沒跟她說過他是君修冥安排在小侯爺公孫止身邊的卧底,想來這次他們所有的計劃也都在君修冥的掌控中,所以寧王才敗的一塌塗地。
只怪這君寧遇到了神一樣的對手豬一樣的隊友。
君雯試探的開口問道:「若離,你喜歡白小少爺,對嗎?但我聽皇兄說,下個月他就要和月丞相的女兒成婚了。」
誰讓安笙總是一副巴不得要遠離她皇兄的樣子,所以君雯不得不猜忌她心裡有喜歡的人。
安笙倒是被問住了,當她以為自己會在萬花谷生活一輩子時,就覺得師父一定會是陪伴她度過一生的人。
可後來漸漸地發現,她對師父的感情不是愛,而是帶著一份對親情的渴望時產生的情感。
她的沉默倒是讓君雯有些著急:「若離,如果你喜歡他,我皇兄怎麼辦?」
安笙托著左腮,眉間微蹙,最後起了身:「公主,你就少吃蘿蔔淡操心了,你皇兄和你母后都巴不得我走呢!我走了,她們就覺得宮裡太平了!」
君雯掰了掰手指,聽到這話始終有些鬱悶:「這麼說,待白少爺成親后,你是走定了?」
「嗯。」安笙沒有絲毫猶豫的點了點頭,隨手拈了一塊糕點放在嘴裡吃了起來,完全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而她只是在想著,白尚書是太后王氏那邊的人,那師父的仇家究竟會是誰呢?
君雯拿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唉聲嘆氣的看著她將一盤的糕點全部吃完。
安笙拍了拍身上的粉末,看了眼外面正好的陽光,說道:「我該回去了。」
君雯跟著她走出了殿內,想要將她攔下:「回什麼回啊?你沒死的事,還有昨夜你留宿養心殿的事,後宮早就傳遍了,不然本公主哪能這麼早就跑過來。」
安笙睨了眼眼前的人,徑直繞過了她:「那又怎樣?他已經答應了給我自由,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堂堂天子,還能反悔不成?」
君雯跟著她的腳步追去,訕訕的說道:「皇兄自然不能反悔,但若離你可以啊!」
安笙只覺得沒人能比公主這個說客更稱職了:「好了,公主你就別勸我了,耳根子都起繭子了,我要去莞寧宮收拾收拾東西,看你這麼閑,跟我一起去?」
君雯卻擺起了架子,看著她瘦瘦小小的身子:「怎麼?你想把本公主當奴才使?」
安笙如寒星般的眼眸里閃爍著不定的光,唇邊掛著淺笑:「哪敢!又是太后的掌中寶,還有皇上給你撐腰,借我十個膽兒也不敢把尊貴的公主當丫鬟使喚啊!除非你自己情願。」
君雯背過了身,倒著走,對她數落道:「你說你到底是我的福星還是災星啊,本公主怎麼就遇上了你?」
話落,君雯又補了一句:「不過沒有你,也不會有現在的皇后,倒是應了那句惡人自有惡報。」
安笙看著從拐角處走出來的公孫淑媛,君雯的話讓她聽得眉心跳了兩跳,忙拉了拉她的袖子。
君雯險些撞上公孫淑媛,被安笙拽了拽,連忙轉過了身,見是她,愣了愣,嘀咕了一句:「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公孫淑媛冷笑了一聲:「是啊,沒有賢妃,又哪來本宮的現在,公主的話,本宮今日牢牢地記下了。」
安笙可是將她說過的話同樣記得牢牢的:「皇后說笑了,若沒有皇後娘娘,又哪來臣妾的現在,這都是皇后教得好,讓臣妾銘記身為皇上的女人,就該好好的服侍皇上。」
公孫淑媛袖底的手掌早已緊握成了拳,卻仍不動聲色的笑著:「呵呵,賢妃不必得意的過早,你也不過就是一個替身!」
安笙可沒閑工夫與她爭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妾身還真沒因為是替身得意過,如果皇後娘娘是想與妾身嘮嗑的話,妾身就不陪了,這不還有些事,望皇后體諒。」
話落,便拉著君雯匆忙的離開,她倒不想因為幾句拌嘴,等會又惹來是非。
在二人離開之後,君寧才緩慢的走過來:「這個女人比起清妍,你說,本王的親弟弟會更喜歡誰一些?」
公孫淑媛收回了狠戾的目光,轉眼看向身邊人:「哼,寧王若想知道,將她送上龍榻不就都清楚了嗎?至少這個女人皇上還不曾寵幸過。」
君寧在她耳邊輕聲呢喃了一句:「媛兒不介意?」
公孫淑媛只覺身旁人越發膽大妄為,竟一點也不知避諱,與他拉開了距離:「為什麼要介意?總比看著別的女人在本宮面前耀武揚威的好!
