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由於太子「受傷」,元寧帝不得不重掌朝堂,這讓幾家歡喜幾家愁。
大皇子得知消息忍不住露出失望愕然神情,他對元寧帝情況知曉一二,本來以為這麼一來,總有部分權力要分到他手上,沒想到……
他扼腕嘆息,垂頭不語。有幕僚小心道:「不如……殿下明日上朝時,讓人配些刺激性的香包,只要陛下一發瘋,不就行了。」
幕僚本以為自己提了個頂好的主意,沒想到大皇子陰測測一笑,隨手拿起硯台就往他頭上砸去,「蠢貨!你想父皇在朝堂上當眾『弒親』嗎!」
他可沒忘記當初父皇發瘋最狠的時候,看人的眼神多麼可怕,也沒這個自信自己能和太子一樣讓父皇在發病時仍能下意識避過。
幕僚被砸得頭破血流,也不敢擦一下,連連告罪,在大皇子不耐煩的目光下退了出去。
大皇子氣息不順,喚來另一人問道:「朱月那邊如何?」
「屬下曾催過,朱小姐幾次推脫,說是找不到好時機。」來人長得尖嘴猴腮,一副刻薄面容,若程府的僕從在此,定能驚訝認出,這人正是程府四房裡孫管家的侄子孫裘,一年半前成為了程府外院中的一個護衛。
大皇子冷哼一聲,「看來還是催得不夠緊。」他轉身將放在盒內的一塊香帕取來,「你把這個找機會交給她,告訴她若是不按吩咐辦事,她可要想好後果。」
「是。」
孫裘退下,大皇子想到近期自己的謀划,心中半得意半擔憂,在這其中,安儀郡主是不可缺少的籌碼。
大皇子久經人事,哪能看不出太子對那位小郡主的心思,偏偏其中一位當事人至今都是懵懵懂懂的。
而且這位郡主在父皇和鎮北王心中的分量都不低,他還不好好利用便是浪費了這天賜良機。
太子暫時退居幕後,除去可以放心的人,也不好讓其他人見到他生龍活虎的模樣,便一直待在書房中。
寢殿中住了張合,每天都有人換藥端葯,倒沒引來幾人懷疑。
阿綿本以為太子應該忙著追查幕後主使,沒想到他居然是整天在書房看閑書,還要拉著自己一起,偏不讓她出去和五公主放紙鳶。
百無聊賴地窩在太師椅上,阿綿身上蓋上了一層薄毯,只露出一張粉嫩嫩的小臉來,懶洋洋地舉著手裡的詩經,旁邊有太子時不時投喂一顆蜜餞,她便張嘴接下,活脫脫一隻被人養得嬌軟無力的貓兒。
「太子哥哥,你差點喂我鼻子上了。」阿綿不滿拉下書,鼻上蹭了小塊蜜漬,像個小花貓。
太子轉頭一看,頓時笑出聲,「我不是讓你自己來接么。」
阿綿哼一聲,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拭去,「你就不怕我再咬了你手。」
「就你那點力度,怕是讓你用力咬連印子都留不下。」太子點點她,「吃塊蜜餞也要喂,小心哪日又胖回了小時候,我倒是不介意,到時候你可別又和我來哭鼻子。」
「誰管你介不介意呢。」阿綿懶洋洋翻了個頁,「我爹爹阿娘不介意,未來的郡馬不介意就可以了。」
「郡馬?」太子重複了聲,似乎覺得這稱呼有些刺耳,「怎麼,就想著選郡馬了?」
「唔……」阿綿移開書,「前陣子阿娘似乎提過,還說了好些大臣的兒子,不過連個畫像都沒有,我哪知道喜不喜歡呢。」
「哦?」太子笑得讓人悚然,「那若是有了畫像,又長得頗為俊俏,就喜歡了?你這是選郡馬,還是選妃子呢?」
不經意接觸到他的眼神,阿綿立刻炸毛,小心往毯子里縮了縮,只露出無辜的眸子,「太子哥哥,你,你怎麼突然笑成這樣?」
太子從鼻翼間微哼出一聲,斜睨他,「怕了?」
嗯……阿綿乾脆用書蓋住頭,嘀咕道:「難道是提前到了更年期,怎麼感覺最近陰晴不定的?」
前幾天張合受傷的時候就是,前一刻還對她和顏悅色的,下一刻張合脫離危險就開始用捉摸不透的眼光盯她。
阿綿撇撇嘴,所以說她就討厭這點了,一個個神秘莫測的,還沒有陛下可愛,至少陛下現在對她都是不假辭色了。
