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第814章


  段寒成接過碗,喝了口湯,看似反應淡淡,實則給秦漱一抹淺笑就已經是極為不易的了,“很好喝,謝謝。”


  “寒成,你跟我還需要說謝謝嗎?”秦漱拿著筷子,不知該放下還是做出夾菜的親密舉動,“我知道你還在怪我,怪我趁人之危,抓到你的把柄就威脅你,可你也要為我想一想,何況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也許對別人而言是挺好的。


  可對段寒成來說,說是生不如死也不過如此了。


  沒有了元霜,身上又負擔著段家的這些事情,逃不掉,也躲不掉,必須強製自己去麵對,還要跟麵前這個女人逢場作戲,每一個笑,每一個親密的肢體動作,都讓他感到無比惡心。


  “是挺好,我從沒說過不好,也沒打算要怪任何人。”


  段寒成笑著在說違心話,秦漱不會不相信,也壓根沒必要不相信。


  聽了段寒成的回答,秦漱滿意微笑,忽而想起什麽,筷子陷在碗中的米飯裏,像是思考過後才謹慎開了口,“對了……你猜我今天去買東西,遇到誰了?”


  哪怕再鎮定,手上的動作還是有一怔。


  段寒成沒有言語。


  “我看到俞淮了。”


  不是元霜。


  隻要不是元霜,便沒什麽好聽的了。


  段寒成恢複如常,漫不經心往口中塞著吃的,“是嗎?”


  “對啊,而且他還定了一件大衣,也不知道是送給誰的,我看挺漂亮的,就要來了。”


  段寒成沒當一回事,“可能是給俞思的新婚禮物吧,畢竟她馬上就要結婚了。”


  “才不是,尺寸才不合適呢。”


  秦漱這話無非就是要將話題往元霜身上引了,也是在試探段寒成的態度。


  見他像是沒什麽興趣,便不再言語。


  可安靜過後,還是忍不住又問了句,“不過我倒是聽說方小姐沒回睦州,說是要留下來參加俞思的婚禮,但究竟是不是,誰也不知道,你說呢?”


  “我說什麽?”


  段寒成語氣明顯有了低落的意思,“我說什麽?”


  他再次重複,讓秦漱有些被嚇到了,不敢繼續挑釁,畢竟她的地位還不穩,沒必要在這種時候急著印證些什麽。


  “……沒什麽,別這麽激動。”


  段寒成沒了胃口,放下了筷子,“你如果這麽感興趣俞家的事情,為什麽不去他們家?或是想辦法跟俞淮發生關係?”


  這次真是觸碰到段寒成的逆鱗了。


  不等秦漱想辦法圓場,他已經放下了筷子上樓去。


  秦漱咬了咬唇,深知這次是自己太心急,沒有把握好尺度,惹怒了段寒成。


  可從另一個方麵來說,便是段寒成還沒有徹底放下方元霜。—


  收拾了餐廳的殘局,秦漱忐忑不安上了樓,不知要麵對段寒成怎樣的怒火,可不管如何,她都是有能力承擔的。


  起碼她不是付黛那樣愚蠢的女人。


  她見過段寒成最脆弱的時刻,自然可以做到應付他的。


  打開了房門,段寒成正坐在陽台處抽煙,這次傷好以後,他便犯了很大的煙癮,不抽煙根本就無法熬下。


  秦漱慢步走了過來,站在段寒成身旁,將蜂蜜水放在他手邊,“抱歉,我不該提起那些,惹你生氣,可是……我沒有惡意,隻是不想你繼續活在過去。”


  “衣櫥裏那件就是你從俞淮手上搶來的?”


  段寒成的語氣並不是興師問罪,相反倒是很溫和,在昏暗的天色和天邊一輪寒色弦月的照耀下,他微微抬眸,那個表情跟月色一樣,是清冷的,可清冷中又有些柔和。


  第815章


  “……如果你想要可以告訴我,我會給你買,不要從他們手裏搶,明白嗎?”


  沒想到段寒成會這麽說。


  秦漱一瞬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來話。


  “聽得明白嗎?”


  段寒成卻又重複了一遍。


  秦漱點了點頭,眼眶無端泛酸,隻當段寒成是終於想通了,甚至知道珍惜自己了,“明白了,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段寒成表情略顯欣慰,“好了,早點休息吧。”


  他來這裏這段時間,兩人都是一同住在臥室的,畢竟答應了家裏要要一個孩子。


  可如今他對秦漱還沒有太多感情,完全隻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


  關了燈,秦漱是什麽都看不到的,包括段寒成的臉,畢竟每一次,他都不允許她看他,這一點她是能夠理解的,段寒成對她還沒有什麽感情,機械而麻木,也是正常的。


  漆黑環境下,身子不斷升溫,燥熱,陷入了天旋地轉之中似的,喘不過氣來。


  持續了很久。


  將近一個小時後,熱感才從身上消失。


  燈沒亮起來。


  身上的人卻先離開了。


  他體貼地將臥室的浴室留給了秦漱,自己去了隔壁。


  關上門,走廊倒是明亮的,去了隔壁洗漱換上衣服,下樓離開,段寒成就坐在樓下等,跟他對視了一眼,兩人各自無話。


  待那人走了。


  段寒成抬起頭,幽幽望著天花板,無聲歎了口氣才上樓。


  站在主臥門前,他輕敲門,“我有事,先走了。”


  連推門進去看秦漱一眼都懶得看。


  畢竟她並不是他的人。


  他也從未將秦漱當成自己的人。


  秦漱似是聽到了段寒成的聲音,高聲“啊”了下,急忙擦幹身子從浴室出去,走廊卻已經是空空蕩蕩,連他的背影都尋不到了。


  婚禮在即,元霜同樣在等待俞思的婚禮。


  婚禮過後,她便沒有理由再留下自己了。


  偏偏是婚禮之前,俞思似乎是有諸多不安,總是需要元霜陪著,哪怕是選購一些要贈送的伴手禮,也需要元霜陪伴。


  她的不安幾乎是放在臉上,不曾遮掩的,元霜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來。


  沒見過準新郎,不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


  元霜不敢妄加判斷。


  “你是不是不喜歡這個新郎?”


  結婚是答應了家裏的。


  這時候更是無法反悔的。


  隻有在麵對元霜時,俞思才不會撒謊,哪怕心中的難言之隱再多,也願意跟元霜說,“不是不喜歡……我隻是覺得很陌生,就這麽嫁給一個陌生的人,我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要怎麽度過了。”


  元霜輕握住俞思的手,還是將她當作妹妹看待,“不認識恰恰是好事,結了婚還可以從互相了解這麽一步開始,你看那些熱戀過後結婚,或者是長跑了七八年才談婚論嫁的人,結了婚後也未必就能過得好。”


  “方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了表哥?”


  婚禮上自然也會請段寒成的。


  到時候見麵,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在睦州,在景南的婚禮上,段寒成還可以拉著她的手跑出火場,還可以為了元霜連命都不要,這才幾個月過去,兩個人就已經分道揚鑣。


  段寒成身邊有了新人,或許過不了多久還會有孩子。


  元霜卻已經成了他的過去式。


  俞思替元霜感到擔憂,如果在婚禮上,她親眼看到了段寒成跟秦漱在一起,她會不會暗暗崩潰一場,這都是難說的。


  “沒有。”


  第816章


  在道別的那一刻起,元霜便強迫自己將回憶封存,更不允許自己在這段感情上再度心碎了。


  這回改成了俞思握住了元霜的手,“我會告訴表哥,我隻允許他一個人來,不讓他帶女人的,更不允許他帶那個秦漱。”


  “這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俞思才不管這些。


  總之在她這裏,她是不認可那個女人的,自然不想她出現在自己的婚禮上。


  可一方麵又要替俞淮著想。


  他對元霜的心思是人盡皆知的,既然元霜跟段寒成已經正式分開了,那就沒有再撮合他們的必要了,或許讓段寒成帶著秦漱參加婚禮,元霜也會真正死心。


  俞思想得太多,實在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站在俞淮這邊,還是段寒成這裏。


  可追根究底,什麽都沒有元霜自己真正的心思重要。


  “方姐姐,你如果跟表哥分開了,那有沒有考慮過我哥哥?”俞思沒什麽心眼,想知道便直接問了,不會考慮其他。


  元霜有些怔愣,沉吟片刻後笑出了一聲,“你哥哥,你是說俞淮?”


  俞思不懂她怎麽會是這麽個反應,“是啊,怎麽了?”


  “沒考慮過。”元霜言簡意賅,抹殺了俞思的幻想,“你哥哥心腸太黑,跟他這樣的人在一起,我怕自己被賣了還幫著算錢呢。”


  俞淮跟付清敘盛初遠那類人不同。


  他可以笑盈盈地籌謀自己的計劃,可付清敘本質是幹淨單純的,盛初遠則更為正直豪爽,元霜可以選擇後兩者,卻絕對不會選擇俞淮這一類。


  “怎麽會?”


  在這方麵,俞思便想要替自己的哥哥申辯兩句了,“哥哥如果真的是那種利益為上,心機深重的人,就不會讓我留在睦州那麽久,更不會在我回國後又給我物色了這門好婚事。”


  “那是因為你是他的妹妹。”


  “不。”


  俞思皺著眉,眼皮輕沉著,“方姐姐,你是在這種家庭裏生活過的,更應該知道,像我們這種人,生來就是被當作籌碼去利用的,被家族當作聯姻的工具,被兄弟姐妹當作爭權的對手,可哥哥從來不這樣。”


  或者在別人身上,俞淮就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可對俞思而言,他就是個好哥哥,僅此而已。


  這是俞思的幸運。


  卻不代表元霜會因此選擇俞淮。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從沒這麽想過。”元霜的態度很明朗了,也不用俞思進行二次試探,“我對俞淮沒那個意思。”—


  這話很快便傳到了俞淮耳朵裏。


  俞思麵上掛著幾分愧疚的意思,“哥哥,我不是有意的,隻是跟方姐姐聊到了那裏,便順嘴提起來了。”


  “你這麽衝動,把人都嚇跑了。”


  這些天仔細想過了,究竟是在什麽時候對元霜有這方麵的心思的,或許是在醫院裏,他攛掇了董事會的人找過去,要讓段寒成露麵。


  元霜卻以一己之力將他們擋在門外,替段寒成爭取了醒過來的時間。


  她的勇氣和堅韌,加重了俞淮對這個女人的印象。


  俞思低下頭,麵上的愧疚感更重了,“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幫著誰,所以才想要知道方姐姐的真實想法,便那麽問了。”


  “當然是幫你親哥哥,你真要幫段寒成那個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表哥,我就不認你這個妹妹了。”俞淮嚇唬著俞思,一想到元霜那裏,還要自己親自過去解釋一番才行。


  第817章


  俞思一臉的歉意。


  俞淮拿上外衣,不再跟她廢話,“行了,我先過去了,你以後管住自己的嘴巴,別再跟元霜胡說八道了。”


  趕過去,在一家兒童玩具店內找到了元霜。


  她站在一隻玩偶熊和玩偶兔麵前,不知道選那隻好。


  俞淮忽而從背後出現,“幹嘛不幹脆兩隻都買了,我覺得小采應該都會喜歡的。”


  元霜被嚇到,突然轉身,跟俞淮殷切的目光撞到,兩人一同輕怔。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元霜可不喜歡被監視,“你跟蹤我?”


  這一點俞淮可是冤枉了,“你剛跟俞思在這裏喝了咖啡,我猜你不會這麽快回去,就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你在這兒挑玩具。”


  說著。


  他上手抓住了那隻玩偶兔的耳朵。


  “既然舍不得兩隻都買,那就買兔子好了。”俞淮替元霜做了主,拿上兔子便要走。


  元霜才不理會,轉而拿走了那隻熊,“既然這隻兔子被你碰過了,我就不要了。”


  俞淮猜到了她會這樣,跟著她一起買了單,走出玩具店。


  不死心跟在元霜身後。


  元霜要攔車回自己所居住的公寓,俞淮上前攔住了她的路,“你就真的這麽討厭我,連讓我送你都不肯?”


  元霜麵色是無奈的,可語氣還是保持了柔和。


  她是不待見俞淮。


  可他到底是俞思的哥哥。


  這點麵子自己還是要給的。


  “我可以自己回去,為什麽要你送?”


  元霜反問回去。


  俞淮不自覺發笑,“你不把我當朋友?”


  “我不配跟你做朋友。”元霜側過身要走,肩膀輕撞開了俞淮,“讓開。”


  他沒有再跟上去。


  一直這麽跟著她是會惹她厭煩打擾到她的。


  這點分寸俞淮是有的。


  看著元霜在路邊攔了出租車離開,俞淮心下有無盡的憂愁無處訴,不過還好,起碼元霜已經跟段寒成分開了,以後他有的是機會,段寒成卻沒有了。


  回去時正逢範家來人。


  俞思坐在旁,低著頭,心思全然不在他們的談話中,也並沒有一個做新娘的覺悟,看到俞淮回來,仿佛看到了救星,忙不迭跑過去,“哥哥,你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兒?”


  俞淮看了眼範家來的人,像是範和昀的姑姑。


  “俞淮回來了。”範家姑姑站起來,“剛才我們還聊到你呢。”


  俞淮手下小動作輕拍了拍俞思的手背,“聊我什麽?”


  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範家姑姑看了眼俞淮小姨,“這不是聊你年紀也在這兒了,思思都要出嫁了,你要是想結婚我也好替你物色物色。”


  “那還是不麻煩您操心了,我有喜歡的人了。”


  當著家裏人,俞淮可以毫不顧忌這麽說,連帶著一旁的俞思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雖然早知道他對元霜有好感,但這也算得上是個秘密了,沒有任何人知道。


  要是就這麽告訴了家裏,還不知道要鬧出怎樣的軒然大波。


  “真的假的?”小姨側過身,不可思議看著俞淮,“你有喜歡的人,我怎麽不知道,是誰?”


  俞淮還沒傻到直接將元霜的名字告訴這些愛看熱鬧的人,“您心裏隻有思思,哪裏會管我?”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俞思知道哥哥不願意多談論這件事,尤其是在家裏,於是跟著打了兩句哈哈,將話題繞了過去。


  送走範家姑姑時俞淮沒去,俞思跟在小姨身後,手被姑姑握住,“就等著思思嫁過來了,我們家和昀提了好幾次要把婚期提前,可家裏出了事,這才委屈了思思這麽久。”


  第818章


  “沒關係的。”


  俞思巴不得一拖再拖,最好拖到不用嫁。


  可這顯然是癡人說夢。


  要不是年後範家忽然有人離世,婚禮也不會拖到這個時間。


  送走了範家姑姑,回去路上小姨再度提起了俞淮的事,“你們兄妹是最要好的,你知不知道你哥哥說的喜歡的人是誰?”


  “不清楚。”


  就算知道,她也不會就這麽告訴別人。


  小姨長歎了一口氣,“他這個年紀的確是應該結婚了,你爸爸前兩天還說要給他物色結婚人選呢,這下我看是懸了。”


  這個家裏犧牲她一個就夠了。


  不應該再多一個俞淮。—


  拿到了俞思送來的婚禮請柬,段寒成這份特殊,是她親自來送的。


  “我知道婚禮日子,不用麻煩你跑來一趟的。”


  段寒成收下了請柬,放進了抽屜裏。


  俞思麵容嚴肅許多,“表哥,你應該知道我送請柬來肯定不隻是為了通知你參加我的婚禮。”


  “那還有什麽?”


  說起來,這次元霜跟段寒成分開,錯全在段寒成身上,他應該愧疚,應該自責,可俞思在他身上卻找不到這些情緒,“秦漱,我不想你帶那個女人去參加我的婚禮,所以我是特意來通知你一聲的。”


  “你應該知道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這話仿佛在告訴俞思,不帶不行。


  俞思在這件事上卻異常堅決,“在一起又怎麽樣,你們又不是通過正規途徑下在一起的,她汙蔑你,威脅你要讓你坐牢,難道這些你都忘記了?”


  “那過去了,現在我們在一起了,我帶她去你的婚禮,也是名正言順。”


  俞思脾氣一向柔和,尤其是在家裏出了事之後,她的任性驕縱都沒了,反而變成了乖順,難得有一次會跟段寒成發脾氣,“表哥,你明知道方姐姐也會來參加我的婚禮,難道你就想讓她傷心嗎?”


  “傷心什麽?”


  不知段寒成是在裝還是真的不明白。


  俞思被氣得站了起來,“當然是看到你跟秦漱在一起會傷心啊。”


  “她不會的。”


  元霜一向是個愛恨分明的人,既然分開了,那麽段寒成跟誰在一起,她也就不會關心了,就算這兩人一同出現在她麵前,她也隻會一笑了之。


  “你怎麽就篤定了她不會呢?”俞思為元霜感到不公,“她心裏在想什麽,你知道嗎?”


  段寒成帶著笑抬起頭,看向俞思時倍感無奈,“當然知道,好歹我們也在一起了那麽多年。”


  “你跟不知道。”


  丟下這句話,俞思轉身離開。


  段寒成看著抽屜裏的請柬,眉宇中略感憂愁,帶不帶秦漱從來都不是問題,去不去才是他真正的問題。


  秦漱那裏時刻有人監視,她見了什麽人,幹了什麽事情,段寒成都會知道。


  又到了去秦漱那裏的日子。


  段寒成到的稍晚了一些,秦漱已經等了很久。


  熟練接過段寒成的外衣,真將自己當成了段太太似的,“早上段董打來電話,讓我們明天過去一趟。”


  “知道了。”段寒成應付得很是疲憊。


  “你怎麽了,好像很累的樣子。”


  為了騙取秦漱的信任,段寒成沒有將俞思婚禮的事情藏著掖著,側過臉,給了她一個笑,“沒什麽,就是下午俞思來找我了。”


  秦漱愣了下,“她找你,幹什麽?”


  “她要結婚了,來送請柬。”


  “是嗎?”秦漱跟在段寒成身後,“這是好事啊,先前範家有人去世,所以婚禮才延後了吧?”


  “嗯。”


  段寒成回答得不冷不熱,再次看向秦漱時,眼神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真摯,“她讓我婚禮上不要帶你過去。”


  這話一出來,秦漱卻不知道該怎麽接了。


  但為了將賢惠溫柔的表象延伸下去,還是暗暗吞下了這份心酸委屈,“那我就不去了,你們玩的開心。”


  “你不去了,我去還幹什麽?”段寒成從口袋中拿出請柬,隨手撕碎了扔進垃圾桶裏,“她不讓我帶你去,就是瞧不起你,順帶瞧不起我。”


  第819章


  婚禮前一天元霜便訂好了回睦州的機票。


  參加完婚禮會直接離開,一刻不做逗留,到時候段寒成在柏林,她回了睦州,兩人便再沒有任何關係了。


  這便是元霜想要的了。


  於其反反複複糾纏,藕斷絲連,不如就這樣分別。


  算準了婚禮時間。


  元霜走出公寓,想要打車過去,俞淮的車子卻一早便停在了樓下。


  他站在車旁,揮手跟元霜打招呼,“這裏。”


  元霜看到了他,卻當作沒看見似的,正要走,他卻跑過來攔住了元霜路,“這下也不能讓我送你?反正都是去參加婚禮,一起過去,這個時間你打不到車子的。”


  “你要幹什麽?”


  “不幹什麽,一起去參加婚禮而已。”


  元霜爭不過他,又怕耽誤了婚禮時間,隻好上了俞淮的車,坐下後沒忍住嘀咕了兩句,“分明是親兄妹,怎麽會是這個樣子的?”


  俞淮聽的不真切,可看元霜的表情也知道是在罵自己,“你說什麽?”


  “沒什麽。”


  係上安全帶,俞淮沒忍住笑了聲,“你要是想罵我,光明正大的罵就好,我又不會凶你。”


  元霜不作聲了,靠在椅子上,假裝入睡。


  俞淮看了她一眼,這個樣子的元霜反而多了一份真實,“你這麽去參加婚禮,就不怕在婚禮上遇到寒成?到時候老情人相見,如果他帶著秦漱,豈不是會很難堪?”


  “隻有你會那麽覺得。”


  俞淮自以為大發慈悲似的,給元霜想法子,“不如這樣,我當你的男伴,讓寒成也氣一氣,怎麽樣?”


  元霜莫名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裏滑稽居多。


  “他不會生氣,隻會笑我眼光變差了這麽多。”


  隻要能逗笑元霜,能讓她開心一點,俞淮不怕被損,“我跟他好歹也有表親的關係,怎麽就他優秀,我就這麽上不了台麵嗎?”


  元霜看著他,認真又誠懇地點了點頭。


  不想再聊起段寒成這個名字。


  元霜隻願這個人塵封起來,“對了,思思的結婚對象是個什麽樣的人,上次聽她提起來,她好像不太喜歡的樣子。”


  “喜不喜歡有什麽用,她倒是喜歡那個江譽,可江譽是怎麽對她的?”俞淮冷笑一聲,“和昀是個好人,也是真的喜歡她,嫁給他,俞思不吃虧。”


  “那就好。”


  婚禮過後元霜會離開,離開後或許就再也不會過來了。


  俞思在這裏過得怎麽樣,婚後的丈夫如何,她也隻能從別人口中聽說,如果她受了什麽委屈,她更幫不了她什麽。


  俞淮的心思更深,他知道用俞思婚禮這事拖不住元霜太久,“你真這麽擔心她,不如留下來。”


  “留下來做什麽?”元霜不是那種會為了感情拋棄一切的人,尤其她為段寒成做的已經夠多了,“睦州還有家裏的事情等著我去處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會那麽做。”


  “說白了,還是因為段寒成。”


  “隨你怎麽想。”


  她疲於解釋,更不會跟俞淮解釋。


  可俞淮卻是固執的,或許從打算跟秦漱聯手的那一刻起,他的目的就不一樣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寒成並不適合你,你們磨合了這麽久,還是分開了,你就不能試試跟其他人?”


  “比如?”元霜沒有任何顧及,揭開了俞淮的心思,“比如跟你?”


  “我哪裏不好,讓你這麽嫌棄?”


  元霜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冷笑一聲。—


  一場婚禮總是忙碌的。


  俞思是新娘子,是主角,從早到晚,沒有片刻停歇。


  第820章


  到了禮堂。


  受邀而來的賓客三三兩兩到齊了。


  俞思在後台等著,穿著高跟鞋的腳踝已經被磨紅,腳底板都是麻木的,好在宣誓過後便可以結束了。


  門被敲響。


  她轉過身:“進。”


  範和昀同樣很疲憊,不過他是男人,理應多照顧一點新娘子。


  拿了吃的和水進來。


  “是不是累壞了?”


  範和昀擰開了瓶蓋,“先吃點東西,很快就能結束了。”


  馬上就要成為夫妻了,俞思還是不怎麽習慣,在麵對範和昀時,一舉一動都是疏離的,接過了水喝了一口,身前範和昀卻忽然半蹲了下去,“腳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沒……”


  剛想說沒事,他便將藏在手中的噴霧拿了出來,朝著俞思腳踝泛紅的地方噴了噴,“這個有利於消腫的,要是還不舒服就告訴我,我來想辦法。”


  噴霧冰冰涼涼,腳踝上的腫痛灼燒感恨快被壓了下去。


  俞思搖頭,“好多了,謝謝你。”


  “馬上就是夫妻了,還說什麽謝謝?”範和昀將噴霧放下,他麵容上摻雜著點混血的特征,眼窩深邃,瞳孔深處是淡淡的淺棕色,像一顆透明的珠子,很幹淨。


  從商議結婚開始,他一直是個紳士,又溫柔,對俞思百倍體貼,可她總是心不在焉。


  他卻從未怪罪。


  甚至可以蹲下親自給俞思的腳踝上藥。


  她心中有愧疚,“我……”


  “我知道,你還不習慣。”範和昀卻好似沒想那麽多,“以後結了婚,成了一家人,總會熟絡的。”


  他這麽好,反襯的俞思太過不專一,但她也努力想要學習如何做一個好妻子,“好。”


  “那我先過去了,俞淮哥應該到了。”


  “好。”


  位置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俞淮就坐在元霜身邊,她渾身不自在,剛坐下便在尋找其他空位,“你是不應該坐在家屬位嗎?”