卻不知寧王身邊的這個清妍姑娘,是不是聽話的女人,別到時人家上位后做出過河拆橋的事,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
君寧唇角微微勾起,似笑似諷:「那就不妨試一試。」
話落,他便離開了公孫淑媛的視線,好在她了解君寧,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那個喜歡自作主張的男人。
她倒是拭目以待。
君雯見已走遠,這才對她數落道:「我說你,要走了,膽倒越來越肥了。」
安笙卻仿若充耳未聞直接步入了殿內,只是沒想到的是這裡還如往常,沒有一層的變化。
轉念又一想,宮中又不缺宮女,常有人收拾,和以前一樣也沒什麼奇怪。
說不定以後這裡還會有新的主人住進來。
安笙收了思緒,將自己平時要用的東西收拾了一番,最後將幾隻小蠱蟲裝了起來。
君雯湊到她的跟前,一臉的嫌棄:「你罐子里裝得什麼?好噁心啊!」
安笙瞥了一眼她,將裝衣服的包袱扔到了她手上:「你覺得噁心,那就幫我拿衣服吧。」
君雯順手就扔給了阿湘,睨了眼她手上的幾隻罐子:「你養這些蟲子做什麼?」
「好玩。」安笙敷衍的答了句,轉身邁出莞寧宮,又回過頭看了眼這個地方,便準備離開。
回想這些在北盛度過的時間,就像是黃粱一夢。
君雯將她整理出來的東西讓人都搬上了馬車,實際上安笙也沒拿什麼走,就是一些小罐子和幾件衣服。
一路上安笙都很沉默,就這樣倚在馬車壁,靜靜地看著這座敦煌的皇宮。
君雯無意中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喃喃念道:「若離,你過來看看,那人好像是白小少爺?」
安笙向她看去的地方投去了視線,不禁感到疑惑:「他進宮做什麼?」
君雯哪裡知道,搖了搖頭:「應該不是養心殿的位置。可他不是我皇兄的人嗎?」
安笙更加不解了,按理來說,他身份現下已經公之於眾,除了君修冥會找他,還會有誰?
正當二人困惑之時,馬車忽然停了下。
君雯掀開轎簾時卻見是常德:「德公公,你來這裡做什麼?」
常德的睇了眼安笙:「皇上,該喝葯了!」
君雯恍然明白過來,而後又鄙視了一句:「皇兄還真是越來越矯情了,喝葯都要人專門照看。」
見幾個人的視線都向她投來,安笙心裡更是鬱悶,明明眼看就要出宮了,幹嘛又要回去,搖了搖頭:「我不去。」
常德卻突然跪在了地上:「娘娘,老奴給您跪下了,皇上的傷勢這才剛剛有所好轉,老奴不得不讓娘娘再去一趟。」
雖然常德在宮中是奴才,但好歹是君修冥的奴才,所以自是有幾分臉面,向來都是別人求他,倒很少有他求別人的時候。
君雯見識,自然是賣他幾分薄面,於是擅自讓阿湘將馬車往養心殿那邊駛了去。
安笙心裡是崩潰的,果然幫親不幫理是不分年代存在的。
彼時,君修冥靠坐在軟榻上,蹙眉翻看著奏摺,君寧與楊堯回京,麻煩也接肘而來,這些年來,他一直小心翼翼,盡量不去觸碰底線,沒有足夠的把握都不會正面衝突。
如今各個心懷不軌,就連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楊堯也不是省油的燈,如今只想著能將此人支走,這樣他才能安心的對付君寧。
「啪」的一聲,君修冥合起手中奏摺,閉上了眼睛,伸手揉了揉眉心。
張太醫半跪在龍床前,兩指按在君修冥腕間,片刻后,才放開:「皇上的脈象平和,傷口也已在癒合,再喝幾服藥稍作調養,便可痊癒。」
「嗯。」君修冥淡應了一聲。
張太醫又片刻的遲疑,而後躬身將葯端了上去。
果然見他皺起了眉目:「不是好了嗎?還喝這些湯藥做什麼?」
張太醫低著頭,不敢去看帝王臉上的神情,顫顫巍巍的說道:「微臣也只是擔憂病情會反覆,所以皇上還是多喝兩幅葯為好,如此也才能好的更快些。」
君修冥剛想拂袖將葯碗打翻,卻被緩步而入殿內的清妍將葯碗端起:「九五至尊的皇上怕喝葯,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話嗎?」
「微臣先行告退。」清妍前腳走進來,張太醫後腳便識趣的離開,心下更是捉摸不透,怕是德公公今日要白請賢妃來一趟了。
