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坑

  簽訂契約的過程其實並沒有多難,念了沉長的一段法決,以血畫陣,再滴一滴精血在黑蛟額頭上,契約成。


  乾離從須彌戒中掏出一個精緻小巧的袋子,陸修遠不解的看著,他解釋道:「靈獸袋。」


  陸修遠馬上瞭然,接過認主以後將神情頹廢的黑蛟收了進去,想將其掛在腰間,然後……


  媽噠!小爺一直果著的!難怪覺得涼!


  陸修遠一手拿著法衣,一手拿著靈獸袋,風中凌亂。他突然意識到事實,師尊好像摟著他很久了……而他……沒!穿!衣!服!


  丟臉丟到師尊面前了!陸修遠老臉一紅,差點滴出血來。


  「怎麼了?」乾離奇怪的看著突然漲紅了臉的徒弟。回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直到陸修遠沉悶小聲的吱了幾聲,他才尷尬的放手,負手背過身去躲得有些狼狽,沉著臉不知在想什麼。只是這些並沒有讓心思混亂的陸修遠發現。


  陸修遠抹一把臉,很有種刮自己兩耳光的衝動,到底怕疼沒敢打。他抖著手,手忙腳亂的將法衣披上,結果在系衣帶的時候手抖得太厲害,愣是系不好,他急得汗水都快流下來了。


  乾離嘆口氣,還是和當年化形時那麼笨,連衣服都穿不好。他默默的伸手,兩下給陸修遠系好衣帶,順便拾輟了一番,然後滿意的後退一步。


  而被穿衣的當事人已經被一大波神獸草泥馬刷屏了。


  穿衣事件過後,兩人很有默契的掀過不提,此時師徒兩正圍著火堆烤林靖留下來的妖獸。


  陸修遠透過火光偷偷的看一眼專心翻烤的師尊,心中詭異的湧出一股自豪。我家師尊武力值爆表,美貌值也爆表,不但會煉器還會治療,更會烤肉,簡直不要太完美!

  陸修遠覺得自己能騙個乾離這個完美好師尊,連被ufo給撞了腦袋都沒那麼幸運。


  至今為止,陸修遠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就是乾離口中的舊友轉世,一直認為現在的一切是他故意隱瞞騙來的。


  想到那不知道在那個旮旯的所謂轉世之人,陸修遠突然頹廢的慫拉著腦袋。


  若是……若是正主回來了,他就該被師尊趕走了吧?

  「怎麼了?」


  乾離眉心攏起,不喜歡失了活力的小徒弟。陸修遠咬唇扭捏了幾下,覺得有必要確定一下他在師尊心中的份量,說不定以後師尊念在多年師徒情分不會趕他走呢?


  陸修遠縮著脖子小聲道:「若有一日徒兒做了錯事,師尊會不會趕我走,不要我?」


  乾離一愣,神情柔和了下來,他摸摸小徒弟滑順的頭髮,道:「不會的,便是你想走,為師也決不會允許的。」他的長青,他等了幾百年才回到他身邊的長青,他恨不得拿根繩子綁在身上去哪裡都帶著的長青,他怎麼可能趕他走?

  想起那個至今還沒放棄找修遠的人,乾離眼中閃過一絲戻氣。他絕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情,破壞這份來之不易的相守!

  陸修遠呆愣的眨眨眼睛,被乾離那句有點霸道的話糊了滿臉的蜜糖,甜到溺死人。


  桃花眼彎成月牙,陸修遠笑得燦爛,「那師尊一定要記牢了這句話哦。」


  陸修遠想,他是真的自己把自己給扳彎了,但是他卻不覺得後悔。


  乾離嘴角微微上揚,「好。」


  交心過後接下來一夜,乾離默默的守了呼呼大睡的陸修遠,一眨不眨的睜著眼睛看著,就像害怕他突然消失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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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尊!弟子求您,求您放過長青。他沒有錯,錯的是弟子。」


  乾離跪在飛龍殿門前,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他挺直了腰桿,眼神堅定的看著緊閉的紅漆殿門,道:「這是弟子唯一一次求您,也會是最後一次,求您答應弟子。」


  飛龍殿內一直沒有聲音傳來,乾離便長跪不起,無論誰來勸說都紋絲不動。


  飛龍殿內,一位藍衣弟子時不時的往殿門看,神情焦急夾雜著擔憂。半晌,他忍不住了。


  「師尊,小師弟已經跪了幾日了,您看……」


  端坐在蒲團上閉目打坐的靖雲道人冷哼一聲,冷漠道:「他要跪便讓他跪著吧,修仙者肉身強悍不食五穀,便是跪個百八十年也死不了。」


  「這……」藍衣弟子動動嘴,還想說什麼,可卻被靖雲道人瞪了一眼,只好撇撇嘴不敢再吱聲。


  又過七日,藍衣弟子無奈的在乾離面前蹲下,好言好語道:「小師弟,你這又是何苦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尊那說一不二的臭脾氣,你便是跪死在這他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乾離恍若未聞,依舊直挺挺的凝視著緊閉的飛龍殿殿門,大有和裡面的靖雲道人死耗的意味。


  「小師弟,起來吧,你重傷未愈,這樣下去可是吃不消的。差不多得了。」


  藍衣弟子抽抽他衣領,卻被他揮手拍開。只聽乾離平靜道:「若是師尊不答應我,我便不起。」


  「你!」


  藍衣弟子臉色漲紅,氣的。師尊不讓他們管,小師弟說又不聽,一個個的都是拉不回來的倔驢!


