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計中之計
滿場的抽氣聲。
不是說失心瘋了么,衛子楠怎麼會好端端地站在這裡?!方才看太子妃那樣的莽撞勁兒,還真以為得了確切消息呢,唬得大伙兒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衛子悅如同見了鬼一樣……她衛子楠怎麼會沒有瘋,還好端端的責怪自己欺負她的丫鬟。欣采明明告訴她已經得手了的,而且那陳海芝分明已經嚇得躲起來了。
除卻這些,方才恆王不斷攔她,也足以說明屋裡的恆王妃有問題。一切不一切,讓她萬分篤信事情已經成了,才會不管不顧非要進門。
結果……
千般疑問問不住口,到了嘴邊,只能是一句蒼白無力的解釋:「聽了些謠言,擔心恆王妃身體出了岔子,情急之下失手而已。」
衛子楠跨出門檻,往前直走。她前面的太子妃隨著她前進的腳步,只能連連退步,待快要退到台階了,才反應過來,側身讓她過去。
衛子楠卻停住腳步未再往前,側著眼睛睇她:「失手?那也不行。」
「你……」衛子悅這會兒終於從震驚中緩過勁兒了,怒道,「我好心來探望你,你居然惡語相待!不過是個丫鬟,我太子妃的身份,竟推不得她了?她今日冒犯於我,便是要她的命也使得!」
眾女賓見恆王妃沒有事,個個鬆了口氣,可那衛家姐妹倆劍拔弩張,也忒是嚇人,只得都把腦袋埋下去,就當沒聽見。
「使得使不得,不是你說了算。」衛子楠哼笑,從她身上收回眼神,對著院門朗聲一喚,「來人!」
「你想幹什麼!」太子妃下意識地感到害怕,實在是那根手指的痛太讓她刻骨銘心了。自己這回算計她,被她識破,恐怕她不會就這麼收場,叫人來必是針對她的。
哪知衛子楠沒有理她,只對那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一個黑衣暗衛吩咐道:「即刻關閉府門,一隻蒼蠅都不許給我放出去!安排人手挨個兒搜身,一個都不許漏掉!」
埋頭裝死的諸位女賓給嚇了個夠嗆……這什麼情況,搜身?!
秦傕大步靠過來,幫著打圓場,很是為難:「夫人這是要做什麼,和氣生財嘛,就別搜了?都是自家親戚,應該不是他們所為啊。」
衛子楠未施捨給他一個眼神,只冷冷道:「王爺先把自己顧好再說,仔細又被人推得差點撞了牆。」
秦傕垂首,再沒開腔。
衛子悅定了定心神,告訴自己不怕,恆王妃大概是想搜查給她下藥之人,不過欣采早已將證據盡毀,諒她會一無所獲。沒有證據,只有懷疑,難道還能拿自己問罪不成。
於是,她抬頭挺胸,半點不懼,反而怒火飆升。
「恆王妃,莫要猖狂過頭!何人給你的膽子軟禁公主殿下,太子妃嬪!你不給出個解釋,休想搜身!」
別人倒是無所謂,但泰安公主和太子妃,豈是她衛子楠說關就關,隨意搜身的。這一聲令下,實在是霸道過頭了。