瞧著她這榆木腦袋的模樣,太子簡直恨不得把她腦袋給敲開,看看裡面到底整天裝的是什麼。
明明偶爾對著他時也會臉紅,怎麼關鍵時刻就是不開竅呢?太子思忖著,是不是自己的方法哪裡不對。
他哪知道,阿綿這不是不開竅,而是根本沒人去點醒她。
兩輩子都沒有男女感情經歷,阿綿又向來心大,即使偶爾覺得他對自己似乎有那麼點不尋常而有些想法,她也很快會將這些悸動壓下去。畢竟這是皇權至上男尊女卑的古代,不提倡自由戀愛。太子身為現在的儲君日後的一國之君,是註定擁有萬千美人的,她可不想自己也陷入無盡的爭寵深淵中去。
更何況,最最重要的一點,她現在和太子可是名義上的兄妹。
所以每次有異樣時,阿綿都會告訴自己,太子哥哥這是把自己當妹妹寵,才不是有其他心思。這樣催眠久了,她也就信以為真,很少再因為太子這些小小的曖昧舉動而心思波動了。
如果太子知道,他打著「溫水煮青蛙」的主意,想讓這小丫頭慢慢習慣自己,反而起到了這種效果,定會氣得吐血。
不過這也都是因為阿綿目前年紀還小,太子有心想讓小丫頭多過幾年肆意快活的日子。
畢竟如果二人真的成婚,阿綿成了太子妃,即使有他寵著,也不可能再像現在這般輕鬆了。
悠悠瞥她一眼,太子道:「小五比你大,都未急著選駙馬,過幾年再選也不遲。」
「我能和五姐姐比嘛。」阿綿癟嘴,「阿娘總和我說,她當初和我一般大時,就已經和爹爹定親了,所以急得很,每天在我耳邊念叨呢。」
太子面無表情,心想著是該再去找程太尉聊聊了。
阿綿自然也是滿心不樂意,她是沒那個勇氣,不然也想學寧清惋了。好不容易有了這種身份,卻還是被自家阿娘壓得死死的。
好在她阿娘也挑得很,但凡有些想法的人都要提前調查一番,有通房小妾的不行,常去青樓楚館的不考慮,心性不好脾氣暴戾的直接劃掉,只會依靠祖蔭不事生產的官二代更是通通無視。
這樣一來,能夠滿足她條件的就所剩無幾了。
阿綿有一次甚至還聽到阿娘對身邊嬤嬤說,三皇子可惜了,本來是個多好的人選,又是表哥表妹,從小也待阿綿極好,若是阿綿嫁過去,可謂後半生也無憂了,偏偏陛下插一腳讓皇后把阿綿收為義女,這身份上……就不大好說了。
聽后阿綿心中慶幸不已,她一直就把三皇子當成親哥哥,和親哥哥成婚什麼的…絕對接受無能啊。
也幸好她沒把這件事說出來,不然…太子只怕有好一陣子不給自家三弟好臉色了。
「太子哥哥是不是至今沒有太子妃,所以也不樂意我和五姐姐先成親呢?」阿綿笑得狡黠,從太師椅上坐起,拿詩經在他面前晃了晃,「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我可還記得太子哥哥收到的那條綉帕上的詩,如今,可有進展了?」
她這好奇不已的模樣讓太子失笑,「怎麼也學起那些長舌婦來?」
「我這是代表陛下皇後娘娘還有諸位朝臣關心我們大蒼太子的終生大事。」阿綿一臉嚴肅,湊上前,「太子哥哥,不如……透露一二?」
就她所了解的,京城中對太子妃之位有意的那可不止三四個,簡直可以組成一個連了。其中各種類型的美人兒都有,溫柔似水的,潑辣爽利的,知書達理的,和善體貼的……捫心自問,若角色調換,阿綿覺得自己可抵擋不住這誘惑。
她湊得太近,太子偏過頭來,二人之間只有幾個蜜餞的距離。他眼中的神色讓阿綿有些捉摸不透,但不妨礙她看著那雙凌厲飛揚的眉發起呆來。
看她無意識繼續靠近的模樣,太子勾唇一笑,也沒阻攔,甚至直接一推,讓她倒了下來,然後接住。
「阿綿覺得孤應該娶個什麼樣的太子妃?」他居高臨下地俯視阿綿,唇角微彎的模樣顯得有些痞氣。
阿綿反應過來,猶豫著想起身,卻被他牢牢按住。
咳咳……阿綿不自然咳起來,「這是太子哥哥選妃,又不是我……」
太子一笑,看著她不語。
