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管其他人如何,阿綿向來心寬,十分會享受生活。
在家中待了十餘日,除去每天要和幾個姐妹一起學些畫畫彈琴什麼的,阿綿過得是十分愜意。
整個二房中,只有程王氏對她稍微嚴格些。程宵新官上任,每天忙得基本見不著人,不過就算見著了也不會過多管束阿綿。他向來覺得女兒主要該由母親教養,因此更多的心血是花在兩個兒子身上,對阿綿則是寵溺頗多。
阿綿每日逗弄逗弄兩個有些妹控傾向的蠢哥哥,偶爾和程嫣他們幾個放放風箏看會兒魚,頓時感覺重新找回了身為古代米蟲的幸福。
午膳時分,阿綿正要去尋程王氏一起用膳,在門外卻聽到了程王氏的嘆氣和嬤嬤的安撫聲。
「夫人也莫氣,這些年來這樣的小蹄子還少么,不過是仗著年輕些罷了。夫人是正房嫡妻,沒有人能越得過你,更何況夫人還有二位少爺和小姐呢。」嬤嬤語重心長,阿綿聽了會兒,似乎是她這個爹最近忙得腳不著地,每日一回來卻是去新納的妾室孫氏房中休息。
男子向來如此,剛進門的總要新鮮一陣子,程王氏平日也並不怎麼介意妾室的事。但每年秋末她都會有一陣消沉時間,這件事將她的思慮放大了。
「夫君平日也從未做過讓我沒臉面的事,是我想多了。」過了會兒,程王氏柔聲道,「只是有時看那些話本,竟也入了迷障,想著那些『一生一世一雙人』……」
嬤嬤笑道:「可不是,那些高門大戶的男子,哪會有什麼只娶一個的呢。不過夫人想想,大人他並不是沉迷美色的人,就是這些妾室,不是老夫人所賜就是同僚相贈,大人不好推辭才收下了。就是收下了,也向來謹守規矩,每月在夫人房內的時日必定過半,如此一看,大人對夫人您也是情深意重,便是和那什麼『一雙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話說得粗糙,但程王氏聽了后細細思索一番,竟覺得也是如此了。畢竟和其他顯貴家中相比,程宵已經算是難得的愛重妻兒的好男子了。
她放下心來,笑道:「嬤嬤,還好有你開導我,不然我也想岔了。」
房內兩人還在說些什麼,阿綿已經聽不到了。
她只帶著香兒,走在府內假山群中,百無聊賴地扯著附近的花兒和垂下的枝條。
程王氏的話提醒了她,在這個奉行三綱五常的時代,女子地位向來不如男。男人也少有將那些女子放在心上的,就是娶回家也不過是需要她操持內院侍奉公婆,稍好些的會敬愛妻子,不好的便是寵妾滅妻什麼的……
就算她是郡主,以後要成婚必然是招婿。但對方會是真心實意地想娶她的嗎?又怎麼確保他不是沖著她的身份來的,或者是沖著她背後的皇帝和程家……
阿綿蹲下身,兩手拖腮。才七歲的年紀,就開始思慮起未來郎君,腮間生出一絲憂愁,這小大人的模樣看得香兒好奇不已。
「小姐怎麼了?在夫人那兒挨訓了嗎?」
阿綿搖搖頭,她沒有和香兒討論這些事,畢竟兩人觀念不同,就算說了估計香兒也會是和那個嬤嬤一樣的看法。
唉,她前世也沒談過戀愛啊。阿綿委委屈屈地想著,這輩子想和這些古人來一場真正的戀愛估計是更不可能了。
香兒見不得她家向來開朗隨性的小姐一副苦悶的樣子,正想著要用什麼法逗她開心,小路間就走來一眼熟的侍衛。
阿綿瞭然,「陛下又傳我進宮了?」
侍衛點頭,「已經備好馬車了,陛下讓郡主早些動身。」
阿綿唔一聲,反正午膳她也不想吃了,衣裳什麼的也不用收拾,直接帶香兒和小九走人吧。
和程王氏老夫人打過招呼,阿綿就坐上馬車,一路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風景,紅色宮牆,行走的宮人。
才到元寧帝平時辦公的太極殿中,阿綿就被一陣風似大步走來的元寧帝熊抱了個滿懷,「阿綿,總算回來了,可有想朕?」
阿綿:……呵呵。
似乎察覺到自己用力太過,元寧帝稍稍放鬆,將阿綿往上託了托。他抱慣了阿綿,即便如今小姑娘已經七歲了,仍沒改掉這個習慣。
阿綿心情複雜,雖然她內心一直對元寧帝存有畏懼和警惕,但也不得不承認,平時這位帝王對她是真的好。有時阿綿自己都覺得這人是她的第二個爹了,可惜這個爹有點危險……
「今日朕準備微服私訪,帶阿綿你一起去可好?」元寧帝興緻沖沖,語氣不容置喙。
去哪兒?阿綿還沒將這個問題問出口,就被元寧帝吩咐的宮女換好了衣裳頭飾,將她扮成了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公子。
路上內侍總管李安才對她解釋,說一月前長公主才成婚,元寧帝此次便是要私下去公主府看看女兒過得如何。
阿綿覺得元寧帝還算正常,畢竟作為一個父親關心女兒婚後過得怎麼樣,也不像是個瘋子能想到的。只是她不明白,他看女兒為什麼要拉上自己?
