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城
「你買來作甚？」乾離不解，一個凡人製造的銀鎖，可用不了多久。
竹長青伸手拿起銀鎖捂在胸前，小臉拉得老長：「我喜歡，你給不給我買。」
「買。」乾離落敗。
付過錢后，竹長青一直兜著小銀鎖笑容燦爛。兩人將整個市集從頭逛了個遍，走出市集后，乾離感覺他那須彌戒空間都擁擠了不少，滿滿當當的全是竹長青看上的玩意。
初入市集時正直清晨，此時卻已然日落西山。橘紅的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竹長青背著光，一縷縷夕陽包裹著他，似下一刻就會羽化登仙而去。
乾離那一瞬間有些恍惚，他或許……會失去面前的人兒。
他下意識的抬手想要抓住竹長青。
竹長青把玩著銀鎖，全副心神都在上面，沒發現乾離的不對勁。半晌都沒聽聞乾離吭聲，抬頭疑惑的看向抬著手的他，問：「阿離，你怎麼了？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掩飾般抬手扶了下端端正正的發冠，乾離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這個時候去最合宜。」
什麼地方那麼神秘？竹長青將將要問，乾離卻拉著他跳上虛仞，下一瞬長劍破空，直入雲霄。
乾離將竹長青帶到一座山峰停下，「到了。」
竹長青張著嘴看呆了，好半晌才找回聲音，驚嘆道：「好漂亮。」比他家青竹林還要好看。
只見夕陽下，漫天的火紅楓葉與天上的火燒雲相輝相應，飄零的楓葉晃晃蕩盪的飄落地面，鋪成厚厚的一張紅毯。
整個世界一片火紅。
竹長青屬妖族中的草木修，天生就對草木親和，當下心中喜悅，撒歡的衝進楓樹林，抱著其中一棵蹭了蹭，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回應他的是沙沙沙的風吹樹葉聲。
乾離替他撥開掉落在肩膀上的楓葉，道：「這是楓樹。在這凡俗界，它們是不會生靈智，也不會修鍊的。」因為沒有足夠的靈氣支撐。也沒有多少草木能似長青那般得天道眷顧，一開始就生了靈智，修鍊更是水到渠成。
至少乾離從未見過哪個妖修是無瓶頸進階的。
竹長青想起竹林里那段只有他自己的時光，有些失落。
是啊，他從未見過除他以外的草木妖修。妖修開靈智難，草木妖修更是難上加難。
乾離上前抱住他，低聲安慰：「別傷心，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
「嗯。」竹長青轉身在他懷裡蹭了蹭，心情好了不少。
「夕陽就要褪下了。」
「哎！我還沒看夠呢！」
「那還不趕緊看？」
「好好好。」
夕陽下的楓葉林里，一聲聲低語被揉碎在風中。不知何處傳來一聲謂嘆——
「這些楓樹真的很漂亮。」
乾離與竹長青背靠著背坐在一棵楓樹下，飄零的楓葉落在兩人身上、發間。
聽聞他感嘆，乾離道：「你喜歡？」
「嗯。很喜歡。」竹長青抬手接住一片楓葉，壞心眼的插｜進他的發冠上，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兒。
乾離無奈的嘆口氣，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說：「你若喜歡，日後我在離峰為你種下一片楓樹林可好？」
「哎？」竹長青一頓，離峰是乾離住的地方，這話的意思是……
眼前突然濕濡模糊，竹長青忍不住鼻尖一酸，笑著道：「好啊。」
……
……
沙沙沙……
悠揚的笛聲在仙楓林中回蕩，一曲鳳求凰吹奏到高｜潮時戛然而止。
乾離嘆口氣，垂下手，五指緊了緊手中精緻小巧的竹笛。
「第三百一十八個年頭了……」
自打竹長青轉世重修后，已然過了三百多年。
每當乾離想起他時便會種下一棵楓樹。而今這片仙楓林延綿了十數里，卻依舊沒有等到當初讓他許下諾言的人。
「長青，我想你了……」
乾離不知道，他還能在這無望的等待里堅持多久。
早在百年前他就可以飛升上界，但是他捨不得。他怕他飛升以後，長青回來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不敢飛升。
每日自散修為，遲遲不肯飛升。長久的等待，乾離已然習慣。
「長青，你當真是心狠，一等就讓我等了如此久，也不告訴我歸其。」
他累了，真的累了……
乾離嘆息一聲，指尖劍氣流動，在一棵楓樹上戳出一個小洞，將手中竹笛送了進去。
盯著竹笛前端歪歪扭扭的同心結，乾離陷入長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乾離十指微微收攏握緊成拳，決絕的轉身離去。
恰巧在這時，竹笛爆發出強烈的綠光。
乾離猛地頓住腳步，眼眶泛紅，不敢置信的回頭，閃身回到方才那棵楓樹前，將竹笛拔出牢牢的握緊。
綠光只堅持了不到一刻鐘便黯淡了下去，乾離卻高興得濕了眼眶。
他的長青終於回來了。
兩年後……
一位一身藍衣飄飄，容貌妍麗奪目，氣質如冰的男子緩步踏入仙楓林。懷中與他穿著同款同色的兩歲孩童滴溜溜的轉著眼珠，黑亮的瞳孔里透著幾分靈氣和狡黠。
孩童好奇的盯著楓樹林問：「師尊這是哪兒？真漂亮。」
男子神情淡漠，語氣卻十分溫柔的道：「這是仙楓林。你喜歡？」
「喜歡。」孩童點頭。
男子道：「那日後這裡就是你修鍊的地方了。」
「好啊！多謝師尊。」孩童立馬兩眼泛光，黑眸亮晶晶的煞是可愛。
男子揉揉孩童的發頂，「要開始修鍊了，可不能叫苦叫累，亦不能偷懶。」
「呃，這……」孩童立馬垮下臉，和男子打商量道：「師尊，能不能……」
「不能。」
孩童還未說完，男子便打斷了他。孩童立馬焉巴巴的趴在男子肩膀上，生無可戀。
男子心底暗笑，感嘆著：這性格，還是沒有半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