清妍坐在他身邊,試了溫度之後,才將葯遞到君修冥唇邊:「聽張太醫說這葯要趁熱喝才有效。」
君修冥並沒有張口,微眯起鳳眸凝神看著她,半響后,才淡聲道:「寧王妃不好好獃在寧王府,怎麼來了朕的養心殿?」
清妍臉上浮過一抹神傷,睨了眼他眉宇間鎖著擔憂與愁緒,抬手緩緩地撫平了他皺著的眉頭:「如果皇上不想見到我,我可以離開,也可以永遠的忘記和皇上曾經的過往。」
君修冥微皺了皺眉,伸出手臂,指尖輕柔的撫過她眼眸,看得出是哭過的,眼睛還有些發紅,容顏暗淡憔悴:「朕和寧王妃還有曾經?真是想好好的聽一聽。」
清妍忽然諷笑了一聲:「呵呵,皇上還記得我丟的那串菩提嗎?後來你說要重新做一串給我,而現在要送的人卻已經不是我了,那玲瓏珠也請皇上還給我,從此以後我們便再無瓜葛。」
聽到她的話,君修冥眼底浮過一抹質疑,這是他與她的過往,她是如何得知?
幾番思慮之後,問道:「如果寧王妃真的是她,又為什麼要叫清妍?」
清妍的唇邊一直噙著諷刺,眼底雖看似柔弱,明顯帶著深藏的恨意:「我若不改名換姓,早已經死在我爹那個妾室手裡了,如今她女兒不就正好是名正言順的嫡女嗎?」
君修冥整個人徹底懵了一瞬,看著她沉默了許久,卻仍舊覺得難以置信。
清妍動作僵硬的解開了腰間的衣帶,雪白的香肩完全展露:「肩上的這個胎記你還記得嗎?」
君修冥怔怔地看著她肩上那朵梅花似的印記,一把將她擁入兩人懷裡,抑制不住心中的欣喜:「對不起,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苦了,你能告訴朕,是誰救了你嗎?當時朕明明看見他將你下葬了。」
他一直以為她死了,甚至他還派人去過以前的地方打聽,可始終是杳無音信。
清妍擰了擰眉,如玉的臉龐泛著蒼白:「自然是他,只是當我再次醒來時,他卻離開了,永遠的離開了人世,皇上知道我有多難過嗎?他是這個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
在臨終前,他囑咐我來找你,他說你會愛我,疼我,可我覺得這是我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因為時間可以抹去所有,皇上也可以不再記得我,好,我離開便是,再不擾皇上和賢妃娘娘的幸福。」
君修冥只是搖著頭,卻不知要如何去回答安若離的存在。
她美麗的眼眸中盈溢著璀璨的淚霧,楚楚可憐。出口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我知道,此番皇上也是為了賢妃才受的傷。沒關係,我祝皇上和賢妃能幸福安康。」
君修冥從龍案上端過葯碗,仰頭一飲而盡:「真的好苦。」
他嘴裡嘀咕了句,話音剛落,手臂突然攬在清妍腰間,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唇傾覆而下,印上她柔軟的唇片,霸道的吻著,帶著苦澀的葯香,這句好苦就好像是在說著沒有她的日子,他同樣過得好苦。
清妍合起明眸,熱淚緩緩劃過臉龐,纖長的睫毛在白希的肌膚上投下一片暗影。
她柔軟的雙臂糾纏上他頸項,順從的回吻著他。
過了許久,君修冥才緩緩放開她,指尖溫柔的拂去她臉上的淚,溫笑道:「好甜。」
清妍雙頰緋紅,嬌聲低語:「皇上又捉弄我。」
記得白楉賢曾經說過,他生病了不喜歡喝葯,每次喝完葯,都會將他妹妹困在懷中擁吻。
他說:葯是苦的,而她是甜的。
清妍心裡倒是真正羨慕白楉賢口中所說的妹妹,能找到一個如此完美的男人。
他溫熱的手掌輕撫過她瑩潤淡漠的面頰,墨眸如水般柔和:「別哭,我心疼。以後都不會再苦了,也不會委屈你。」
清妍抬起還帶著一絲霧氣的雙眸看著他:「看得出來,皇上很愛賢妃對嗎?可清妍在皇上眼裡又算什麼?」
君修冥捧著她的臉蛋溫和的說道:「你怎麼也學會了小女人的爭風吃醋。朕對若離好,是因為我常常能從她身上看到你的影子。至於我們之間的事,朕會用餘生彌補給你。」
「啪」的一聲脆響,是瓷器撞擊地面的碎裂聲,精緻的白瓷混著濃黑的葯汁濺落了一地。