  “我讓思思安排的。”俞淮毫不避諱,“怎麽了?不喜歡?”


  元霜道了句:“無聊。”


  說完拿起包,走向了後一排的空位上。


  儀式就要開始了,這裏還沒有人坐,大概是不會來了。


  剛坐下,俞淮回頭看了她一眼,用口型問了句:“你這是何必呢?”


  還沒得到元霜的答案。


  範和昀便走了過來,他站在俞淮麵前,彎著腰,像是很恭敬的樣子,麵孔也是好看的,看上去是個溫柔的人,跟俞思算是郎才女貌。


  欣慰之餘,元霜沒注意到身旁有人走過來,熟悉的氣味剛進入鼻腔,隨之而來的是那道低沉又淡漠的嗓音。


  “不好意思,這裏好像是我的位置。”


  身子在座椅上僵硬了一瞬,不用抬頭,便已經可以辨認出那道聲音的主人。


  元霜沒有抬頭。


  自從分別,將所有話都說清楚以後,他們之間也就沒有再見的必要了。


  直接起身,沒有多看身邊的人一眼,元霜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俞淮回頭看了眼,對上段寒成森森寒意的眸,“怎麽這麽巧,分開了還能坐到一個位置上?”


  “閉嘴吧你。”元霜心下不可能沒有波動,麵上卻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


  俞淮能夠完全分辨出她的心思,“真是怪了,他竟然沒有帶秦漱來,聽說他們感情很好呢,初戀就是不一樣。”


  “你怎麽像個女人一樣,這麽喜歡聊別人的事情,不如去找當事人聊。”


  “你難道不就是當事人嗎?”


  對元霜,俞淮總有辦法氣她,可這並不是他的本意。


  段寒成的位置在後排,一抬眼便可以看到那兩道坐在一起的身影,俞淮想盡辦法在跟元霜搭話,元霜表情平淡,愛答不理,這便是段寒成所想的了。


  第821章


  哪怕來之前告誡了自己要平靜,可真當看到了元霜,目光便再也離不開她了。


  她跟俞淮坐在一起,他嫉妒,她回應他的話,他同樣嫉妒。


  嫉妒地想要衝上前將他們拉開,可理智卻告訴他不能這麽做。


  好在儀式很快開始。


  司儀站在台上,禮堂的大門打開,俞思的婚紗是簡便的,她身姿瘦弱嬌小,婚紗很合適,頭紗長長拖在身後,手捧鮮花,攙著俞父的手。


  這場婚禮並沒有一開始所預計的那樣盛大。


  因範家有人離世,婚禮往後一拖再拖,拖至現在,又不能高調舉辦。


  一切從簡。


  俞思麵上幸福的痕跡更像是擠出來的,不真誠,元霜是女生,最明白一個女人在婚禮上應該是怎樣的表情。


  總之一定不能是俞思這樣。


  站在台上,俞父將俞思的手交給了範和昀,畫麵和元霜所想的相差無幾,卻缺少了感人的那部分。


  俞思太冷靜。


  俞淮也是一樣。


  捕捉到她在說出我原意時的停頓,元霜輕聲道了句,“她是不是不想嫁給這個人?”


  “她是年紀小,不懂事,和昀人很好的。”俞淮敢跟元霜打賭,“絕對要比那個江譽好千百倍,敢不敢賭?”


  元霜輕瞥他一眼,“你真夠無聊的。”


  俞淮卻笑道:“思思是我的妹妹,沒人比我更了解她,要結婚過日子,還是和昀這種對她好的靠譜一些,江譽那種人,滿心滿眼就隻有工作。”


  “原來你拿她當妹妹,我還以為你拿她當籌碼呢。”


  這話裏譏諷意味很重,但的確如此。


  元霜一直以來就是這麽想的,也許俞淮對俞思有那麽點兄妹情,但俞父絕對是將這個女兒當成了一件籌碼,剛才將俞思交出去的表情,跟賣女兒得逞沒有任何區別。


  “生活在我們這種家庭裏,很難不被當作籌碼吧?”


  兩人看似有說有笑,新人的禮也快成了。


  繼續留在這裏,帶給段寒成的隻有刺眼和麻木,他想要起身離開,卻又直不起腰。


  比起痛苦,他寧願在這有限的時間裏多看元霜幾眼,也好過回去跟不愛的女人逢場作戲,不過很快,他的計劃就要成了,不過到時候元霜還有沒有在等他,便是未知數了。


  這場婚禮簡單,結束得也快。


  賓客三三兩兩離開,元霜還沒走,跟著俞淮去了後台,餘光往後瞥去,視線裏段寒成還坐在那裏,不知在等什麽,可他的表情又好像永遠也等不到了。


  莫名徒增了悲涼。


  換下了婚紗,穿上輕便的裙裝,車子就在外麵等著,要接俞思跟範和昀去度蜜月。


  元霜敲門進去,俞思剛拆下頭紗,回過頭喚了一聲,“方姐姐。”


  “這麽快就要走了?”


  “嗯,都安排好了。”


  這場婚禮是潦草的,就如俞思的婚姻,不願意嫁卻還是嫁了過來,可既來之則安之,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元霜站在俞思身後,手置放在她的發絲上,在她眼裏,俞思還是個孩子,卻被迫承受了家族的重擔,嫁給了自己不愛的人,哪怕心中千萬個不樂意,還是要笑著麵對。


  俞思回過頭,看著元霜的眼神有些鄭重其事,“對了,我看到表哥過來了,他沒有帶秦漱。”


  這話是特意說給元霜聽的。


  可元霜反應平平,“我看到了。”


  “我專程去找他,警告他不要帶秦漱來的。”


  知道俞思是為了自己,可這在元霜看來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我知道這是你的好意,可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帶不帶段寒成都有自己的主張,這麽做,好像顯得是我小肚雞腸了。”


  第822章


  “怎麽會,是我不想看見秦漱,又不是你。”俞思無條件站在元霜這邊,“何況秦漱是怎麽上位的,我們心裏都清楚,虧得表哥可以接受她,真不知道怎麽想的。”


  “他有自己的想法,我們無權幹涉。”


  從分開的那一刻起,元霜便做好了死心的準備,今天就算段寒成帶了秦漱,她也不會怎麽樣。


  畢竟這是他們的自由。


  門被敲響。


  範和昀換下了當新郎時的西服,看上去隨性恣意了許多,看到元霜在,好像認出了她來,“方小姐,你好。”


  元霜輕輕點頭。


  “怎麽樣,換好了嗎?”


  他走到俞思身後,肢體動作像是很想觸碰她,可又怕唐突了,抬起的手又放下,“車子在外麵等著了。”


  “差不多了。”俞思不冷不熱了許多,起身時目光留戀在元霜麵上。


  她像是有話想說,卻又礙於範和昀在,隻得作罷,笑著問了句:“方姐姐,你要是想要什麽禮物可以告訴我,我幫你帶。”


  “不用了。”元霜看了範和昀一眼。


  他照舊是和和氣氣的。


  跟元霜道別,俞思跟範和昀一同離開了禮堂,車子就在路邊等著,範和昀打開車門護著俞思進去,關門前看到元霜還站在樓上望著他們。


  “方小姐很關心你。”坐進車裏,範和昀輕描淡寫了句。


  透過車窗,俞思看了一眼,“是,她跟我的親姐姐沒區別,可惜婚禮過後她就要走了。”


  目送俞思離開,元霜也要走了。


  俞淮還在一樓的教堂沒走,大多賓客都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一些俞家的近親,段寒成也沒走。


  換了位置坐到後排。


  俞淮換到了段寒成身邊的空位上,兩人都沒有看向對方,而是直直目視前方。


  “你說你還來幹什麽?”俞淮話裏多少帶著點嘲弄,可這些話傷不了段寒成,“其實你來不是要參加婚禮,是想看元霜吧?”


  段寒成沒有吭聲。


  俞淮的話沒停,“自己沒有本事保住這段感情,就別躲在背後當一個怯懦的小人了。”


  “我躲在誰背後了?”段寒成嘴角噙著笑意,“雖然我不知道你接近元霜是什麽目的,可我還是要告訴你,隻要我在一天,就不會讓你欺負她。”


  “欺負她的人是你,不是別人。”


  看到元霜的衣角從樓梯上劃過,俞淮先一步站了起來,“如果你真不想元霜受委屈,就再也別出現在她麵前了。”


  走到了樓梯口,剛巧與元霜麵對麵。


  俞淮自然道了句:“走吧,我送你。”


  在元霜拒絕之前,他低低提醒:“寒成還在。”


  為了省的糾纏,元霜沒有拒絕俞淮,還是跟他走了,走過教堂中的排排座位時,餘光沒有在段寒成身上多停留一秒。


  這無異於是剜心之痛。


  可眼下,大權還沒到達自己手裏,段寒成不想再過被人製衡的日子,為此,他必須要忍下心痛。


  婚禮結束。


  段寒成是最晚離開的那批。


  默默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上,窒息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江譽看了他一眼,不敢擅自開車。


  “回去。”


  聽到了他聲音中的幹啞。


  江譽跟著不忍。


  元霜跟俞淮一起離開的畫麵他看到了,就如當初跟付清敘在一起是一樣的,這對段寒成而言都是痛心疾首的,卻又不能表現出來。


  “……秦秘書那裏來電話,說要您晚上回去一起吃飯,段董也去。”


  想要逃避卻沒有渠道,段寒成除了答應,別無他法,“知道了。”


  “您要是不想去,我想辦法替您推了。”


  第823章


  江譽有這個能力。


  段寒成相信。


  可現在他還沒能力去賭,“不了,沒有不想去,去不去都是一樣。”


  直到現在,他不過就是行屍走肉一具,尤其是在失去了元霜之後,不管做什麽,都是一樣,沒有分別。


  “對了,秦秘書說有事要宣布。”


  說到這裏,段寒成才睜開眼睛,瞳底有希望,他計劃的第一步便是從秦漱開始,隻要秦漱這裏成了,計劃也就完成一半了,這裏的計劃完成了,尋回元霜的希望也就大了點。


  得知元霜要回睦州。


  段寒成特地給景南打了個電話,想要元霜回去之後他多多幫襯著。


  可就算是景南,都無法理解段寒成,電話裏忍不住多罵了他兩句,“既然都這個樣子了,你就放過元霜不好嗎?”


  “我已經放過她了,我隻是想讓你在睦州多照看照看她,這樣也有罪過嗎?”


  “沒有罪過。”


  景南深吸一口氣,“對你而言是沒有罪過,可對元霜來說卻有負罪感,既然你選擇了家裏,就別再糾纏她了。”


  “你聽不懂我的意思嗎?”段寒成不知要怎麽解釋清楚自己的心情,“不要讓元霜知道,如果她有事情,麻煩你轉告我,如果可以,我都想要替她解決。”


  “她應該不想你伸出援手。”


  在元霜的世界裏,段寒成有了秦漱,那麽他們就隻有分道揚鑣這一條路,再無其他。


  他的幫助對她而言隻會是負累。


  可為了元霜,段寒成願意求景南一次,“這件事是我沒辦好,讓元霜受了委屈,可我隻求你,看在這麽多年兄弟的情分上,再幫我一次,最後一次。”


  段寒成這樣低聲下氣,景南是拒絕不了。


  他也知道,他拒絕不了。


  “我知道了。”景南不冷不熱答了聲,便掛斷了電話。


  現在是有很多人無法理解他的所作所為,可這都是段寒成的無可奈何,隻等事成,他會親自去向元霜賠罪,不管她接不接受自己的道歉,他都會將原委告訴她,也好給他們的結局畫上句號。—


  等待段業林和段寒成來的時間裏,秦漱已經安排保姆做好了一桌子吃的。


  一開始她是被關在這裏,哪裏都去不了的。


  後來段寒成放了她自由,再後來又給她配了保姆,這對秦漱來說便是進步了,隻要慢慢打動段寒成,她不信他心裏會永遠記掛著方元霜。


  這方麵的自信,秦漱還是有的。


  段寒成比段業林先到,進房先看了一圈,沒有段業林的身影,口吻自然地問了句:“父親還沒來?”


  “沒呢,他比較忙,晚一點是正常的。”秦漱將段寒成的外衣掛到了衣架上,竭盡全力扮演賢妻良母,對今晚的聚餐她勝券在握,隻因手上有了必贏的把柄。


  有了這個把柄,方元霜跟段寒成便再沒了機會。


  她也不用整日擔驚受怕,害怕他們舊情複燃。


  聽到門鈴聲。


  秦漱忙不迭去開門,將段業林迎到餐廳坐下,段寒成跟著下了樓,看到段業林,語氣淡淡喚了聲:“父親。”


  “嗯。”段業林應了,接著又看向秦漱,“特地叫我來一趟,是有重要的事情嗎?”


  秦漱拉開椅子,挽著段寒成的手讓他坐下,往高腳杯裏添了紅酒,自己卻隻倒了點果汁。


  舉起杯子,麵上的笑怎麽掩都掩不住,“先幹一杯慶祝一下,不然我可不說。”


  她好似全然忘記了自己是怎麽坐到這個位置上的。


  第824章


  段業林跟段寒成對視一眼,前者先扯動嘴角笑了笑,算是給了秦漱麵子,“那好,聽你的先幹一杯,不過這件事可千萬別讓我們失望。”


  “當然不會,不然也不會興師動眾找您過來一趟。”


  碰了杯,段寒成一飲而盡,這杯酒裏情緒很多,不僅是有參加俞思婚禮的悲傷,還有即將事成的痛快。


  秦漱放下果汁杯,鄭重其事地側身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醫院的檢查單子,畢竟那是她成為段太太的底氣,“我今天去了醫院,檢查出來,我懷孕了。”


  那張孕檢單不是假的。


  在這方麵,秦漱沒有造假的必要。


  她要靠的便是用這個孩子往上爬,有了這個孩子,才是真正有了籌碼。


  何況最近段寒成經常來這裏,她沒必要撒謊。


  最先作出反應的是段業林。


  他將孕檢單拿過來看了又看,確認是真的後麵上的欣慰濃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


  秦漱的表情就好似已經要當上了段太太,“我怎麽可能會拿這種事情騙您。”


  “好好好!”段業林一連道了幾聲好,接著站起來,將孕檢單拿給了段寒成看,“寒成,快看,你的孩子,我的孫子。”


  段寒成隻輕描淡寫看向了孕檢單一秒,“最近我會多找幾個保姆來照顧你,非必要就別出去了,養好胎兒要緊。”


  這話看似是關心,實則透著一絲古怪。


  秦漱沒有表現出來,何況正在興頭上,也就隻將這當成了段寒成表達開心的一部分。


  “好,你安排就好,我都聽你的。”


  段業林才是最開心的那個,“對,不過不用寒成來安排,他不細心,讓我來安排就好。”


  像是想到了什麽。


  又或許是意識到秦漱這麽快懷孕的原因。


  段業林特意囑咐了一句,“寒成最近工作忙的話就少來這裏,讓保姆照顧秦漱就好。”


  秦漱麵色忽變,正要說些什麽,話卻被段寒成給接走了。


  “好,我知道了。”


  他們沒有經過秦漱的同意,便自顧自商量好了一切。


  這不奇怪。


  畢竟秦漱在他們眼裏,不過就是個為段家孕育後代的工具,在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前,她是得不到任何尊重的。


  不過沒關係。


  等孩子生下來,母憑子貴。


  她不愁自己沒有以後。


  走時段業林跟段寒成一路。


  車上段業林不斷在跟段寒成叮囑著秦漱的事情。


  話說了很多,也說得很滿。


  段寒成聽進去的不多。


  段業林像是發覺了這一點,“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聽到了。”段寒成的回應平淡,“不就是要照顧好秦漱嗎?我知道了,我會派人過去的,保證她安安穩穩生下這個孩子,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她生下這個孩子。”


  要不是這個孩子。


  他跟元霜不會被平白拆散。


  孩子生下來了,他肩上的重擔才可以卸下。


  “你能這樣想就好,你跟元霜都別再糾纏了,以後有了這個孩子,你就是父親了,不該再跟從前的人糾纏不清。”


  這是段業林身為一個過來人給段寒成的忠告。


  可他卻總有辦法還回去,“是嗎?您當初娶柳姨,忘記我母親,也是因為不想再跟過去的人糾纏不清嗎?”


  有了這個孩子。


  段寒成不再懼怕什麽了。


  “那您為什麽又要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有時候真後悔,為什麽大哥會死。”段寒成話裏盡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如果他還活著,是不是就不用折損我的感情,隻為了讓您有個寄托。”


  段業林難以置信看著他。


  原本以為他早就不恨了,沒想到在他心裏,這段父子情早在他尚未察覺時就破裂了。


  “你一直是這麽想爸爸的?”


  “您不是我爸爸,或許從很多年前,你不顧柳姨跟母親的關係娶了她回家,那麽多年扶持大哥開始,我就知道您不是我父親了,我沒有您這樣的父親。”


  這都是借口,又或者說,這是導火索。


  從那個時候起,段寒成就不再對這個父親抱有任何希望,又出了元霜這事,他又怎麽可能還依賴著這段父子情。


  段寒成說這話時麵無表情,平靜地就像是在敘述家常這麽簡單,可對段業林來說卻是無法接受的,自己唯一的兒子還恨著自己,這比任何事情給予他的打擊都要大。


  “你現在說這些,是真的覺得自己可以獨當一麵了?”段業林不想失去這個孩子,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掌控他,“你別忘了,等秦漱的孩子生下來,段家就不是隻有你一個繼承人了。”


  “我沒忘,所以我才會讓她盡快懷孕。”


  段寒成看了段業林一眼,裏麵充滿了幽怨和哀愁,“難道你以為,我真的想要您手上的權力嗎?”


  “你不想要,不還是為了這些東西放棄了跟元霜的感情?”


  “不是我放棄了,是她累了。”


  元霜的疲憊在景南婚禮之前便有所征兆了,不管段寒成怎麽保證不能分開,走到了終點就是沒有辦法更改的事實。


  他也不想再繼續被人製衡。


  及時放手,給元霜一點空間,或許對彼此都好。—


  機票的是當晚的。


  卻被俞淮給纏住了。


  非要給她辦歡送會,他自己倒是喝了不少,喝得東倒西歪,一邊在替俞思能嫁出去了而高興,一邊又替元霜擺脫了段寒成高興。


  元霜一杯沒喝,他倒是都灌下了肚。


  喝光了最後一瓶也不盡興,將杯子倒過來,“酒呢,給我上酒。”


  “你別喝了,再喝下去我的飛機要延誤了。”


  元霜搶走了他的酒杯。


  他卻不服氣地要拿回來,“還給我,延誤了明天還有,後天也有,隻要你想走,哪天都有。”


  將杯子扣在唇邊,他要喝完最後一滴。


  那樣子很傻,很可笑。


  “怕就怕,你其實不想走。”


  這句話像是一擊,敲在了元霜心頭。


  看到了元霜的表情,俞淮像是猜對了似的,付之一笑,“怎麽樣,我沒說錯吧?你就是不想走,什麽為了俞思的婚禮,都是假的,你就是想留下來,看看段寒成跟秦漱能不能生活到一起。”


  桌下,元霜掐紅了自己的手指,看著俞淮的表情頗為複雜。


  “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不了解。”


  俞淮突然重重放下了酒杯,“我不了解你為什麽要吊死在段寒成這一棵樹上,他有什麽好,他那麽傷害你,讓你傷心流淚,你呢,又為什麽偏偏喜歡一個讓你心碎的人?”


  這話落在元霜耳中,是刺耳的,也是真實的,“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隻是想知道原因,好讓我也學習學習。”俞淮像是醉了,又像是沒醉,迷離的眸子裏倒映著苦澀,像是真的在虛心求教,“告訴我,好嗎?”


  第825章


  送了俞淮回家,元霜沒時間跟他磋磨。


  送走了他又趕往機場,路上卻一直堵車,時間本就緊張,偏偏遭遇了太多個紅綠燈,像是在刻意阻攔似的。


  到了機場,卻已經誤了航班。


  站在大廳,元霜找了個位置坐下,查看時間想要改簽航班,最早的一班卻要明天晚上。


  隻好先到附近的酒店將就一晚。


  剛辦理好入住手續,回到房間便接到了俞淮的電話。


  “你去機場了?”俞淮像是剛醒,醉意還沒退,話裏話外透著些許的迷離彷徨,“本來想拖住你的,可想想段寒成在這裏,留你在這裏指不定那天你就要跟他重歸於好。”


  “你要是喝醉了就多睡會兒。”


  元霜趕了路,半天參加了婚禮,晚上又在應付他,這會兒已經很累了。


  不想跟他多聊。


  俞淮卻強行不掛斷,掛了又打來,反反複複,“我沒喝醉,我就是在考驗你,考驗你會不會趁著這個機會對我做什麽。”


  “你要是喝多了沒吃藥就去吃點。”元霜滿是無可奈何。


  “我沒喝多。”俞淮反複強調著,“我是故意的,你看不出來嗎?”


  “無不無聊?”


  放下了行李,元霜進了洗手間,她渾身疲憊,不過是想盡快休息,養精蓄銳,在柏林這段時間的確是有些累了,應該盡早回去,周氏很多事情都在等著她作主。


  她卻在這裏被俞淮纏住脫不開身。


  俞淮卻好像很盡興,“不管怎麽樣,你沒有直接把我丟下就說明還沒那麽討厭我,之前跟我避嫌,不會是怕被誤會吧?”


  “你說完了?”


  察覺到元霜要掛電話了。


  俞淮急忙拋出了今晚的重磅炸彈,“不過我的確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這件事你要是知道了,大概永遠都不會想踏進柏林了。”


  “再給你三秒鍾。”


  “好好好。”


  俞淮無奈歎氣,“怎麽對我就一點耐心都沒有?不就是段寒成的事,他可能要有孩子了。”


  水龍頭的水是溫的,可劃過指尖,卻隻餘冰涼。


  一瞬,元霜好似沒了什麽直覺,可曾經的離別讓她清楚意識到,這一天早晚是要來的,不能避免。


  分開這段時間。


  段寒成跟秦漱在一起那麽久,有了孩子也是理所應當。


  “哦。”元霜恢複了平靜,看上去半點反應都沒有,“所以呢,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沒別的了的。”


  “你就一點不難過?”


  累。


  累到了極致。


  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了。


  元霜丟下幾個字,“難過,難過得哭了,行了吧?”


