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晉江獨家。
第63章晉江獨家。
“這天底下至珍至貴的藥引, 唯有一樣。”
“那便是……真龍之血。”
迎上喬楚驚愕的目光,趙春芳將袖子拉好,燭光暈染著他憔悴的麵孔,隻道:“許太醫說, 你喝的‘九寶湯’需得藥引, 可那部分書上沒記載, 為免節外生枝, 說用‘真龍之血’最為保險。”
趙春芳是天子,所謂的真龍之血, 就是天子的鮮血。
可她一連喝了將近十來天的藥,每碗都要用上趙春芳的血……難怪他臉色如此暗淡!
霎時,喬楚心中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在江北, 趙春芳受的傷已是極重,如今這人還日日放血。
隱隱的, 她察覺自己油然生起不忍,偏又撐著強硬的姿態,說道:“趙春芳,我雖不懂藥理,但也沒聽過人血可以入藥的。你莫要惺惺作態。”
果然。
趙春芳露出自嘲的笑:“你要這麽認為, 朕也沒辦法。不過……”
目光往下移,隔著被子,裏頭恰好就是她肚子。他的目光落得愈發溫柔:“這孩子是朕的骨肉, 就算你覺得朕是在惺惺作態, 可在孩子這件事上, 朕與你是一條心的。”
騙子。
那天他明明要許太醫落掉她腹中的孩兒, 可想起個中原因, 喬楚頓時語噎。
趙春芳是為著她的身子, 才想不要孩兒。
她極力壓抑住胸腔下那股奇異的感覺,隻願念著他的惡,從而讓自己好受些。甚至,她下意識脫口就道:“就算是為了孩子,你做的這些,在我看來也不會代表什麽。”
包括,這些天他在慎王府刻意安排的那些樂工章水仙章膳食。
她不會為此而感動原諒他的。
“……朕知道的。”趙春芳喃喃道。
這個道理他從來都懂,然而,如同此刻床前燈籠罩上那隻飛蛾,見到光便不要命地撲上去。他就是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
“本來隻是想看你跟孩子一眼,沒料到,卻害得你沒休息。”他強撐住笑,臉色愈發顯得難看:“你先睡吧,朕回去了。”
站起身,像是依依不舍般,又看了喬楚一眼,趙春芳才抬步離開。行至門前,忽而身後傳來聲響。
“這王府是你的,本來我是沒資格說這話的。但是,趙春芳,沒事的話,還是繼續留在宮裏當你的皇上吧。”
按在門栓上的手瞬間扣緊,趙春芳閉上眼,狠狠緩住情緒,才勉強用著平靜的聲音應道:“嗯。”
門開了又關,坐在床裏的喬楚垮下臉,不複剛才的絕決,反而透出幾分茫然,她伸手撫上自己的肚子。
孩子……娘該怎麽辦呢?
* * * *
醜時
“皇上。”
何公公眼見主子回來,急忙迎上去,卻發現情況有些不對。
趙春芳臉色慘然,向來沉穩有力的步伐,在這月光下輕了幾分,隱隱有些搖搖欲墜。
“您沒事吧?”他正要伸手扶住對方,皇帝擺了擺手,那袖子順勢垂落在手肘,露出腕處白色紗布。
何公公立即慌起來:“皇上!您的傷口滲血了!”
“太醫呢!快,立刻傳李太醫過來!”
滲血了?
趙春芳的眸恍惚盯住傷口,這會兒,手腕透過來的痛楚真實又刻骨。
可真疼啊!
不過就是用匕首拉開皮肉,放了些血罷了,怎麽會疼得如此厲害?
他忽地又覺得自己矯情至極,也就是聽了喬楚幾句話,竟淪落到這般田地……
不早就知道,就算自己做得再多,她也不會心軟的。
她不會原諒自己的。
沒關係的,趙春芳。他不禁攥緊手,這一用力,紗布由內滲出更多鮮豔的紅。
痛感讓他生出幾分自虐的快意,仿佛能忘記所有難受,讓身體的痛淩駕在心痛之上,起碼,他還能讓自己繼續堅持下去。
他沒錯,在拚命留下喬楚這件事上,他沒錯!他不會錯!也不可能錯!
視野內的東西漸漸變得模糊,趙春芳耳邊充斥著何正的驚叫,手往旁邊虛抓了個空,硬硬往旁邊倒了下去……
天子病了。
這消息剛傳出來,率先坐不住的就是永壽宮的主人。
“皇帝究竟是怎麽了?你們給哀家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太醫院院首跪在禦書房,隻是眼前坐著的卻是嚴聲厲色的太後。他豈敢有隱瞞,便將皇帝病情全盤托出。
隻是許太醫被留在慎王府,宮裏太醫院隻知天子是失血過來,加上勞累過度才導致病倒,昏迷不醒。
太後召來何正一問,才知兒子這傷是在慎王府得的,又每夜往那處奔波章拖至深夜才回。
兩相比對,這位後宮至高無上的女人雷霆大怒,說什麽也忍不下去。
“豈有此理!那禍水,已經累及皇帝及先帝的清譽,如今,她難不成還想害皇帝性命麽!”
前陣子還喬楚清白無罪的聖旨頒下後,朝野內外多有異議,更別提天下學子有的公然質疑當朝皇帝!這日後史書如何記載,太後想想都痛心疾首。
如今,這女人還害得她這唯一尚為康健的兒子淪落至此。這教她如何還咽下得這口氣?
