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第二的時光1]

  教授問她,蘇未晚在國內過得有多差。


  第二想了想,其實如果按照蘇未晚本人的標準,極有可能她根本不覺得自己過得差,蘇未晚的「聖母病」不是一天兩天了,她一直都是這樣。


  ……這事要從最開始說起。


  蘇未晚的父母是商人,很有錢的商人。而賺錢是很花時間的。


  她們小時候過得很不好,母親把她們生下來之後就繼續奮鬥在職場,因此,她們的衣食起居都是由保姆照顧的。媽媽不是媽媽,保姆才是媽媽。還是后媽。


  第二想,沒人是善良的,即使是那個一手把她帶大的保姆,照樣也會悄悄把她的東西偷走帶給保姆她自己的女兒,可是憑什麼?那明明是她的東西?即使是不愛她的父母所給予的,那也是她的東西。


  她總覺得沒人愛她,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


  後來她的父親有了別的「妻子」,而她的母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在外面也有了別的「丈夫」,這個家名存實亡,可能兩個大人都忘記了還有一個小姑娘的存在。


  ——沒有誰是善良的,大家都是壞人。


  後來她的父親把第二個妻子的孩子帶回了大房子里,那個孩子也是個小女孩兒,小女孩兒很喜歡搶她們的東西,比起保姆的女兒過之而無不及,可是那些搶到的東西,她明明是到手就丟了,根本不在乎,第二後來明白了,她只是喜歡掠奪。


  面對這樣才場景,她的父親卻說:「聽話,蘇蘇,讓著妹妹。」


  那時,她們回答道:「可是媽媽沒有生第二個孩子,那不是妹妹。」


  於是她們的父親說:「那……那是你的表妹。」


  後來這個表妹在家裡的泳池和她們一起上游泳課的時候,故意把她們推到了深水區,天曉得她到底是不是想把她們弄死。


  她們呼救也沒人來,於是只能用小胳膊小腿掙扎著,但是卻一直在原地轉圈圈,好不容易往岸邊靠近了一些,那個表妹卻從旁邊隨手拿起小竹竿,然後用那個小竹竿頂著她們的腰,再次把她們推向深水區的中央。


  像是在一片汪洋大海中游泳,永遠沒有盡頭,手腳已經很疲憊了,嘴裡的奇怪的味道越來越多,後來上岸之後蘇未晚特意去查了,那是氯消毒后的水,總之不是什麼乾淨東西。


  蘇未晚對化學的興趣大概就是從那兒開始的。


  可是第二不同,她感受著口腔和鼻腔以及耳朵里冰涼的水,水波蕩漾著,咕咚咕咚的水聲在四面八方充斥著,一點點消磨她的意志,她很累……


  在那次無限的游泳中,第二心想,不如就這樣死了吧,反正也不會有人心疼,她從出生就是多餘的,她的父親甚至記不得她的名字是「未晚」,所以才一直叫她蘇蘇……而給她起名、給她生命的母親,已經……好久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了。


  她很想她,但媽媽不想念女兒。


  後來蘇未晚活了下來。


  蘇未晚愛笑,像個傻子一樣,沒事就看看書,很笨,甚至不會用電腦和手機,於是表妹就不停地嘲笑她,蘇未晚也不生氣,依舊笑盈盈的,認真地跟著表妹學習如何用手機,如何上網,如何用電腦,甚至如何打遊戲。


  當然了,蘇未晚不喜歡打遊戲,在她的認知中,遊戲是消遣,是禍害。


  她平常看的書,是父親書櫃里的書,父親和政府的人有些交情——可他明明是個商人,說來雖然諷刺,不過在那樣的大環境中卻是當然的。父親書櫃里的書,大多是晦澀難懂的白皮書紅皮書經濟學成功學……