  掛了電話,關了機。


  世界清淨了許多。


  撐著洗手台,元霜身子發軟,快要倒了下來,可望著鏡子,不想自己的麵色繼續慘白下去,便還是扯出了一抹笑容。


  不管怎麽樣,她都可以平靜麵對。


  哪怕是看著段寒成膝下兒女雙全,元霜跟他隻不過也就是陌路,不應該再有任何欺負波瀾。


  俞淮特意打電話過來說這些,不過就是想看她的笑話。


  她不會讓他得逞。—


  千辛萬苦在秦漱身邊安插人手,得到了她懷孕的消息。


  轉而告訴元霜,就是為了讓她死心,可她的反應隻會令俞淮大失所望。


  酒醒了。


  俞淮狂灌了一口冷水進喉嚨裏,清醒了大半,下一步就是找到段寒成那裏了。


  秦漱懷孕了,段寒成反而不急不躁,不關心自己的妻子,反而住了出來,家裏隻安排了保姆照顧,大部分時間都撲在工作上,其餘時候更是如此。


  第826章


  對秦漱不聞不問,更別提娶不娶她。


  好似懷了孕,自己跟這個女人反而就沒有任何關係了,冷淡了不少。


  這是俞淮所獲得的消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卻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


  特地找到了段寒成,想要用隻言片語套一套他的話。


  跟婚禮上那個段寒成不一樣。


  不過幾天功夫,他好似又變了很多,更冷了,話更少了。


  麵對突然出現的俞淮,也隻是冷淡掃了一眼就要離開。


  俞淮用話攔住了他。


  “我把秦漱懷孕的事情告訴元霜了。”


  這事跟元霜說,她的反應不大,真正反應大的人是段寒成。


  他背著身,還沒回頭,俞淮便已經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悲慟和那份無可言表的震驚無措。


  這個秘密。


  他原本是打算瞞到秦漱生子的。


  甚至跟段業林說過了,為了孩子的安全要隱瞞這件事情,直到秦漱產子。


  哪怕不能隱瞞這麽久。


  等孩子過了三個月五個月,段寒成都有辦法跟元霜解釋,可眼下,卻是真的沒辦法了。


  這件事俞淮究竟是怎麽知道的,又是怎麽告訴元霜的,段寒成不敢想。


  俞淮的諷刺聲卻還在繼續。


  “怎麽了?敢做不敢當,這麽怕元霜知道?”


  段寒成不作聲。


  他便可以繼續。


  今天來為的不過就是要驗證元霜在段寒成心裏是否還有位置,激怒他,才是俞淮此行的目的。


  段寒成是知道這一點的,隻看他的理智是否能戰勝情感。


  像是在良久的考慮過後他才緩緩轉過了身,“我有什麽不敢當的,倒是有些人躲在背後隻敢玩一點小手段,工作上是這樣,感情上也是這樣,輸家就是輸家,一點長進都沒有。”


  “輸家?”


  “不是?”


  “是誰失去了元霜,好像不是我吧?”


  隻要他們分開了,俞淮就是有把握可以成功的,反而是段寒成,這次失去了就是徹底的,是一輩子的事情。


  段寒成自然知道,可他更知道,等得到了權力,不再受人控製,他就有希望再讓元霜回到自己身邊,哪怕她恨自己,他願意用一生償還。


  畢竟自己身上的罪孽已經還不清了。


  “我失去了,可你也沒得到不是嗎?”段寒成帶著笑,留下比俞淮更狠的話,“等你什麽時候真正得到了,再來我麵前耀武揚威吧,否則在那之前,我不是贏家,你也不是。”


  俞淮沒有被他的話刺痛,反而獲得了重要的信息,“看來你並沒有真的放下元霜,看來我的確應該小心了。”


  落地睦州先回了周氏。


  太多工作耽擱著,必須要回去處理。


  周嘉也還在獄中,周家這些事情都要元霜來,一連忙了幾天,顧不上接其他人的電話,俞淮打了好幾次,元霜一次也沒接。


  他急得要報警,生怕她遭遇了什麽不測。


  元霜接起電話時頭疼不已。


  “你到底要幹什麽?”


  俞淮長呼了一口氣,“好在沒事,這麽長時間不接電話,我以為你出什麽事了。”


  元霜刻意避開俞淮的電話,他卻不依不饒。


  “我能有什麽事?你別再煩我我就萬事大吉了。”元霜要掛電話,掛之前還是問了俞思一句,“俞思回去了嗎?蜜月怎麽樣?”


  她問起俞思,俞淮心裏隻有失望,“怎麽,你就隻在意她嗎?怎麽就不能問問我怎麽樣?”


  “不關心。”


  “這麽絕情?”


  元霜實在沒有廢話要跟俞淮說,“算了,我自己打電話問俞思。”


  第827章


  “等下。”俞淮沒少忘記要紮元霜的心,等她死心,自己才好趁虛而入,“你難道不想知道段寒成的事情?元霜,其實你可以大方問我,我們之間用不著那麽生疏。”


  每每聊起段寒成,不是元霜放不下,反而是俞淮,三番四次想要提起。


  或者說是試圖喚起元霜對段寒成的留念。


  她有些忍無可忍,“所以呢?究竟是你想告訴我,還是我想知道,我想你心知肚明,你要是打電話來就為了跟我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那下次還是別打了。”


  “行行行,我就是想氣一氣你。”在元霜麵前,俞淮再次認輸了,“思思回來了,還給你帶了禮物,什麽時候有空,我寄給你。”


  “寄給我還要我有空嗎?”


  俞淮又委屈起來,“怎麽對著我就跟吃了槍藥一樣?”


  “你不往槍口上撞,誰有槍藥對著你?”


  懶得再跟他多廢話。


  元霜掛了電話,處理完了手上的工作,離開周氏。—


  睦州沒了別人。


  元霜形單影隻一個人,連曾經經常踏足的西裝店都不再去了,放在段寒成家裏的東西陸續搬了出來。


  有一些私人物品需要元霜自己去整理。


  元霜特意抽空過去,崔姨看到她來,忙迎上去,雙眸含著淚意,淚光閃爍著,“元霜,你可回來了……我知道你回來了,可你怎麽都不回來?我問寒成,他說他要留在那邊。”


  “我們分開了。”


  不用解釋太多。


  一句話就可以說得清楚了。


  崔姨愣住了下,麵孔瞬間變得煞白萬分,抓著元霜的手更緊了些,“分開了?怎麽會呢,不是好好的嗎?”


  “不合適就分開了。”元霜看似淡然,可每次被人問起,心下總是控製不住會激起波瀾,麵無表情也是在刻意維持,“崔姨,我來隻是收拾我的東西,不麻煩別的。”


  “元霜……”


  崔姨眼淚汪汪,“可是寒成說你要是回來了可以繼續住,這裏他會過戶給你。”


  “不了,我不要他的東西。”


  段寒成的便宜,元霜不占。


  何況他即將要另外成家,元霜已經成為過去式,這點分寸感,她是應該有的,免得到時候秦漱找過來,到時候雙方都會一樣難堪。


  崔姨跟在元霜身後上了樓,“元霜,你走了我該怎麽辦,寒成說以後你住在這裏,我還照顧你。”


  崔姨是段家派來照顧段寒成的。


  段寒成不在睦州了,她也應該回去才對。


  可這些都不是元霜該關心的。


  “這件事您應該去問段寒成,這些不歸我管。”


  一旦分開了。


  元霜便將絕情的那一麵發揮到了極致,“知道您是好心,可感情這事本來就是說不準的,我明白您的意思……但走到這一步,到底是沒辦法挽回的了。”


  無視了崔姨眼眶中的淚。


  元霜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上了樓。


  除了自己的衣物,其他的東西早已經陸續搬走了。


  將東西都裝進了箱子裏,包括化妝品首飾,有些的是段寒成送的,可既然分開了也就沒有必要糾結這點東西。


  帶走才更顯得豁達,不計較。


  收拾完了首飾,藏在最深處的是段寒成送的那枚戒指。


  元霜沒帶走。


  畢竟這枚戒指是元霜打算跟段寒成結婚後戴上的,如今不可能結婚了,戒指也不用再帶上了。


  唯獨留下了戒指。


  元霜將其他的東西都帶走了。


  崔姨還在樓下,望著樓上,她給段寒成打了個電話,有時差問題,段寒成還是接了電話。


  第828章


  “寒成。”崔姨擦了擦眼淚,“元霜今天來了,說要把行李拿走,現在怎麽辦?”


  “跟我無關。”


  眼下秦漱懷了孕。


  段業林那裏緊張她緊張得要命,手頭上所有的工作都已經陸續交給了段寒成,他忙不過來,更沒時間去想元霜怎麽樣。


  她去拿行李了也好,這樣起碼不會被人懷疑他們沒有分開得徹底一些。


  隻有涇渭分明了,她才能安全下來。


  段寒成如今的所作所為,不過就是為了以後的安定,哪怕元霜以後不原諒他,不跟他在一起,這樣的結局他也是接受的。


  崔姨沒想到他會這樣想,更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麽,怎麽會突然分開。


  “你真的要元霜走嗎?她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真正狠下心來的時候,是不會計較那麽多的。


  段寒成聲線都跟著沉了沉,“我知道,分開是我們兩個商量決定後的,您不用挽留她,之後我會安排您過來。”


  聽到元霜下來的腳步聲,


  崔姨掛了電話,走上前幾步。


  “元霜……”


  元霜提著行李箱下樓,手上拿著一隻紅色盒子裝著的玉鐲子,買回來並沒有戴過,她很少佩戴這些。


  崔姨照顧了她這麽久,現在要走了。


  或許再也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留下點禮物也是應該的。


  “這個給您。”元霜將盒子拿給崔姨,“該帶走的東西我都帶走了,這個送給您,一直覺得很適合您。”


  崔姨搖著頭,“元霜,我不要這個,我是真心想讓你留下來的。”


  到底在這座房子裏住了這麽久。


  說不留戀是假的。


  可走的時候,元霜麵上是帶著笑的,“但我是真心要走的。”


  忙到淩晨才離開。


  段寒成出了電梯便點著了一根煙,抽完才走到車旁。


  江譽在等著他。


  工作時從早到晚都有監視,隻有離開了總部,段寒成才算提前一步離開了監視,從上到下,也隻有江譽可以信任。


  其餘的無非就是段業林的人。


  段寒成一邊要參與繁重的工作中,一邊又要小心這些人。


  江譽看出了段寒成的疲憊,想要關心,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已經在努力策反那些人了,段董年紀大了,早晚要退下去,這裏的東西早晚是屬於您的,他們都知道。”


  江譽這話是安慰,卻也是另一種感慨。


  段業林會老,段寒成一樣也是。


  他明白段業林是想要他有個孩子,是為了他好,可這對段寒成而言,卻是拆散了他跟元霜,也是毀滅了他最後一點希望。


  到了這一步,他不會再有所顧慮了。


  “我知道。”段寒成掐了煙,輕輕踩碎,“幸苦你了這段時間,等這陣子過去了,我給你放長假,你好好休息。”


  江譽卻不需要,“不,我想要留下來幫您,我從不覺得辛苦。”


  帶著笑看向江譽,段寒成眼中的苦隻有他懂。


  失去元霜這段時間,段寒成過得有多痛苦,隻有江譽知道,他越是不明顯的表現出來,實際上便越是壓抑。


  “怎麽會不覺得辛苦?”段寒成靠著車身,吐出一口煙,望著漆黑夜空,心中的空曠寂寥沒有別人會明白了,“連我都覺得辛苦了,很多次要不是你,我恐怕都會支撐不下去的。”


  “是因為方小姐?”


  “不是。”


  在段寒成的世界裏,自己早已經不配想起元霜了。


  從他沒有料理好家裏的事情,敗給了段業林和秦漱開始,自己就沒有能力再見元霜,更沒有資格了。


  第829章


  哪怕看到她跟俞淮在一起,都不敢再上前阻止。


  一個愚蠢到會輸給那些小伎倆的男人,怎麽配得上元霜?

  江譽更多關心的不是段寒成跟元霜的感情,而是能不能幫他走上權力最高的位置,“那接下來呢?”


  “按照原計劃。”對自己的父親,段寒成照舊存著那一份不忍心,“最後隻要把父親送到養老院就好了,至於秦漱,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


  “好,我都明白。”


  江譽實在是於心不忍,可段寒成身邊隻有他了,他隻能殘忍一些,“秦漱那裏,你還是應該去幾次,省的被懷疑。”


  段寒成沉默著。


  “……畢竟那個孩子,在生出來以前是你的,裝也總要裝得像一些。”


  知道江譽是好心,段寒成接受了這份好心,“知道了,抽空我會過去的。”—


  懷孕三月,身上的反應越來越激烈,孕吐症狀又太過嚴重,無數次去醫院都是保姆陪同。


  三月來,段寒成一次都沒有出現。


  秦漱打電話過去,同樣是一次電話都沒有接。


  正吐得難受,心肝肺好似都在往外湧,漱了漱口,保姆拿了毛巾遞給了秦漱,“怎麽樣,好些了沒有,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弄點清淡的。”


  保姆都是全心全意照顧。


  可秦漱懷孕以後脾氣就不太好,伸手一把推開了保姆。


  “吃吃吃,我都這樣了還怎麽吃得下去,你是想讓我吃,還是想讓肚子裏的孩子吃?”她嗓門很大,又沙啞,滿心懷著委屈,“我不吃,我要出去走走。”


  “那我陪你。”


  “不用,躲開。”


  推開了保姆,躲開了牢籠,秦漱拿上包便走了出去。


  被困在家裏那麽久,就為了孩子,她早就悶得喘不過氣了,又怎麽都見不到段寒成,她怎麽能不抓狂。


  在外麵隨便找了家餐廳,剛坐下要吃東西。


  便聽到隔壁桌子女人的聲音。


  “不用了,你快吃吧,不用一直顧著我。”


  那語氣裏透著甜蜜無奈。


  秦漱對這些聲音太過敏感,她不被愛,不被關注,自然不喜歡別人比她過得更好。


  轉身看去。


  對上了俞思的眸子。


  她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因為元霜,俞思自然看不慣秦漱,連共同在同一所餐廳用餐都膈應不舒服,那個反應太明顯,一下子便被範和昀發覺了,“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突然沒胃口了。”俞思拿上包就走。


  範和昀自然順著她,“好。”


  路過秦漱餐桌旁,她悠悠然靠在椅背上,麵上表情很是舒坦,畢竟是將俞思給氣走了。


  單手撫在了小腹上,慢聲道:“寶寶別怕,有媽媽在,不會讓人傷害你的。”


  這話明顯有針對以為。


  俞思步子停了下,替元霜覺得生氣。


  斜睨了秦淑一眼,冷笑著,“靠手段心機拿到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保多久呢。”


  “思思。”範和昀拉著她的手,生怕她跟別人起爭端。


  可秦漱正在氣頭上,又有了孩子和段寒成這兩大靠山,又怎麽會害怕俞思,她站起來,趾高氣昂,“你這是什麽意思,我靠什麽手段和心機了,某些人自己技不如人,怪的了別人嗎?”


  “跟你這種女人多說一個字都是恥辱。”


  俞思懶得糾纏理會,拉上範和昀便走。


  好不容易走出餐廳透了口氣,剛坐進車裏便打了電話給元霜,忍不住想要告訴她秦漱的囂張氣焰。


  電話剛打出去又立刻清醒了。


  她怎麽能一時衝動就跟元霜說這些,這會讓她傷心的。


  忙掛了電話。


  範和昀看了她一眼,“怎麽了?是要打電話給方小姐嗎?”


  “不,不打了,告訴她會讓她難過的。”俞思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爛漫的大小姐了,她應該體諒元霜,更應該明白她不想跟段寒成有任何牽扯。


  秦漱現在這個樣子,讓元霜知道,隻會徒增她的煩惱。


  範和昀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知道她的衝動是為了元霜,是因為友情想要抱不平,可站在丈夫的角度上,還是應該勸一勸她。


  “下次別跟那個秦漱起衝突了,段家現在很看重她。”


  俞思推開了他的手,眼圈發紅,氣不打一處來,“看重的究竟是她還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她憑什麽這麽目中無人?就因為方姐姐要不了孩子,段家就拋棄她,簡直沒人性!”


  第830章


  俞思的激動程度超過了範和昀的預料。


  他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麽安撫自己的新婚妻子,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著,“別氣了,畢竟她已經懷孕了,方小姐已經是過去式了。”


  “過去式?”俞思揮開了範和昀的手,“這才幾個月,方姐姐還沒走出來,他們就已經有了孩子,憑什麽?”


  “我不是這個意思。”


  雖然結婚了,可在感情方麵範和昀隻是單方麵需要俞思,俞思對他,隻是相敬如賓。


  難得這次有些失態。


  卻是為了別人的事情。


  俞思沒哭出來,可心裏的憋屈卻怎麽都消解不了,“算了,我今天先不回去了,我想先回家。”


  “回俞家?”範和昀是不願意的,畢竟結了婚到現在,兩人一直很忙,真正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不算多,可俞思這個樣子,他隻能依著她,“那我明天去接你好嗎?”


  俞思情緒不好,但沒忘記自己已經是範和昀的妻子了,不再是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了。


  她應該考慮範和昀。


  “好,我想回去找我哥哥,跟他說一下。”


  範和昀理解俞思是個好姑娘,又在意元霜,看到秦漱那個小人得意的樣子,自然會生氣,想要回去告狀也是理所應當的。


  “我送你回去。”


  他啟動了車子,緩慢將車開了出去。


  俞思整理了心情,“不好意思,本來答應了今晚陪你好好吃個飯的。”


  “沒關係,我理解的。”範和昀為人溫和,是典型的好丈夫。


  可結婚這幾個月了,俞思跟他之間的疏離感照舊沒有消除,反而是他的好讓俞思愧疚感更甚。


  因為他的好,她是真的打算安心下來跟他好好過日子的。


  回了俞家。


  範和昀本想送俞思進去,卻又知道她不太喜歡自己跟她的家人走得太近,尤其是俞淮,這才臨時止住了心思。


  “我就不送你進去了,免得父親看到了要讓我帶你走。”範和昀輕輕拉扯了下俞思的領口,擔心她著涼,“我知道你還不習慣範家的生活,家裏我會幫你解釋,你安心在這裏住下就是了。”


  “謝謝你。”


  俞思慚愧地低下頭,“我知道我太任性了。”


  “不會。”範和昀長著一張斯文儒雅的麵龐,跟他的人是一樣的,“明天我來接你。”—


  告別了丈夫回到俞家,剛進門便被保姆拉住。


  “小姐,你怎麽回來了?”


  俞思已經嫁出去了,就好像不再是俞家的人,蜜月之後也並沒有提起過回門的事情,俞父好似並不想讓她回來,俞淮對這個妹妹更加的不聞不問。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連家裏的保姆都攔著她。


  “我怎麽不能回來了,我哥哥呢?”


  俞思要上樓,卻被保姆擋住了路,“你先別去了,俞淮跟先生吵架了,不在家裏,不知道又跑哪裏了。”


  她回來的不是時候。


  可就算這樣,她也要留下來一晚上。


  “那我回自己房間休息。”


  “小姐。”


  拉不住俞思,她徑直上樓,剛走到樓上,迎麵便遇到了從書房裏出來的俞父。


  看到俞思回來,他下意識的反應則是這個女兒在範家闖了禍。


  自從俞家跟段家鬧翻臉以後,俞父回到柏林,段業林都沒給他好臉色,他這段日子也就仗著俞思跟範和昀的婚事揚眉吐氣了一把,心裏將這樁婚事看的看重。


  俞思突然回來,他精神跟著緊繃起來,沒有看到女兒的欣喜,隻有驚恐。


  “你怎麽回來了?”說著又看了看樓下,範和昀沒有跟著一起回來,“和昀呢,你們吵架了?我不是告訴你結婚了就要收斂一些,你以為俞家還能當你的靠山嗎?”


  第831章


  “爸,你在說什麽,我就是回來住一天。”


  俞思全然沒料到自己的父親會變成這個樣子,她知道他因為段家的事情是性情大變,可卻愈來愈嚴重了,“和昀知道的,他送我回來的,明天會來接我走。”


  “好端端的,你回來幹什麽?”


  哪怕俞思這樣說了,俞父還是不放心,“回去,你現在就給我回去。”


  兩人還在樓上爭吵著,俞淮剛巧從外麵回來,剛進門便聽到了爭吵聲,轉身就想躲開,樓上的俞父卻眼尖,一下子看到了他。


  “俞淮,你站住!”


  越過了俞思,俞父下了樓,走到俞淮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你又要去哪兒,我跟你說的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俞淮麵色無奈,“爸。”


  “行了,我先不跟你說這些了,你快把你妹妹送回範家去。”


  跟範家的聯姻是俞父最後一道依仗了。


  要是俞思不聽話,跟範和昀有點什麽,他的依仗道了,俞家才是真的完了。


  可他的心理俞思不懂。


  “爸,我就是回來住一晚,你為什麽非要趕我走?”


  俞思滿是不理解。


  俞淮卻沒給她時間多問,一麵是為了逃離掌控欲極度強烈的父親,一麵是為了將俞思送回去,“行,我送她行了吧?”


  拉上俞思的胳膊,不由她多問,直接將人帶到了車上。


  從回家到離開,總共沒有二十分鍾便又被送走了。


  俞思坐在車上,“哥,爸爸到底怎麽了?我結婚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可能是病情又加重了,總之他說什麽都依著他就是了。”


  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俞思卻憂心忡忡,“是段家嗎?是表哥?”


  “不清楚。”俞淮長歎一口氣,又忍不住發笑,“大概是快要掌權了,所以終於忍不住要下手報複回來了,這不就是段寒成嗎?睚眥必報。”


  這話反倒是俞思聽不懂了,“可是之前的事情不是和平處理了嗎?表哥報複什麽?”


  “報複我。”


  報複他趁人之危,趁著段寒成跟元霜分開,便試圖去撬牆角,還差點撬成功了。


  這中間的彎彎繞繞俞思並不懂,可她被夾在中間,實在是很為難,“哥,你就別跟表哥爭了,反正他都有秦漱了,跟方姐姐也不可能了,你何必拿這種事情去氣他?”


  “你傻嗎?”俞淮可不承認自己這麽做隻是為了氣段寒成而已,“一開始或許是為了出口氣,但現在早就不是了,過些天我就會去睦州。”


  “去睦州幹什麽?”


  俞淮的笑裏有自信,也是無所畏懼,畢竟他不是段寒成,沒有那麽多牽絆,“找元霜。”


  年底睦州那裏需要段寒成出麵一場會議。


  江譽跟段寒成一起調走後,秦和一人在那裏很是吃力,幾次申請過去都被駁回了。


  早就期待段寒成盡快過來了。


  接到了確認的消息,心口的一塊石頭才算落地。


  可對秦漱來說,這個消息可不是好事。


  難得見到了段寒成,卻是為了離別,何況元霜也在睦州,秦漱自然要多多小心著。


  孩子已經五個月大,秦漱到了走路都需要故意扶著肚子的地步,她走到段寒成麵前,伸手挽他的胳膊。


  “寒成,不如還是讓江譽回去吧,那點事情,不一定非要用到你的。”


  段寒成躲開了她的觸碰,眼眸中的冷愈加深重,更沒有一個即將為人父的為人夫的模樣,看秦漱時,更像是在看十惡不赦的壞人,那個眼神足以讓秦漱打冷顫。


  第832章


  “在這種事情上,你沒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孩子越大,段寒成對秦漱的態度越是冰冷。


  這點讓她無所適從,一麵又明白,自己對他而言就是個生子的女人,沒有感情就算了,曾經還算計過他。


  可秦漱必須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不能讓元霜動搖。


  “我是沒資格,可我懷了這個孩子,你必須對我跟孩子負責。”秦漱扶著肚子,艱難坐下,仰頭看著段寒成,又心碎又委屈,“你回去之後要是敢跟方元霜見麵,我一定告訴段董。”


  “我跟誰見麵,見了麵會幹什麽,跟你有關係?”


