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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酒樓外爭執聲越發大了,酒樓老闆也是一臉無奈。這婦人也不知什麼來頭,瘋瘋癲癲的硬闖酒樓還有人護著,但是看衣著神態又不像什麼大戶人家的。偏偏引來了許多百姓,就是為了酒樓聲譽,他也不好手段太過粗暴了。


  婦人髮髻散亂,發間灰白交加,顯然年紀不小了。口中還在不住嚷著什麼話,酒樓老闆湊近一聽,只覺得魂兒都要被嚇飛了,又看這婦人兩眼,也不再管什麼聲譽年紀了,揮手叫來幾個身強體壯的小二,「趕緊把她架出去,今日雅間可有貴人呢,勿驚擾了他們。」


  寧玄呁在窗邊皺眉又看了會兒,「這酒樓管事也太拖沓,半日都沒將人趕出去。」


  他半張臉掩在窗邊,但僅露出的一隻眼便可讓人感受到其中凌厲。婦人賴在地上被人半抱著拖出酒樓,無意抬頭之下看見寧玄呁的半邊臉,頓時更激動地手舞足蹈起來,口中想要叫什麼,卻被人及時封住嘴,唔唔著被拖到大街上扔了出去,之前還護著她闖酒樓的人也沒了蹤影。


  「著實掃興。」寧玄呁回到座位,略帶怒意。


  阿綿安撫道:「反正已經趕出去了,也沒怎麼影響我們,這種突發事件也不能怪老闆和管事啊。」


  知道阿綿不喜歡看到他發作別人,寧玄呁暫將這怒氣壓下,等著阿綿享用完美食。


  寧禮淡定自若,他這次出宮彷彿真的只是如說的那樣來透透氣,用完點心后陪著阿綿一起在街上逛了會兒就回宮去了。


  寧玄呁卻要親自送阿綿回府,阿綿連忙阻止。他偷帶自己出宴會已經不好了,再被人看到她是被太子送回府的,即使她名義上是他妹妹也說不清了。


  尤其是還有程妍那幾個嫉妒成性的表姐們,她還想在家舒舒服服地窩著呢,並不想接下來幾天都在小姑娘拈酸吃醋的話語中度過。


  阿綿堅持,寧玄呁也只得作罷。


  果然,回府時阿綿就得了好幾處詰問,想來和程妍的添油加醋少不了。


  香兒急得不行,直拉著她手道:「小姐你突然不見可急死了香兒,要不是五公主告訴奴婢你沒事,我就要回來告訴老爺夫人了。」


  阿綿奇道:「你沒說出去,那阿娘是如何知曉的?」


  不問還好,一問香兒本焦急的神態就忍不住一變,噙著笑意,「還不是妍小姐她……」


  她忍住笑,盡量平靜地將程妍回府後做的荒唐事說了出來。


  程妍自小就被她娘李氏養得驕縱無腦,但凡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就愛在別人身上挑毛病,這次也不例外。聽香兒說,傍晚她一回府就哭著直奔李氏而去,向李氏哭訴自己在這次宴會中備受冷落,詩作也沒得了名次,程嫣和程青反倒比她更受歡迎。還說這次肯定是阿綿在暗中做了手腳,阿綿向來不喜歡她,所以煽動公主不讓她奪得名次。


  李氏聞言又氣又怒,也沒多思考就拉著程妍去了老夫人那,還硬拉了程王氏一起,說是要老夫人評評理。


  老夫人頭疼得不行,李氏頭腦不靈光不說,又十分小家子氣,和她說道理也是說不進去的。偏偏程王氏在旁邊一直微笑以待,李氏話說得再難聽也沒動怒,真正顯出世家主母的風範,兩相對比之下,老夫人就更不願搭理李氏了。


  阿綿皺眉,「祖母最近身體不適胃口不好,大伯母還去鬧她,我們去看看。」


  兩人到時正是晚膳時分,老夫人那裡卻還未傳膳,熱鬧得很。


  李氏出生商戶,家中雖富庶,但真正起家也是從她父母那一輩開始,所以一家子都沒什麼文化。也就是在李氏及笄后趕鴨子上架似的找了個先生教了些禮儀規矩,李氏就嫁入了程府。


  她為人好強,偏偏事事又不懂佔個理字。起初大家還當她是大房主母敬畏幾分,如今鬧得多了,就連老夫人身邊的掃地丫鬟也跑來看她的笑話。


  李氏還在喋喋不休,「我知道大房不是嫡出,母親向來要輕看幾分,這也罷了。但如今事關阿妍她們的親事,我也不得不來評評理,這賞菊宴聚集的都是京城的貴女們,咱們阿妍去也不過為博個好名聲罷了。二房三房倒好,自己得了好處還要來害我家阿妍,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失了顏面,唉我苦命的妍兒啊,這下整個京城都在看你笑話了……」


  阿綿聽得一頭霧水,轉向香兒,「大伯母在說什麼?」


  香兒解釋道:「妍小姐的詩被人認出是婉小姐所作,說她盜用親姐詩作。妍小姐抵死不認,和那位小姐爭執后還想動手,嫣小姐和青小姐上前拉她,不慎之下讓妍小姐跌到了泥里,污了臉面和衣裳。」


