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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風雲再起

  李晟的身體大不如前,這回又病了一場,宮內的太醫在他寢殿內進進出出,宋延巳借著數日前一事上了朝書,直言不入朝不知朝中事,才至使出了那般大的紕漏,如今已歸來月余,理該為陛下分憂解難,言辭懇切,洋洋洒洒的寫了近千言,氣的李晟差點又背過氣去。


  「他是何意!」李晟捂著胸口不停的咳嗽,未至嚴冬,殿內就通了地龍,悶的人喘不上氣。


  「陛下不若就應了他。」謝太傅立在塌前,勸慰道,「左右不過是些朝堂之事,不礙的。」


  「太傅自孤幼年便跟於身側,這些年所做所想皆是為孤。」李晟按著額頭,有些悔恨,「當年您曾言宋延巳此人不可重用,孤未曾聽取,如今卻是悔憤不已。」


  「往日之事無需再提。」謝太傅淡淡道,「只是他入朝這事著實無法推脫,堂堂安國侯,若是連內殿都進不得,世人該如何揣忖陛下。」


  「太傅無法了么。」


  「安於眼前,總是勝於其他。」


  「罷了。」李晟頭疼,揮手道,「就依太傅所言,退下吧。」


  「老臣告退。」待他出了寢殿,張讓連忙迎了上去。


  「太傅大人。」張讓這人,逢人自帶三分笑。


  「殿內過於悶熱,我看陛下不甚舒爽。」謝太傅緩緩開口,語重心長道,「平日里不要老閉著門窗。」


  「是,大人。」見張讓應下,謝太傅點頭才轉身。腳步聲漸遠,張讓彎著腰抬頭,看著謝太傅離去的背影有些憂心,陛下身子不好,如今天兒冷了,若是不小心再染了風寒…


  謝府的車馬就等在宮門前,謝嘉禮垂著手恭敬的站在車下等他,見謝太傅過來,連忙伸手去攙扶,「父親。」


  馬車吱吱扭的行在青石板的老街上。


  謝太傅看了眼坐立不安的謝嘉禮,「說吧。」


  「言妹的人出事了。」這是今早父親進宮后外邊傳來的消息,三具屍體被整齊的碼在了耳房的側門,出去採買脂粉的嬤嬤剛出門就踏在屍體上,當場就嚇暈了過去。謝嘉禮覺得這事從自己嘴裡說出去,總比父親在長隨那裡聽到要好的多。


  「言兒畢竟是個女子。」謝太傅似乎早已料到,並不詫異,「她生於后宅長於后宅,年歲又小,往日與院里的女子鬥鬥心眼便算了,何苦非要去招惹宋延巳。」


  謝嘉禮點頭,「父親當日讓我規勸言妹,想來也是因著這般。」


  「算了,權當給她個教訓。」謝太傅眯著眼,背部靠在馬車內的軟墊上,指尖摩挲著衣袖,不知在想些什麼。


  天氣漸寒,宋延巳再度歸朝後,乾脆展了當年的性子,他本就不是個軟綿的,前些年一直斂著,如今耍開了到還真氣的李晟不輕,開始還有朝臣與他爭對,宋延巳也不惱,就默默的聽著,第二日就一本參上去,證據找了個十成十。


  「阿沅,來看我這份摺子寫的如何。」宋延巳吹乾墨跡,招手喚著門口繡花枝的江沅。


  「這回又是誰得罪你了。」江沅放下手中的籮筐,笑著踱到她身邊,只看到那個名字,就怔住,曹嚴,駟麗夫人的親兄。


  平湖的事他居然這麼快就動手了!

  上輩子宋延巳初登大寶,就開始著手平湖的案子,自然是從曹嚴入手抽絲剝繭。事後沒多久,曹嚴便因為醉酒從秀紅樓摔下來,當場就沒氣了。他死的蹊蹺,其中多多少少牽連著些其他的事,縱然宋延巳從不與她說朝堂的紛爭,可江沅也能猜到些什麼,之後這件事便不了了之,而如今她正是知道到了這一點。若是宋延巳過早地動手,難免會打草驚蛇,萬事還是徐徐圖之為好。江沅思忖了片刻,才接過他手上的摺子,裡邊條條件件,皆指向平湖,她邊看邊有意道,「曹嚴乃是臨安人,憑他一人之力怕是做不成的。」