  孩子到了這個月份已經難以再做掉了。


  段寒成不再戴著麵對生活,這五個月他壓抑得足夠久了,早就忍無可忍了,“就算你告訴他又怎麽樣,我從來沒有保證過有了孩子就會娶你,是你一直在癡心妄想。”


  “你就算回去找了她又怎麽樣,她還會要你嗎?”


  段寒成對外是有了孩子的男人。


  元霜隻會避之不及。


  秦漱捅到了段寒成心窩上,可他卻不痛不癢笑著,“她不要我,我也不會要你。”


  “寒成……”


  秦漱愣了,眼淚刷得掉了下來,“你不要我,總得要這個孩子吧,你難道忍心讓孩子沒有媽媽?”


  想到了秦漱會用這一招。


  她一直以來想要的也不是段寒成的愛,而是段家的所有,這個孩子就是她的籌碼。


  “這個孩子不會沒有媽媽。”段寒成的目光鄙睨下垂,“這點,你大可以放心。”—


  走出了秦漱所居住的房子。


  房子裏有看管秦漱的保姆,外麵有司機看管她的出行,她去哪裏都有人監視。


  這一點也是段業林所允許的。


  畢竟他們更在意的是她肚子裏的孩子,而不是她本人。


  回睦州也是段業林答應的。


  機票已經買好。


  江譽留在柏林,段寒成單獨一人回去,他多少有些不放心,“要不我還是陪您回去吧,我不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真正不應該放心的是這裏。”


  等他一走,段業林會幹什麽,秦漱又要做什麽妖,誰也無法預料。


  江譽必須留在這裏。


  這點他心裏明白,“那您早點回來,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就別逗留了。”


  段寒成沒有給回答,眼神變了變,意味深長的。


  睦州早早進入了冬季,又是一年大雪紛飛,身邊的人卻已經不見了。


  去年段寒成還在雪中背著元霜,因此傷了腿,養了整個冬季,今年回來,卻連身邊的人都不見了。


  航班落地。


  秦和早早在外等著了。


  段寒成變得更為沉默,上了車一字未言,秦和看了他好幾眼,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被段寒成打斷了。


  “送我去酒店。”


  “……不回家嗎?”秦和說完才想起來,段寒成曾經的住處是跟元霜一起,現在分開了,如果重回舊地,難免的傷感。


  可傷感之餘,反而可以尋找些曾經的影子。


  秦和沒有惹怒段寒成,反而讓他改了主意,“算了,回去吧,不去酒店了。”


  睦州大雪,路本就不好走。


  車子堵在路上,段寒成目光循著雪景望出去,這麽一望,便錯覺似的看到了元霜。


  分開的這段時間,他不知是第幾次錯覺地看到她的影子了,在夢裏,在忙到昏倒,或是醉酒朦朧,無數個思緒不清的夜晚,他總會看到元霜。


  沒有一次是真實的。


  這次不一樣了。


  元霜就是元霜,她在睦州,沒有段寒成,她也一樣過得很好。


  第833章


  跟段寒成行屍走肉的頹靡生活不同,元霜的向上的,是陽光的,她回來後將周氏整頓的很好,就等兩年後周嘉也出來了,身邊尋求者不再少數,過得很是自在。


  這都景南告訴他的。


  最重要的一點,是付清敘回來了。


  去年他離開,可付家還有生意留在這裏,他是要回來的。


  回來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元霜。


  兩人撐傘走在雪裏,腳印深深陷在了雪中,付清敘的傘偏向了元霜這一邊,聲嗓如舊的平淡溫醇,“你真的不考慮離開這裏?你不應該有那麽多顧慮,隻想著別人,應該多想想自己。”


  “自己?”


  對元霜而言自己沒什麽可想的,“之前我原諒了段寒成,可爸媽這裏我一直沒有原諒,可到底那麽多年的養育之恩,我不能丟下周氏不管。”


  “付黛再過段日子就會出獄了,等接她出來……我就會離開睦州了。”


  兩人好歹有過一段婚姻。


  如果不是後來發生了那些事,未必會從此分道揚鑣。


  付清敘是想要爭取的,可元霜太過明白了,自己不被付家或是段家任何一家人接受,就算跟段寒成分開了,她也不會選擇重新回到付清敘身邊的。


  “那先祝你一路平安了。”


  漫天的白雪紛飛,轎車從旁駛離。


  段寒成坐在車裏,克製自己不去多看元霜一眼,知道回來後會有可能遇見元霜,卻沒想到會這麽快。


  心髒像是窒息了,上不來氣,目光定在前方,餘光卻瞥到了她在雪中對著別人微笑,他緊緊攥住了手,隻要再過幾個月,幾個月後,他一定不要再跟她當陌路。


  原定回來的日子隻有三天。


  時間很緊,不僅要處理工作,還要抽空跟景南見上一麵。


  他結婚這段日子以來過得怎麽樣,段寒成全然不知,自從那次離開了睦州,他便好像是脫離了自己的本體,成了行屍走肉,也不再過問其他事情。


  再次見麵,他的心不在焉與冷漠敷衍,景南又全部看在眼裏。


  “你上次囑咐我的事情我沒忘,元霜回來後跟我見過麵,她把周家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沒你想的那麽辛苦。”


  反倒是分開以後,段寒成才更像是那個愛而不得的人,失魂落魄的人。


  聽到元霜的名字,他垂著的眼眸才有了些許的波動,輕輕顫了下,又無助而不知所措地看向景南,“她一直是這樣,我早該知道的,沒有我她會過得更好。”


  “你說的對,這樣是很好。”景南早就不再秉持當初的意見,“如今你如願有了孩子,馬上就要當爸爸了,元霜這裏能不見最好是別見了。”


  連自己的朋友都在阻攔他們相見。


  段寒成的笑中多了自嘲的意思,不願再聊起元霜,畢竟一提起便心痛。


  “那你呢,跟遲非晚還好嗎?”


  兩個人約定好婚後相敬如賓,不過就是做戲而已,景南還做得到,對他而言也沒什麽困難可言,“沒什麽問題,她很好,我也很好。”


  生活看似平靜,可越是平靜的表麵下,隱藏的危機就越大。


  柏林那裏的事情景南一早就聽說了。


  可那些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幫不了段寒成什麽,但既然他回來了,關心兩句還是理所應當的。


  “工作呢,聽說段叔要退下來了?”


  這對段寒成而言意味著什麽,景南再清楚不過了。


  一個大家族,馬上到手的權力有多重,又即將登上怎樣的高位,別人不清楚,她卻是知道的。


  第834章


  可在段寒成身上卻找不到絲毫即將大權在握的興奮感。


  從回到睦州至今,他都是雲淡風輕的,像是失去了真正的血與肉。


  聽景南提起權力,滿心滿眼隻有無所謂的嘲弄,“是,馬上段家就真的是我的了,可那又怎麽樣?”


  “你知道你這個位置多少人想要嗎?偏偏你還不在意。”


  “誰想要?”


  總之他不想。


  他不過隻是想要回到當初可以跟元霜在雪中漫步,共吃同一份果盤,一起在房間倒數新年的日子,那樣的平淡,卻又是他人生中最輝煌的,不可磨滅的一筆。


  無論他如何想要回到當初,卻都是妄念了。


  一頓飯還沒吃完。


  窗外的風雪更大了一些。


  路上車流遭遇了堵塞,元霜原定要來的不是這家餐廳,可車子走不動了,路也堵住了,她隻好臨時改了目的地。


  算得上是避禍。


  車中人卻是滿心的不情願。


  “我千裏迢迢來一次,你就帶我來這種地方,未免有點太不重視我了。”


  俞淮可不是付清敘那種文質彬彬的人,他對元霜而言就是個難纏的家夥,以為回了睦州就可以擺脫了。


  沒成想他總是一個接一個的電話打過來,拉黑都沒用。


  這個時間段不在柏林跟家裏人等待除夕過年,卻突然跑到這裏。


  為了應付他,元霜隻好答應陪他吃上一頓飯。


  “你看看外麵的路,雪太大了根本走不動,你要是不吃就回酒店。”元霜不慣著這人,說白了她跟他的關係並沒有那麽好,連朋友都算不上。


  說是冤家,是仇人還貼切一些。


  俞淮嘴上埋怨著,卻還是先一步替元霜打開了門,“行,我知道了,外麵冷你先進去。”


  元霜身體不好,身子骨本就單薄,在雪裏走了幾步,嘴唇已經凍到有些發白了。


  這些俞淮都是看在眼裏的。


  外麵堵車,餐廳一樣是爆滿,沒有了包間。


  隻好在窗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元霜冷得抖了下,發尾上還有雪花融化後的水,整個看上去怕冷極了,俞淮知道她身體不好怕冷,卻沒想到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來,你先喝點熱水。”他倒了杯熱水,放到元霜麵前。


  惆悵望向窗外,雪的確不小。


  早知睦州是這麽個惡劣天氣,便不在這個節骨眼過來了,“我不知道睦州這麽冷,你沒事吧?”


  難得他也會好聲好氣安慰人,關心人。


  元霜喝了口熱水,體溫回暖,卻照舊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你要吃什麽快點吧,吃完我好早點回去,你也早點回去吧。”


  “我這才剛來第一天你就趕我走,你就這麽不想看見我?”


  他語氣裏透著委屈,表情裏一樣也是。


  隻有元霜知道他們的關係並沒有逾越,可在旁人看來,他們更像是鬧了別扭的小情侶。


  二人在樓下用餐,段寒成跟景南在樓上。


  外麵的雪勢太大。


  原定離開的時間被拖長了一個小時。


  在餐廳裏客人更多的是來躲雪。


  俞淮故意放慢了速度吃東西,那樣子不像是來吃飯的,更像是砸場子,元霜看出了他的用意,心中是無奈,卻又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把話說明白。


  “俞思怎麽樣了?”元霜開了口,又絞盡腦汁將話延續了下去,“你就這麽過來了,你家裏人要是知道了怎麽辦?”


  “方小姐,我已經三十多歲了,難不成去哪裏還要跟家裏報備嗎?”


  最近家裏的事情的確是有些多,堆積在一起,才讓俞淮不得不出來走走。


  他就是這麽個沒正形的性子,讓元霜也無可奈何,“你想去哪兒我管不著,隻是少來煩我,年底我很忙。”


  “忙什麽?”俞淮是個表麵儒雅,骨子裏傲慢紈絝的,又有著天生對人間煙火的不屑一顧,“忙周家那些事情?何必呢,你現在姓方了,何必管那些跟你無關的事情。”


  “你也跟我無關,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管?”


  沒時間再跟俞淮耗。


  元霜拿上包就要走,俞淮起身跟了上去。


  段寒成跟景南從樓上的包間裏出來,剛走出餐廳,便聽到了身後跟著出來的腳步聲。


  撐著傘要走進雪中時,段寒成鬼使神差回了頭,雪花紛飛落在了肩膀上,在寒霜凜冽的風中,他看到了元霜,元霜步伐原本很是快速,目光在接觸到段寒成那一刻時,倏然停住了。


  第835章


  緊跟著出來的是俞淮。


  回來了必然是會遇到的,卻不曾想是在這種狀況下。


  景南跟著駐足,率先一步反應道:“元霜,你也在這兒?”


  回了回神。


  思緒從段寒成那雙無盡淡漠的眸中抽離了出來。


  元霜垂眸含笑,回了個平淡無比的表情給景南,“有點堵車,所以來坐一坐。”


  “早知道一起吃個飯了,剛才沒看到你……們。”


  “們”字是後加的。


  畢竟俞淮也是後看到的。


  景南好奇他們怎麽會在一起,還想要多問兩句,段寒成卻好似站不住了,他走下台階,連招呼都沒有打,這算是失了紳士風度了,可對自己的前妻,他也無須保持風度了。


  就算再有風度,元霜也不會再多看他一眼了。


  反而是俞淮,卻趁機接近元霜,成了她身邊的人。


  景南看了眼段寒成的背影,略帶無奈,“那我們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吃飯。”


  會有機會嗎?

  怕是不會有了。


  段寒成很快就是要當父親的人了,那之後他跟元霜這個前任妻子隻能是離得越遠越好。


  他獨自一人走在雪中,腿上的傷是終身的殘疾,卻也很長時間不用手杖了,哪怕是會暴露自己腿上的的缺陷。


  雪又深又厚。


  他一腳踩進去,又艱難行走下一步。


  大衣衣擺在膝蓋上飄動著,背影看上去寂寥又單薄,景南走到他身邊,像是要扶他,卻被他躲開了,直到上車,他都沒有借助外力,像是要憑自己走出一段路。


  俞淮向前幾步走到了元霜身邊,“怎麽,還沒看夠?”


  元霜仰眸,斜睨了他一眼,帶著點怨氣。


  可俞淮不怕。


  不僅不怕元霜的怨恨,也不怕繼續戳她的心窩子。


  “別想了,他馬上就要是別人的丈夫了,等秦漱的孩子一生,人家才是一家人。”俞淮抬手,指尖想要去觸碰元霜的臉頰,卻被她偏過頭躲開了,“你呢,早就是過去式了。”


  “你少說兩句話會死嗎?”


  “我不會死,我怕你不死心,最後被秦漱那個瘋女人整死。”


  這才是俞淮所擔心的。


  秦漱已經懷孕快六個月了,在這個節骨眼段寒成回了睦州,她恐怕是睡覺都不安穩,生怕元霜會跟段寒成私下見麵,會和好如初。


  段寒成身邊的監視不會少。


  “用不著你操心。”元霜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怕秦漱的刁難。


  何況,段寒成剛才那個樣子,是連多一眼都沒給她。


  在兩人分開時,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彼此都要放下。—


  花了一天時間回了段氏開了會,秦和的年底總結交給了段寒成,來年這裏會由段業林派人接管。


  這些都是定好的。


  段寒成也答應了。


  秦和站在他麵前,遲遲沒有離去,眼中盡是不舍,“段總,真的不能讓我過去嗎?我也想跟你們在一起。”


  知道他的心,更知道他的忠心。


  可柏林有江譽,反倒是這裏不能沒有人。


  “你在這裏,我才能放心離開,沒有你在,我不能放心。”


  秦和低下頭,獨自消化了情緒,“好,我明白了。”


  那裏的事情處理完,段寒成還是想要回來的,畢竟這裏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元霜的麵孔才浮現,心髒處便忍不住得抽搐發疼。


  秦和發覺了段寒成的不適,急得上前了一步,“您怎麽了,還好嗎?”


  “沒事。”


  這份疼讓段寒成想起了周嘉也。


  是他辜負了元霜。


  回到柏林之前,他應該去見一見周嘉也,認罪也好,挨罵也罷,他都甘願。


  第836章


  提前找人脈,疏通關係申請了會麵時間。


  段寒成離開的日子因此延後了一日,當晚便收到了秦漱的質問信息,他沒有回,反而轉發給了段業林,讓他去處理。


  當初跟秦漱在一起,要孩子,隻是因為她可以為段家生孩子。


  在段寒成這裏,他從沒想過或是答應要娶秦漱。


  這一點段業林是知道的。


  到了見麵的時間。


  段寒成等到了周嘉也被帶出來,在裏麵這一年他變了許多,起初隻是眼中少了些戾氣,如今則是氣質從內而外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看到段寒成來,先眯了下眸子,又有些不解。


  “怎麽就你一個人來,元霜呢?”不等段寒成解答,周嘉也又哼笑一聲,“真是個沒良心的死丫頭,快一年了都不來看我。”


  “抱歉。”


  慚愧低下頭,段寒成難以啟齒。


  周嘉也眉心一動,不明白他的意思,“抱歉什麽?”


  段寒成將沉默持續了下去,掐著手指,仿佛是有難言之隱一般。


  “你什麽意思,是不是元霜出什麽事情了?”


  周蒼樊雲去世後,周嘉也跟元霜便成了彼此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哪怕吵過鬧過,可血緣斷不了,他很珍視這個妹妹,進來前才將她交給了段寒成。


  可段寒成的表情神態,就好像元霜出事了。


  他不可能不著急,“你說話行不行,啞巴了?”


  “我們分開了。”這是段寒成竭盡全力能說出口的了,隔著玻璃,看向周嘉也的眼神小心而自責,卻又是死寂的,“是我對不起元霜,抱歉,我辜負了你的囑托。”


  沒有回聲。


  周嘉也眼眸沉著,麵色中的焦急逐漸冷了、僵了。


  中途有怒火閃過,最後卻都一一壓了下去,良久後也隻是開口問了句:“元霜呢,她怎麽樣了?”


  在監獄裏,他改了很多,不光是性格。


  如今他隻要元霜活著,活著等到她出去,有他這個哥哥護著她,他不要她在為段寒成這種男人傷心落淚,這就夠了。


  將這些告訴了周嘉也。


  段寒成卻沒有鬆口氣,心中更沉了,如同漫天的雪都壓在了心裏,又冰又重,叫他再也無法安然入眠。


  走出了監獄,鋪天蓋地的雪裏無邊無際,放眼望去,整座城市都是白雪皚皚。


  雪裏卻站著一個人。


  看到段寒成,元霜同樣是一愣,他站在遠處沒有走近,眉宇裏有陰霾,有悲痛,這次懦弱的人是他,走向他的人是元霜。


  她走到他麵前,將傘撐到了段寒成頭頂,替他遮風擋雨。


  想必是看到了他瞳底的無助,一歎氣,主動寬慰道:“景南讓我來的,他說你還是自責,所以讓我來見一見你。”


  天冷。


  他們兩人身體都不好。


  元霜要了杯熱可可捧在掌心,喝了兩口,身子回暖了不少。


  “你見到周嘉也了,跟他說什麽了?”


  她問這話時沒有看段寒成的眼睛。


  段寒成隻喝了口溫水,坐在元霜對麵,渾身都是不自在的,在他的世界裏,自己是沒有資格跟元霜坐在一起的,他早就失去了匹配她的資格和身份。


  元霜願意來見他,願意跟他說話。


  對他而言都是受寵若驚的。


  “……沒說什麽,隻是告訴他,我們分開了。”


  回來後元霜沒有來見周嘉也,更不存在告訴他自己跟段寒成的事情,可段寒成卻先一步將這些告訴了周嘉也。


  元霜唇角展露一絲笑,那笑意複雜,連她自己都分不清裏麵是何種滋味,“他什麽反應?沒有罵你吧,他那個人就是那樣。”


  第837章


  “沒有。”


  想到周嘉也,段寒成更是無顏,掌心輕縮,指尖仿佛連接著心髒在疼痛,“他說,他早就料到了。”


  這一點倒是元霜也沒想到的。


  不過也是。


  她跟段寒成之間的阻礙實在是太多了,勉強在一起也不曾幸福,不是誤會就是被段家人阻攔。


  如今分開了,兩人也並沒有痛苦到活不下去。


  一個如舊生活,一個連孩子都有了。


  “對了,還沒有恭喜你。”元霜已經可以不痛不癢對著段寒成笑,甚至恭喜他馬上就要當爸爸了,“秦漱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兒?快六個月了吧。”


  原來他們已經分開了這麽久。


  這不是段寒成想要回答的問題。


  他莫名看著元霜,眸子裏盡顯悲傷。


  那個眼神元霜認得。


  他無助的,想要向她求助時,就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那個時候兩人還在一起,元霜看不得他痛苦難受,總會擁著他,摸摸他的頭發或是下巴,像是對待小動物。


  但那都是過去式了。


  元霜裝作沒看到段寒成的眼神,低頭喝了口水,輕抿了抿唇,努力措辭安慰段寒成。


  “其實你不用緊張,等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就知道怎麽當爸爸了。”她的樣子是溫柔的,言語寬容,可對段寒成而言,卻是一種溫柔的傷害。


  他不知該哭還是笑,隻能貪婪地多看元霜幾眼,“是嗎?可我一點也不想當爸爸。”


  “不要這樣想。”元霜像是真的放下了,不再愛了,“你這樣想,要是讓秦秘書知道了,會多傷心……或許你不愛她,但那個孩子呢,你終歸是要愛的。”


  “這是你想跟我說的,還是景南讓你跟我說的。”


  這對段寒成而言至關重要。


  元霜卻啞火了,不知該怎麽解釋才是對,“如果我說是我自己想說的呢?”


  “那我知道了,我會把這些話掛在心上的。”


  段寒成的笑容那樣柔和,卻又附帶另一種冷漠敷衍的因素。


  讓元霜摸不透,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你今天是要回柏林了嗎?”元霜將包裏裝著的東西拿出來,是一隻紮著蝴蝶結的禮盒,“麻煩你幫我把這個帶給俞思,新年禮物,之前她結婚,我都沒來得及送禮物。”


  她的行徑愈是自在,段寒成便愈是心痛。


  是不是從分開後,在元霜這裏,他就已經成了一個陌路,一個朋友。


  甚至可以讓他轉送禮物。


  心中千瘡百孔,麵上還是將禮物拿了過來,“好,可你怎麽不讓俞淮送?”


  “他不回去,說是要留在這裏,等年過了才走。”


  段寒成指尖輕輕蜷縮,“跟你一起過?”


  觸目所及,是段寒成眸底轉瞬即逝的試探,元霜知道,他並沒有真正放下,可他就要當父親了,不放下,她也必須逼著段寒成放下,這是為了他好。


  “嗯,我們一起過。”


  而逼著段寒成放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知道,她就要跟別人在一起了。—


  元霜走了很久,段寒成坐著未動。


  半年以來,身體裏始終緊繃著一根弦,在看到元霜,跟元霜坐下來共聊起俞淮時,又目睹了她在提起俞淮麵上那不易覺察的笑,這根弦轟然斷裂了。


  弦斷,餘痛遲遲未消除。


  直到秦和找過來。


  天色很晚了。


  他匆匆跑過來,“段總,你怎麽還在這裏,馬上要誤機了。”


  段寒成卻像是聽不見,滿腦子隻有元霜就要跟俞淮在一起這件事,痛苦與歡愉都被這個女人支配著,在真正失去她時,崩潰也隨之抵達。


  第838章


  秦和的手剛搭上來,他輕拍段寒成後背。


  段寒成卻像是感知到了什麽,忽而咳嗽了起來,咳聲劇烈,起伏太大。


  秦和彎下腰,“段總,你怎麽了?”


  猛咳了一口,腥甜的滋味從喉嚨上湧了出來,一絲血溢出了嘴角,止都止不住。


  秦和瞪大眸子,慌忙替段寒成擦拭鮮血,“段總,到底怎麽了,走,快去醫院。”


  段寒成知道自己沒事。


  失去元霜後身子便越來越糟糕了。


  這不算什麽。


  不過就是悲傷太過,才會忍不住咳血。


  等情緒下去了,什麽事都不會有,可失去的人,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秦和將段寒成扶上車,急著要趕去醫院,段寒成坐在副駕駛上,樣子奄奄一息,像是下一秒就要閉上眼睛離開。


  “段總,你忍一忍,到了醫院就好了。”


  段寒成不打算去醫院,“回家吧,我沒事,把機票改簽。”


  “可是。”


  “回去。”


  他是固執的,並且早就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了,就算是早亡都算是他的福報了,隻不過還是想要在有限的時間裏多看一看元霜。


  爭不過段寒成,秦和還是將他送了回去,扶著段寒成想要送他進去,他卻揮手躲開了,“你回去吧,我自己休息一會兒就好。”


  關上了門。


  幾乎快要撐不住跌倒。


  段寒成又走了幾步,才靠著牆壁緩緩滑坐了下來,房子裏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連那抹身影都找不到了。


  昏厥之際,段寒成抬起手,在空氣中虛無地抓了一把,口中呢喃著元霜的名字,可空氣寂冷,再也沒有人會回應他了。


  眼前一陣黑,他失去了最後一口氣,倒在了地上。


  “你真的跟段寒成那麽說了?”


