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晉江獨家。
第39章晉江獨家。
永泰宮
“江北一帶自李晉母族許氏被剿滅後, 民心渙散。許氏盤距江北多年,雖是樹倒猢猻散,可當地還是有很多擁護者,短時間內, 要他們完全歸順朝廷也絕非易事……”
因著春征丁稅, 江北所欠巨多一事, 戶部尚書到禦前解釋。豈料, 坐在高位的男人斂眉,俊美的麵孔叫人瞧不出喜怒。
他接過旁邊宮人遞上來的茶, 茶蓋抹了抹碗口,不緊不慢反問:“所謂的\'絕非易事\',那是孫林說的。既然他覺得難, 那麽便換個覺得容易的人去便行。”
孫林是朝廷欽派到江北主事的大臣。皇帝輕飄飄幾句話,是要換掉這位上任才數月的臣子。
孫林是司徒業成的門生, 當初又是他極力舉薦到江北。此時,他自然要站出來替對方說話。
“皇上,孫林他——”
“丞相,當初你說他聰穎仁義,對江北局勢力極為熟悉, 到任不出三個月,必將江北治理得服服貼貼。”
一句話,把司徒業成要替對方求情的話辭堵死。
“皇上, ”司徒業成撩開朝服下擺, 雙膝跪地請罪:“是老臣識人不明, 以致於誤了江北之事, 請皇上降罪。”
趙春芳抿了口茶, 微抬眼簾, 眸色黯淡中又夾雜幾絲淩厲:“如今,看樣子,你也看走了眼啊。”
“丞相乃我朝元老,朕又豈會降罪於你?”年輕俊美的皇帝倚進寬大的椅背,說話神情漫不經意,可他卻沒示意這位三公之首可以起身。
司徒業成依舊跪地,眾所周知,司徒丞相年事已高,雙腿又有陳年舊疾,往常跪拜這樣的禮節,皇帝總是讓他能免則免。
今日一反常態,旁邊戶部尚書見狀,連忙替他求情。
左右,趙春芳等著戶部尚搬出大堆道理,才懶懶抬了抬手,讓司徒業成平身。
若不是戶部尚書眼明手快,伸手扶住自己的恩師,怕是司徒業成腿腳一麻,要鬧笑話。
“傳孫林回朝,至於江北,強龍不壓地頭蛇。到底還是得由姓許的來管理。”
“皇上,您的意思是……”
“許氏一族,此戰中不是有棄暗投明,替朝廷立功的人嗎?”
司徒業成知道皇帝要舊事重提,趕忙出聲:“皇上,可那許霖放浪形骸——”
趙春芳抬眸,冰冷的視線若在他身上,司徒業成當即噤了聲。
“整個江北,也就他料得先機,還懂得跟朕提條件。這樣的人,可比你那門生強多了。”
趙春芳意興闌珊,擺了擺手:“此事不必再議。”
“臣遵旨。”
兩名臣子麵麵相覷。彼此都心知肚明,皇帝……這是對他們有所不滿了。
臨告退時,司徒業成猶豫許久,還是忍不住開口:“皇上,老臣有件事想要求皇上恩準。”
“嗯?”皇帝懶懶地哼了聲。
“近日拙荊的病仍未見好轉,又因著思念小女,所以病情反複。老臣想著,若是能求得恩旨,讓小女回府侍疾,想來拙荊的病也該能有些起色。”
“司徒夫人的病,朕可派太醫院的人去丞相府裏好生伺候。至於司徒小姐嘛……”
趙春芳嘴角微微勾起,“眼下太後鳳體不適,正是離不開她。”
司徒業成心中一緊。就聽到皇帝又道:“等哪日太後鳳體康健,朕必定讓司徒小姐回府,與夫人共敘天倫。”
“當然,若是丞相有辦法,能幫得了太後,替朕分憂。那麽,說不定,你的愛女也能早日走出永壽宮。”
剛踏出永壽宮大門,司徒業成渾身發軟,登時往後倒了下去。
“丞相!”早在外頭候著的戶部尚書大驚,立馬上前攙扶起他。
“怎麽了?丞相?”
