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
自從上次時凈被感染者攻擊后，她就再沒有聽到過羅斯先生如此焦急嚴肅的語氣，顧不上再多套件衣服，時凈直接飛奔出了倉庫大門。
冰冷的寒風打在臉上的瞬間時凈就發現，今天晚上，似乎哪裡不太一樣。
剛剛那並不是她的錯覺，地面確實有非常細微顫動，而且，遠處的主幹路似乎有很吵鬧的聲音……
「到底怎麼……了？地震？不、不像是……」茫然地喃喃自語，心中彷彿破了個洞，不安從裡面漏出來，不斷膨脹。
咬緊牙，再次邁開腳步奔跑，穿過兩條小巷，往右轉便是主路。這樣的深夜原本應該是一片寂靜的馬路此刻卻亂成一片，人們抱著大小不一的行李瘋狂地朝著西門奔跑，不少車子混雜在其中，緊緊幾秒鐘的功夫便擠得水泄不通。
原來安全區內原本有這麼多人，這是時凈的第一反應，但下一秒就被強行拉回了神智，因為更加瘋狂的場景正在眼前上演。
人們慌亂地吼叫聲混雜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他們到底在喊些什麼，再加上車子刺耳的鳴笛嘶吼著，讓時凈覺得一陣耳鳴。
抬起手剛剛捂住耳朵，就見堵在最後一輛暗藍色車子不顧前面還擋著的人群，一個油門向人群沖了過去，躲閃不及的幾個人直接被撞飛出去甩了老遠，連聲呻|吟都沒能發出來，便以扭曲的姿勢毫無聲息地倒在了角落裡，暗紅色的血不斷擴散，染紅了地面上純白的雪花。
其他堪堪躲開的人根本想不到去咒罵那輛車子的主人，而是更加拚命地往前擁擠，腳上踩到還未涼透的血液也毫不在乎，他們眼中的驚恐早已讓某些東西變得麻木不仁。
其他開車的見到這個情況也顧不上太多紛紛效仿，一時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瘋狂起來。
「……這、這是……為什麼……」
撲面而來的執念和瘋狂讓時凈的雙腿不受控制顫抖起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後退兩步，這場變故太過突然，讓她向來精明的腦袋也在瞬間當機。
腳下的晃動越來越強烈，除了人群的吵雜和車輛的咆哮，另一種紛亂的聲音再不斷放大。
「轟——！」
「嗚哇！」
什麼東西劇烈撞擊發出的巨大聲響從不遠處的東大門傳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強烈的晃動，時凈連忙扶住旁邊的牆壁才穩住了身體，張大眼睛朝東大門的方向看去。
然而距離過於遙遠再加上人群的阻攔沒能完全看清，只是原本在那高高的圍牆周圍巡邏的管理層守衛今天卻一個都沒見到。
因為強烈的晃動和巨響，原本還在擁擠吵鬧的人群像是定格般陷入了一瞬間的安靜，下一秒，加倍的凄厲喊叫聲湧上了半空，人們更加拚命地朝前面擠去。不少人沒能站穩直接被踩在了腳下，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就已經被人海淹沒。
「……嘖，竟然真的是……」沉默了半天的羅斯先生低聲擠出這樣一句話，沒等時凈完全理解它要表達的含義，真相就直接被攤在了眼前，「凈丫頭，快跑！這裡太擠了從這裡走反而危險，稍微繞遠點也沒關係，總之快離開這裡！這是獸浪！！東大門那邊絕對是已經遭受到獸浪的撞擊了！」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腦袋裡轟然炸開，讓時凈陷入了短暫的茫然。
這個危險的辭彙一直都藏匿於想象之中，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真的會遇上。
獸浪，可以輕而易舉摧毀一個城市的災難，竟然就這樣毫無聲息地降臨了。
「凈丫頭！！不是發獃的時候了！獸浪之下再堅固的大門也挺不了多久！這麼大動靜絕對吸引了很多感染者，大門撞開后它們就會跟著衝進來，到時候就來不及了！」見時凈獃獃地瞪大眼睛站在原地望著瘋狂的人群，羅斯先生大吼一聲，讓她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啊……恩、恩恩！我知道了！」有些發虛的雙腿剛邁開第一步的時候有些發飄，讓她打了個踉蹌。
倒是爭氣點啊！！
心中暗罵了自己一句，深深呼吸一次，這才終於能順利地奔跑起來。
「喂，凈丫頭你往哪跑呢！？我讓你往西大門走啊！」見時凈瘋狂地朝來時的路跑，羅斯先生直接急了。
「我要去告訴大家一起跑啊，難道你讓我自己一個人逃走嗎！？」趁著喘氣的空閑時凈吼了兩句，叫她丟下家人苟且偷生，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已經鬧得這麼大了那群小鬼又不是傻子自然會逃走的，你回去也有可能找不到他們的吧！而且那個倉庫可是離東大門很近的啊傻丫頭！」羅斯先生有些氣急敗壞，它難得如此失態，可見獸浪究竟有多恐怖。
