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接你們回家
顧梅風醒來已經是三天後的下午，兩隻手全都纏上了厚厚的紗布，“我的手還有用嘛？”他朝著身邊的明綠旋問道。
明綠旋喜極而泣，這才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真的醒過來了。
有好幾次她都會做這樣的夢，可是隨著自己一張口，眼前的夢境便瞬間被打破，把她拉回現實。
“當然還有用啊。”
“那如果沾了水還能用嗎？”
明綠旋好奇為何顧梅風會說出這樣的問題，臉上掛著眼淚，看向了顧梅風，尋找著答案。
“因為你在哭啊。”顧梅風溫柔的看著明綠旋，伸出手去想要去幫助明綠旋擦幹臉上的淚水，嘴裏還在輕輕的說著傻瓜。
明綠旋還沒有對顧梅風的話反應過來，就看到一隻巨大的白手朝著自己伸過來，又想起顧梅風的話，下意識的躲開了。
“我覺得應該是不能沾水的。”明綠旋抽泣著，一本正經的說道。
顧梅風點了點頭，強忍著臉上的笑意，“所以阿綠你就不要哭了。”
“對了，孩子們的屍體呢？”顧梅風著急的問道，那日衝過了火海，孩子們雖然都是躺在床上，可是那個時候孩子們已經死了，而且進去的時候，屋子裏麵還有一點燃油的味道，他覺得可能是有什麽人故意為之。
“被巡撫大人帶走了。”說起這個明綠旋也覺得奇怪，既然判定的時候說的是意外的火在，怎麽還會將屍體帶回去。
顧梅風沉思起來，猜測到，“看來這件事情和巡撫大人一定是脫不了關係了。”
“為什麽？”明綠旋雖然覺得這巡撫大人不是什麽好人，可是他為什麽會平白無故的殺害這些孩子的生命。
顧梅風不敢想象這樣一個朝廷命官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阿綠，你讓布心找個人去縣衙將孩子們的屍體運回來，我想給他們驗一下屍。”
明綠旋猶豫了一下，“顧梅風你確定你進去的時候孩子們是死了嗎？”這個時代講究的都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更何況是人死了，講究的更是入土為安。
“是。”顧梅風不管明綠旋是不是相信自己的話，可是這件事情他是一定要做的，隻有這樣才對孩子們有一個說法。
明綠旋沒再說什麽，鄭重的點頭，她並不是不相信他，而是覺得這件事情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她需要的是顧梅風肯定的回答。
吩咐了布心，明綠旋找來了江叔讓江叔給顧梅風再看看。
江叔看著顧梅風的臉，也不去把脈，笑了起來，嘴裏念叨著，“醒了就好，醒來就好。”
明綠旋看著江叔的樣子，要不是因為知道江叔的醫術，現在的她肯定就是一腳把他踹出去，這看都沒看就說沒事的大夫，算是什麽大夫？
在江叔出門的時候，示意明綠旋也出來一下。
“少爺既然也醒了，明天我也就走了。”江叔一臉了無牽掛的模樣，微笑的看著明綠旋，囑托道，“少爺你可要好好照顧他。”朝著已是廢墟的學堂看了一眼，江叔道，“那個地方不要了再修了，就那樣吧。”語氣中江叔寫滿了心疼，那麽久一直都是他一個人和這些孩子們在以前，說沒有感情那是假話。
“好。”經過這樣的事情，明綠旋確實也沒有了多餘的精力去做這樣的事情，而且因為這件事情，屋子裏麵一下子就空了起來，她也實在是不想吧所有的事情都放在顧梅風一個人的身上。
“對了江叔明天走你不告訴。”明綠旋朝著屋裏看了一眼，暗指顧梅風。
江叔搖頭，“我還是悄悄的走吧。”說這句話的時候江叔完全將自己答應了顧梅風的話拋在了腦後。
這幾日的離別太多了，江叔現在隻想一個人默默的離開，這樣難受會不會就會少一些。
“對了。”江叔忽然想到了什麽，叮囑道，“你可千萬不要告訴顧梅風，還有你也不許來送我。”末了看著明綠旋委屈的樣子，江叔繼續說道，“我可是受不了你到時候哭哭啼啼的送我走。”
明綠旋一撇嘴，朝著江叔做了一個鬼臉。鬼臉給人的感覺應該是一種俏皮可愛，可是到了明綠旋這裏，江叔卻被逗笑了起來。
掛著委屈的臉，眼中還帶著些淚水，加上眯著的眼睛，卻又要忍著眼淚不出來，最後配上這撅起的小嘴。
“哼。”明綠旋雖然嘴上說著不滿，但是臉上卻跟著江叔笑了起來。
和江叔這樣相處是明綠旋從來都沒有想過的，畢竟從一而終明綠旋都覺得江叔是不喜歡自己的，可是後來之所以接受自己，也並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顧梅風喜歡他不想讓顧梅風感到為難。