泰安公主呵呵乾笑,昂頭投來極其輕蔑的一個眼神:「雖不知她要搜什麼,但是讓她搜便是,若是搜不到,我必上報父皇,請父皇主持公道!」
衛子楠瞥了眼泰安,笑了一笑:「屁大點事也要父皇操心,怪不得父皇寵信於我甚於你們。腦子裡只裝了高低貴賤,而無家國大事,愚蠢。」
「你!」泰安公主大怒,「恆王妃,休要欺人太甚!」
「公主不問我為何要閉門搜身,就破口大罵,難道不是欺人太甚?」衛子楠緩緩步下台階,在泰安公主面前駐足,微微埋下頭來看她:「我的信鴿被心懷不軌之人於府中截下,鴿子屍體尚在,軍機密信卻不見蹤影。偏在此時,有人散播謠言,說我得了失心瘋,意圖攪渾這潭水,好叫眾人轉移視線,助他平安脫身。公主殿下,密信被半道劫持,不是有人叛國,就是有人手伸得太長。我要挨個搜身,證明諸位清白,免得日後惹上大麻煩,難道不對?」
天啊……密信被劫,難怪恆王臉色奇差,說有大事發生,恆王妃也忙得無暇現身。眾女花容失色,生怕自己和那竊取密信之人扯上什麼關係。
還好她們除了跟來看看,沒做別的。
衛子楠在泰安公主身邊繞了一周,滿意於泰安終於心有不甘地閉上她那張臭嘴,便迴轉身去,有意無意踱步到已經呆若木雞的太子妃身邊,繼續分析道:「什麼人嫌疑最大,很簡單,誰第一個說本將軍得了失心瘋,誰就是竊取密信之人抑或同夥。」
欣采刷白著一張臉,緊咬著嘴唇,迎接眾女賓投來的目光。
廖蕭氏終於安下心去,她自覺是個聰明人,隱約覺得是有人要害恆王妃,而恆王妃使了一出將計就計,便站出來推了一把:「誰是第一個我等不清楚,不過初聽說這事兒,還是從太子妃的丫鬟口中得知。想必問一問她,興許能問出上一個說這話的人是誰。」
「哦?」衛子楠饒有興趣地走過來,站在欣采面前,負手問道,「那你說說,你又是聽誰說的。」
「我……」欣采發現自己只要被恆王妃盯一下,雙腿就忍不住地打顫,面對著恆王妃,如同面對的是羅剎鬼,「我、我也不認識她們,反正……是聽王府里的丫鬟們說的。」
「既然如此,我讓王府的丫鬟全都出來給你指認,你可指得出來?」
欣採在太子妃的焦急目光注視下,強裝鎮定,咬牙點頭:「認得出來!」
「哈哈哈——」然而衛子楠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嘖嘖搖頭,「你居然認得出來?這就可笑了。我倒是聽人說,你今日拉肚子,不急著找茅廁,卻跑去聽別人談話是何意?聽了便聽了,還有時間去記別人是何樣貌?我看你分明是急著攀咬無辜之人,死不認罪!」
「死不認罪」四個字,被她咬得尤其重,已然帶了薄怒。
「恆王妃!」衛子悅看不下去了,護在欣采跟前,「這是我的丫鬟,你如此逼問,嚇唬於她,分明意欲嫁禍!欣采自幼跟我,怎會叛國!」
「我可沒說叛國。」衛子楠好笑地看著越來越沉不住氣的太子妃,嘆了一聲,「也有可能想竊取機密,壯大自己呢。」
話說得這麼明白,誰還能不懂——倘若真是欣采所為,她是太子妃的丫鬟,不就等同於在為太子辦事,是太子意欲將手伸進軍中么?