「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去！」但再恐怖也沒有用，這個時候說時凈一根筋她也認了，就算回去一個人都不在了，她也要親眼見證才甘心。
「……你……你真……」發覺到時凈的腳步非但沒減緩速度，反而更快了，羅斯先生一改剛剛的焦急，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放棄一樣再次開口，「末世里怎麼會有你這種多管閑事的小丫頭，真是沒辦法想象。」
「嘿、嘿嘿。」聽到羅斯先生放鬆了口吻，時凈喘著大氣笑了幾聲，「抱歉哈，羅斯先生，我這個人可是意外地很頑固的，以前常有人這麼說我呢。」
「恩，我看出來了，簡直無藥可救了。」像是看開了一樣，羅斯先生的聲音不再有剛剛的緊迫。
「所以、所以拜託了，再幫幫我吧，羅斯先生，這次我……」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向來古靈精怪的時凈表情有些痛苦，語氣也染上了些許哀求。
沒有任何著落的不安和突然降至的恐懼侵|襲了這個過於幼小的身體，從她來到這個世界，倔強地以自己所選擇的方式站在這裡后，被許多人懷疑且否認過，依舊固執地走到了今天。
不想失去的願望非常單純，所以現在——
「唉——」沉默了一秒，羅斯先生終究只是誇張地嘆著氣，「自然，誰讓高貴的本人現在的主人是你呢。」
「羅斯先生，你此刻在我心中的形象從來沒有這麼高大過。」
「……你以前是多小看我。」
剛剛還緊迫的氣氛終於稍輕鬆了下來，而東大門方向傳來的撞擊聲卻越加頻繁且強烈，稍微接近后，屬於野獸的吼叫聲也逐漸清晰，其中還夾雜著——感染者的聲音。
挺不了多長時間了。
得出這個結論后，時凈立刻在腦袋中構想著各種能夠通往西大門的路線。若是她自己一個人就罷了，也許還可以仗著羅斯先生跟瘋狂的人群擠一擠，但他們一行人中還有四個年紀更小的孩子，直接衝進去擠散了是小事，萬一被踩到了腳底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通到那邊的小路有很多，到時候臨機應變的話應該……
「到了！」
「還有生命反應在。」
終於看到倉庫大門后，時凈欣喜著除了耳邊環繞著雜亂的聲音和地面的晃動外，這裡還保持著跟她離開時相同的模樣，聽到羅斯先生探測后的結果稍微鬆了口氣。
還好自己回來了。
撐著膝蓋稍微平息了一下剛剛疾跑紊|亂的呼吸，事不宜遲地衝進倉庫內，結果剛到門口差點迎面跟裡面的人撞到一起去。
「嗚啊！！正、正正正恆！？」一個晚上都沒見到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時凈一時間沒能回過神來。
對面的陸正恆顯然也沒回過神來，兩個人一時間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愣在了原地。
「哇啊啊啊！！！小凈姐姐！！你跑哪裡去了啊啊啊啊！」這邊時凈正茫然著，腰猛地被人抱住，一低頭，正好看到小燁和小惠哭著撲過來抱緊了她。
「別別別，你們可別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時凈連忙拍了拍他們的後背安慰了兩句，「正恆，你跑哪去了！？」
「不是說這幾天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么，稍微調查的晚了點，回來的時候發現獸浪來了，這不就沖回來了，你剛剛又跑哪去了！」陸正恆飛快地解釋了兩句又反問道。
「本來沒睡覺等你回來，結果聽到外面有些異樣就到主路那邊確認情況了，發現是獸浪后就立刻回來通知大家快跑啊……對，快跑！！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了，小夏呢？還有另外兩個呢？」抬起頭來往倉庫裡面看去，卻沒發現裡面還有人在。
「見你不在我讓她帶著年紀稍微大點的小光和小忠先走了，我留在這裡等你一會兒，幸虧你回來的早。」聽了時凈的話后，陸正恆稍微鬆了口氣。
「誒？她先走了！？往哪走的？現在主路那邊擠得水泄不通反而危險啊。」時凈的心瞬間又提到嗓子那，雖然薛夏帶走了兩個年紀較大的孩子，但倉庫內所有人都普遍營養不良，絕對擠不過大人的啊。
「沒事，我讓她從側面小路走了，上次我們調查情報的那個，那條路繞太遠了應該沒那麼多人的。咱們也快去追吧，應該能追上。」陸正恆朝她點了點頭，兩個人一人扯住一個孩子，朝側面的一條小路奔了過去。
剛剛跑了沒有幾步，隔著好幾條小巷，高聳的建築對面「轟」地一聲傳來巨響，讓時凈腳步地節奏猛地一亂差點摔倒，心中的不安再次擴散。
她一點也不想去追究那聲巨響是什麼，但羅斯先生冷靜到漠然的聲音幽幽在耳邊響起。
「……東大門已經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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