門口處,安笙僵硬的站著,平淡的容顏終於打破了往日的淡漠,染滿了驚色。
她剛剛看到了君修冥與她親密的畫面,也聽到她們之間的對話。
君修冥轉眼看到安笙,眉心微蹙。
而清妍媚眼如絲,望向她的時候,眸中是勝利者的炫耀之色。
安笙唇邊一抹冷笑,她根本不應該回來的,他身邊又哪裡缺喂葯的女人,而他也果然只是把她當做一個替身。
「不好意思,打擾了,兩位請繼續。」安笙有些尷尬,心裡卻隱隱感到難受,迅速的離開了,那速度,幾乎可以說是逃了。
而君修冥依舊靠坐在龍榻之上,沒有絲毫要追的意思。
清妍攏了下胸口的裙紗,輕聲問道:「皇上不去追她回來嗎?」
君修冥隨意牽動唇角,笑靨依舊絕魅。
「不必了。」他淡聲道,而後將清妍推出胸膛。
「那皇上還要留下她嗎?」清妍淡聲詢問。
他唇角笑靨不變,反問道:「如果是呢?」
短暫的沉默后,她低低呢喃:「清妍懂了,他說的沒錯,帝王永遠都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
「朕累了,你先回去吧!」他慵懶的翻身而起,對殿外道:「常德,送寧王妃回去歇息。」
清妍緩慢的起身,情緒明顯低落,經歷過一番生死的相逢,不應該讓她留下來嗎?
但她仍舊是妾了妾身:「皇上保重龍體,清妍先行告退。」
「嗯。」君修冥點頭應了,手臂輕輕按在她肩頭,溫聲說道:「你看你都憔悴成什麼樣子了,回去好好歇息,朕晚些時候再去看你。」
清妍一笑,微微一拜后,隨著常德離開。
一時,偌大的養心殿中,空空寂寂,只有呼嘯的風聲偶爾從半敞的窗欞吹入,他幽深的墨眸隨隨落在窗外,長睫遮掩了所有的情緒。
有那麼一刻,他的確有過追出去的衝動,但追到了,他又能說什麼呢,難道告訴若離:事情並不是你看到的樣子?
可他為什麼又要解釋?如今她已經回來了,不應該好好的彌補嗎?那麼她為什麼又會成寧王妃?
常德返回之後,便跪在了他身前:「老奴自作主請來賢妃,還請皇上責罰。」
君修冥也正想問起此事,冷哼了一聲:「自己去慎刑司領板子,讓墨白去給朕查一查寧王妃究竟是怎樣遇上的寧王?有關寧王妃所有的事都要給朕查的一清二楚。」
常德鬆了口氣,應道:「是,奴才這就去辦。」
……
安笙失魂落魄的回到客棧時,院中燈火通明,從她住進這個客棧的那一天,這裡就成了她的私人住所。
半斤迎了上去,輕聲附耳道:「主子,白少爺來了,正在屋內等你。」
安笙有片刻懵愣,而後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師父,你怎麼來了?」
白楉賢選了本書一邊看著,一邊等她回來,聽到屋內的腳步聲,才將手中的書放下:「怎麼?做師父的來看看你,還不歡迎嗎?」
安笙將行李隨意放了下,坐在了桌前:「沒有,今天我看見師父進宮了,是有什麼事嗎?」
白楉賢不語,眸色冷黯了幾分,現在有的事似乎還不到時候。
「你似乎心情不好?誰有這個膽子敢惹我們的賢妃娘娘生氣?」白楉賢溫潤的唇邊一抹冷意,手臂十分自然的攬著她肩上。
安笙低斂了眸子,極好的掩飾了疼痛,唇角微揚著,有些許嘲弄,身旁的這個男人,似乎總能輕易看出她的心事:「沒什麼,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白楉賢笑,手掌輕拍了下肩頭:「沒關係,笙兒累的時候,還有我的肩膀給你靠。」
此時此刻,身邊這個溫潤含笑的男人,無論如何她也無法與滿是仇恨和處心積慮這些詞聯繫到一起。
男人面對心愛女人的時候,呈現的只有一面,那就是溫柔。
安笙將頭輕靠在白楉賢肩頭,只那一瞬,淚無聲的落了下來。
似乎所有的委屈與無助在這一刻終於有了宣洩的出口。
好似一場周而復始的循環,亦如曾經,每次受了委屈,她都會在師父肩頭哭。
他淡淡道:「明日我就要離開金陵城了。」
安笙錯愕:「離開?這麼快?是師父的仇報了嗎?」
白楉賢無奈聳肩:「太后命我為欽差,徹查安定的一樁貪污案。本是今日直接讓我趕赴安定。
但我想來見你一面,就推卻到了明日,如果我抓緊將事情辦了,或許回來的時候就正好能趕上春獵。」