今天來參加生辰宴會的都不是什麼顯赫,憑白聽了這樣一番對持,都有些懼怕。泰安公主著過衛子楠的道,眼見事態不對,也不想趟這趟渾水,徹底保持了沉默。
衛子悅眼見沒人幫忙,只得硬著頭皮怒道:「空口白牙便要判罪,恆王妃,你暗指太子擴充勢力,可有證據。若是沒有,我明日必要進宮,請父皇還太子一個公道!」
「瞧,我說什麼來著,又一個要找父皇討公道的。父皇他日理萬機,卻還要處理一大堆的破事兒,唉……還請太子妃放心,不是便不是,但這丫頭總得證明她不是吧。」衛子楠勾勾笑,臉上不見凜冽之色,看太子妃的眼神就好似一隻帶著利爪的貓盯著被逼進絕路的小耗子,玩味十足,「採薇,過來給這丫頭搜身。」
不明情況的採薇「啊」了聲,才反應過來主子是在叫自己,於是硬著頭皮來搜身了。
衛子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不可能搜出來的,欣採辦了事之後就一直跟她在一起。就算衛子楠察覺陳海芝給她的吃食有問題,再來反手一搏,也動不倒欣采身上。
「這是什麼?」採薇忙活了好一會兒,突然手中多了一張小紙條,沒敢打開看就遞過來了,「從腰帶里發現的。」
衛子楠接過來,看了看,笑:「喏,原來就是你這丫頭。」
從散播謠言入手,一下子就找到了竊取迷信之人,恆王妃果然有手段!眾女賓嘆服之餘,又各自歡喜不必再接受搜身了。
「不,不可能!」太子妃要來奪信,衛子楠把手一縮,讓她撲了個空。她驚慌極了——怎麼可能,欣采她絕不可能去竊什麼密信,這絕對是衛子楠的計中之計。
「太子妃莫衝動,信的內容叫你看去還了得?」衛子楠將信收入懷中,不留一點狡辯時間,「來人,將這丫頭押下去!明日移交廷尉府受審。」
欣采滿面懼色,不敢相信會有這麼一塊疊了又疊的信,從自己的腰帶里被搜出來,她不停的搖頭:「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被自家夫人罵了一通的秦傕,這時候又來打圓場了:「是與不是,等顧大人審過便知,他必不會誣陷好人——夫人,本王今日生辰,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就、就別鬧大了吧。」
衛子悅眼睜睜看著欣采被押下去,無能為力。事情太大,不是她可以左右的,如果她再攔,說不準這樣僵持下去可能真的把太子也牽扯進來。
在軍機要事上,別說她,就連太子也沒有說話的資格。
衛子楠一拍腦門兒,頗有歉意:「瞧我,耽擱了王爺的生辰宴。今天這事兒就到這裡,擾了諸位,還請原諒則個。天色不早了,想必正廳已經等急……勞煩王爺帶諸位賓客先行返回,我還有些尾要收,隨後就到。」
發生這麼大的事,眾人紛紛表示理解,反寬慰恆王妃無須掛懷,公事要緊。寒暄幾句之後,大伙兒也就散了,跟著恆王回去赴宴。
泰安公主瞥了瞥不肯走的太子妃,唯一能做的只有嘆口氣,嘆完了氣,跟著眾賓客離去了。
該走的都走了,衛子悅卻死守在和鳴院。她知道,欣采一旦被送去廷尉府,那顧琛十有*是三皇子的人,必不會放過欣采,可能還要大做文章往太子頭上潑髒水。
今日這出分明是衛子楠設計的,根本沒有什麼機密信件。同樣,在獄中,顧琛也能無中生有,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衛子楠!」
「嗯?」正往書房去的衛子楠停下腳步,側頭回來,打了個哈欠,「還有話說?」
衛子悅別無他法,強忍著滿腔憤懣,只能對她低聲下氣:「我知道你要什麼……你表妹的解藥,我會給你。作為條件,你放了欣采。」
「放了那丫頭?」衛子楠一挑長眉,回過身來,頗覺好笑,「我來跟你算筆賬。首先,你們算計於我,末了拿解藥換人,居然連點代價都不付就像將事情抹平,是覺得我跟你一樣蠢嗎?其次,海芝險些被你們嚇破膽,我就這麼一個表妹,可不願她受委屈。最後么,欣采移交廷尉府,受審的可不光是她,你,太子都逃不掉。所以你想要一包解藥,換你們三個人的安生,這場交易,我覺得忒不划算了。」
太子——太子妃的軟肋就在這裡。單單可能牽扯出太子,就已經讓她手足無措了。用一包解藥去換,似乎真的異想天開。
「密信也是你假冒的,你就不怕查出你無中生有么?!」
「查?怎麼查,我說有密信就是有。」衛子楠捏住太子妃的下巴,在這無人的暗黑夜晚里,將眼底的狂妄盡情綻放,「除了解藥,我還有別的條件,你除了答應,沒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