可是現在，明綠旋的心中忽然覺得，江叔其實也是蠻喜歡自己的，但是肯定是比不上他對顧梅風的喜歡。
布心很快便回來了，帶回來的卻不是屍體，而是被燒在一起的骨灰。
骨灰甚至是沒有用一個盒子裝起來，而是被一個大盆裝著，聽布心講起，這個盆還是後來找人買的，不然就隻有一塊破布兜著，隨便的移動，骨灰都會從縫隙出來，在風中消散。
顧梅風搖著頭，臉上寫著無奈，難受，感慨。
“去找一個上好的盒子裝起來。”明綠旋皺著眉頭朝著布心說道。
“等等。”江叔攔住了布心，“給我吧。”
布心遲疑了一下，以為是江叔要親自去做，但是有擔心江叔太過於疲憊。
這麽多人裏麵，最難受的應該就是江叔了，他們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麽久的時間裏，江叔對於他們雖然嘴上嚴厲，可是實地裏比誰都關心他們。
那一日聽到他們要去戰場的時候，江叔一個人在院子裏受著涼風，喝了一個晚上的酒，要不是第二天在院子裏麵見到已經醉倒了的江叔，布心肯定也是不會知道，江叔原來是這樣的在乎他們。
“我記得孩子們最討厭的就是困在一個地方，現在他們也在一起了，也不會孤獨了，倒不如就讓他們一起浪跡天涯吧。”江叔從布心的懷裏拿過骨灰，抱在了懷裏眼神裏麵帶著一絲的沉溺，淚水卻順著臉頰落在地上。
“江叔。”布心的眼中寫著驚恐，“不可以。”
布心以前一直都在流浪，沒有一個固定的家，追求的就是死了之後能夠有一個固定的去處，他覺得那些兄弟也會是和自己一樣的想法，對於江叔的說辭也不是沒有道理，可若是真的要接受，想必他們是接受不了的。
明綠旋沒有說話，追求落葉歸根一直都是她的追求，所以對於江叔的說話，她不認同也不拒絕。
眾人將目光看向了顧梅風，等待著他的回答。
“我讚成江叔的說法。”顧梅風說道，“孩子們現在的骨灰都在一起了，倒不如就讓他們一起隨著風去了，倒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布心有一點的遲疑，但是看著他們都這樣說，便也沒有說什麽，默默地轉身朝著屋內走去。他的背影顯得有點孤寂，明綠旋在想這樣的做法是不是真的正確。
布心是不是在害怕。
江叔選擇了附近最高的山頭，這裏可以幾乎可以看到整個鎮子的景象，江叔站在山頭，看著腳底下的湖光山色，笑了起來。
掌心的骨灰隨著風的揚起，消散在山間。
江叔的眼中帶著不舍，臉上卻又是帶著笑容，明綠旋想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舍不得卻要笑著說再見吧。
“你們也來送他們一程吧。”江叔回過頭朝著顧梅風和明綠旋說道。
點了點頭，這還是明綠旋這一次用這樣的方式送別一個人，既覺得新奇，有感到有點傷心。
“唉。”江叔忽然歎了一口氣，目光望向了遠方。
“怎麽了江叔？”怎麽突然間都變得這麽的多愁善感起來，顧梅風望了一眼身邊的明綠旋，頗有些無奈。
“我隻是想到等到我老去的那一天，覺得應該也很快了。”江叔的眼神迷離，讓人看不清楚江叔到底是在害怕，還是在期待什麽，“到時候如果能夠像這樣該是多好啊。”
顧梅風沉默的看著眼前的江叔，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眼中閃過一絲的傷感。
明綠旋深吸了一口氣覺得眼前的氛圍尷尬的厲害，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看了看江叔，埋怨江叔在顧梅風的麵前說這樣的話。
誰都知道顧梅風雖然做著棺材鋪的生意，但是看不透的依舊是生死，從明綠旋的身上我們就知道了。
曾今明綠旋一直以為最看的透生死的就是顧梅風了，沒想到最看不開的就是他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氣氛一直都是處於一種安靜的狀態，明綠旋好幾次想要開口說話，想要大打破則沉默，最後卻都是以失敗告終。
“對了，我曾聽人說在東方臨海的一個地方有一處小鎮。”江叔忽然打破了沉默。
對於江叔突然說起的小鎮誰都覺得有些好奇，可是誰都在安靜的等著江叔說完下麵的話，沒有一件事情是會突然發生，江叔的話也不會突然間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