  想到那位向來趾高氣昂的程妍摔個狗啃泥的模樣,阿綿也忍不住笑了。她咳了兩聲,止住臉上笑意,走入堂中喚了句,「祖母,母親,大伯母。」


  程王氏招手讓她過來,看似慈愛地撫了撫她頭頂,實則小聲道:「你那話糊弄秋嬤嬤也就罷了,還想來敷衍阿娘我?」


  阿綿訕訕,心道姜還是老的辣,秋嬤嬤才剛轉述,阿娘就察覺不對勁了。


  老夫人笑逐顏開,「阿綿可算回來了,怎麼,不是和你幾位姐姐一塊兒回來的呀?」


  阿綿走到她身旁,與朱月對了個眼神,揚起孩子特有的軟綿笑容道:「那是之前我有些累了,便讓人帶我去雲府客房中歇息,不想一覺睡到這麼晚,也忘了和幾個姐姐打招呼,這才落後了。」


  老夫人內心不知信沒信,面上連連點頭,「那些個什麼宴會啊詩會的,確實傷神。阿綿若不喜歡,以後少去些就是,免得累壞了身子。」


  在場眾人默,心道這有些宴是多少人求之不得去參加的,哪有像您這樣縱容孫女的。再說就去坐坐說幾句話哪累得起來,以這位小姐的身份,也沒人敢讓她累啊。


  見她們祖孫二人其樂融融,李氏哼了一聲,怪聲怪氣道:「伯母這聲不敢當,二房小姐貴為郡主,又哪裡看得上這些。是我們阿妍想岔了,還覺得你一人在府中會寂寞,特意邀來一起參宴,如今落得這麼個下場,算是我們阿妍好心不得好報了。」


  老夫人眉頭緊皺,這李氏實在沒規矩,平時小鬧也就罷了,在這麼多人面前還如同潑婦一般,讓那些丫鬟婆子們看笑話,真是丟了大房的臉面。


  程王氏絲毫不奇怪,她早就知道這位大嫂是個什麼性子了。說到底,李氏從來就沒看清過大房與二房三房的區別,也不清楚阿綿這個安儀郡主封號的分量,只知拈酸吃醋,生怕別人虧了她什麼。


  老夫人不願開口,其他人不好開口,朱月便來打圓場了。她下位去扶李氏起來,溫和道:「大伯母這是說的什麼話呢,阿綿雖是郡主之尊,可在我們這些姐妹面前從未擺過架子,對阿婉阿妍也向來和善。」她頓了頓,接道,「就連對我阿綿都沒下過臉色,又怎麼會怠慢阿妍呢。」


  「老夫人也並非偏袒阿綿她們,實則今日這事確實不能怪她們。」朱月說得緩慢,條清理晰,將其中道理一一說給李氏聽。


  她沒有去宴會,卻能將這些事分析得一清二楚,可見是個十分靈活的。


  老夫人不住點頭,暗含讚許。她最喜歡的就是朱月的溫和大氣識趣,不止一次暗嘆這並非自己親孫女,否則也能替她謀個頂好的親事。


  程妍並不領情,沒等朱月說完就狠狠瞪她一眼,「你算甚麼?不過是寄居在程府的一個孤女而已,也敢來教訓我阿娘?」


  朱月被噎了一下,默然半晌,微微彎腰行了個禮,「是阿月僭越了,阿妍妹妹莫介意。」


  她回到老夫人身邊,面色如常,反正該說該做的都已完成了,剩下再發生什麼也不干她事。


  李氏期間又嚷了幾句,話說得十分難聽,說甚麼阿綿被封為郡主另有內因,她小小年紀就和太子三皇子不清不楚的,不知羞恥等等。


  老夫人聽不下去,直接讓婆子拿了布給李氏堵上嘴,道:「最近天兒涼,李氏怕是邪氣入體,著大夫來好好給她看看。」


  好歹身為大房主母,李氏被這樣毫無形象地扭了出去,不少婢子都在偷笑,程妍臉上火辣辣的,頭都不回地回去大房院子里了。


  阿綿捏了捏臉色不虞的程王氏衣角,輕聲道:「阿娘彆氣,那些話兒我都沒放在心上。」


  程王氏輕拍她頭頂,緩聲道:「阿娘知道,和瘋狗咱們能計較什麼。阿綿以後少和大房的人來往,若程妍再來找你,直接讓陛下賜給你的侍衛攔著就是,她也不敢硬闖。」


  阿綿點頭,被程王氏抱入懷中摟了好一會兒。


  老夫人正在著人傳膳,阿綿小聲道:「今日大伯母似乎有些不對,發生什麼事了嗎?」


  平時雖然也尖酸刻薄,但也沒有這麼不顧形象的時候啊。


  程王氏也湊在她耳邊輕聲笑道:「因為你阿爹升為太尉了。」


  阿綿明白了,她爹一路陞官成了太尉,大伯卻還是擔任戶曹之職。


  李氏心理感覺嚴重不平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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