阿綿覺得有些奇怪,小聲道:「太子哥哥,讓我起來……」
是該讓這小丫頭開開竅了,太子想著,眸中露出的侵略性光芒是阿綿從未見過的。
呆怔著,阿綿感覺到他慢慢俯下身來,濕熱的氣息鋪灑在她臉上。
隱隱感覺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阿綿想偏過頭去,卻被太子大掌有力地固定在他腿上。
「阿綿,記著,孤可不只是太子哥哥。」
語罷,他溫柔而不容反抗地覆上阿綿因驚訝而微張的小口,在唇邊反覆極具耐心地緩緩描摹形狀。
臉慢慢紅了起來,阿綿感覺周圍溫度正在上升,只發出一個「呃」的音節,很快就被對方吞了下去。
她小幅度掙紮起來,眼睛瞪得極大,滿是震驚。
太子眸中有了笑意,將她抱起,手仍固定在她腦後,唇舌間漸漸深入,卻依舊慢條斯理的,彷彿在品嘗某種大餐。
似乎也感覺到了熱度,他輕柔吻著,用另一隻手不緊不慢地將領口解開,使阿綿直接便看入了他毫無阻擋的頸間和喉結。那裡在輕輕聳動,似乎在忍耐著什麼。
阿綿毫無經驗,只能被動地跟著他的動作,起初還不停逃避,後面就只能任其擺布了。
短短片刻,阿綿卻感覺自己臉紅得幾乎滴血,熱度上升到爆炸,好不容易等太子放開手,終於使出渾身力氣從他腿上跳下來,瞪著他,「你!你……」
「孤怎麼了?」太子撫過她唇邊銀絲,又理了理被阿綿抓皺的衣袖,隨後挑眉看她。
這動作簡直……簡直太……阿綿忍不住了,感覺頭上都開始冒白煙,順手拿過詩經往太子臉上一砸便跑了出去。
太子被砸了個猝不及防愣住,隨後看著阿綿惱羞成怒奔出的背影,半晌笑起來,聽得屋外的王泉一驚,嘀咕著太子莫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提前發起病來了?
阿綿驚慌失措地跑到了元寧帝那裡,等他追問起發生了什麼又不肯說。
她覺得剛才的反應太丟臉了,打死都不能說。
而且在元寧帝心中她和太子一個是女兒一個是兒子,如果他知道女兒和兒子突然親上了……咳咳,這後果無法想象。
她不肯說,眼睛和臉又紅紅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讓元寧帝還以為是太子欺負了她,回頭把太子好一陣訓。
「朕還好著呢,就敢來欺負朕的郡主了,若朕有了什麼,豈不要翻天了?」這是元寧帝的原話。
太子聽了,只滿不在乎一笑,「小丫頭沒出息,就會找父皇您告狀。」
他這話讓元寧帝瞬間抄起旁的劍柄,攆著人在殿內好一頓揍。
李安王泉二人聽著裡面的動靜,俱是一臉欣慰,「陛下和太子感情真好。」
「可不是。」
另一頭,阿綿躲回了住處,特地洗了把涼水,發現臉上熱度絲毫未退,不由懊惱地捂住了臉。
香兒小九看了半天,見她仰倒在榻上,望著上面發獃,才小心道:「小姐這是怎麼了?」
阿綿翻了個身,將自己卷進被褥,悶聲道:「被人戲弄了。」
「誰敢戲弄小姐?」香兒驚訝。
小九卻立刻瞭然,「定是太子殿下了。」
「不準再提他!」阿綿氣惱,掀開被子,「從今日起,若是他再來,都說本郡主不在。」
這氣得,連郡主自稱都出來了。
香兒二人對視一眼,雖然疑惑,仍俯首道:「是。」
好在突兀了這麼一次,太子也知道不宜再驚動這小貓兒,若是真的嚇跑了就不好了。
他也只是想讓阿綿了解下自己心意而已,畢竟守了這麼多年,眼看小姑娘就要長大了,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別人叼走,他可不要氣瘋。
回味了下滋味,太子發覺比他預料中還要好上許多。小丫頭嬌養這些年,渾身都軟軟的,又帶著一股香甜氣息,差點讓他忍不住想做些別的。
不過……太子仍有一絲遲疑,他也沒有嘗試過,那些不過是從冊子上看來的,也不知道阿綿的感受如何。