公主府修建得不遠,帝后都很疼愛這個女兒,怕她進宮勞累,特意選址在最近的街道。
說好了是微服私訪,元寧帝在對門房亮出身份后就令他不得驚動他人,自己帶著阿綿和李安在公主府走起來。
公主府修建得奢華精美,在修建時其實有超出依制。本來有御史想進諫一本,但還沒呈上去就被截了下來,被人教育一番后也就熄了心思。這可是長公主,帝后唯一的女兒,府邸修建得豪奢些又怎麼樣。
當初嫁女兒時,元寧帝和皇后都十分捨不得。但這個駙馬是公主親自看中,加上長公主年紀也有十七了,便不得不擇了吉日讓他們完婚。
阿綿看過這位駙馬,確實生得儒雅俊秀,氣質不凡。聽說還是什麼京城中有名的才子,又是致遠侯的嫡幼子,也怪不得長公主一見傾心。
「阿綿可別出聲。」元寧帝牽著阿綿,「朕要好好看看那小子是否善待了清悅。」
阿綿嘴角抽了抽,這傻父親的模樣還真不太符合元寧帝的形象,不過他這樣總比做那些毫無意義又血腥的遊戲好。
由於沒有通報,又對府邸不熟,三人一時並沒有找到長公主身在何處,駙馬的身影也暫時沒看見。
「不如找個侍女問問?」阿綿提議。
元寧帝微一沉吟,又看了眼阿綿的少年扮相,「那便阿綿去問吧。」
他抬首示意前方正走來的一個侍女,見阿綿不情不願還故作發怒。阿綿只得拍拍灰,剛要蹦躂出去就被人抓了回來。
原來另一邊出現了一個男子身影,看其衣著身形,應該就是駙馬了。
駙馬正在看書,他似乎來了興緻,正拿著書本看得入迷,邊走邊念,偶爾伸手灑一些餌料入池引得魚兒爭搶。
侍女走近,對駙馬說了些什麼。只見駙馬微微一笑,敞開手來,而侍女上前為其解開腰帶,二人動作頗為親密。
元寧帝眼神立刻變得不善起來,但他仍蟄伏著,忍耐著並沒有動作。
原來駙馬的外衫沾了泥土,侍女準備幫他脫下換掉。看出緣由,阿綿鬆了口氣,心道換衣服不知道回室內嘛,這樣多惹人誤會。
可事情還沒完,那侍女手中拿了外衣並沒走人。而是指著駙馬的臉說些什麼,二人一同笑起來,駙馬微微低下頭來,侍女則踮起腳尖用手帕為他拭去了臉上的東西,順帶眼角似嗔含媚地瞪了駙馬一眼。
元寧帝眼力極好,本來兩地隔得就不遠,他將駙馬的神態和侍女的嫵媚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阿綿覺得肩膀有些疼,她抬頭一看,元寧帝嘴角緊繃,神色肅然,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不停收緊,已經是要發怒的模樣了。一旁的李安緊張得不行,不住對阿綿使眼色,似乎在暗示她安撫住元寧帝。
可阿綿也不敢開口啊,她從來沒主動去安撫過什麼,因為每次元寧帝發病只要在她身邊就會自動漸漸平靜下來。
而且,他現在也不像是那些發病時的模樣。
另一邊,駙馬和侍女的動作越發大膽了。駙馬放下書,手摟在了侍女腰間,低頭微笑說些什麼,逗得侍女嬌笑不止。二人走到亭間,離阿綿他們近了些,能隱約聽到幾個詞句。
駙馬說了句什麼「外邊、添香」的話,那侍女立刻羞紅了臉,不住捶打駙馬胸膛,卻沒有抵擋駙馬緩緩低下來的唇齒。
「嗯~」侍女嚶嚀一聲,軟在了駙馬懷中。
阿綿都要捂住眼睛了,她不時偷看一下元寧帝,卻發現元寧帝臉色竟越來越趨於平靜。心中不由咯噔一聲,總感覺大事不好。
果然,元寧帝緩緩放開了她,對李安道:「你和阿綿在這裡呆著,朕馬上回來。」
兩人不好跟上去,只得聽令,心中著急得不行,也不知道元寧帝到底要去幹嘛。
沒過一會兒,元寧帝就大步走了回來。令人心驚膽戰的是,他手中提了一把沒有鞘的劍,劍光閃爍,刺得阿綿腿都有些發軟,她試圖去扯住元寧帝衣角,輕喚了聲,「陛下……」
元寧帝沒理會她,亭中的二人已經打得火熱,侍女被抱趟在亭間的石桌上,衣衫半褪,香艷無比。
元寧帝冷笑一聲,驚回二人神智。駙馬回頭一看,立馬嚇得魂飛魄散,忙放下衣擺,「陛下……」
「朕將公主託付於你,你便是如此對待公主?」元寧帝冷聲質問,帝王威勢大開,直逼得駙馬雙股發顫。
「兒臣,兒臣……」
不待他將話說完,元寧帝繼續道:「既是不忠,公主也無需你這個駙馬了。」
語罷,他猛然出手,鋒利無比的劍刃正刺中駙馬臍下三寸。
駙馬怔了一瞬,直到劇痛傳來,才抱著下身翻滾起來發出慘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