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個坑
「你來承擔？放屁！你拿什麼承擔？」靖雲道人氣得心肌梗塞，忍不住暴了粗。
蔚藍一拍腦門，咬牙沉聲道：「師尊，慎言！」你身為一宗之主的形象氣度和涵養呢？！
乾離咬牙不答，靖雲道人揚手又是一拍，旁邊的紫樟檀木桌再次被殃及池魚，只是這次沒那麼好運了，嘭的一聲四分五裂，徹底結束了它悲催的桌生。
「逆徒！你……我……」靖雲道人指著乾離整個手臂都發抖，氣的。最後嘴巴張張合合，愣是只甩出一句：「氣煞我也！」
「若師尊能答應放了長青，我願與他斷絕關係，再不來往。」乾離微微垂下眼帘，長而卷翹的睫毛下濃黑的陰影擋住了黑眸里的波動，也映照出他內心的無望。
靖雲道人和蔚藍同時一怔，均有些不敢相信乾離居然就這麼妥協了。這可不太像他這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小徒弟（小師弟）的性格啊。
靖雲道人懷疑的側目，問道：「你這話當真？不是哄騙為師，待為師放了他便食言？」靖雲道人深知乾離的倔脾氣，一旦認定的事情，死不悔改，這一下就放棄了，他老人家還真不太相信。
「弟子乾離在此立誓，從今往後，妖修與仙修之間不和解，便絕不再見竹長青。若有違背，天打五雷轟。」乾離抬手做發誓手勢，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小師弟……」蔚藍看著他有些心疼，看看好好的小師弟都被師尊逼成啥樣了？就不能循序漸進嗎？蔚藍幽怨的瞪向他家師尊，簡直就是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棒打鴛鴦大壞人！
靖雲道人回以一個冷眼，而後欣慰的點點頭，正打算答應放人，突然眼角一跳心虛的背過身道：「既然你有和那竹妖斷絕來往的覺悟，為師很欣慰，回去好好養傷吧。」
靖雲道人心中一片悔恨，早知道前日就不該那麼衝動，被那竹妖幾句刺激得開了七殺絕靈陣的殺陣，如今那竹妖怕是撐不過明日便會魂飛魄散了罷？這事絕不能讓乾離知道，不然非恨死他不可。
得想個辦法忽悠過他那精明的的小徒弟才行。靖雲道人琢磨了會兒，最終將暗示的眼神投向蔚藍。而被求救人蔚藍卻摸摸鼻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看著地板裝作沒看見靖雲道人的眼神。
讓你欺負小師弟，活該！早就讓你別開什麼七殺絕靈陣，當初還狠狠罵了我一頓，現在好了，自食惡果啦？讓你作死，小師弟的怒火你自己承受吧！雖說要尊師重道，可我才不會為了你得罪小師弟呢。徒兒我也是愛莫能助，自救吧
。
他們之間眉來眼去怎能躲得過乾離的眼睛？只見乾離眉心攏起一道溝壑，騰地起身一張妍麗脫塵的美人臉冷若冰霜，氣勢凌人的道：「師尊還沒答應弟子何時放了長青。」
「這個……」靖雲道人腦門急出一顆顆細密的汗珠，嘴巴張張合合說不出一句話來。
「莫不是師尊一直在騙弟子，無論我答不答應，您都不會放了長青非要殺了他不可？」
一句話，問得靖雲道人啞口無言。蔚藍則瞅瞅這個看看那個，最後只能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靖雲道人的沉默使得乾離感到一陣失望和一絲瞭然。他一直都很清楚師尊的性格，師尊雖護短很是愛護弟子，可一旦要在弟子和宗門利益之間做選擇，被捨棄的只會是弟子。師尊首先是一個合格的天璣宮宗主，其次才是他的師尊。
乾離雙手握拳，黑眸中醞釀起的風暴越發的狂亂，他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怒火，語氣平靜道：「我知師尊的難處，既然師尊不願放，那麼弟子只能自己去救了，若是事後師尊要將弟子逐出師門，弟子絕無二話。只是師尊教養之恩，宗門栽培之恩弟子唯有來日尋了機會才能報了。」
說罷，也不管他們兩人什麼心情，乾離衣袖一甩轉身就要離去。
「站住！」靖雲道人一聲怒喝叫住了他，乾離回頭，一雙黑眸平靜如水毫無波瀾，他默不作聲似在等著靖雲道人的下文。
靖雲道人捏捏眉心，半晌后沉聲道：「不是為師不放，而是……」