  蘇未晚被熏陶成了一個三觀正得發歪的女孩兒。


  後來,好不容易,在表妹到了上學年齡的時候,父親想起來蘇未晚還沒有上學,這才帶她們一起去辦了所謂的入學手續。


  表妹愛玩兒,長得又漂亮,班裡很多男孩子女孩子都很喜歡她,但是蘇未晚就不一樣了,蘇未晚呆呆傻傻的,全身上下沒有優點,只有一個——成績好。


  可是成績好對於那些人來說卻並不是優點,總之,蘇未晚的人緣差到了極點,但她依舊樂呵呵地笑著,像個傻子,在所有人都看不起她的時候,卻暗搓搓地考上了最好的學校。


  因此蘇未晚被那一屆同學稱為最有心機的人。


  ……那些日子裡,第二躲在一邊看著蘇未晚傻乎乎地學習,傻乎乎地認真完成別人推給她的瑣事,傻乎乎地看書,傻乎乎地去扶倒在地上明顯是碰瓷的老奶奶,最後害的父親賠了六萬人民幣,回家之後蘇未晚被揍了一頓,她居然還傻乎乎地對父親說——


  「書上說,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傳統——」


  美德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她就被抽了一巴掌,腦袋偏到了一邊,小臉頓時就腫了。


  「讀書讀傻了!」她父親狠狠呸了一聲,「蠢死了!」


  表妹在旁邊沒忍住捂嘴笑出了聲。


  第二以為蘇未晚會哭,她卻沒有,她那天晚上抱著膝蓋蹲在床頭,獃獃地思考了很久,不知道究竟在思考些什麼,結果第二天蘇未晚的事迹就被表妹傳到了學校,更是引起了一波嘲笑。


  對,包括這個表妹在內,家裡沒有任何人喜歡她,大家都討厭她,這個表妹甚至在蘇未晚出國前真誠地請她為蘇未晚想一個英文名的時候,居然惡搞式地叫她瑪麗蘇。


  雖然蘇未晚欣然接受了,可第二又不傻,她覺得表妹起得不好,這個名字放在蘇未晚身上是在侮辱這個名字,蘇未晚並不是瑪麗蘇式的人物,蘇未晚是情商低,比起瑪麗蘇成功式人物還差了很多個等級。


  不過有一點卻很相似,比如蘇未晚真的很善良。


  除了扶老奶奶,她還替路邊被車碾死的貓流淚,捧著屍體在路人詫異的目光中找地方把小貓埋了,她還替曾經誤解她的人作證沒有偷竊行為,結果非但沒得到那些人的讚賞,反而惹了一身腥。


  第二終於看不下去這樣的善良了,於是開始有意無意地影響蘇未晚,蘇未晚也許是知道她的存在,但是從來不和她說話,但第二偶爾出聲提醒的地方,她也會老老實實地去做。


  蘇未晚其實不蠢,她很聰明,她學得很快。


  將入大學的時候,蘇未晚的情商已經回到正常人水平,甚至慢慢變成了受人歡迎的小學妹,聰明踏實又勤奮,像是一個不曾受過污染的乖寶寶。


  天知道她經歷過多少污染,卻死活百毒不侵。


  哦,蘇未晚在上初中的時候就和母親見面了,她的母親愛笑,而且笑起來的樣子和蘇未晚很像,但是卻比蘇未晚要精明的多。


  蘇未晚和母親生活了一年之後,有一天母親說:「蘇蘇,我看你大晚上的走來走去是在幹什麼呢?」


  「啊?我沒印象啊……」蘇未晚茫然,但是想了想,套用了班裡最流行的詞,她大概是想和母親開個玩笑,畢竟她真的很喜歡母親,想為母親做一些改變,至少看上去不那麼死板,於是她說,「我大概是穿越了或者是有人格分裂症吧。」


  第二罵罵咧咧,蘇未晚真是蠢死了。


  從那之後,她們見過的心理醫生比打過的吊針還多,為了蘇未晚的生活正常,第二大多數時間就在沉睡中度過,其實她還是很希望蘇未晚好好生活的。


  後來入了大學幾個月後,第二就完全陷入了沉睡,那時的蘇未晚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兒,不需要她去指點什麼,所以她才放心地沉睡了。