司徒業成推開他的手,神情茫然,雙腳踟躕前行。
那夜白虎門前發生的事,兩個時辰後就傳至丞相府。
原以為,那禍水既已逃出皇宮,皇帝生氣,大抵也就一時之氣。
可眼下,永壽宮外,羽林軍層層保守,非皇命不得入內。
皇帝……皇帝這是軟禁了太後。
而且,若是找不回那禍水,他怕是不會放過司徒飛虹!
司徒業成回到府中,正巧司徒禮從內堂走出,見到父親恍然失神的模樣,當即快步迎上去。
“父親,怎麽了?”
他從未見過,司徒業成有過這樣的神情。
“阿禮,”這位三公之首反手攀緊長子,才回過神,聲音發澀:“一定要找回喬氏,否則章否則——”
“父親?”司徒禮有些心虛。
“否則皇上一定會殺了你妹妹的!”
* * * *
初夏,無月。夜空繁星遍布,如仙子隨手揮散,真珠滾落星河,此景山河共賞,亙古至今,又是年年月月重演。
“皇上,這是在寧玉師傅房中發現的。”
趙春芳獨自坐在窗邊小幾輕酌,聞言,雙眸掠過何公公捧著的朱盤。
裏頭放著一份清單,還有一支簫。
“老奴清點過她房中櫃子,裏頭都是您當初賞的那些首飾章藥材還有衣物。另外,還有這支\'九霄\'。”
除了必要的換洗衣物,喬楚沒有動過他任何賞賜的東西。甚至……
放下酒杯,骨節分明的手從朱盤中取出簫。
九霄,傳世名作,簫身紋理曆經風霜,早已顯得古樸陳舊。趙春芳摩挲著這支簫的表麵,仿佛上麵殘存著它前一任主人的溫度。
那抹娉婷倩影,好似坐在他對麵,溫婉含笑。他抬眸,那雙秋水般的眸便急急斂下,怕是說多一句都叫她羞澀。
從前在慎王府,她總是含羞帶怯,桃腮不經意間便覆上薄緋。
弱柳不勝風,那樣嬌弱的身子流落在外,還不知要遭怎樣的罪?
見主子盯著那支簫不言不語,何公公不禁勸道:“皇上,這些天羽林軍已經將神都搜了個底朝天,可還是不見寧玉師傅蹤跡,或許,她已經離開神都也說不定。”
“您想,她自幼在神都長大,對於此地必然十分熟悉。說不定城中有什麽暗道,或者用了什麽辦法瞞過守城的將士——”
“所以,你想說什麽?”
趙春芳食指輕撫過簫身,輕輕吐出一句。
何公公暗自打了個激靈,他有些後悔開口,但騎虎難下,不得不硬著頭皮將話說下去:“皇上,老奴想說,寧玉師傅既然費盡心機逃出去,就證明她的心不在這兒。皇上,您又何苦為此勞心傷神呢?”
這些天,天子性情陰晴不定。往日官員犯了錯,非重罪不予重責。最近,稍有惹得趙春芳不快的,往往都領了重罰。
這背後緣由,歸根究底還是感恩寺那位。
但還是那句話:強扭的瓜不甜。如今,這個瓜還丟了。
喬氏的心擺明不在天子這裏,天子為此軟禁親生母親,要脅三公元老,簡直……簡直匪夷所思!
“心不在這兒?”