  俞淮手上的刀叉還未放下,嘴巴沒有合攏,不可思議浮現在麵上,“你這麽說,經過我的同意了嗎?我有說過要跟你一起過這個年嗎?”


  他這人便是如此。


  分明來睦州,就是為了元霜而來,可他要麵子,不肯低頭承認。


  “那隻是騙他的說法,不是真的。”


  元霜又太過遲鈍,就算看破了俞淮的心思,也說破了,但並不打算應承他的這份感情,“隻有這樣說,他才可以一心回到柏林去當爸爸和丈夫,我不想看他內疚放不下的樣子。”


  “你還真是為他考慮。”


  這話裏醋意是濃的。


  俞淮頓時沒了胃口,“所以你就用我當擋箭牌,你把我當什麽了?”


  “他對你比較介意,隻有這樣說,他才會真的死心。”


  “可既然你這麽說了,我不跟你一起過這個年看來是不行了。”他又得了便宜賣乖,哪怕這不是元霜所想的。


  元霜無言,沉默地盯著俞淮的眼睛,“你早點回去吧,我不需要任何人留下來陪我。”


  她都這麽趕人了。


  俞淮還是不死心,“不需要任何人,那那個付清敘呢?”


  他之前是知道有這麽個人的。


  卻從沒見過。


  這些天去等元霜,見到過付清敘從她家裏出來,那個男人看上去文質彬彬,實則未必是個省油的燈。


  她身邊的任何一個男人,俞淮都會警惕著。


  “那是我的朋友。”


  聽了這話,俞淮隻會更不悅,“他是朋友,我是什麽?”


  答案就在唇邊呼之欲出了。


  突然打進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交談。


  元霜先一步接了電話,跟俞淮對視著,話筒裏卻是安靜的,她不解疑惑,“你好,哪位?”


  俞淮跟著壓低了聲音,“誰啊?”


  他話語落下,電話裏才有了聲音。


  第839章


  “方小姐。”


  竟然是秦漱。


  這個語氣和說話方式,無需辨別便知道是秦漱了。


  “你好。”元霜起身前看了俞淮一眼,拉開了椅子,她走向了餐廳外的露台。


  猜到了秦漱這個電話必然不是來跟她閑聊的。


  走到露台,元霜做好了心理準備,“請問你打電話來有事嗎?”


  有了孩子,馬上就要成為段太太了,秦漱完全不再需要在元霜麵前低聲下氣,冷笑聲毫不掩飾落了出來,“你說呢,你在睦州,寒成也在睦州,你們見麵了是不是?”


  “是。”


  “跟你見了麵他回來的時間就推遲了一天,方小姐,之前我一直以為你是懂得禮義廉恥的女人。”秦漱半點不客氣,憋屈了大半年的怨氣一股腦倒了出來,“寒成就要跟我結婚了,我們也有孩子了。”


  元霜深吸了一口氣,看在段寒成的麵子上還是忍了忍她。


  “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你如果要臉,就別勾引寒成了,行嗎?”秦漱太知道元霜的痛點在哪裏了。


  用段寒成攻擊她還不夠,又加上了孩子,“你不能因為自己生不了,就憎恨能給他生孩子的女人吧,當初段董讓你選,你清高,不肯讓別人生,現在是後悔了?”


  不等元霜反擊回去,手機突然被搶走了。


  俞淮不知從哪裏趕了過來,伸手便拿走了元霜的手機,貼到耳邊,他一字一句罵了回去。


  “秦秘書,你不會以為全天下所有女人都愛死了段寒成吧?你撿到的不過是元霜不要的男人。”


  秦漱的話他都聽到了。


  他的性子決定了他是忍不下去的。


  替元霜委屈,也替她心酸,知道她不會罵回去,便自己代勞,“說白了不過就個給段寒成生孩子的工具,怎麽,你們領證了?結婚了?如果沒有,還請你擺清自己的位置。”


  “你是誰?”


  “我的聲音你都聽不出來了?”俞淮冷哼,“你的合作夥伴啊。”


  秦漱眯了眯眸子,“俞淮,你怎麽會跟方元霜在一起?”


  俞淮目光裏是元霜刷白的麵孔,心疼她,不忍她再為了段寒成傷心下去,“因為她不要段寒成了,跟我在一起了,現在她是我的人,如果你再敢欺負她,你曾經幹的那些好事,我都會公之於眾。”


  摁斷了電話。


  俞淮將手機還給了元霜,將手收回來時,順帶捅了下她的眉心。


  “你蠢不蠢,就讓別人那麽罵你?連還嘴都不會。”


  默默收起了手機,元霜長歎一口氣背過身,迎麵吹著寒夜的冷風,讓薄薄的霜雪打在臉上,心下是無限的空曠,“還嘴了又怎麽樣,不如讓她罵兩句,她解氣了,過癮了,下次也就不會再來了。”


  就是她這樣的性子,才會被人那麽欺負。


  俞淮看不得她這個樣子,“今天要不是我,你就真讓人這麽欺負了是不是?她秦漱是什麽東西?”


  “曾經她或許什麽都不是,可她馬上就要成為段寒成孩子的母親了。”


  單憑這點,元霜就會讓著她,不跟她計較這麽多,“她懷著孕,你那麽罵她,她要是動了胎氣怎麽辦?”


  有雪花吹落到了元霜鬢角的發絲上。


  俞淮著迷看著,不自覺抬手,想要替她撫去那一片雪。


  她警惕抬眸,眉眼平靜,瞳孔皎潔卻幹淨漂亮,有著不易被察覺的創傷,在風中跟俞淮對視時,目光更是複雜到讓他難以忘懷。


  對視還在繼續,一秒兩秒。


  “你就那麽在意段寒成,連他的孩子都這麽在意?”俞淮再也控製不住,“你怎麽不多關心關心自己,那個孩子不是你生的,你關心他幹什麽,你難道不會難過的嗎?”


  元霜有血有肉,怎麽會不難過。


  可被俞淮這麽一問,眼淚竟然就要落了下來。


  在差點落淚時,她轉身看著夜空中落下來的雪,“秦漱打電話來的事情不要告訴段寒成,行嗎?”


  “不行。”俞淮咬牙切齒,“我肯定會讓他知道,讓他管好自己的女人。”


  元霜垂眸淺淺微笑了,“你不會的,你不會告訴他的。”


  她了解俞淮。


  不過就是嘴上功夫厲害,心還是軟的。


  “你憑什麽這麽篤定?”不用元霜回答,俞淮自己便有答案了,“就憑著我喜歡你,所以聽你的話,是嗎?”


  第840章


  因為舊疾發作,回柏林的時間被延後。


  景南親自上門為段寒成治療,看出了他的狀況很不好。


  “你再這樣下去,是會短命的。”


  收拾了藥箱。


  景南望著段寒成,不禁歎了口氣,“你真打算這樣下去?作為一個醫生,我還是建議你放下手頭上所有事情,好好去療養院待上幾個月。”


  “我哪有時間?”段寒成是不會答應的,尤其在秦漱這個女人沒有解決之前。


  “沒有時間也要擠出時間來。”景南走到他身邊,多看他蒼白的麵孔一眼便不忍心,“再說了,段叔叔不是已經病好了嗎?既然康複了,不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你吧?”


  段寒成的目光裏隻餘無奈,“要是這麽做,我這麽久以來的努力豈不是都白費了?”


  “是這些東西重要,還是身體重要?”


  失去了元霜,身體哪裏還重要。


  對段寒成而言,如今沒有什麽是真正重要的,不過報複秦漱與自己的父親,是維持自己繼續活下去的目標而已。


  如果連這個目標都喪失了,那他最後那口氣,才是真的會散了。


  跟段寒成對視一眼,便知道了他的選擇。


  景南轉過身,一副拿他沒轍的樣子,“你就折騰吧,真等倒下了可就晚了。”


  “不管怎麽說,還是又麻煩你跑來一趟了。”


  段寒成客氣了許多,讓景南頓感哽咽,“我們之間還要說這些嗎?你是不是太看輕我了?”


  “你結了婚,醫院又忙,我這麽突然叫你過來,原本就是麻煩。”他一字一句說著,麵上帶著些許笑,那笑意很淡。


  景南看穿了他的偽裝和冷漠,“你為什麽突然病發,是因為我讓元霜來見你,她跟你說了什麽?”


  這點不用想也知道了。


  段寒成卻不願再談起,“能聊什麽,不過就是些勸我放下的話。”


  “不止吧?”


  真正中傷段寒成,讓他痛苦萬分的,是元霜要跟俞淮在一起的事情,這對本就脆弱的他而言算得上是致命一擊了。


  要不是還想要洗脫身上的罪名,想要擺脫秦漱和段家的掌控,他恐怕便不會醒來了。


  段寒成沒有將實話告訴景南,“還能有什麽,真的什麽都沒有,你別多想了。”


  “我不管你們的事情,可你不能這樣下去了。”景南誠懇提議,“不如在這裏再留幾天,讓我把你的病情穩定下來了,你再回去?”


  難得的段寒成點頭答應了,“好。”


  可他又哪裏是為了景南的話和自己的身體留下來的。


  說白了。


  他隻是想留下來,親眼看著元霜跟俞淮在一起。


  隻有真的看到了,死心了。


  他才會無所顧忌地回到柏林,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甚至後果都不用考慮。—


  去了段寒成那裏一趟,又去醫院做了手術。


  回到家裏已是很晚。


  保姆做好了晚飯,一見景南回來,忙喊了遲非晚一聲,接過景南的外衣,“您回來了,快去坐,剛好趕上晚飯時間。”


  “太太呢?”


  雖然跟遲非晚沒感情,可表麵上還是相敬如賓的。


  在外人看來,他們夫妻感情很好。


  遲非晚下樓走到餐廳,見景南也在,麵上立刻展露了笑顏,“你回來了,今天沒有手術嗎?”


  “有一台,做完了才回來的。”景南給遲非晚遞了筷子,“還去了寒成那裏一趟,他又病了,這幾天大概都是要過去的。”


  “他不是要回柏林嗎?”


  雖然答應不再對段寒成抱有非分之想。


  可感情這個東西,原本就是不好控製的。


  第841章


  遲非晚是不幻想跟段寒成在一起了,可對他的關注和關心卻不曾減淡,心中始終保留著對他的那份好感,對他的事情自然也會好奇一些。


  “這不是病了,暫時晚幾天再回。”


  這理由騙不住景南不說,連遲非晚都騙不住。


  段寒成的身體不是鐵打的,可心是,他不會因為身體不好就留下來,反而會因為元霜留下來。


  遲非晚緩緩吞咽了食物,心中猶疑著,想要問,卻又說不出口。


  看出了她的遲疑,景南主動詢問:“怎麽了?”


  “段先生不是因為身體才留下的吧,還是因為方小姐,是嗎?”


  如果她隻是好奇,景南可以就這件事跟她多聊兩句。


  可她並不是。


  景南隻好隨口敷衍了,“不管是什麽原因,都跟我們無關。”


  “他們真的發的分開了,好好的為什麽要分開呢?”


  他不說,遲非晚卻控製不住想要問下去,“段先生一定很傷心,是嗎?”


  “晚晚。”景南聲色僵硬,不得以打斷了她,“別再問了,寒成也不想被人打聽自己的私事。”


  看到他像是有了慍色,遲非晚隻好打住不再問。


  晚飯後她獨自回了房間。


  因為是協議結婚,家中隻聘用鍾點工,沒有長期住家的保姆。


  遲非晚與景南一直分房睡,半年以來都是如此,不曾有變。


  回了自己房間,遲非晚心緒不寧,放心不下段寒成,思來想去還是打算約元霜出來一趟,親自跟她聊一聊。


  元霜對她的偏見早就放下了,沒有拒絕。


  第二天準時赴約。


  半年不見,她似乎更加溫婉動人,遠遠看去,身上自帶一股會令人平靜的氣息,哪怕曾經產生過那樣的誤會,可誤會一解除,便是真心將遲非晚當朋友的。


  她又比自己小,元霜不由生出了強烈的包容感。


  就如曾經向笛對自己那樣。


  “怎麽突然要約我見麵,出什麽事情了嗎?”元霜問話時的表情柔和美麗,無端令遲非晚平靜了下來。


  她張了張口,卻不知要怎麽說,“沒什麽事情,就是想讓你陪我逛逛。”


  “好。”哪怕是這樣無聊的請求,元霜也沒有拒絕,“你是要買東西,送給誰,景南?”


  遲非晚挽住了元霜的胳膊,這樣的姿態會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看起來也更加親密,“……算是吧,新年禮物,每個人都買。”


  元霜沒想那麽多,隻當她是拿不準主意,“那好,我陪你挑一挑,不過有沒有我的禮物啊?”


  她開著玩笑,泰然平和的笑容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


  遲非晚卻抬眸,望著她美麗的眼睛,嚴肅而認真道:“當然有,不僅有你的,還有段先生的。”


  提到段寒成,元霜才算是真正明白了遲非晚約她見麵的目的。


  麵上笑容一垂,連應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都有些不知道了,隻是那麽僵著,半句話都說不出,喉嚨像是被一塊浸了水的木塞子堵住了。


  遲非晚看出了元霜的局促和啞然,麵上閃現愧疚之色。


  “抱歉方姐姐,我不是有意要提起段先生的……隻是我。”


  元霜沒了聽她把話說完的心思了,“你來是想勸我什麽?還是有別的目的。”


  她能有什麽目的呢?


  在這點上遲非晚是無辜的,“不是的,我沒什麽目的,隻是景南跟我說段先生又病了,我想無論如何也應該讓你在知道的。”


  如果早一天,元霜或許會為了曾經的情誼去看望段寒成一番。


  第842章


  哪怕沒有感情了,噓寒問暖也是好的。


  可秦漱打了那通電話。


  這對元霜無異於是一道警示,也是明明白白告訴她了,段寒成就要成為別人的丈夫和父親了。


  不管她如何清白,也不該繼續跟他見麵。


  畢竟這對秦漱而言,一定算得上是挑釁。


  “我現在知道了,可我做不了什麽,因為我們已經分開了。”元霜耐心極強,大概是在經曆了那麽多,又經受了些許的苦難後磨礪出來的性子。


  何況遲非晚不算使壞。


  “難道分開了就不能見麵嗎?”遲非晚不解卻強調,“他病了,而且聽景南話裏的意思,應該病得不輕。”


  “那跟我也沒關係。”


  元霜始終堅持自己。


  她麵孔看上去冷若寒霜,是實打實的冰山美人,在提起段寒成時,那點柔和也從眸子裏消失了,卻不是真的不關心,而是不能關心,也再也沒有身份關心了。


  可遲非晚是看不到這一點的,“看一下也不行嗎?或許你去看了,他的病就能好得快一些。”


  “晚晚,我不是醫生,也不會魔術。”元霜是鐵了心要就此劃清界限了,為此不惜拖俞淮下水,反正在段寒成麵前已經拖了一次,也就不怕拖第二次了,“還有,我已經跟俞淮在一起了。”


  遲非晚睜大了眸子,“什麽?”


  “是真的,所以我沒辦法再管段寒成如何了。”—


  心緒平靜不下來,遲非晚的那番話和勸說,到底是在元霜心底裏掀起了不小的漣漪。


  俞淮得到消息過來時,元霜正一個人呆著,她鮮少顯露自己頹唐的一麵,回睦州後便在極力克製了,可還是不受控抽了根煙,指間漂亮又修長,夾著煙抽得樣子,莫名徒增了淒涼和蕭索。


  俞淮走到她身邊坐下,“怎麽,一個遲非晚,就讓你動搖了?”


  元霜冷冷瞥他,“你又來幹什麽?”


  “你都對外說跟我在一起了,不管怎麽樣,裝總是要裝一裝的吧?”


  她是不屑的。


  可俞淮是巴不得的。


  “不用裝,沒什麽意義的。”


  可俞淮不聽這些,突然從元霜手中搶走了那根煙,煙還沒燃燒完,他貪戀似的含住了煙嘴,上麵還有些濕潤,是元霜的氣味。


  這樣的舉動卻遭到了元霜鄙夷的眼神,“你幹什麽?”


  “既然都在一起了,一起抽一根煙又怎麽了?”俞淮就是如此。


  元霜在杜挽那裏時,他便是仗著這副死皮賴臉的樣子纏在她身邊的,“我那麽說不過是騙騙他們的,過了這段日子,我會主動澄清。”


  這不是俞淮想聽的,“你這輩子是怎麽就吊死在段寒成身上了?可據我所知,你們以前算得上是有仇了,現在為什麽又非他不可,不能試試別人了?”


  “別人?”


  元霜自嘲微笑,仰起了臉,約莫是剛抽過煙,麵上的色彩是不同的,多了些紅潤的顏色,眼神更迷離了。


  “別說是你了,就算我想要找付清敘和好,付家不會接受我,你們家裏更不會。”


  早在跟付清敘分開時,元霜便知道了,自己不再會將希望都放在男人身上,包括段寒成。


  俞淮卻不信邪,“你都沒試過,怎麽知道不可能?”


  “不用試。”


  “萬事別這麽絕對,不如我們打賭?”


  段寒成做不到的,付清敘失約的,俞淮未必不會做好,在俞家,俞父早已經失勢了,如今俞家全靠俞淮,他想要做什麽事情,娶什麽人,都不會有人阻攔得住。


  可元霜的心思顯然並不在他的身上,“俞淮……”


  第843章


  她失神迷蒙,思緒早不知飛到了哪裏,更沒有認真在聽俞淮說話,反而自顧自道了一句,“我想,我還是要去看一看段寒成,就當是最後一次,你說呢?”—


  吃了藥原定是要早早睡下的。


  家裏還是將崔姨調來照顧段寒成,自從段寒成與元霜分開後,崔姨便回了老宅,說白了就攬了個看房子的閑差,畢竟老太爺去世後,段業林留在了海外打理生意,段家就再沒別人了。


  得知段寒成回來,崔姨巴不得回來。


  給段寒成送了藥,看著他吃下,將室內調到了合適的溫度,“你早點睡,明天再看看狀況怎麽樣。”


  “好。”段寒成臉色依然是不太好的,“您也早點休息吧。”


  正要出去。


  樓下的門鈴卻響了。


  景南下午來過,晚上不太可能回來。


  聽到鈴聲,段寒成又坐了起來,“應該是秦和有工作上的事情,您讓他上來吧。”


  “那怎麽行?”崔姨隻關心他的身體,工作在健康麵前都是要讓路的,“有什麽工作不能明天再聊,你睡下,我去跟秦和說。”


  她才不聽段寒成的,快步下了樓。


  打開門的瞬間,嘴巴裏順便跟了一句,“工作的事明天再來說,寒成已經睡下了……”


  “崔姨,是我。”元霜站在門前,門外是鵝毛大雪,雪色明亮皎白,襯得黑夜不再寂涼,她身邊站著的,則是一臉不情願過來的俞淮。


  崔姨眸子亮了瞬,她日盼夜盼元霜跟段寒成可以和好,這下元霜真的來了。


  “元霜,你怎麽這個時間來了,快進來。”崔姨拉著元霜,寬厚手掌覆蓋在她的手背上,替她驅散了皮膚上的寒冷。


  元霜邁進一步,俞淮也跟著。


  崔姨這才看到了他,步子一停,“這位是……”


  “對了,這是……”元霜不知該怎麽介紹。


  俞淮沒安好心,直接搶了話過去,“阿姨你好,我是元霜的未婚夫,陪她一起來看望寒成的。”


  俞淮的語氣不像是陪元霜來看望段寒成的。


  更像是來耀武揚威的。


  崔姨再傻,也知道目前這是什麽狀況。


  站在元霜身邊,她意味深長看向她,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可看元霜並沒有任何表現,不禁心酸,替段寒成傷心。


  “你們先坐,我去樓上叫寒成。”


  原本是想要替段寒成拒絕的,可想起無論如何段寒成都是想要見元霜的。


  元霜點頭答應,看到崔姨上去了,她轉身看向俞淮,“你為什麽這麽說,會讓崔姨誤會的。”


  “誤會什麽?”俞淮看得明白,元霜就是太過矛盾,“你帶我來,不就是想讓段寒成看到我,誤會我們的關係嗎?我這麽說,隻不過是想讓他們誤會得更厲害些,沒錯啊。”


  “懶得跟你說,等會你安靜點,別亂說話。”


  俞淮知道,元霜隻是將自己當成擺設,擺給段寒成看,偏偏他就是上趕著,明知道被當作擺設,還願意來。


  “行。”俞淮破罐子破摔了,到一旁坐了下來。


  崔姨上了樓,段寒成隻當是秦和。


  聞聲看向了門口,“是秦和嗎?”


  “不是,是元霜……你要不要見?”


  這倒是段寒成沒想到的,他以為元霜再也不會來了,或者說她再也不會關心他的死活了。


  在段寒成猶豫時,崔姨補上了一句,“要不你休息吧,我讓元霜下次再來,今天太晚了,別耽誤你休息。”


  “等下。”


  崔姨私心不想段寒成去見,畢竟元霜帶了俞淮,可段寒成知道,今天不見,元霜下次便不會再來了。


  第844章


  不管身體再怎麽難受,段寒成還是下了地,穿戴整齊,滿懷希望下了樓。


  哪怕快要站不住了。


  可隻要想到元霜還在樓下等自己,他再難也要下去。


  慢步下樓,扶著扶手,崔姨在後跟著段寒成,想要伸手扶他,可他顯然不想被攙扶,畢竟那樣看上去未免太沒用。


  在元霜麵前,段寒成想要保留最後一絲體麵。


  下了樓梯,步伐更匆忙了,可沒等看到元霜,他便先看到了坐在旁等待的俞淮。


  心頓時冷了冷。


  可還是艱難下了樓,元霜聞聲站起來,外麵下著雪,又冷,她身體也不好,一入冬便要裹著厚厚的衣物。


  大衣裏穿著一件高領毛衣,元霜脖頸修長,又清瘦,哪怕裹得裏三層外三層,也不會顯得過於臃腫,望著段寒成時,眸子裏有過片刻的憐憫感。


  段寒成討厭被憐憫。


  尤其被自己愛著的女人可憐。


  “怎麽這個時間來了?”一開口,段寒成便忍不住要咳嗽。


  崔姨忙趕上去,將衣物輕蓋在他的肩膀上,“沒事吧?”


  哪怕唇色都蒼白了,段寒成還要扯出一抹笑來搖頭,“沒事,您去給他們沏茶吧。”


  “不用了崔姨,我隻是……來看你一下,馬上就要走了。”元霜都弄不懂自己來這一趟是懷著何種心情,“聽說你身體又不好了?嚴重嗎?”


  還會被她關心,這對段寒成而言便是恩賜了。


  可惜俞淮在旁。


  哪怕他努力不出聲,讓自己像個透明人一樣,可段寒成不可能不注意到他。


  元霜早前便告訴了他,她跟俞淮在一起了,段寒成有分寸,知道如今該怎麽跟元霜相處才不會讓她跟俞淮之間產生矛盾。


  “不嚴重。”段寒成慢步走過去,“坐吧。”


  他看向俞淮,努力維持著麵上的自尊,“俞先生怎麽不坐過來?”