  其實還是第二不愛讀書的原因,如果她看一些有關人格分裂相關的書籍,就知道,假如人格分裂者的人格屬性漸漸靠近,那麼他們就會融為一體,這還是好聽的說法,說到底,最後的結果,要麼蘇未晚消失,要麼第二消失。


  第二既然選擇了沉睡,那麼此時她消失的可能性就更大,以至於她慢慢地都忘所謂的智慧和知識。


  只是偶爾她睡得不高興了,會在蘇未晚放鬆的時候——常常是她深度睡眠時出來活動一下身體。


  聽上去非常靈異,不過第二還是沒想傷害蘇未晚或者傷害任何人,她只是對那些尖尖的、會反光的東西抱有好感,比如說各種刀片。


  其實這時候她對刀片已經沒有什麼意識了,只是覺得它們有趣、長的好看而已。


  ……本來事情都還好好的,直到第二醒來時發現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傢伙倚在門框上。


  所以說到底還是萊克特醫生的鍋。


  是他一步步把第二的意識慢慢喚醒的,不過也要多謝他,畢竟如果沒有萊克特醫生這一舉措,可能在回國后,蘇未晚活不過十年就死了。


  有些人當真是帶著面具過日子,趨炎附勢時不露痕迹,落井下石時又不留餘力,角色切換之熟練,全世界的人格分裂者都得甘拜下風。


  當人和人之間一旦有了利益衝突,任何毀滅式的舉動都可以做的出來。


  蘇未晚在年幼時,面對大片大片游不過去的海洋還有毅力堅持到底,但是面對她以為的這些親人的打擊時,卻一次次地畏縮。


  第二簡單計個數,她把蘇未晚從髒兮兮、黑黢黢的地方救出來,起碼有十次。


  把蘇未晚從莫名其妙的「流氓」手裡救出來,少說有個七八次。


  把蘇未晚從上吊的繩子上、衣架上拉下來……


  數不勝數。


  蘇未晚想死?

  蘇未晚居然想死?

  不可思議!


  但是蘇未晚越是懦弱,第二就越是生氣,她甚至想把蘇未晚塞回去,然後自己拎著斧頭把那群人都端了——


  她和蘇未晚討論過這個問題。


  「如果莫里亞蒂教授在,」第二當時被蘇未晚綁在了凳子上,而她正在設法把這個繩結解開,「他肯定在你還沒表現出來的時候就找人把那些所謂的親友給弄死了。」


  在第二的印象中,那是唯一一次蘇未晚和她對話。


  「我好怕……」


  窩在意識的小角落,蘇未晚的聲音怯弱地、顫抖著響起。


  「為什麼善良得不到尊重,為什麼書上的箴言都是錯的,為什麼價值觀是扭曲的……」


  ——第二是心疼她的,說到底,她還是從前的那個小書獃子,沒有發生多大變化,只是後來慢慢會了偽裝而已,心裡卻一直保持著最初的世界觀——善良、公正、誠實。


  但這是非常不實用的世界觀。


  所以,蘇未晚非常適合與莫里亞蒂在一起,讓教授好好地糾正一下她神奇的世界觀。


  可是,在某種程度上,第二又是認同蘇未晚的。她覺得,沒人心疼自己,可以理解,畢竟她渾身是刺,確實很難讓人有保護的*,但是蘇未晚不同,她很善良,也很溫柔,甚至有的時候傻的可愛。


  這樣的人,為什麼還會被人傷害?

  ……


  因為利益。


  巨大的利益,誘惑著人性,蒙蔽了人的雙眼,六親不認在一夜暴富面前算什麼?

  人的本性就是惡,如果把心裡的惡付諸了實踐,這樣的人,還有什麼生存的資格,一刀捅死算了。


  第二是這麼想的。


  可蘇未晚死活不同意。


  ……


  那又如何,如今莫里亞蒂教授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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