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生日宴會(三)
這麼多人浩浩蕩蕩去恆王府後院確實不妥,況且恆王妃是否是生病了也說不準,沒的跑去看什麼看啊,這畢竟是人家家事。
然而太子妃既然發話,泰安公主要隨去,恆王本人也沒阻止,女賓中幾個年長的也就只能昏頭昏腦的跟去了。
餘下眾人由傅澤志安排,先入席就坐觀歌舞。
廖蕭氏縱然感覺這麼多人去人家後院,是大大的不合適,也不得不跟過去。直覺告訴她,太子妃和泰安公主兩人對恆王妃本就不友好,卻擺出關心之舉執意要見,怕是沒什麼好事兒,她得在必要時候幫個腔。
恆王原也是可以不去的,差人問問就好,可無奈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不陪著今日最尊貴的兩位貴人去後院,前廳都只能甩給傅澤志了。
仔細數數,這一行人不算貼身丫鬟也有七八人,似乎過於「關心」了。有兩個走到半路覺得這樣不好,想打退堂鼓,卻又被泰安公主的話堵了回去。
待一行人到了和鳴院,一直在院中發獃的採薇尋聲看來,咋一見到這麼多人,好生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忙上來見禮。
「王妃呢?」秦傕問。
採薇茫然,看看書房:「王妃一直在書房呀,方才林統領和表小姐來了一趟,之後王妃就一個人在屋裡處理公務,奴婢一直在這裡,沒見王妃出來過。」
「你沒進去看看?」
「沒有啊。」
太子妃接話:「你這丫頭,連茶也不給主子添的么?」
泰安公主也笑道:「可不是么,恆王妃難道是不許人伺候?」
採薇埋著頭,說:「公主有所不知,我家王妃不喜歡別人杵在旁邊,凡事親力親為。奴婢只需為她備一壺茶水,一碟糕點就好,王妃會自己取用。況且,這些年王妃手上的都是軍機要務,為防旁人窺探,身邊不留人才最安全。」
原來如此,眾人明白了。恆王妃可不同於別的女子,從大將軍到衛尉,經手的事就沒有算不上秘密的,不喜歡別人湊上去看也是常態。
如此,也不怪沒人提醒她該出來待客了。
衛子悅點了點頭,不與她計較,只示意她快去叫人:「我等還以為恆王妃出了什麼事,別人不好提醒她,你這丫頭還不敢么。不是說這期間有別人來過嗎,怎的他們可以進去,你就不開腔?」
「這……」採薇不大好意思,「王妃交代過,不必催她,所以奴婢才沒有提醒。」
採薇回話總是少了點兒下人該有的卑微,令兩位貴人臉上不大痛快。
一直都是賓客在擔心,恆王作為主人家也不好沒個主意,斥了採薇兩句,便推門進了書房。眾人引頸觀望,此時已入了夜,雖拎了三盞燈籠,卻仍看不見書房中是何情況,只瞥得見一抹燭光在微微跳動。
正在大伙兒交頭接耳,只顧盯著書房的時候,太子妃這才附在泰安公主耳邊低語了兩句,泰安公主神色大變,先是一驚,隨後大喜。
「當真?」
「當真。」
太子妃竟然給恆王妃下藥了!據她所言,下的是導致精神錯亂,類似失心瘋的迷藥,雖然持續不了多久,但足夠衛子楠瘋個一天一夜的。只要一會兒恆王妃發瘋的樣子被眾人看見,再加以傳揚,恆王妃絕對沒有辦法繼續在朝中立足。
試想,一個因殺孽太重,被惡鬼怨靈纏身的人,別說統領三軍,暫管禁軍,就是正常生活都不能夠。
今日過後,衛大將軍就該真正的功成身退了。
泰安公主見不得有人比她得寵,恨不能除之而後快,太子妃此舉深得她心,自己必要為一大助力才是。在對付恆王妃上,兩人步調出奇一致。
下藥的是恆王妃的表妹,威逼利誘之下,這傻得可憐的女子還覺得自己是在保護恆王妃,在為之鋪退路呢。
衛子悅很確定陳海芝下藥了,因為欣采後來看見她慌慌張張端著空碗蹲在牆角大口喘氣,驚慌失措的樣子顯然是被自己的舉措所嚇到。
就在眾人議論之時,知道時機到了的欣采,有意無意地和太子妃說了一句:「方才奴婢聽到幾個恆王府的幾個丫鬟在悄悄議論呢,說恆王妃時而會魔怔,現在這種情況,不知……」
太子妃蹙眉,驚問:「你說什麼!」
她這一聲驚呼,恰好吸引了所有人的耳朵。
欣采渾身一抖,戰戰兢兢,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奴、奴婢是說……聽見有人說恆王妃可能患有失心瘋或者魔怔了什麼的……」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卻足夠眾人聽見。
魔怔了?!不可能把!