趙春芳輕抬眼皮,幽幽的目光看過來,頓時讓何公公後脊發涼。
“朕是她的天。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她始終都得回來的。”
將手裏的九霄放回桌上,趙春芳替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飲盡,所說的話卻教人不寒而栗。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她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哪怕日後容顏不再,又或者缺了胳膊章少了腿的,隻要朕在的一天,這片皇土上,搜尋她的軍隊不會停下腳步。”
漆黑的眸盯著杯壁,他勾起嘴角:“永永遠遠。”
初夏的夜,何公公硬生生驚出冷汗。
他細細瞅著天子俊美的麵孔,那雙眼底透露出來的瘋狂叫人膽戰心驚。
忽然,他又記起一件事。“那皇上,禦花園的那些牡丹……”
花期已經過了。牡丹怒放之際,正是喬楚剛逃出宮的時候,那會兒,旁人若說錯一句話,都免不了受罰,自然無人敢提及此事。
如今枝頭凋零,隻餘滿地殘花。
“放著吧。遲早,她都是要回來與朕同賞的。”
趙春芳把玩手中酒杯,微微露出笑。
* * * *
池裏數尾紅鋰肆意遊動,忽而聚成團,忽而又散開來。水上竹亭,鵝黃身影憑欄而坐,蔥指翻過泛黃的紙張,像貓兒似的瞳專注於紙上文。初夏漸暖,薄衫露出一截纖瘦的頸。
如羊脂白玉,於陽光下散發出瑩瑩白光。
遠遠望去,眼前這幕成了名師筆下的懶散美人圖。
因著聽到開????門聲,圖中美人從書裏抬眸,霎時眼底便有了光:“司徒大哥。”
她一出聲,這副美人圖登時活了過來。
司徒禮從驚豔中回過神,腳下步伐加快,“喬姑娘。”他走近一看,才發現對方手裏細讀的,正是前些日子他剛尋來《雅韻古集》。
這間竹屋原是他先前心血來潮時購置,地處偏遠,遠離人煙。他自己也鮮少過來,結果現在卻派上用場。
他將喬楚安置於此。這十來日,他定時過來送些吃食用品。彼此間稱呼,也由生疏變得更為親厚。
“這兩日好嗎?”
“嗯,”喬楚合上書,朱唇微微彎起:“閑來讀讀書,還賞魚我過得很好。”
司徒禮又想起前次她提到,這竹屋中還有耗子:“上回我帶來那些藥,用著有效嗎?”
喬楚點了點頭,“我將藥塗於饅頭上,然後那些耗子吃了後,便睡了過去,我將它們掃了後扔進池裏了。這池是活水,它們肯定會遊到別的地方去的。”
“你呀……”司徒禮瞅著她認真回答的神情,失笑搖了搖頭。
他素知喬楚心善,可未曾想到,就連小畜生她都不忍傷害。一包毒藥可以解決的事,她偏偏要蒙汗藥,隻想留那些壞家夥一命。
不過,怕也是這樣的心性,才教皇城那位不肯放手……
眼前女人眨了眨眼,秋水般的眸滿滿寫上單純二字。他們生於世族大家,族中關係錯綜複雜,饒是最親之人,都免不了帶著幾分算計。
她就如同這夏日清泉,一望見底。和她說話相處,根本無需存有任何心機。
司徒禮握緊手中折扇,胸口百味交集。
“司徒大哥,怎麽了?”喬楚隱隱覺得他今日有些不同,“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司徒禮:“……”
半晌,他收回目光,笑道:“無事,我肚子餓了,有東西可以吃嗎?”
“當然有,我才煮好的飯。”
竹屋隻有喬楚一人住,日常三餐皆由她自己動手。司徒禮來,往往是踩著點到的。
桌上擺著一盤炒青菜和炒肉片,論成色章香味,與丞相府的飯菜比起來,自然遜色許多。可丞相府的大公子卻像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每次來都是大朵連頤,將盤子清得一幹二淨。
不過今日,那比筷子夾菜的動作緩慢中又帶著幾分遲疑。喬楚悄悄抬眸,迎上男人的目光。
可,細瞧,他是在看她,又像隔著她看著千山萬水。
斂下眼,喬楚依舊安靜地吃完飯。
這頓午膳吃得波瀾不驚。喬楚正要起身收拾碗筷,司徒禮攔住她:“讓我來吧。”
論起刷碗筷,丞相府的大公子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等他胡亂將碗筷洗淨,回到內廳,就見喬楚又抱著那本《雅韻古集》。
這本書講的是音律方麵。
他想起,喬楚極擅洞簫。她從宮中逃出來,孑然一身,那支九霄也留在宮中。
此處暫時避難,他自然也不可能去尋支簫給她……
怕是,她也覺得無聊吧?
司徒禮斂下所有情緒,溫聲問道:“喬姑娘,你若是喜歡,遲些我再為你尋些音律方麵的古籍來,可好?”