安笙微驚,安定貪污案這件事她有所耳聞,不解的道:「可朝中大有人在,安定貪污案也並不需要你親自前往,難道太后是故意派遣你去?可這是為什麼?」
白楉賢點頭:「太后將我調離因為她以為我是白尚書之子,想要培養自己各方的勢力,給個由頭讓我做些事出來。
這樣我也才能更好的在朝廷里立足,此舉正合我意,看似我是為皇上做事,但我並不打算介入皇上與寧王之爭。」
安笙瞭然點頭,的確,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舉,心裡也越發疑惑他究竟屬於哪方的勢力?總覺得他扮演了好幾個身份。
太后既然能為君寧求情,難道君寧就不會告訴太后小心師父嗎?這裡面似乎還有著微妙的關聯。
白楉賢出聲提醒:「我不在金陵城的這些日子,你要格外小心,如今你表面仍還是皇上心尖,便等同於是寧王的眼中釘,因為你擋了清妍的路。」
安笙低笑回應:「我知道。聽說師父下月就要和月丞相的女兒成親,這是你想要的嗎?還是出於無奈?」
白楉賢長嘆了一口氣,神色幾分凝重:「如果清妍早些出現,或許我就不用娶月憐,因為他就不會對你產生錯覺,也不會喜歡上你。」
這句話里的含義不得不讓安笙重新思考一遍:「所以說,清妍的出現其實是師父安排的?只不過借了寧王之手?」
想起她在養心殿外聽到的話,讓她十分不明白師父又是怎樣得知皇上與那名女子的過往事?而清妍真的就是他心裡的那名女子嗎?
白楉賢深情地看向她:「我只是想給你自由,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
他沒想過要利用她,陰差陽錯,她卻仍被嫁到了北盛,一年時間,他又何嘗不知這裡的兇險,於是在寧王回京的路上才有了清妍。
巧就巧在君寧曾經看見過君修冥掛在養心殿的畫像,所以他敢確定,君寧在看到清妍之後,一定會將她留下。
安笙心裡的疑問驅使著她再次問道:「師父,告訴我好嗎?你的仇人是誰?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會周旋在太后,寧王和君修冥之間,他們三個人,哪個不是狠角色?」
白楉賢卻沒回答,揉了揉她的頭髮,眼底儘是寵溺:「安笙,聽師父的話,回到萬花谷,過回以前的日子,這些事你就不要再過問了。」
安笙落寞的垂了垂眼帘:「以前的日子?沒有師父,又怎麼會是以前的日子?」
她倒還真有些懷念在萬花谷君雯無慮的生活,至少沒有現在這麼多爾虞我詐。
白楉賢柔和的眸底一改往日的溫和:「若大仇得報,師父定會接你回來。」
談到尋仇,他總在不經意間會流露出對恨的詮釋,安笙也只是看在眼底:「我不想這麼快離開,怎麼也得等到師父大婚討杯喜酒喝了再走吧?」
白楉賢聽到她的話,卻像是在嘲諷:「笙兒,這麼久了,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嗎?我不願娶月憐,可這是不得已。
這輩子,我認定的只有你,笙兒,你可知那個男人很危險,你不能愛上他,他只會給你帶來不幸,你明白嗎?」
安笙笑了笑:「那師父呢?師父又能給我帶來什麼?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以為我這輩子會和師父安安生生的在萬花谷渡過一生,可現在什麼都變了。」
她不愛那個男人,也不愛他,至從來到北盛,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回不去的過去。
白楉賢輕聲的低語道:「師父對你的心永遠都不會變,你若要等到我成婚後離開,就別再進宮,好好的呆在客棧,哪兒也別去,等我回來。」
「嗯。」安笙靠在白楉賢肩頭,緩緩合上眼帘,不知不覺間,竟睡了過去。
「笙兒,笙兒?」白楉賢輕喚兩聲,失笑后,將她打橫抱起,送入卧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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