廖蕭氏呼吸停滯——自己果然猜得不錯,太子妃找上來,准沒好事。可她除了干看著,什麼也做不了,總不能衝上去無憑無據地說一句「不可能」吧。
女賓紛紛議論起來,若這丫鬟說得沒錯,恐怕會有大事發生。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恆王妃鐵定不能繼續為官,如此大的變故,叫人一時很難接受。
不管怎麼說,恆王妃禦敵有功,保了大伙兒的太平日子,誰也不希望她辛苦數年,結果卻沒有好日子過。於是,個個唉聲嘆氣起來,生怕那丫頭說的是真的。
就連太子妃也在嘆氣,唯泰安公主默不作聲,衣服看好戲的樣子。
恆王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他關門關得很是迅速,獨自一人下了台階,臉色不大好,沖各位女賓擺擺手:「無妨,內子公務纏身而已……」
豈料話未說完便有人忍不住問:「聽聞恆王妃精神不大好,我等作為長輩當關心一二,王爺還是給個準話,讓我等吃顆定心丸吧。」
恆王臉色愈加不妙:「當真無妨,只是……」
泰安公主不等他把接下來的話說清楚,便已搶白:「哪是什麼精神不好,聽說是失心瘋呢。不過依我看,呵,必是亂傳的而已!俗話說,謠言止於智者,可這天底下智者可不多,一旦傳起來,就跟長了翅膀似的,攔都攔不住。要想及早遏制,還得是恆王妃親自現身,才有效用啊。」
廖蕭氏沒有插話,只覺得絕不能順著太子妃和泰安公主的話說。然,她擋不住有人被煽動,緊接著就有人附和著說必要見到恆王妃才放心。
唉,都是出於真正的關心,豈料被人利用。
衛子悅看到恆王這副表情心底已是十拿九穩。恆王是敵是友不清楚,被嚇到了也屬正常,不指望他幫忙一二。況且,一旦恆王妃垮台,其實對他弊大於利,他若幫著遮掩,也不奇怪。
「公主之言有理。」太子妃也道,「我等賓客既然來了,恆王妃縱然再忙也該出來說兩句。可她直到現在還未現身,難不成真如傳言所說,目下神志不清?不行,我必須進去看看。」
說完,不顧恆王的阻攔,就往書房走去。
採薇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扯著嗓門兒喊:「奴婢斗膽說一句,勞煩各位貴人不要人云亦云,我家王妃怎麼可能失心瘋!王、王爺,您倒是說句話呀!」
秦傕站在門口,只是搖頭:「王妃素來不願解釋,那滿街的謠言她何曾在意過。她若不想出來,本王拽也沒用。只不過,本王以經驗之談奉勸各位,王妃的意願不容侵犯,脾氣大得很,她說不願見人,你若非要闖入,後果大約很嚴重。見與不見各位自己定奪,皆是擾了她辦公事,她必要記上一筆。」
他雖然不攔,卻明確告訴你,想找死,儘管去。膽子小的還真不敢進去一探究竟,萬一恆王妃真在處理公務呢,有那麼一種軍機絕密,旁人若要窺見,結局只有死路一條。
衛子悅得手了,迫不及待想要將之公之於眾。別人不知道,她卻知道,衛子楠根本沒有辦公務,必然是已經瘋了。恆王三言兩語唬得住別人,卻瞞不過她!
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絕不可能卡在這種地方,於是不顧身份,一把將採薇狠狠推開。採薇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手倒地,一個不注意,險些磕破了腦袋。
恆王伸出一隻手,將她攔住,賠上笑臉:「太子妃莫要強闖,連本王進去都被罵了出來,只怕你經受不起她的雷霆震怒。目下出了件大事,她正在處理,由不得旁人打擾。」
衛子悅瞪著他:「大事?呵,能有什麼大事。恆王殿下方才不是說見與不見自己定奪么,怎的又要攔我?」
秦傕繼續賠笑:「內子對別人發脾氣尚能說得過去,若和太子妃您動怒,豈不是闖禍,未免不必要的麻煩發生,本王勢必要得再提醒一句。」
「恆王多慮了,有什麼問題,我擔著,還請恆王讓開。」
秦傕紋絲不動,就是不讓。
這就奇怪了,太子妃為何非要進去?眾女覺得奇怪,人家恆王妃是不是生病了,跟你太子妃沒多大關係啊,該操心也是恆王操心,哪有強行要見的。
不都說這姐妹倆不睦的么。
太子妃豈容他再攔,心中一急,就跟推採薇一樣把恆王推開了。她上前兩步,在眾人的一片驚訝聲中,抬手推門。
然手還未碰到門框,只聽「吱呀」一聲響。
門,開了。
燈籠的紅光照在衛子楠的臉上,她站在門口,以高出半個頭的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太子妃,在這夜裡笑得頗有些陰冷:「看來太子妃記性不大好,我的丫鬟欺負不得,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