  元霜這麽做,實在是過於刻意了,仿佛刻意要讓段寒成看到她跟俞淮在一起的樣子,好似不這麽做,段寒成就不會死心。


  俞淮沒有起身的打算,肩頸往後輕靠了下,扮作了害怕元霜責怪的樣子。


  “我是陪元霜來的,不是來看你的,你們聊,不用在意我。”


  似乎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了,元霜喚了俞淮一聲,“你去車子裏等我吧。”


  “可是我……”


  對上元霜的眼神,俞淮便啞然了。


  那個樣子很是聽元霜的話,就像是被元霜吃準了。


  “行,去就去,你們聊。”


  他們之間眉來眼去的樣子段寒成都看在眼裏,做不到為元霜高興,他還沒有那麽大度。


  俞淮走了出去,有冷風灌進了房間中,哪怕隻是輕微的冷氣,段寒成也感受到了,忍不住咳嗽了下,元霜緊張了瞬,忍住了情緒。


  “要不要喝點熱水?”


  到底在這裏住過,這裏也曾經是元霜跟段寒成的家。


  兩人曾在這裏過過一段甜蜜而倉促的日子,重新回到這裏,元霜心中有感慨,有懷念,可她跟段寒成都知道,回不去了。


  站起來正要去倒水,段寒成忽然拉住了元霜,隔著袖口,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別去,我不喝。”


  元霜迅速將手抽了出來,有些拘謹,又不再適應段寒成的觸碰。


  段寒成收回了手,“……抱歉,我知道是景南讓你來的,可既然來都來了,能不能跟我坐一會兒?”


  “不是景南讓我來的。”


  上次景南拜托元霜來勸段寒成,可造成的後果卻是段寒成大病一場。


  他不會再不聰明地去求元霜。


  這次是遲非晚。


  元霜沒有告訴段寒成,或許等他回了柏林,這就是最後一次見麵了,她不應該再對段寒成那麽殘忍,“是我自己想來的,我上次說得話有些嚴重,害你又病了。”


  “不是,是這裏的天太冷了,冷得我有些撐不下去,才會倒下。”


  哪怕是死了,段寒成都不會將責任推到元霜身上。


  可元霜麵上卻又愧疚,“等你回去,那邊自然會有醫生替你調理,馬上就要當爸爸了,一定要把身體調養好。”


  “我不想當這個爸爸。”段寒成知道這話有多不負責任。


  對他而言,原本也不用負責任。


  如今隻是在逢場作戲。


  可一想到還有四個月的時間,他便深感漫長。


  “不想?”元霜聽了這話皺起眉頭,失望之色太重,“段寒成,你不該是這樣的,一個女人為了你懷胎十月,不管怎麽樣,你都應該負擔起一個當父親的責任,否則連我也會瞧不起你。”


  第845章


  俞淮開車行駛在雪夜中,雪太深,身子一晃一晃,晃得元霜心髒疼。


  雪太大,覆蓋在前擋風玻璃。


  雨刮器怎麽都刮不幹淨,留下了條條水漬。


  元霜望著前方,目光逐漸模糊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不知為何傷感會突然鋪天蓋地降落,腦海中始終是最後離開時,段寒成站在玄關前,門打開,冷風吹動他的衣擺。


  他蒼白的手垂在身側,一隻手扶著牆,清瘦的臉頰上眸中神色是那樣的傷感。


  難過到好似快要落淚。


  元霜不想要看到這樣的段寒成,她懷念的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目空一切的段寒成。


  尤其是段寒成變成這樣,跟自己脫不了幹係。


  元霜的眼淚裏,同樣有自責。


  “你這樣哭,我心都碎了。”俞淮沒有看元霜,可耳畔她的哭泣聲卻無法忽略。


  她在啜泣,在為別的男人流淚。


  俞淮知道元霜跟段寒成的感情,卻沒想到分開這麽久了,還會為了段寒成流淚,還會哭成這個樣子。


  元霜抹了淚,下一行淚又止不住地流,“我不是有意的,沒有克製住,抱歉了。”


  “為什麽要跟我抱歉,你願意在我麵前哭,證明你把我當自己人。”俞淮哽了哽,還是繼續補上了一句,“可你是為了段寒成哭,這點讓我一樣難過了。”


  “他那個樣子,我沒想到他會病成這樣。”


  “心疼了?”


  俞淮握緊了方向盤,“我也想那麽病,讓你這麽心疼。”


  元霜不哭了,斜睨了俞淮一眼,“你有必要嗎?”


  “怎麽沒必要?”俞淮這都是真心話,“你的眼淚都是段寒成的,哪天能施舍一滴給我?”


  “沒人會想要這種施舍。”


  “我想要。”


  雪夜很平靜,風冷。


  俞淮先將元霜送到了住處,車子停下了,車燈照耀著前方,映出茫茫白雪。


  兩人都沒有下車,元霜坐在副駕駛,麵頰上的淚痕還沒幹,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俞淮側了側臉,“今天晚上我還算聽話吧?”


  “你要幹什麽?”元霜的悲傷褪去了,對俞淮多了一分警惕,“你知道隻是做戲。”


  “我知道。”


  他可不是付清敘那麽好糊弄的男人,更不是為了感情就會低聲下氣的,既然為元霜做了事情,就一定要她付出些什麽,這才是俞淮,是一個商人,“再怎麽樣我也替你做了事,你是不是應該補償我些什麽?”


  元霜擰了擰眉,“你要怎麽補償?”


  “如果我要你吻我一下呢?”


  “你瘋了是不是?”


  她轉過身便要下車,俞淮一把將她拉了回來,“好了,我就是想跟你一起過除夕,這樣總可以了吧?”


  元霜掙脫了他的手,“可以,行了吧?”


  不想再跟他糾纏,元霜打開車門一腳踩進雪裏,阻力太大,雪太深,每一步都變得苦難了很多。


  好不容易走了門口,雪色有些暗,好在門前有一盞燈,可燈影下卻好像站著一個人。


  不等元霜看清楚。


  那個人便走了過來,身上帶著陣陣的香氣,戴著厚重的圍巾,雪飄在元霜眼前,遮擋了視線。


  剛看到了女人的頭發,一巴掌便落在了臉上。


  那巴掌太重了。


  重到好像是匯聚了全身的力量,元霜沒站穩,竟然被那巴掌打得退後,腳後跟又是深深的雪,一個沒站穩便跌倒在了雪裏。


  俞淮還沒走,坐在車裏看到了元霜摔倒。


  他下車跑過去,剛趕過去,便聽到了秦漱的聲音,“方小姐,這一巴掌是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給你的,你實在是太不知道收斂,太不懂得廉恥,也太沒有人性了!”


  第846章


  彎腰將元霜扶起來。


  俞淮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觸目是她高高腫起來的臉頰,沒忍住上手推了秦漱一把,“你幹什麽,你瘋了是不是,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嗎?”


  “我當然知道,是我肚子裏孩子父親的前妻。”秦漱仗著這個孩子,天不怕地不怕,逃脫了段寒成監視,趕到了睦州,就為了給元霜一個下馬威。


  畢竟段寒成在睦州這幾天,他們已經見了兩三次。


  再這麽下去,秦漱擔心自己真的會成為一個生孩子的工具,如果讓元霜白撿了這個便宜,她一定會不甘心。


  “沒事吧?”俞淮扶著元霜,摸到了她冰涼的手。


  元霜臉頰火辣辣的,耳朵短暫的出現了嗡嗡聲,有些聽不到俞淮的聲音。


  她本來就佩戴著助聽器,耳朵不能再受傷,這一巴掌再次給耳朵添了心傷,耳蝸中痛到了底,她捂著耳朵,不光是因為疼,還有心底裏的屈辱。


  可秦漱看不得她這麽惺惺作態,“去見寒成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會有今天?你真當我跟別的女人一樣是吃素的,我能讓你們離婚,就不會再讓你們破壞我們。”


  “你說夠了沒有?”俞淮聽不下去,他將元霜擋在身後,要不看在秦漱是個孕婦的份上,早就忍無可忍對她動手了,“你真當段寒成是什麽香餑餑,所有女人都愛他?”


  “不愛嗎?”


  秦漱冷笑,雪花落在臉上,融成水,“如果不愛,她幹什麽要三番五次糾纏寒成?”


  斷斷續續聽到了秦漱的話,元霜拉著俞淮,從他身後走了出去,麵頰紅腫,卻不缺少倔強,“我沒有糾纏段寒成,我承認我的感情沒有那麽快消失,我見他,也是想把話說清楚,讓他當好這個爸爸。”


  “你以為你是誰?”秦漱又揚起了手,像是要把這段時間被段寒成冷落、被忽視的積怨發泄在元霜身上,“這是寒成的孩子,他當然會做好這個爸爸,用不著你多事!裝模作樣!”


  手正要落下,卻被俞淮抓住。


  碰到這個女人他便嫌髒,立刻往後推了一把,秦漱沒站穩,肚子又是有重量的,不受控製往後仰了下。


  俞淮這一推是有些重的,秦漱沒料到他真的敢動手,那份被侮辱的氣瞬間燃起,“你護著她幹什麽,她不過就是個段寒成不要的女人,你還真是愛撿破爛!”


  “秦小姐,請你自重。”元霜警告了聲。


  可她卻揚手又要打過來,俞淮及時推開,手下力道卻沒控製住,竟然重重推倒了秦漱。


  懷著孕跌倒,這對身體的損傷本就嚴重。


  秦漱痛了一瞬,可麵子上不能落了下風,好不容易逃脫了段家人的監視趕到睦州,為的就是給元霜一個下馬威,好保全自己的位置。


  既然都來了,便一定要把戲做足了。


  看到她跌倒在雪裏,畢竟她懷著孕,元霜還是伸手去扶了。


  可還沒碰到秦漱便被她反手推開了。


  “滾開。”秦漱手掌埋在雪地中,不屈服地仰著頭,努力捧著肚子站起來,本身便已經搖搖欲墜了,還強撐著要爭這口氣,“怎麽,一邊吊著他,一邊還不放棄寒成,方小姐,你還真是夠貪心的。


  元霜站在她麵前,張了張嘴巴卻不知道要說什麽,俞淮看不下去她被欺負,被這麽羞辱。


  “秦小姐,你這麽千裏迢迢過來,不會就是為了放兩句狠話吧?”俞淮嘲諷的目光放在了她的腹部,“你這麽跑過來,難道不怕傷了這個孩子,如今你理應想辦法保住這個孩子,才是你的大事。”


  第847章


  拉住了元霜的手腕。


  俞淮要帶著她走,秦漱又擋住了路,這次沒等俞淮吭聲,元霜率先一步站了出去,“秦小姐,我想我說的很明白了,我去看望段寒成,隻是出於朋友之間的情誼,不是因為別的,我跟他從來沒有舊情複燃的打算。”


  “話說的好聽,如果沒有,為什麽還要見麵?”


  “我們是和平離婚,為什麽不可以見麵?”


  秦漱仗著這個孩子,已經無法無天,嘴上功夫贏不過,便伸手去推元霜,元霜下意識抬手揮開了秦漱的胳膊,俞淮順勢拉住了元霜就走,肩膀撞在了秦漱身上。


  她再次後仰,這次摔得更重了些,痛吟聲溢出喉嚨中。


  元霜回頭看去,瞳孔中映入了雪中的一抹鮮紅,是從秦漱身下溢出的。


  腳步止住了。


  “等下。”


  俞淮沒看到那抹血,依舊不以為然,“別管了。”


  “她流血了,秦漱流血了。”元霜驚呼了一聲,掙脫俞淮的手跑過去幾步,近距離看到了從秦漱身體中流出來的血液,站在原地,全身血液逆流,恨不得代替秦漱流血。


  可是晚了。


  秦漱捂著肚子,一聲聲在喊好痛好痛,臉色煞白,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流淌了出去。


  她仰起臉,求救又無助地表情,眸子裏都蓄滿了淚,不再囂張跋扈了,用那隻沾滿了鮮血的手抓住了元霜的衣擺,“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血留在了元霜的衣擺,可她卻無動於衷,早已經忘記了該如何反應。


  是俞淮衝了過來,他不瞎,一樣看到了秦漱身下流淌出來的血,可條件反射還是拿開了她緊拽著元霜衣擺的手,護著元霜退後了幾步。


  “沒事的。”俞淮很清醒,也知道這下闖禍了,手摟著元霜的肩膀,卻不忘安慰她,“別怕,不是你,是我推得她。”—


  深夜。


  還未睡下。


  段寒成掌心拿著屬於元霜的那枚戒指,她戴上沒多久便取了下來。


  從這裏搬走,戒指卻沒帶走留了下來。


  拿著戒指,仿佛可以感知到上麵元霜殘留下來的溫度,可沒等感受多久,連困意都未曾降臨,便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電話是俞淮打來的。


  聽到俞淮的聲音,段寒成隻有心碎之感。


  他無法接受元霜真的跟俞淮在一起這個事實,可不接受也沒用,是自己親手將元霜弄丟了。


  元霜每次從他身邊,心碎是真的,無力也是真的。


  俞淮打電話來,段寒成隻當他是以勝利者的姿態來挑釁的。


  可他不怕。


  哪怕是挑釁,隻要能多聽到一些元霜的事情,他便覺得是值得的。


  俞淮措辭了很久,才有勇氣將這通電話打出去,他跟段寒成是情敵,是有私怨,可秦漱這個孩子有多麽來之不易,俞淮是知道的,現在因為他,這個孩子沒了。


  不管跟段寒成曾經有什麽私怨。


  這件事上,他都是大錯特錯,今後怕是都沒有臉再見段寒成了。


  “有事嗎?”段寒成遲遲沒有聽到俞淮的聲音,主動禮貌開了口,“你送元霜回去了嗎?”


  俞淮深吸了一口氣,心髒猶如被一隻手捏了一把,擠到了嗓子眼,呼吸上不來,更喘不上氣,冷汗從後背冒了出來。


  人生中這樣的時刻不多。


  他怕是此生難忘了。


  “寒成,你來趟醫院吧。”


  瞬間坐了起來。


  段寒成緊緊捏著掌心的那枚戒指,鑽石仿佛嵌到了掌心中,“怎麽了,元霜怎麽了?”


  第848章


  “不是元霜……”俞淮低下頭,不是沮喪,是強烈的自責,“是秦漱,你快來一下吧。”


  “秦漱在柏林。”


  “她偷偷跑來了。”


  這點段寒成沒想到,可一旦聯想到醫院,便不難猜出發生了什麽,那個孩子不是他的,卻是他計劃裏的最後一環,籌謀了這麽久,就等孩子生下來了,可孩子卻突然沒了。


  段寒成再怎麽樣,也無法淡定下來了,“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元霜跟你在一起嗎?”


  “孩子都要沒了,你還關心元霜?”


  這句話是衝動的。


  俞淮卻收不回來了,段寒成不以為然,失去了孩子,卻對這個失去的孩子冷漠到了極點,“如果她在,你安撫她一下,我怕嚇到她。”


  “段寒成,你是不是聽不懂我的意思,現在是你的孩子沒了。”俞淮實在是不解,他寧願段寒成破口大罵自己幾句,也不要他這麽無動於衷的,“你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沒了,是我推了秦漱!”


  “這筆帳我會跟你算,你用不著著急。”段寒成的淡然超出了俞淮的想象,“孩子沒了沒關係,但別嚇到元霜。”


  “你是瘋子!”


  俞淮咬牙切齒,手掌攥在一起,額角的青筋都在跳動。


  瘋子這個稱號,段寒成接受了,“就當我是瘋子吧,可你既然跟元霜在一起了,就一定保護好她,千萬別讓她嚇到了。”


  俞淮這下無言,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段寒成卻不痛不癢,幽幽補上了一句,“她的孩子也沒有過,所以我怕她看到同樣的場景,會想起自己的當初。”


  洗掉了身上的血。


  元霜找到了坐在走廊中的俞淮,回過了神,細想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秦漱跌倒了兩次。


  或許從第一次她便不舒服了,第二次摔倒才會小產。


  這麽算來,他們兩個都是始作俑者。


  可秦漱是為了找元霜才會過來,俞淮是為了保護元霜才會動手推她,再怎麽樣,元霜都不能夠讓俞淮因為這件事被牽連。


  走到了俞淮麵前,他慢悠悠抬起了眸子,“好些了嗎?”


  “你快走吧。”元霜不想任何人因為自己被牽連了,她走到俞淮麵前,“你快走,等秦漱手術結束了,不管怎麽樣我都會承認是我推了她,就算我不承認,她也不會放過我,你留在這裏,會因為我受牽連。”


  “你當我是什麽人了?”


  俞淮苦澀扯笑,抬手握住了元霜的手,將她拉到了自己麵前,輕輕靠在了元霜的腰上,“是我恐嚇了秦漱,是我推了她,是我讓她小產失去了孩子,我要是讓你替我攬罪,那我成什麽人了?”


  “可你是因為我才會推她的。”


  元霜這次沒有推開俞淮,“你快走吧,馬上段寒成就要來了。”


  元霜沒有在開玩笑,她有把握,段寒成會護著她,可這件事是因為她而起,段家為了這個孩子付出了多少努力,段寒成也因此跟她分開了。


  現在孩子沒了,不光是段寒成,連元霜都有前功盡棄之感。


  她是罪人。


  這三個字就這麽烙印在了腦海中。


  俞淮不再倚靠著元霜,可他的手還沒脫離,他望著元霜,嘴唇剛動了下還沒說什麽,段寒成便趕了過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跟著的還有秦和。


  身體本就不好,這樣的嚴寒,又是深夜,光是走到這裏,便用光了全身的力氣。


  秦和扶著段寒成,在看到元霜的時,段寒成掙開了秦和的攙扶。


  他快步走了過去。


  第849章


  孩子沒了不會讓他心痛,元霜與俞淮相握著的手倒讓他皺了下眉,卻也在努力克製不表現出來了。


  “秦漱呢?”段寒成幹咳兩聲,臉色差到了極點,“她人呢,怎麽樣了?”


  俞淮主動鬆開了元霜的手站起來,在她還不知道怎麽跟段寒成解釋時,便早已暗暗想好了,要承擔所有責任,秦漱是他推的,元霜那一推並不重,反而是他的一推一撞,才是真正讓秦漱流產的原因。


  “還在手術,可醫生說過了,孩子沒了,現在在努力保住大人。”俞淮說這話時沒有半點的退縮和惶恐,他這麽說,實則跟赴死沒有任何區別了。


  段家多需要這個孩子,現在這個孩子因為他沒有了。


  就算段寒成可以不計較,段家怎麽都不會咽下這口氣的。


  “是我推了秦漱,才會導致她流產。”


  元霜站在他身旁,聽到他這番話,茫茫然看了他一眼,心下五味雜陳,很感激俞淮願意為了自己站出去,可她不需要。


  她不要任何人再為她犧牲了。


  她更不能利用俞淮的感情。


  “不是他。”元霜小臉煞白,眸子裏卻有著堅毅和愧疚,“是我,秦漱來找我,怪我見了你,她要動手我反抗的時候不小心把她推倒在雪裏了。”


  她的麵頰上指印還未消,這便是證據了。


  這兩人在段寒成麵前為認罪爭搶著,這對段寒成而言,又何嚐不是另一種折磨。


  “說完了嗎?”段寒成語調冷漠,嗓子裏每個字都是艱難擠出來的,看到元霜麵上的傷,便預料到發生了什麽,可他不能夠在這種時候表達出對元霜的半點心疼。


  等秦漱醒來,他們將要麵對什麽,將要度過怎樣的難關,這都是段寒成要考慮的。


  “孩子沒了,你們兩個都逃不掉。”段寒成神色冷冰冰的,卻不見悲痛,“先等秦漱出來,我要親耳聽她說,發生了什麽。”


  元霜看了俞淮一眼,邁步上前,“不用聽她說了,是我……”


  “夠了!”


  柔和不見了,沉默不見了。


  段寒成本就虛弱,輕吼出這一聲,製止了元霜繼續攬罪的行為,然而眸子卻是赤紅的,“你這麽想將所有罪都攬到自己身上,你想坐牢嗎方元霜,你知道這個孩子對段家而言意味著什麽?”


  “我知道,所以我不想因為跟你的過往而洗脫罪名,我知道失去孩子的滋味,哪怕你不愛秦漱,也不該因為我們之間的關係而不跟我計較,這是孩子,是一條命!”


  元霜太明白段寒成了。


  他不會為了這個孩子讓她坐牢,可正因如此,她才不能因為私人感情而罔顧一條人命。


  這是他們之間不用言語便有的默契。


  俞淮不懂,可聽了元霜的話,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她的意思,“秦漱這件事上我跟元霜都有責任,我們都不會逃,該怎麽算就怎麽算,她說得對,不應該因為私人感情就草菅人命。”


  “你們先回去吧。”段寒成猜到等秦漱醒來這裏將要發生怎樣的風暴,“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再清算。”


  元霜卻沒打算走,“我要在這裏等秦漱醒來。”


  “不需要。”


  “她要怎麽樣,我都接受。”


  四目相對,看到了元霜眸中的堅持,段寒成心如刀絞。


  他應該要怪罪她的,怪她的一推破壞了他的所有計劃,這個孩子沒了,他們還有機會死灰複燃嗎?


  這回連他都沒有把握了。


  可盡管如此,段寒成也不想怪她,“不是她要怎麽樣,是段家要怎麽樣,如果坐十年牢,一輩子牢,你也接受?”


  俞淮瞪大雙眸,“段寒成,是秦漱自己找上來,孩子沒了,不全是別人的責任。”


  “那是誰的責任?”段寒成嗤笑,“我的?秦漱的?”


  這裏還沒爭辯出一個結果,手術室的門便打開了。


  戴著口罩的護士走出來,在這群人中搜尋了一圈,“誰是病人的家屬?”


  段寒成不想站出來,可名義上,隻有他可以決定秦漱的生死,“我是。”


  護士快步走近,“病人懷孕六個月,月份太大,出血嚴重,現在隻能摘除子宮,需要家屬簽字。”


  這話灌入元霜耳中,她腿下一軟,險些跌倒。


  第850章


  段家第二天才收到消息。


  段業林派了人去睦州,見到秦漱,立刻便將電話打了過去。


  那頭段業林十萬火急,等了一天,如坐針氈,晚上接到電話,確定了孩子沒有保住。


  懸著的石頭這回砸到了腳上。


  段業林倒在椅子上,捂著額頭,“寒成人呢?秦漱醒了沒有,把我的話傳過去不管是俞淮還是方元霜,一個都不能放過!”


  “……段總,”助理回頭看了眼,段寒成壓根不在這裏,留下的是秦和,“他好像不舒服,已經回家去了。”


  “回家?”


  知道段寒成是身體不好,段業林緩了緩,不打算責怪段寒成,畢竟這件事並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要怪隻能怪方元霜。


  孩子沒了,這麽重的罪責必須要找人承擔。


  方元霜便是那個導火索,也必須成為承擔一切的那個人。


  “算了,別管寒成了,你現在立刻報警。”段業林日盼夜盼盼這個孩子,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卻在這個節骨眼沒有了,“也不要通知寒成,直接把他們抓起來,這個孩子沒了,他們誰都別想好過了!”