聞言,喬楚放下書,搖頭:“豈敢勞煩司徒大哥。我看這些,是因為現在……”
她欲言又止,未說出的話彼此心知肚明。
眼下這種形勢,她若真像在慎王府時,鬧出點動靜,那些士兵怕是立刻會將此處圍個水泄不通。
喬楚撐起笑:“俗話說,技久生疏。雖不能練習,到底多看些書,心中也會有些底。不是說好了,遲些,我還要吹奏《盼君憐》給司徒大哥聽嗎?”
《盼君憐》……
像是蝴蝶掠過心田,司徒禮的心輕輕顫動,餘震久久不散。
她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不,她定是知道的。
他感覺自己成了坐於井底的癩□□,天上的月亮跟他說,要掉進他懷裏了。
這一切,一點都不真實。
卻,甜美得教人溺於其中。
撞進那雙清澈靈動的眸,刹那間,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司徒禮腳向前傾,正要走向眼前絕色傾城的女人。也就在這瞬間,父親章母親章還有妹妹的麵孔在眼前閃現。
雙手握緊折扇,司徒禮壓下悸動,強迫自己從那張秀麗的容顏移開視線。
這個細微的動作,並沒有逃過喬楚的眼。
她微微垂下眸,隻問:“司徒大哥,莫不是……宮中出了事嗎?”
司徒禮忍不住看她。
喬楚淒婉笑了笑,“其實,你可以跟我說實話的。”
握住折扇的手因用力而泛白,司徒禮猶豫許久,才頂著滿腔愧疚與不堪,將趙春芳囚禁太後與司徒飛虹的事說出來。
喬楚怔住。
“所以,若你將我帶回給他,他便會放了你妹妹,對嗎?”
心虛垂下頭,司徒禮隻覺眼前女人的視線像在審判他,喉頭滾了滾,他不欲她難過:“喬姑娘,你無需有負擔,我章我會想辦法的。”
喬楚定定看著他片刻,也看透他的無奈。
她與他都清楚,以趙春芳的性情,此事怕終難善了……
二人相望片刻,末了,喬楚起身拿起茶壺:“我沏杯茶給你吧。”
這壺茶,他們喝得靜默無語。
等到司徒禮起身告辭,又約好下次再登門的日子。臨出門前,他袖子一重,卻是喬楚從身後拉住他。
“喬姑娘?”
“司徒大哥,”美人如暮春梨花,淒婉又美麗,她每說一個字,都落進他的心。
“就算你把我交給他,我也不怪你。真的,隻是你答應我,不要騙我,我會心甘情願跟你回去的。”
司徒禮咬著後槽牙,他應該如戲台上不負美人的英雄,向她許下承諾。可那承諾太重,重得他開不了口。
最後,他像逃難似的,離開了這裏。
喬楚眼睜睜看著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卻是收斂所有表情,目光深邃不見底。
……
司徒禮並未像往常般回府,他進了天香樓。昔日被他視若冰肌玉骨的天香樓姑娘,如今左右獻酒,那脂粉味卻刺鼻,令人作嘔。
他丟下銀子,豪飲進五髒腑的美酒化成重錘,哐哐哐撞著腦袋。半醉半醒之間,他茫茫然卻悟了一個真理:
見過喬楚那樣的絕色,這天底下其他女子不過朽木白骨。
沒有任何男人能抵擋得了喬楚的魅力,也沒有任何男人願意放棄喬楚。
當初裕慶帝不行,高祖趙德不行,廢太子趙傳芳不行,他也不行。所以,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更加不會放棄她。
所以,若是尋不回她,司徒飛虹怕是……
司徒禮喝得熏熏然,他剛踏進丞相府,裏頭早有人候著他。
是宮裏來的公公。
“司徒大人,皇上有請。”
司徒禮:“……”
夜色如水,司徒禮不是第一次深夜進宮麵聖。隻是這回,再溫柔的夜風,也吹不散他眼底的陰霾。
趙春芳在禦花園等他。
司徒禮到時,入眼是俊美的男人負手立於已敗落的牡丹前,他伸手撥弄枝葉,一臉意興闌珊。
“皇上。”他雙膝跪地行叩拜大禮。
趙春芳擺弄另一盆花,同樣的,他手裏的牡丹隻凋落剩殘枝。
“這麽晚了,你還喝那麽多酒,究竟是\'人逢喜事千杯少\',還是\'酒入愁腸腸更愁\'呢?”