「是什麼？」
「為師開了七殺絕靈陣的殺陣。」
靖雲道人說完長長吐出一口氣，彷彿鬆了口氣般，卻見乾離猛地倒退兩步，瘋了般拔腿奔出，靖雲道人一急，連忙喊道：「蔚藍！」
蔚藍頭疼的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身形一閃，速度快如閃電。乾離前腳剛踏出門檻，後腳還沒抬起下一瞬就被一個手刀劈中後頸，緊接著便是全身被束縛的感覺，眼前一黑人事不醒了。
蔚藍手臂一伸，在乾離和大地親密接觸之前將他撈起來抗在肩上，然後回頭翻著死魚眼看向自家師尊，道：「師尊，今日這事若是小師弟找我算賬，我不會扛的。」言下之意，是將自己卸了個乾淨。
「知道了逆徒，為師不拖你下水，不過乾離肯定會記恨與你，你還是想好怎麼討好他吧。」靖雲道人揮揮手，彷彿蒼老了十歲一般，雖然他外表看來只有三十歲左右。
想到日後要天天看小師弟的冷臉，蔚藍頓時垮下了臉。他這師弟最是重情，你對他一分好他定當百分回報。現在他打暈了小師弟，阻了他救那竹妖的路，只怕師弟會恨他。
蔚藍嘆口氣，他也是迫不得已啊。若是不阻止小師弟，讓他進了殺陣，只怕他就要失去這個面冷心軟的師弟了。
「把乾離關進思過峰，在他沒想通之前都不準放他出來。」
「弟子明白了。」蔚藍看著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選擇乖乖閉嘴當個聽話的徒弟。
「快滾快滾。」靖雲道人連連揮手，頗為不耐煩。待蔚藍走後，靖雲道人一屁股坐到正殿的寶座上，閉著眼睛皺著眉。
或許處理小徒弟這事，真的是他太過偏激了。
許久許久后，靖雲道人起身攏攏衣擺，單手負於後背，擺出一介宗主的威嚴，心情沉重的去了白虎堂。
「宗主。」
當靖雲道人沉著臉出現在白虎堂的石階上，白虎堂堂主已然恭恭敬敬的在一旁等候。
靖雲道人點點頭，裝若漫不經心的問：「那隻小竹妖如何了？」
白虎堂堂主道：「尚能撐一日。」
靖雲道人眼角一抽暗叫不妙，趕忙讓白虎堂堂主繼續看守，自己則急匆匆的走了進去。
白虎堂里的七殺絕靈陣並不大，只有方圓一米，雖小巧玲瓏困住一人足矣，一般都是用於懲罰犯下滔天罪行的弟子。
竹長青自那日被靖雲道人擒回，被關在此陣已是過來十來日。七殺絕靈陣會飛快地抽干被困陣中之人的真元，直到抽干為止。沒了真元，便與凡人無幾，最後等待他的只有快速的壽元消耗，直至死亡。不會傷害被困之人身體一分一毫，卻會讓他們體會一點一點變作凡人最後老死的恐懼和絕望。
竹長青被困十來日卻依舊保持最後一絲真元和清明，可見其心性何其堅定。
靖雲道人默不作聲，站立在七殺絕靈陣之前，看著一身狼狽面容滄桑的竹長青。
要說這竹長青與他也是有因果的，當年他見竹長青以一棵普普通通隨處可見的青竹之體開啟了靈智，念其大道修行不易，雖為妖卻是個純良之輩，便絕了將其斬殺於搖籃中的念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其長大，哪知卻造成了今時今日這般畫面。
靖雲道人忍不住嘆口氣，陣中低著頭的竹長青似有所覺，緩緩抬頭，烏黑清亮的眼眸定定的落在他身上，流出一絲嘲諷。
「又來勸我離開阿離？別浪費心思了，我不會答應的。」
靖雲道人抿抿唇道：「可你明日必定會真元消耗而死，何苦？」
竹長青微微勾起嘴角，一雙桃花眼彎成了月牙，合著蒼白無血色的臉有一種柔弱的美感。他笑眯眯的道：「我答應過他，無論何種情況也絕不會離開他。」
「可他已經選擇了離開你。」靖雲道人掏出一顆普通的石頭，灰撲撲的，跟路邊的隨處可見的石頭差不多。可便是這塊石頭，竟傳出乾離的聲音來，是他發下誓言的那段。
竹長青身形一震，臉上笑容險些掛不住，他咬咬牙道：「阿離不會這麼說的，除非他親口對我說，否則我絕不相信。」
嘴上雖這麼說，可竹長青心中卻明鏡似的門清著，若是關乎他的性命阿離未必不會妥協。只是……他已然時日無多，如今他只想詐一詐靖雲道人，他想見阿離最後一面。
靖雲道人收回石頭，沉聲道：「你見不到他了。」
竹長青似突然活過來一般，騰的躍起，緊張的問：「為何？」莫不是阿離那傻瓜做了什麼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