若是因為經驗不足而惹了小丫頭不喜可怎麼辦?太子面上沒顯露,還是有些擔心的。
而他擔心的阿綿正千方百計地想著如何躲他,在元寧帝偏殿中縮了幾日,見他目前狀況良好,與大臣議事時也大都能保持心情平穩,阿綿便放下了一半的心。正好要到程青成親的日子,她便對元寧帝說了聲,徑直回府去了。
回府後她直奔程王氏房中,往懷裡一撲,嬌聲軟語。
旁邊嬤嬤笑看著她,「小姐日後可不能再這麼魯莽了,夫人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了。」
「雙身子?」阿綿頓時懵了,「阿娘…又有孕了?」
「什麼『又』。」程王氏笑點她額頭,「自有了你這小磨人精,娘何時有過了。」
「正是。」嬤嬤一臉喜氣洋洋,「夫人這是要再給咱們府中添個小小姐小少爺啊。」
阿綿想了一下,她娘也才三十多,算不上高齡產婦,不過在古代依舊是有些危險的。
頓時小心翼翼起來,從程王氏懷中起身,「阿娘,我剛剛沒撞疼你吧?要不要傳大夫來?」
她這緊張的模樣看得程王氏哂笑,「哪裡就那麼柔弱了,倒難得見我家小郡主這麼害怕,比你爹爹還誇張了。」
程王氏近幾年和程宵感情升溫,重回剛成親時蜜裡調油的模樣,這才又有了身孕。
阿綿老實坐在旁邊,「可不能大意,阿娘,要不我讓陛下派幾個宮裡的老嬤嬤來,她們有經驗,若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也能一眼看出。」
她想到了以前看過的那些宅斗宮鬥文,心中惴惴,她老爹的妾室可也有好幾個,安分的有,不安分的也有,可不能讓她阿娘有個什麼萬一。
程王氏哭笑不得,「又是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書呢?嚇成這樣。」
程王氏本來就將後院把持得極嚴,如今程宵又全心放在她身上,自然沒什麼顧慮。
阿綿其實也是知道這點的,只不過關心則亂,她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有個親生弟弟妹妹,陡然被這消息一炸,腦子轉不過來而已。
不過被這好事一衝,阿綿先前因為太子一吻的鬱悶也就散了許多,興緻沖沖地開始給才兩個月大的寶寶取起乳名來。
「再過兩日,就是你阿青姐姐的大喜之日。」程王氏寵愛地看著她,「因我月份尚小不便出去,便託了你三嬸代我去,你那日可要一同跟著?」
阿綿點頭,俏皮道:「我還未見過別人成親呢,去看看也好。」
「姑娘家的,說這話也不害臊。」程王氏嗔她,轉而道,「娘前些日子和你說的,可記著了?有好好想過嗎?」
程王氏說的正是給阿綿選郡馬的事,阿綿頓時蔫下來,那名冊……只有簡單姓名身家的介紹,其他什麼都沒,叫她怎麼想。
而且,她真的沒想過要這麼早把自己嫁出去啊。
看出她心意,程王氏柔聲道:「阿娘也不是讓你這麼早嫁人,只是你快及笄了,總要提前相看一番,不然好郎君可都要被別人挑走了。」
「挑走就挑走吧。」阿綿懶懶道,「反正我都不喜歡。」
她搖搖頭,將太子面容甩開。
「真是個沒心的。」程王氏恨鐵不成鋼,「難不成你真要和五公主學?」
她頓了頓,覺得以自家女兒這性子,若是養面首……
那哪養得了面首,程王氏連忙撇去這荒唐的想法,還是有些不能接受養面首這種事。
公主畢竟是身份使然,他人不好說,她卻不能讓自己女兒這麼荒誕一生。
「阿娘你就別操心了。」阿綿遞去一塊糕點,「既然有了身孕,還不好好歇著。我還小著呢,哪裡就急著定親了。」
程宵笑著撫須進門,「阿綿說得正是,夫人就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