  “明白。”


  掛了電話,助理回到病房,對秦和依然恭恭敬敬,“小秦總,段董通知我,如果秦小姐醒了先請您安撫,他那裏的意思是,一定不會白讓秦小姐受委屈。”


  不受委屈撐腰都是假的。


  說白了。


  不過是為了這個孩子出氣。


  秦和知道段業林的意思,麵上沒有表露太多,“知道了,你去吧。”


  段業林的助理一走,秦和立刻打給了段寒成。


  早猜到了段業林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段寒成能做的,隻有最後破釜沉舟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元霜為了這個莫須有的孩子去坐牢。


  提前給她請了律師,又聯係了柏林的人散播有關孩子的消息。


  段寒成不怕丟臉丟麵子,他怕的隻有元霜受傷害,為了保住元霜,他可以什麽都不要。


  顧不上其他。


  吃了藥便要出去見人。


  快步走到門口,剛打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布滿了淚痕的麵容。


  元霜在哭,眼眶通紅,瞳孔如同碎裂的玻璃珠,裏麵所映襯的悲傷,不是段寒成可以承受的。


  “……你怎麽來了?”段寒成想要保持距離和冷漠,這樣之後私底下幫元霜時,才不會被懷疑上,“現在你應該在家裏等著,或許今天就會有警察找上門,知道嗎?”


  他足夠好聲好氣了,可元霜聽不到,“俞淮一個人報案了,段寒成,我並不想事情發展成這樣,你有了孩子或許馬上就要有了新家,我很高興,我不知道會弄成這個樣子,秦漱是衝著我來的,俞淮是無辜的。”


  說白了,這是為了俞淮而來。


  段寒成沒想到元霜會這樣在意俞淮,他不在乎什麽孩子,什麽新家,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元霜,原本馬上就要成功了,就能看到希望了,可現在他的希望又生生破滅了。


  他的所有苦衷和難言之隱,再也無法宣泄出口讓元霜知道。


  還要看著她哭,看著她為了另一個男人來求他。


  “隻要他動了手,他就不無辜。”段寒成態度強硬,如果是俞淮,他是不會救的。


  他的所有心軟和主動,隻建立在對方是元霜的基礎上。


  聽了段寒成的話,元霜心底的希望再次破滅,“你明知道這件事他是最無辜的人,我可以去坐牢,去道歉,但俞淮絕對不行。”


  第851章


  “這件事自然由法律判定,等秦漱醒來,她如果讓你坐牢,你一樣跑不掉。”段寒成身姿板正,直視著元霜的眸子,分明心底裏已經是千瘡百孔了,卻還要努力維持姿態,“到時候就算是你,我也幫不了。”


  “你這樣,算是公報私仇嗎?”


  這話等同於將段寒成釘在了恥辱柱上,他沒有惱怒,反而更加平靜了,“公報什麽私仇,要說我跟俞淮的私仇不過就是當初股權分割的爭奪,那一戰我打贏了,我沒有什麽可記恨他的。”


  段寒成的理智冷靜,嚴謹措辭,對元霜而言都是致命性的。


  “如果非要說記恨他的地方,無非就是在我跟你離婚後,他第一時間試圖跟我的前妻在一起。”段寒成說完自己便展露了笑容,垂首時麵上卻是苦澀的,“可如果隻是因為這個,我為什麽要記恨他?”


  外麵的風太冷了。


  冷霜仿佛覆蓋在了元霜的後背上,從裏到外,都是冷的。


  “你的意思是,我對你還念念不忘?”


  總算說到了重點上。


  可元霜一張嘴,又被段寒成用話語給堵住了,“方元霜,現在是我的孩子沒了,我才是最應該哭,最應該流淚的那個人,可我沒有,所以你就猜到了我對你還有感情,想用這份感情,讓我放過俞淮?”


  元霜一直以來都是個聰明的女人。


  可在段寒成麵前,她的聰明總是多了那麽幾分的拙劣。


  “如果你今天不來求我,我或許會試著不去計較這件事,因為你知道,我沒那麽愛這個孩子,”段寒成看出了元霜冷,便想要盡快結束對話,“可現在,我必須讓他坐牢。”


  “段寒成。”


  元霜沉沉吐露了幾個字,她叫他的名字,眼淚如注流淌而下,“從我們分開時開始,我就應該知道,你早就不是我心裏的那個人了。”


  “誰是你心裏的人,俞淮?”段寒成眼眶跟著發酸了,他忘不了當初自己病重車禍,段氏危機,元霜是怎麽站在他麵前,獨當一麵,爭取到他醒來。


  那個時候,俞淮是他們的敵人。


  轉眼間。


  他成了元霜跟俞淮的敵人。


  “你回去等通知吧,總之這件事上,我幫不了任何人。”段寒成看了眼時間,“我還要去醫院看望秦漱,她才是最該流淚的人。”


  他生在骨子裏的無情再一次擊垮了元霜,在擦肩而過時,她拉住了他,“幫我跟她說一聲對不起,不管是坐牢還是別的,我都願意承擔。”


  握住了元霜的手推開,段寒成的心思再一次克製不住傾吐,“可我不想讓你承擔,那個孩子,沒你重要,因為孩子……”


  不是他的。


  可最終,他還是沒將最後幾個字說出口。


  還沒走到病房,隻是在走廊上便能夠聽到秦漱的哭聲和鬧聲。


  段寒成停在前,不怎麽想要進去,更不想安撫秦漱。


  能有今天,秦漱也是活該。


  醒來麵對自己失去孩子又再也無法生育的事實,換誰都要崩潰,更何況那個孩子便是她在段家的底牌,底牌沒了,她就毀了。


  秦漱起不來床,便揮落了床頭櫃上所有的東西,發瘋似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又哭又喊,嘴裏叫囂著要殺了方元霜,秦和在旁按住了她,叫來了護士和醫生。


  她剛動了大手術,不能這麽激動。


  等裏麵鎮靜了下來,動靜小了下來,段寒成才進去。


  秦漱目光空洞,一場手術下去,好似瘦削了不少。


  第852章


  見段寒成來。


  秦和主動走了出去帶上門。


  段寒成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隨手拿起了地上撿起來的橘子,慢條斯理剝開,那張清俊的麵孔上不見半點失去孩子的悲傷,“怎麽樣,好些了嗎?”


  “你很高興是嗎?”


  秦漱不是蠢女人,不會在這種時候哭泣搏同情,她很清楚,這都是無用功了,她唯一的籌碼沒了,現在隻有撕破臉了,“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放過方元霜的,既然我得不到的東西,她也別想得到。”


  “是她推了你?”


  “她跟俞淮。”


  段寒成聽後便笑了,“猜到了,那你想要追誰的責?”


  他太平靜了,就好像這個孩子跟他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哪怕早就料到了會這樣,可親眼看到時,還是痛徹心扉的。


  秦漱眼眶蓄滿了眼淚,望著段寒成時,還是想到了年少的他。


  那時他起碼是赤誠的,不會涼薄到這個地步。


  “如果我說,我要追方元霜的責任呢。”秦漱指甲掐緊了肉裏,血溢了出來,“我要她給我跪下,給我道歉,我要她坐牢,要你們永遠無法在一起。”


  “我們本來就不在一起了。”


  秦漱流著淚,這些淚一部分是因為失去的孩子,另一部分是因為失去的權力和將來,“段寒成,我知道你恨我設法拆散了你跟方元霜,可這個孩子是你的,他六個月了,現在沒了,你就一點都不傷心?”


  那一瞬段寒成麵上一閃而過的是輕蔑,秦漱不理解他為什麽會這樣狠心。


  她接受他對她狠心,卻不接受他對這個孩子狠心。


  “傷心什麽,這個孩子原本也就不是我想要的。”


  這就是段寒成的全部想法,他不怕讓秦漱知道,沒了孩子,她沒有了任何利用價值,就連段業林也不會再用她了,這一點秦漱也是知道的。


  到了這種時候,段寒成也沒什麽好遮掩的了,“你要什麽補償,我可以跟父親商量,可前提是方元霜那裏,你無權再追責。”


  “什麽補償,我還能要什麽補償?”秦漱眼眸裏滿溢著恨勁兒,“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我還能要什麽補償,我隻要跟方元霜魚死網破。”


  這是最愚蠢的選擇。


  段寒成不想真的走到最後一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執意要護著方元霜,你覺得你能落到好?”


  “段寒成,是她害死了你的孩子,你就一點不恨她是嗎?”秦漱精神狀態太過糟糕,好似下一秒就要瘋掉,“你就那麽喜歡她?她已經跟別人在一起了!”


  “你罵夠了沒有?”


  “沒有,你試試突然沒了再也生不了孩子是什麽樣滋味?”


  在秦漱這裏,段寒成當然體會不到失去孩子的滋味,可當初元霜那個孩子沒有的時候,段寒成是知道撕心裂肺過的,可如今他隻是無動於衷,“別再說這些了,沒有意義,你考慮考慮,再給我答複。”


  “我不考慮,我不好過,你們誰都別想好過!”


  不再跟她糾纏。


  段寒成點頭,起身,不多停留一眼在秦漱身上,放下了橘子,走時帶著無奈的笑容,“我曾經警告過你很多次,不要仗著曾經我們的那點情誼挑戰我的底線,可你還是不聽我的。”—


  見段寒成出來,秦和迎上去,麵容嚴肅,不知道這件事段寒成打算怎麽處理。


  “段總。”


  段寒成表情掉了下來,“你立刻去俞淮那裏看看是什麽狀況,如果他要自首,要把罪都攬在身上,那就讓他攬,先讓他拖住,我去跟父親談。”


  第853章


  “您……不打算追究方小姐的責任嗎?”


  “不追究。”


  他怎麽可能舍得追究元霜的責任,要是讓元霜坐牢,那他這麽久以來的所作所為都成了白搭。


  在秦和麵上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眼神,段寒成不打算再隱瞞,畢竟出了這種事情,如果再拖延下去,所有人都會認為他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家夥。


  這樣會失去周圍人的心,何況孩子已經沒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那個孩子不是我的,沒了也沒什麽不好。”段寒成麵無表情,說這話時半點溫度都沒有,“你隻要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就好,尤其是秦漱這裏,要是出了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看住她了。”


  “不是你的?”


  秦和一瞬好似聽錯了,站在原地沒有跟上,反應過來後忙追上去,“段總,您說什麽呢,什麽叫孩子不是你的?”


  “字麵意思,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段寒成不想多解釋,但秦和到底是心腹,讓他稀裏糊塗的不行,“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跟她生孩子,她誣陷我,聯合父親一起,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這半年段寒成都在柏林,秦和不知道,他竟然變得這樣狠。


  “……我是明白了。”


  秦和走在段寒成身邊,多看了他兩眼,有元霜在他身邊,他便會柔軟很多,沒有了元霜,他便是冷血的人,“可是段董那裏,萬一不答應呢?”


  “你告訴他,如果一定要元霜坐牢,那麽我會退出,回到睦州。”段寒成是舍棄了所有,斷送了這段時間的籌謀,甚至放棄了前途也要保住元霜,隻因他知道段業林的怒火有多盛。


  如果不拿把柄牽製住他,這一關元霜太難過。


  “他會答應的。”段寒成篤定,“如果保不住元霜,那就算我得到了段家的所有,也是沒有意義的。”


  得知俞淮出了事,俞思連夜趕到了睦州。


  範和昀拿上大衣披在俞思身上,走出機場,將圍巾圍在了俞思脖頸上,掖好了領口才出去上了車,“睦州怎麽這麽冷,不知道帶的厚衣服夠不夠,我要找人去多買幾件。”


  “不要緊,我不冷。”


  上了車,俞思焦急萬分,“師傅,麻煩開快點。”


  範和昀握住她的手,盡力安撫,“別著急,不管什麽問題我都會盡力幫大哥的,別急。”


  “怎麽能不急?”


  跟範和昀結婚以來,是真的將他當成了自家人,當成了丈夫,俞思才會顯露自己真實的一麵,“我哥哥從小到大都是嬌生慣養的,哪裏坐過牢?”


  “不是坐牢,現在還沒開庭,大概是在看守所。”


  “那也不行。”


  俞思越說越著急,急得快要落淚。


  範和昀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眼淚,“你放心,我來了一定不會讓大哥坐牢,不管怎麽樣,哪怕是私了,段家那裏不給俞家麵子,我的麵子總要給的。”


  範家在睦州不算什麽,可他跟段業林一樣,這些年都在柏林發展。


  如果不是家事好,俞父怎麽會費盡心思也要讓俞思嫁給範和昀,如今這段婚姻,範家背後的權力,才算是真正派上了用場。


  收起了無用的眼淚。


  俞思想起了元霜。


  “對了,我要給方姐姐打個電話,她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麽。”俞思忙不迭將電話打了過去,輕吸了吸鼻腔的氣,“方姐姐,我哥哥怎麽樣了,現在狀況還好嗎?”


  元霜這些天東奔西走,為俞淮請律師,自己也去坦白了那天的狀況。


  可跟俞淮的口供對不上,加之秦漱那裏還沒見警察。


  第854章


  她身上暫時沒有被定罪,哪怕想要見俞淮都做不到。


  警察也開始去她的住處旁尋找街道的監控,力求還原當晚發生的一切,有了最直接的證據,才能定罪。


  等在了看守所門口,元霜看到俞思的車,忙走過去,急躁不已,“你們來了,先跟我進去吧。”


  俞思撇下了範和昀追上去。


  兩人並肩走進去。


  俞思嘴巴不停問著,“所以真的是哥哥把秦漱推倒了嗎?這可怎麽辦,段叔叔那邊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誰都知道自從段東平死了,段寒成娶了元霜,段業林那裏便為段氏的將來著急,急著想要一個孩子,好不容易真的有了孩子,眼看就要生了,卻在這個節骨眼沒了。


  任誰都是無法輕易咽下這口氣的。


  “不是你哥哥推的,是我推的,他為了不讓我坐牢,才會去承擔一切責任。”在元霜心中,便是如此。


  不管真正致使秦漱流產的人是誰,追根究底,秦漱都是來找她的。


  如果不是她。


  他們也不會發生爭執。


  俞淮更不會為了她動手。


  這個因果關係,元霜很清楚。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俞淮因為自己去坐牢的。


  俞思是俞淮的妹妹。


  由她出麵申請,才得到了見俞淮一麵的機會。


  進去前,元霜拉著她的手,鄭重其事囑咐,“你幫我帶話給俞淮,我不要他代替我坐牢,如果他真的坐牢了,我也不會安心的,是誰的罪就是誰的,我不要他用這種方式保護我。”


  “方姐姐……我相信我哥哥有自己的判斷。”俞思不知道這番話該不該帶進去,她的私心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哥哥坐牢。


  可這段時間,俞淮的心思,他的所思所想。


  他的奉獻和犧牲。


  她這個妹妹都看在眼裏。


  他有多在意元霜,在意到可以不管不顧坐牢。


  俞思身為妹妹,阻擋不了他的感情。


  “我不要他的判斷,我隻要各自為各自的罪行負責,”元霜堅持自我,也懇求俞思,“如果換作是你,讓別人替你坐牢,你能安心嗎?”


  比起坐牢,元霜更無法承受帶著如複一日的愧疚過日子。


  這麽說,俞思好似才明白了些,“方姐姐,我會想辦法跟哥哥談的,你別急。”


  望向範和昀。


  他才走過來。


  “你幫我照顧好方姐姐,我進去了。”


  範和昀點點頭,伸手扶住了元霜,“你快進去吧,這裏有我,放心。”


  扶著元霜過去坐下。


  範和昀給她倒了杯水,“方小姐,你先喝點水,相信思思會把你的話帶到,別著急。”


  麵對這兩個女人,範和昀隻能讓她們別著急。


  元霜接過了水杯,“謝謝你。”


  “我知道你們都很著急,秦小姐那裏我已經派人去溝通了,還有段叔叔那裏,”範和昀已經盡力去擺平這件事,如果隻是元霜牽涉其中,他不會做到這一步。


  可俞淮是俞思的哥哥,算起來也就是他的哥哥。


  他不可能袖手旁觀。


  元霜抬起頭,“段叔叔?算了吧,段叔叔絕對不會鬆口的,那個孩子……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不會的。”


  到底是從小生活在利益中心的。


  範和昀對俞思是全心全意,可他也不是家裏的什麽都不懂的少爺,這種事情上,對待已經損害的無法挽回的利益,段業林如果聰明,就知道應該及時放手。


  而範和昀和段寒成可以給他利益,才是他真正應該快速抓住的東西。


  “我知道段叔叔現在一定很生氣,可氣過了,他就知道追究下去不過就是出一口惡氣,但得不到什麽。”範和昀是理智的,他的妻子已經為了俞淮在流淚了,這種時候,他更應該冷靜處理。


  元霜沒有打斷,認真聽著他的話,逐漸認同了,“你說的對,可我求過段寒成了,他不答應放過俞淮,那個孩子對他同樣重要。”


  “這時候就需要你出麵了。”範和昀可以確認,段寒成不會救俞淮,但一定會救元霜,“等之後警察在調查起來,請你一定要咬死了是你推了秦漱,到時候段先生一定會不惜得罪家裏也要救你。”


  “可我不想這樣。”


  元霜沒有那麽無恥,“我不需要段寒成救我,是我的罪,我願意坐牢,我不要他救我,孩子沒了,我應該付出代價。”


  第855章


  等了幾分鍾,俞淮才被帶出來。


  在看守所待了幾天,俞淮變得落拓許多,青色的胡茬冒了出來,可眼睛裏還是明亮的。


  俞思看到俞淮這個樣子,忍不住心疼。


  “哥,你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俞思抓住他的手,“你跟我回去吧,別在這裏再胡鬧了,爸爸在那邊很擔心你你知不知道?”


  俞淮將手抽出來,看了眼身後的警察,有些無奈,“你身上有沒有煙,快給我一根。”


  俞思哭了出來,“哥!”


  “好了好了。”


  接受俞思的謾罵,卻接受不了俞思的眼淚。


  俞淮怕了她的淚,“別哭好不好,範和昀呢?沒跟你一起來?他找死是不是?”


  “他在外麵,跟方姐姐在一起。”


  知道這麽說俞淮肯定聽不進去。


  俞思隻好將方元霜拉出來,一旦道出了元霜的名字,俞淮才會有所波動,“元霜怎麽樣了?我都告訴她不要擔心了,真的是,就這麽點事,值得興師動眾嗎?”


  “哥,你別再胡說了,”俞思急得說話都不清楚了,會麵的時間又有限,她隻能撿重要的說,“你知道這件事鬧得有多大嗎?方姐姐說了不要你代替她坐牢。”


  好在秦漱那裏還沒有消息。


  俞淮還有機會出來。


  可俞淮自己並不想要這個機會,“你告訴元霜,秦漱就是我推的,我沒有代替任何人坐牢,我也不要她有什麽負罪感。”


  “你不要她有她就沒有了嗎?”俞思絞盡腦汁勸他,想要讓他改變想法,“而且……如果是元霜姐姐,表哥那裏會護著她的,可如果是你,表哥巴不得你死掉你知不知道?”


  “知道。”


  “知道你還自首?”


  俞淮長歎一口氣,直到今天,自己的妹妹還是不懂自己,“思思啊,這事你就別管了行嗎?我自然有我的判斷,段寒成想要置我於死地,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哥哥,現在是秦漱的孩子沒了,孩子沒了跟你也有關係,不用表哥出手,你就會坐牢的!”


  如果是坐牢。


  俞淮沒什麽好怕的,他會想辦法減刑,可如果段寒成在這其中動手腳了,那就是他心胸狹窄,到時候讓元霜知道,輸的就是段寒成。


  眼下看似他是輸家,實則段寒成的路才是真的被堵死了。


  這些都沒必要讓俞思知道了。


  “你出去告訴元霜,我在裏麵很好,不用擔心。”俞淮說這話時表情很溫柔。


  俞思實在沒辦法再勸他,“哥,你知道元霜姐姐有多難過,為了你,她都去求表哥了。”


  這便是俞淮最怕的了。


  “求寒成,他巴不得我死,她知道的。”—


  不等俞思出來。


  元霜先一步離開,她要比盡快找到房門口的監控,在這裏坐以待斃是沒有用的。


  找了物業調取監控,可當晚暴雪,鏡頭被模糊了,根本看不清是誰推了秦漱,這段監控沒有半點用處。


  想起了自己家門口也有安裝監控。


  可設備太老了。


  當初買下這棟房子,元霜並沒在意這方麵的問題,在家裏找了很久才找到連接監控的賬號設備。


  好在還有用,也記錄下了當晚發生的一切。


  可就算是拍到了,任誰也無法分辨秦漱那一摔,究竟是元霜罪責大一些還是俞淮。


  先一步將監控交給了警察。


  視頻裏顯示俞淮的確是推了秦漱,可那一推後秦漱還沒有出事,後來發生爭執,秦漱太過激動,可真正致使她流產,還是俞淮帶著元霜走時那一撞。


  第856章


  醫院那裏的意思,情緒上的問題也是導致秦漱流產的原因之一。


  另外便是當天天氣太冷。


  元霜等待著警察發話,“現在可以保釋俞淮出來了嗎?他是推了秦漱,可是那之後秦漱並沒有出事而且還站起來了。”


  “暫時是可以保釋,可受害人那裏已經接受了我們的問訊,就算保釋了,過不了多久還是要來的。”


  隻要可以出來,起碼俞淮可以暫時好受一點。


  出來了,也不能再進去了。


  為此元霜可以去求任何人。


  趕到了醫院,想要趕在警察聞訊之前求一求秦漱。


  秦漱門前有人看著,元霜進不去。


  她站在門口等待,等不下去了,隻好喚了幾聲,“秦小姐,麻煩你能不能見我一麵,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走開。”門口的男人推了元霜一把。


  她被推得後退幾步。


  秦和來時,正巧撞見,一邊嗬斥了門前的男人,一邊編輯了信息發給了段寒成,要他盡快趕過來。


  “方小姐,你怎麽在這兒?”趕過去,秦和扶住了元霜,瞪了保鏢一眼,“瞎了你的狗眼,什麽人你都敢動手?”


  元霜知道他們也隻是工作,“沒關係,我能不能見秦小姐一麵。”


  猜到了元霜會來。


  不是秦和猜到的,而是段寒成。


  他早早料到了元霜會來求秦漱,他不要元霜低聲下氣,更不要她為了俞淮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情。


  “可是……”


  秦和看到了元霜不舒適的腳腕,“你先坐下,坐下慢慢說。”


  那一推讓元霜崴了腳。


  她坐下來,無助又著急,“秦和,你幫我跟段寒成說說,我隻是要見秦小姐一麵。”


  “您先等等……”秦和麵對這種狀況,更不知該怎麽處理,見秦漱是不可能的,要如何拖住元霜,便成了問題。


  元霜不是鑽牛角的人,疼痛致使她冷靜下來,“那秦小姐是什麽態度,你知道嗎?”


  秦和搖頭,“方小姐,你坐一下,我給你拿冰袋。”


  元霜沒有攔住他。


  哪怕隻是隻言片語,元霜也知道秦和沒辦法,她不應該為難任何人。


  坐在門外的椅子上,元霜彎腰揉著紅腫的腳腕,一邊痛,一邊憂慮焦心。


  接到秦和的電話,段寒成便急忙趕了過來,在樓下撞見了秦和,他拿著冰袋正要上去。


  “段總,你這麽快就到了?”


  段寒成走進電梯中,“嗯,就在附近,元霜呢?”