太後怒火中燒,立刻點了幾撥人出宮。何公公阻攔不止,這皇帝一病倒,皇宮就數太後馬首是瞻,就連羽林軍也不敢多言。
她領著人氣勢洶洶出了宮,這邊何公公見趙春芳仍昏睡不醒,又不敢驚擾聖駕,倉惶之間,他靈機一動,倒是想起另一個人來。
當即招過旁邊的小太監,悄聲道:“你現在立刻就去……”
* * * *
天氣晴好,陽光照著庭院中的水仙,清香繚繞,卻無半點寒風。
隻是這神都的冬,依舊逼得人不敢少穿。喬楚披著白色狐裘,坐在庭院中,剛用完桃紅送上來的甜湯。
“姑娘,您今個兒胃口可真好。”說來,倒像是龍血真起了奇效,喬楚食欲一天比一天好。就像方才這頓,明明已將桌上的膳食吃完,她還隱隱覺得不夠,又吃了碗燕窩銀耳湯,才覺得有飽腹感。
桃紅細細瞅著她的臉色,不禁笑道:“您呀,總算跟之前差不多了。前陣子那般模樣,可嚇死我了。”
喬楚失笑:“真有那麽可怕嗎?”
“可不是麽?天仙似的臉,瘦得都凹下去,奴婢見著都覺得心疼。更別提皇上,他呀,總是皺緊眉毛。從小到大,奴婢就沒見他愁成那副樣子!”
趙春芳……
喬楚垂下眸,又想起前天夜裏男人黯淡的臉色。
偏偏,桃紅像是卯足了勁兒想要替主子說好話,又接著說道:“您不知道,奴婢打小就進了趙府,被夫人章啊,太後娘娘撥了去伺候皇上,所以奴婢清清楚楚。皇上從小時候就繃著一張臉,高興呢,也隻是這樣。”
她嘴角微微勾起,忽而又撇下來:“生氣時就成這樣了。”
喬楚被她這機靈勁逗笑了:“哪有人像個小老頭似的?”
“可不是嗎?”桃紅一點也沒有背後說主子“壞話”的自覺,“那會兒奴婢也覺著皇上就像個小老頭似的。不像大公子和三公子,他們倒是說說笑笑。”
趙傳芳與趙繼芳?
喬楚忽然生了興趣:“你們更加喜歡他們嗎?”
桃紅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她問的何意,又笑道:“哪會呢!要奴婢選,那奴婢還是選皇上。”
“這又是為何?”
“因為皇上人好呀。”桃紅替她倒上香茶,才繼續說話,“大公子雖說不像皇上那樣嚴肅,可他講究規矩,下人們稍微有些逾越的,總是免不了被訓斥。”
“三公子呢,喜歡琴棋書畫,伺候他的人呀,沒點墨水他可不喜歡。”
“唯有咱們皇上,從來不講究太多規矩,也沒要求我們這些當下人要學東西。哦,不過他也總念著要我們沒事多讀些書。”
桃紅撓了撓頭,露出苦惱的表情:“但是,奴婢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
喬楚恍然又想起,這慎王府內的下人們,確實不像宮中,沒有太多的規矩,可人人都極為尊敬主子。不是那種畏於強權宮規,而是打從心底散發出來的敬意。
桃紅口中的趙春芳,又是她所憧憬的,那個皎皎如明月的慎王。
究竟,那個在皇宮利用她章強奪她,抑或這個寬容大度的趙春芳,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
“不過呢,太後就不太喜歡皇上了。”忽然間,桃紅蹦出這麽一句,惹得喬楚轉過頭看她。
桃紅替她錘著肩,權當是在閑聊,“奴婢沒騙您。整個河東府都知道的,皇上能文能武,打小就聰明,就是虧在總是繃著一張臉,所以太後更加喜歡大公子和三公子。”
“可是,不都是她的孩子嗎?”
“唉,就是五指也有長短。”桃紅歎道:“原先,大家都知道大公子將來是要繼承節度使的。而三公子呢?奴婢聽說當年太後為著生他,差點難產,母子不保。所以後來,她把三公子當成寶貝一樣。”
難怪……喬楚想起太後對她的恨,早在當初趙繼芳為她受傷時就已種下了。
“其實,”桃紅壓低聲音,“先皇將皇位傳給皇上,我們都很開心呢!”
“這些年,河東一直是皇上帶兵抵禦外敵。先前起兵,也是皇上帶兵殺進神都的,好幾次皇上被敵人偷襲,差點死掉了!這皇位若是不給他,那簡直天理難容!”
驀然,男人曾經說過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他說,他不能容忍親手打下來的江山,將來毀在趙傳芳手裏。
盡管諷刺,她卻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
趙傳芳待她極好,然而,他不會是個好皇帝。起碼,絕對不會比趙春芳出色。
發現自己隱隱讚同趙春芳奪位的理由與行徑,喬楚的心驟然像團亂麻,失去了方向。
正當她茫然之際,忽然,前方傳來王管家的聲音,還有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群羽林軍魚貫而入,瞬間將她們緊緊包圍。一道身影從容出現在門口,乍見這滿院水仙,她眉頭緊皺。
這慎王府自建府以來,太後從未踏至一步,可當初早有人向她稟報,次子勤儉節約,府中一應從簡,並未有任何奢靡裝飾。
可現在這滿院的水仙與芳香,倒像極了那些附庸風雅的前朝閑散王爺。不消說,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
她伸出手,戴著護甲的食指當即指向庭院中擁有傾國之容的女人。
“來人,給哀家抓住她。”
喬楚微眯起眼,站起身,毫無畏懼地迎上太後的目光。
接著,她聽得對方冷冷說道:
“然後將喬氏就章地章處章死!”
作者有話說:
嗯,算是……“婆媳”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