  宋延巳聽完她的話,放下筆,順手把她圈到懷裡,「我自是知道。」


  「那你還做這番動作?」江沅不明白,「這般就不怕背後之人早做防備?」


  「不怕他動,就怕他不動。」上一世,他便如同江沅一樣,選擇了謀定而後動,可是這一世他不想等了,他得借著那人的手先除去幾個心腹大患。


  果然,次日摺子呈上去,李晟當場就黑了臉色,他看著手中的奏摺,袖口下的指尖都在抖,葛振堂多次上書皇城,可是他居然一份都沒看到。


  宋延巳的聲音在下邊緩緩響起,「微臣也是偶然得知平湖之事。」他眼光移向曹嚴,「就是不知曹冬官如何看。」


  「陛下。」曹嚴咚的一聲跪在地上,腦袋磕著石面,「微臣冤枉…微臣…」


  啪——


  曹嚴話還沒說完,李晟的摺子就狠狠的砸了下來,「你看看,你看看再說!」


  康武五年,北方大旱,上令平湖調糧,曹嚴擔任巡使,任由發霉陳糧換新糧運往災地…


  康武七年,平湖薊縣河堤決口,曹嚴奉命往平湖,中以剋扣修葺工銀,磚料依次充好…


  …


  一條一條下來,看的曹嚴背後冷汗直流,甚至連他何時何地強佔了哪家姑娘都寫的清清楚楚,他猛地抬頭瞪向宋延巳,他這是被人盯上了!

  「冬官大人看我做甚?」宋延巳抱袖而立,「我可沒有逼您做這些。」


  「咳咳咳——」李晟胸口不斷的起伏,平湖這麼大的事,居然還沒送到他面前就被壓住了。


  朝中能做到這些的人不多,李晟腦海中白光一閃,似想到了什麼猛的拍案而起,他的手指著殿內不停地顫抖,心臟忽然劇烈的疼痛,李晟飛快的捂住胸口,胸口上綉著的巨龍被他擰成一團,一口氣沒上來,他只覺眼前猛地一黑,人就直挺挺的栽了過去。


  「陛下!」


  張讓尖叫出聲,離得近的幾位大臣連忙扶了上去,謝太傅眼中焦急不已,沖身邊的人吼道,「還不快宣王太醫!」言罷,他又看了眼曹嚴,吩咐道,「先把人帶下去,等陛下醒來再做定奪。」


  宋延巳就站在謝太傅身後,見他轉身,才嘆著氣開口,「朝中棟樑如此不堪,難怪陛下憂心。」


  「多虧安國侯,不然陛下還不知讓此人蒙蔽多久。」謝太傅拱手。


  「不敢,只待陛下醒來,那人便能被繩之於法。」宋延巳瞥眼看著慌亂的內監,繼而又看向謝太傅。


  「願陛下早日醒來才是。」謝太傅眉頭微鎖點頭,他看著被背下去的李晟,像是極其擔憂他的身體。


  李晟這一病,整個太醫院都手忙腳亂,而他直到三更都未醒來。


  駟麗夫人焦急地在寢殿內踱步,後宮不得參政,她們只知道前朝出了大事,曹嚴被囚禁,可是中間具體發生什麼,只有看過摺子的陛下、曹冬官和安國侯知道。


  忽然,門口傳來噠噠的敲門聲。


  「誰?」


  「夫人,奴婢是秋杏。」


  秋杏是入宮前父親送給她的貼身丫鬟,駟麗夫人索性親自去開了門,拉住她的胳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秋杏快速的看了眼四周才關上門,滿臉焦急的小聲道,「夫人,公子那出大事了。」


  秋杏說的清楚,駟麗夫人聽的整個人都獃滯住,「這可不能瞎說。」


  「小姐,千真萬確啊,咱們曹府都被人給封了,老爺焦急的不行。」


  「不可能,若是真的,帝后怎會容我這般自在,怕是早一封懿旨下來把我困在麗舍閣了。」


  「事情被太傅大人暫且壓下去了,說要等陛下醒來再做定奪。」若是陛下醒了,這於曹家就是滅頂之災啊!

  「我父親有何打算。」駟麗夫人咬著唇。


  「老爺說。」秋杏從袖口掏出個拇指大的瓷瓶,瓶面泛著淡淡的珠光,「看夫人能不能想辦法別讓陛下醒過來。」


  「父親。」如今已近子時,謝嘉禮看著坐在太師椅上的的謝太傅,忍不住開口,他心中多少有些沒底,「曹麗娘真的會動手么,萬一出了紕漏,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陛下睡了多久了?」謝太傅問。


  謝嘉禮不明白父親此話何意,但還是答道,「莫約七八個時辰。」


  「再不動手,就了遲了。」謝太傅手指撫著掌中的茶盞,「老夫可沒給她留下思慮的時間。」


  人一旦被忽然逼到絕境,就會下意識的去嘗試很多東西,尤其身邊又有所謂的心腹為她出謀劃策,「滿門抄斬和滅九族,估計在她心裡也差不了多少。」


  但凡駟麗夫人有了時間,冷靜下來想想,也該知道這一步走不得,曹家更不會讓她走這一步,畢竟前者只是他們曹府,後者則關係著整個氏族的生與滅。


  可是,他偏偏不給她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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