  “她鬧著要見秦小姐,應該是知道了秦小姐接受了問訊的事情。”秦和想起來元霜的腳,將冰袋遞給了段寒成,“這個,剛才方小姐要闖進去……被推了下,崴到了腳。”


  看著那隻冰袋。


  電梯門打開,段寒成還是心軟,拿上冰袋走了出去。


  最近睦州的溫度已經降至了零下好幾度。


  元霜卻顧不上自己的身體,來時隻穿了件駝色的大衣,大衣單薄,腳上是一雙奶茶色的高跟鞋。


  鞋子更不保暖。


  又扭傷了腳。


  腳腕處又紅又腫。


  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醫院走廊上,被驅逐被辱罵,就為了來這裏替俞淮求情。


  段寒成慢步過去,不忍心看元霜這個樣子,又覺得她這是活該,要不是為了俞淮,她又何必做到這一步?

  “寒成?”元霜不再去觸碰自己受傷的腳腕,她抬起手,緊緊拽住了段寒成的袖口,“你讓我見秦漱一麵好不好?”


  她最知道怎麽讓段寒成認輸。


  用這張人畜無害又楚楚可憐的臉蛋。


  或是求上一求。


  他就會繳械投降。


  第857章


  “腳怎麽了?”段寒成沒有答應元霜,第一個關心的是她的身體,“你這麽衝動跑來,不僅見不到秦漱,還會害自己再落一個私下脅迫受害者的罪名。”


  握住了元霜的腳腕,她想要往回縮,卻被段寒成又拽住了,“別亂動了,已經腫起來了,我帶你下去看醫生。”


  這裏是醫院,最不缺的就是醫生。


  可這不是元霜要的,“我可以看醫生,可我想要先見秦漱。”


  “秦漱不在這裏。”


  醫院隻是一個幌子。


  他早就安排秦漱去了別的地方。


  這是元霜沒有想到的,“怎麽可能,她不是在裏麵嗎?”


  “不在。”段寒成沒有那麽愚蠢,放秦漱在這裏,她隨時都可以逃走胡說八道一番,讓她逃脫監視到睦州來,已經是段寒成大意了,“你要是真的想要見秦漱替俞淮求情,就先跟我去看醫生。”


  扭傷嚴重,已經不是冰袋可以控製的了。


  連秦漱在哪都不知道,元霜隻好跟著段寒成下樓,他扶著元霜,一手緊緊扣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要將她半擁在懷中。


  元霜沒有掙紮。


  這種時候,她除了聽段寒成的,別無他法了。


  找來了醫生,檢查了傷勢,簡單處理過,段寒成一直站在旁陪著,看到元霜痛,他也跟著擰眉,卻一言不發,隱忍而專注。


  “明知道闖不進去,何必要硬闖,這下受傷了。”這不是冷嘲熱諷,是他在提醒元霜,不要再衝動行事。


  可眼下元霜哪裏聽得進去這些話,“現在可以告訴我秦漱在哪裏了嗎?”


  段寒成不喜歡元霜這麽執著,尤其這份執著還是為了別的男人,“據我所知,你不是已經找到證據證明俞淮的清白了,還來找秦漱做什麽?”


  “那段視頻隻能證明秦漱流產不全是俞淮導致的,可發生了爭執是事實,她怎麽說很重要。”


  秦漱在段寒成手裏,段寒成想要她怎麽說,她就會怎麽說,“總之你可以放心,我不會讓你坐牢,可我死去的孩子總要有人負責,俞淮逃不掉,你就算見了秦漱也沒用。”


  這話便是段寒成上次的意思了。


  元霜淚眼婆娑,“你非要這麽狠的話,我隻好去自首,去攬罪。”


  “你當警察會被你牽著鼻子走嗎?俞淮跟秦漱發生了爭執,隻要秦漱指控他,他必然要坐牢。”段寒成好話說盡了,“就這樣,你別再來了,你找不到秦漱的。”


  他要走,元霜站起來趕上去,腳上的疼痛還未散去,這麽一急,伸手去抓段寒成,卻又直直撲了過去。


  段寒成回身接住元霜,她撲進他懷中,在抬眸四目相對時,心尖一悸,用上了自己最不屑的法子,抬頭吻上了段寒成的唇,這一吻激烈,可誰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這個吻裏沒有愛,沒有感情。


  全都是交易。


  是在為了別的男人交易。


  分明在親吻,段寒成所感受到的卻隻有心痛,他保持清醒,不願沉溺在元霜織造的美夢當中,如果真的沉浸了,美夢結束,她便會撲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中。


  段寒成不要這種短暫的歡愉,對元霜,他要的隻是長久的相伴。


  沒等這個吻繼續下去,段寒成便用力推開了元霜,她倒在地上,腳踝處的疼再次不受控製地蔓延至全身,更多的則是對段寒成的失望和傷心。


  段寒成很清楚,他們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元霜,我不否認自己對你還有感情,我喜歡你,我想要得到你,可同樣的,我跟秦漱有過孩子,我一樣對她有感情。”這番話真真假假,段寒成知道那部分是真那部分是假。


  第858章


  可元霜不知道。


  “現在孩子沒了,她當著我的麵哭,說要你跟俞淮坐牢。”段寒成一口氣將謊言編造了下來,麵上真摯而嚴肅的表情會令元霜深信不疑,“我保下了你,保不下俞淮,我心裏的仇跟恨,他必須負責。”


  元霜在笑,又在哭,“可你上次說,你不在乎那個孩子。”


  “那是騙你的。”


  “他一定會坐牢了?”


  “沒錯。”


  既然這樣,便沒有必要再堅持下去了。


  元霜雙手撐在冰涼的地板上,分明身子冷到了極點,好似快要凝結凍成冰了,心窩裏卻又有一團火在燒著,燒得她半點理智都沒有了,“那好,那我就等他,等他出來。”


  她像是認準了俞淮,絕不後悔,“至於你,我不需要你可憐又肮髒的喜歡。”—


  奔波了這麽多天,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回到家中,元霜再也撐不住倒下。


  夢裏反反複複,不是段寒成便是俞淮,偶爾還會看到俞思那張哭泣的臉,她拉著她的手求她,求她救救自己的哥哥。


  可她救不了。


  夢突然被驚醒。


  元霜滿頭冷汗,睜眼看到的卻是俞淮那張略帶戲謔玩味的麵孔,“醒了,夢到什麽了?”


  興許是這次事故,讓元霜看到了俞淮的真心。


  她沒多想,緊緊擁抱住了他,喜極而泣,可又想到了他會再次被抓起來,顧不上那麽多,眼淚也收了起來,拉著俞淮的手催促著,“你走,你快走,你回柏林,這樣就不會被抓起來了。”


  “你胡說什麽呢,我怎麽可能丟下你自己跑回柏林。”


  俞淮做不出這麽自私自利的事情。


  元霜卻已經言語混亂了,“你走,隻有你走了秦漱才會改變主意將罪推在我身上。”


  看來這些天她當真是累壞了。


  俞淮心疼不已,手貼在她的額頭,“元霜,你是不是燒傻了?”


  可不就是傻了。


  為了讓俞淮跑掉,元霜什麽法子都用了,就差跪下求人了。


  “我不要別人替我贖罪。”


  曾經有一個成濟。


  後來又是周嘉也。


  元霜再也接受不了身邊的人因為自己受苦受難,“算我求求你了,你走好不好?”


  看她這個樣子,俞淮不忍心再嚇唬她,“我是要走的,父親已經安排我回柏林,倒是案子變成跨國案件,範和昀那裏也在想辦法跟段叔叔談判,相信到時候不會有事的,所以不用這麽害怕了。”


  “真的?”


  “當然,我騙你做什麽,可是有一點。”俞淮回頭拉住了元霜的手,“你跟我一起走,好嗎?”


  她走了,兩個人都跑去了柏林,這是對段家的蔑視,也是挑釁。


  元霜不能這麽做,“不行。”


  “為什麽?”


  或許是知道了俞淮可以平安,元霜可以鬆口氣,不必再緊繃著那條神經,呼吸放慢了些,也緩了過來,“不為什麽,我要在這裏等周嘉也出來,還有周家的基業也在這裏,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東躲西藏。”


  她說的很明白了,俞淮卻還是誤解了,“說的好聽,其實就是因為段寒成,你心疼他沒了孩子,想要負擔責任。”


  “我當然心疼,可我心疼的是那個孩子,不是別人。”


  元霜嚐過沒有失去孩子的滋味,知道那是怎樣的生不如死,“秦漱不是好東西,可她到底是個母親,因為我她的孩子沒了,我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可你有沒有想過,她或許是故意跑來惺惺作態,她或許壓根就不想留下那個孩子。”


  “這沒理由。”


  “有。”


  一出來俞淮便聽說了,既然到了這一步,便沒有必要隱瞞了,“我父親在柏林傳來消息,現在那裏到處都在傳,秦漱的孩子不是段寒成的,她怕生下來後事情暴露,才會費盡心思跑來。”


  第859章


  元霜指尖收縮了下,震驚而錯愕地抬眸,“這怎麽可能?”—


  前些天散播的事情起了效果。


  要打擊秦漱,讓秦漱聽話,隻有拿孩子的事情大作文章,那個孩子就是她的命門。


  段寒成對這個女人沒有任何一絲的情感,更沒有愧疚,原定的計劃是生下孩子後再揭露,讓她徹底身敗名裂再被驅逐,可現在,隻有提前擊垮她的最後底氣了。


  “那些傳言,秦漱聽到了嗎?”


  最近她一直在療養院中養身體,吵著嚷著要見警察,要告到元霜牢底坐穿。


  秦和一麵用醫院做幌子,一麵用嚴格看管著秦漱,“已經讓監視她的人散播了,她應該知道了,但不相信。”


  這點段寒成也料到了。


  “安排一下,把資料拿上,抽空我去見她。”


  見麵這一麵,段寒成便要盡快回柏林了,再晚一點,恐怕段業林會反應過來,到時候剛到手裏的大權,怕是會丟掉,好在江譽還在那裏穩著局勢,給段寒成爭取了時間。


  秦和卻好似另有異議,“段總,其實當下您應該盡快回去,這裏……這裏有我,秦小姐那裏我去說。”


  見秦漱,無非是要她因為孩子血緣的事情讓步。


  拿點好處,再也別出現。


  這便是她唯一的路了。


  這麽做,也是為了讓她放過元霜。


  段寒成卻半信半疑,“你真當秦漱是好搞定的?”


  “可就憑她的指證也沒辦法證實就是方小姐導致她流產,我谘詢過律師了,這種情況判不了多久,隻是要賠償一大筆錢而已。”在秦和看來,當務之急就是回柏林。


  他竭盡全力說服著段寒成,“隻要您回去了,拿到了實權,段董都拿您沒辦法,相反要是讓段董回去了,他才會不遺餘力拿方小姐出氣呢,您說是不是?”


  段寒成神色變了又變。


  “您是關心則亂,將方小姐排在了第一位,可現實是這麽做隻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次秦和的判斷是有理有據的,“這裏有我,我保證不會讓方小姐有事,您就先回去,行嗎?”


  段寒成不知有沒有聽進去,他拿上外衣要走,“我知道了,我會考慮。”


  “段總……”秦和一肚子難言之隱,如今隻不過說了十分之一,“現在您跟方小姐已經沒有再在一起的可能了,攥住當下快要到手的前途才是要緊的。”


  他駐足,難以置信中摻雜著無法言喻的痛楚,“連你也這麽覺得?”


  “是。”這麽說會讓段寒成難過,可長痛不如短痛,秦和點頭,“我能看出來,方小姐早就走出來了,您也早點清醒清醒,好嗎?”—


  又是雪夜,積雪厚重,車輛難行。


  視線昏茫。


  車子不開燈停在霧茫茫的大雪中,不易察覺,能見度極低。


  段寒成在車裏坐了很久,哪怕車廂中暖氣充足,腿上的疼痛還是無法克製。


  不知過去了多久,前方那扇門打開了,有人走了出來,雪地被踩了幾腳,咯吱咯吱作響,元霜將俞淮送到了車旁,鄭重其事說著什麽,最後摘下了手腕上的一隻鐲子給他。


  “我說了會過去就是會過去,你先走,等我處理好周氏的事情,我就會過去。”


  俞淮接過了那隻鐲子,這便是信物了,“我收下了,如果你不來,或者是食言,我都會回來找你。”


  “我知道了。”元霜推了推他,“時間不早了,快走吧,別誤機了。”


  雪花落在了臉上,帶來抽絲的冰涼感。


  俞淮不舍。


  被關了兩天,好不容易出來了,又要回柏林。


  二人依依不舍,俞淮抓住了元霜的手,坐進車裏前,沒有經過元霜允許,吻在了她的額頭,“我在那裏等你,不見不散。”


  那一吻,段寒成看到了。


  腿疼得更劇烈了,心悸了刻,好似心跳都停止了跳動。


  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他苦笑。


  也是。


  如果不是真的,元霜怎麽會不要自尊,低聲下氣來求他,隻為換俞淮的自由。


  秦和說的沒錯,元霜早已經走出來了。


  段寒成拿出手機,望著二人在雪中相擁,電話接通了秦和,“給我訂明天回柏林的機票,秦漱那裏你去談。”


  第860章


  航班是第二天淩晨的。


  跟俞思範和昀同一航班離開。


  走之前俞思想要再見元霜一麵,卻被俞淮攔住了。


  “她有自己的分寸,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如果她不想走,那誰也攔不住。”


  俞淮如此堅決,就好像篤定元霜會去柏林,會跟他在一起。


  可在俞思看來,元霜所愛的從始至終都是段寒成的,她留下來,隻是想要為秦漱失去的那個孩子贖罪,“那方姐姐知道了那個孩子不是表哥的嗎?”


  俞淮點頭。


  “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就更不應該留下來了。


  俞思的情緒被牽動起來,激動萬分,抓著俞淮的袖口,“既然知道了為什麽不走,那都不是表哥的孩子,是秦漱背著表哥亂搞得來的,或許表哥都沒碰過她,方姐姐為什麽還要負責?”


  起初俞淮也是這樣想的。


  可他們都將元霜想得太膚淺了,又或者將她想得太冷血。


  俞淮還記得將這件事告訴元霜,是想要她一起離開,到時候案子成了跨國的,不好審理,再賠給秦漱一大筆錢,這事也許就不了了之了。


  可元霜聽了卻分外激動,她站起來,哭腫的眸子中所顯露出驚詫和失望。


  動了動唇,卻好像啞然了,半天才擠出一句。


  “就算這個孩子不是段寒成的,那就不是孩子了,不是一條性命嗎?”


  他們這些人,生來就是天之驕子,金尊玉貴,在他們的認知中,人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段寒成的孩子金貴,不知道是誰的野種就下賤。


  可在是元霜看來,意外流產死去的那個就是一個已經成型的孩子的,不管他是段寒成的或是別人的,他的本質就是一個孩子,孩子沒了,應該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她的想法和顧慮從不在俞淮的考慮當中。


  聽了她的一番話,俞淮才明白元霜為什麽是元霜,她是從高處跌落過的人,見識過最卑劣的人性,所以她不願自己成為那個樣子。


  這一層是俞思都沒想到的,她沉默了片刻,又不確定地問道:“方姐姐真的這麽說?可是這個孩子如果不是表哥的,就算不是她,段叔叔都會要秦漱打胎的。”


  “她不在意這些,她在意的隻有當下已經發生的事實。”俞淮勸不動元霜,能做的有限,“何況她自己失去過孩子,最能設身處地感受秦漱的心情。”


  放心將元霜留在這裏,另一方麵則是因為相信段寒成不會舍得讓元霜入獄坐牢。


  這方麵的把握,俞淮是有的。—


  到了登機的時間,跟江譽通了電話,約好了落地的時間。


  回來這些天,柏林有很多工作等著段寒成去處理,的確耽擱不得,秦漱這裏出了事情,段業林未必會按照之前的約定逐漸放權,秦和說得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如果放手,才是真的功虧一簣。


  進入機艙,找到座位坐下,正要閉眼小憩,耳畔的聲音卻是熟悉的。


  “不用了,我不冷。”


  很輕很柔。


  不似過去的急躁潑辣了。


  結婚後就連俞思都改了很多,可根本的嗓音是改不掉的。


  段寒成睜開眸子,碰巧便看到了走過來的俞淮,他竟然要走?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想到了元霜,想到了那個雪夜。


  兩人的相擁。


  段寒成骨子裏是狠辣的,自己不要的人,俞淮這種人絕對不能碰,可元霜喜歡他,他才會一忍再忍,沒成想俞淮竟然要在這個節骨眼前往柏林。


  第861章


  他一走,秦漱的案子就要元霜全權負責了。


  四目相對的瞬間,俞淮同樣思緒萬千,“你怎麽在這兒?你要回柏林?”


  “這話是不是應該我來問你?”他們一走,元霜就是孤軍奮戰,她一個人又怎麽可能鬥得過段業林的逼迫和秦漱的指控,“你犯了罪,竟然要當懦夫離開,讓一個女人留下來替你贖罪?”


  段寒成如坐針氈。


  他不能走。


  一旦走了,元霜該怎麽抗下這些?


  不等俞淮反應,段寒成起身便要下飛機,俞淮又反應了過來,“我想讓元霜跟我一起走,可她不肯,一定要賠你孩子的命,現在你也要走?”


  “我怎麽會想到你竟然要離開丟下元霜一個人?”


  這裏的喧鬧引得俞思看了過去。


  竟然是段寒成。


  她跟著瞳孔緊縮,忙起身過去將俞淮拉開,“表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來不及跟他們廢話。


  既然俞淮走了,段寒成就絕對不能走,他們兩個總是要留下來一個護著元霜的。


  拿上了大衣,一著急,段寒成便跛著腳,急忙要下去,俞淮拉住了他,“算了吧,你去了又能怎麽樣,這件事是我做的,我會承擔,我去。”


  “不行。”俞思不同意。


  她跟範和昀千裏迢迢趕來,好不容易將俞淮救了出來,他這個時候回去,他們怎麽跟家裏交代,“哥,你不能回去,你回去了方姐姐會更慚愧的,隻有你走了她才能放心。”


  生怕勸不動俞淮。


  俞思又將矛頭對準了段寒成,“表哥,我求你放過我哥哥吧,他真的不是成心的……而且我聽說那個孩子不是你,既然不是你的,我願意多賠償秦小姐,求你別讓我哥哥坐牢。”


  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這裏卻鬧了起來。


  空姐來維持秩序,可這幾位都是航空公司名冊上需要重點關照的客人,誰都不敢得罪,隻得在旁弱弱發出聲音,“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請各位乘客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不要隨意走動。”


  俞淮甩開了俞思的手,顧不上阻攔,“和昀。”


  範和昀緊跟著過來,“大哥,怎麽了?”


  這裏的吵鬧聲範和昀早就聽到了,剛才俞思過來打翻了咖啡,灑在了他的褲子上,剛用濕紙巾擦了擦,還沒處理幹淨就被叫了過來。


  “大哥,怎麽了?”


  他再次重複。


  可沒等俞淮將俞思交代好,段寒成便已經拿上大衣要下飛機了,好在還來得及,俞淮忙不迭丟下俞思,交代給了範和昀,“你照顧好思思,我過兩天再回去。”


  “不行,大哥。”俞思不能看著俞淮這麽去送死,“表哥已經下去了,你別再去了。”


  俞淮管不了這麽多,推開了俞思就要走,“誰知道他哪天抽風又要走,我不能這麽丟下元霜不管。”


  先下飛機的人是段寒成。


  可外麵冰天雪地,車輛難行,加之這種惡劣天氣會加重段寒成的腿疼。


  一路上他車開得很艱難。


  可在機艙看到俞淮的那一刻,他便決定了要放手一次,要任性一次,他要去見元霜,去告訴她,他可以什麽都不要,連這個姓氏都可以不要。


  再告訴她。


  那個孩子不是他的。


  他沒有碰過秦漱,一切都是為了他們的將來在籌謀。


  如果她願意。


  他要帶她走。


  出國,或是隱姓埋名,隻要他們在一起。


  可路上的雪實在太大了。


  雪深又厚,覆蓋住了全部道路,所有車輛都擁堵在了一起,一動不動,前方又出了車禍,不知什麽時候道路才會疏通。


  第862章


  段寒成等不下去,他下車去看,一腳踩進了雪中,腿骨中的痛感開始深刻蔓延,可他要忍,他要忍著這份痛去見元霜,刻不容緩。


  舍棄了車子。


  段寒成走出了擁堵的路段。


  小時候看家裏那些妹妹聽童話書,美人魚上岸後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針尖上,可她忍著這樣的劇痛也要見到王子,段寒成不是童話書中的主角,既不是美人魚更不是王子。


  可這份痛,這份想要見到元霜的急迫卻是相同的。


  雪打濕了褲腿,西裝褲變得又濕又沉,壓著段寒成的力氣。


  他眼前模模糊糊,好似又看到了去年的這個時候,外麵是漫天雪花紛飛,元霜靠在他懷中看書品茶,他很累,累到睡著,元霜便輕輕靠在他的肩上,埋在他的懷中,陪著他睡。


  窗子隔絕了大雪,懷中人溫暖而柔軟,室內靜謐平靜。


  醒來時,元霜早已從他懷中離開,她站在一旁泡好了紅茶,又將溫好的牛奶添了進去。


  看到段寒成醒來。


  對上他迷蒙的眸一笑,“你做了什麽夢,為什麽一直在喊別走,誰別走?”


  她別走。


  當初一句戲言。


  到了今天,卻成了段寒成豁出性命也想要說出口的話。


  那天在柏林,元霜來道別,段寒成多想跟她說別走,可他退縮了,他不想家裏再傷害元霜,才會放手,才自以為可以成功拿到段氏的掌權人的位置,到時候再將她找回來。


  可是太晚了。


  再等下去,段寒成怕自己會永遠失去元霜。


  哪怕她已經選擇了俞淮,他還是想要爭取一次,就算是同情也好。


  可雪太深,路太長,段寒成用有限的生命在爭取愛一次的機會,千辛萬苦,踏在刀刃上走到了路口,全身幾乎都要被雪淋濕了,段寒成總算打到了車子。


  車上的暖氣瞬間又吹幹了段寒成的身上被雪覆蓋的濕意。


  段寒成冷到止不住哆嗦,卻還是拚盡全力說出了元霜家裏的位置。


  司機將車子啟動,開向了目的地。


  可車太慢,路上雪太厚。


  在最後一個路口,車子突然熄火,怎麽都發動不了。


  “不好意思先生,前麵還有一段路,麻煩你自己走兩步。”


  這一來一回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


  段寒成等不了,也不能再等,他付了錢下車,哪怕身體已經承受不住,但還是拚了命在往前走,幾乎就要看到了元霜,昏暗與大雪相融的景色裏,一絲微弱的窗光迸如了段寒成眸中。


  他釋然一笑,總算就要走到了。


  這段路,說是跋山涉水也不為過。


  可就差那麽一點點時,身後一雙手忽然伸了過來拉拽了他一把,他被摔到了雪中,意識昏沉,一把刀抵在了脖頸上,對方窮凶極惡,是個亡命之徒,“把身上的錢拿出來。”


  沒有力氣,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還是掙紮著想要爬到元霜麵前,歹徒在他身上找到了皮夾,拿走了裏麵的現金,又在深處看到了一枚戒指。


  正要拿走時,段寒成忽然發了瘋似的撲上來,又瞬間揮出去了一拳,再次搶回了戒指,“這個不能拿!”


  他聲音嘶啞,雙目赤紅,可身體的疼讓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背過身正要走,歹徒情急之下追上去,揮刀從他的脊背捅了進去,他腳步頓住,力氣全散重重倒下,大股的血瞬間蔓延而出,染紅了片片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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