  此時,殿內傳來一聲怒喝:「蔚藍你給我進來!那小子要跪死就隨他,你少管閑事。」


  被喚做蔚藍的藍衣弟子頭疼的扶額,搖搖頭推開了飛龍殿的大門,走了進去。


  大殿內,靖雲道人煩躁的拉長著臉,神情陰鬱,背手來回的走來走去。


  「見過師尊。」


  蔚藍低眉順眼的行禮,心中卻滿是誹腹,明明擔心小師弟擔心得要死,卻偏偏要死鴨子嘴硬,就是不鬆口。


  小師弟不就結交了個妖修朋友嘛,至於那麼大反應嗎?就算現在修真界和妖界氣氛劍拔弩張,也不至於非要別人絕交啊。連七殺絕靈陣都上了,真擔心那小竹妖受不住魂飛魄散了。


  蔚藍咋咋嘴,來來回回的將自家師尊數落了幾遍。可憐他還天真的以為自家小師弟和那竹妖是純潔的朋友關係,完全不能理解師尊暴躁什麼。


  然後,他又開始數落起乾離來。


  小師弟也是的,就不能先跟師尊服個軟,待師尊把小竹妖放出來,他們可以明面上絕交,暗地裡來往。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蔚藍暗中嘆氣,這一個個都是不聽勸的,真讓人頭疼。


  靖雲道人隨意的揮了下手,又繼續在哪裡走來走去,時不時的哼一聲。蔚藍自覺的站在小角落裡,眼珠子粘著靖雲道人來迴轉,心中又是一連串的誹腹。


  靖雲道人來來回回走來數十回,終於氣火的一拍身旁無辜被波及的紫樟檀木桌,沉聲道:「蔚藍,去把那孽徒叫進來。」


  「是,師尊。」蔚藍恭恭敬敬的答應著倒退著出去,轉身的瞬間翻個白眼,早這麼干就不必那麼上火了。自討苦吃!

  少頃,蔚藍攙扶著臉色蒼白雙腿發軟的乾離走了進來,臉上滿滿的心疼。本來小師弟就因著那竹妖受了師尊一掌,還沒來得及治療小師弟就跪在飛龍殿外,一跪就是十多天,便是鐵打的身體都承受不住啊。


  師尊也是心狠,就這麼讓小師弟跪著。蔚藍暗中又罵了自家師尊。


  乾離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著靖雲道人,「師尊是答應放了長青了嗎?」


  靖雲道人本來見最喜愛的小徒弟這麼凄慘心軟了不少,可一聽這話,眼中擔憂便化成了怒火,憤憤的又哼一聲。


  「孽徒,跪下!」


  乾離依言跪下,蔚藍不贊同的橫靖雲道人一眼,明明小師弟都熬不住了,您還讓他跪!


  靖雲道人理都不理蔚藍,徑直責問道:「你可知如今修真界和妖界是什麼狀況?」


  乾離道:「弟子知道。」


  「知道你還和那竹妖私定終身?啊!」靖雲道人一聲怒喝,「修真界和妖界只需要一根□□,絕對會引發一場大戰。你可知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會引發多嚴重的後果?屆時你名聲盡毀,天璣宮也跟著你遭殃。你將為師置於何地?你將整個天璣宮置於何地?」


  一旁的蔚藍直接震驚得合不攏嘴了,他一直以為小師弟和那竹妖只是好友,原來是……


  難怪師尊豁了老臉,不惜做惡人惹小師弟憎惡也要棒打鴛鴦。換做是他,想來也會和師尊做一樣的選擇。


  修真界里男人和男人相戀並不奇怪,女修太少,並且心性堅定的更少,很多男修更傾向於找男修。小師弟會喜歡一個男人,蔚藍並不驚訝,只是他千不該萬不該,愛上一個妖。


  小師弟是個重情的,愛上了便不會輕易改變。那竹妖看著也是重情的,即便師尊以七殺滅靈陣相逼,他也不願離開小師弟。這感情倒是讓人動容,可是……


  為何他是妖呢?


  蔚藍長長的嘆口氣。


  乾離重重瞌下頭,抬起時額頭已是破皮流血了,可他卻全然不管,只睜著一雙堅定的黑眸說:「弟子,不悔。但求師尊放過長青,一切我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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