司徒禮自知身上酒氣熏人,可趙春芳這句話……
“皇上,臣不過是閑來無事,上了趟天香樓,不小心多喝了幾杯。不知皇上今夜召臣,實在是有失體態,請皇上恕罪。”
聽到“天香樓”三個字,趙春芳半側過臉,眸中閃著意味不明的光。“朕還以為,卿家眼光卓絕。怎麽,如今天香樓的姑娘還入得了卿家的眼麽?”
司徒禮心裏咯噔一跳,表麵卻不動聲色,隻道:“皇上說笑了。”
聞言,身常黑色常服的天子踱步來至石椅子,悠然坐下。旁邊宮人立馬奉茶,他接過抿了口,仿若過去閑話家常般,開口卻是:
“今日,韓充給朕講了件有趣的事兒。十天前,奉命在神都南門搜人的士兵,遇到高人指點,特地又繞了路到北門喬府搜查。當然,自然是搜不出什麽。”
司徒禮臉色煞白。
“那夜,她是從青龍門出的宮。青龍門在東,離喬府極遠。況且,若是朕發現她逃走,第一時間想的便會是她未進宮前的家。她處心積慮逃出宮,自然是想出城尋她爹。南門,是去荒山最近的方向。”
趙春芳放下手裏的茶,一雙眸不見喜怒,就這麽盯著自己的心腹臣子。
“好了,司徒大人,現在你告訴朕,是什麽樣的原因,令聰明絕頂的你\'指點\'侍衛們去北門搜人呢?”
“我……”司徒禮白著一張臉,正欲說話,又聽到上座輕笑一聲。
“想清楚了再說。令妹私自協助感恩寺女尼潛逃,又暗中密謀殺害對方。莫說天子腳下,她簡直是在朕的眼下作惡。司徒大人,你若說不出令朕滿意的答案,朕隻能當令妹已犯殺人死罪,按律當——”
“沒有,”司徒禮情急之中,脫口便喊道:“喬姑娘沒有死。”
趙春芳眼底掠過陰翳,嘴角緩緩彎起。
霎時,司徒禮垮下雙肩,整個人宛若被抽出去骨頭似的……
* * * *
喬楚想不到。
翌日清晨,司徒禮敲響了竹屋的門。
“司徒大哥,”喬楚正想問他為何提前過來,可觸及對方麵如死灰的模樣,她怔了怔,隨後便明白了一切。
“對不起。”他說。
喬楚茫然睜大眼,臉上堆起比哭還難看的笑,她抹了抹眼,道:“沒章沒事,進來吧。”
她轉身走入內廳,司徒禮猶豫片刻,爾後快步追上去,將昨夜發生的一切說與她聽。
“我答應過你,不騙你。所以我跟皇上說了,我親自帶你回去。”
背對著他,喬楚衝茶的手頓了頓。仿佛,這一天她已知早會來臨。
轉過身時,她將茶塞至司徒禮手中,雙眸蓄滿水霧:“我不怪你,司徒大哥。怪隻怪,我福薄,這輩子怕是不能吹奏《盼君憐》給你聽了。”
司徒禮目眶通紅:“喬姑娘……”
“這杯,我以茶代酒,敬你。”喬楚彎起笑,淚卻從眼角劃落:“司徒大哥,能與我喝了這杯嗎?”
此時此刻,司徒禮隻恨不得自己死在這裏。他握緊茶杯,猛地一口灌下。
苦澀的液體滑進喉嚨,叫他連心都是苦的。
他縱有百般不願,但又如何?他總不能,為了一己私欲,讓妹妹丟了命。況且,趙春芳又豈會放過眼前這個美人?
長痛不如短痛。司徒禮索性轉身,狠下心腸道:“宸妃娘娘,我送您回皇上身邊。”
他抬腿邁步,哪知,忽然間天旋地轉。司徒禮隻覺自己被抽去了力氣,連意識也驟然陷入模糊中。
視野由屋頂旋落至椅腿,鵝黃色的衣擺闖了進來,他吃力抬起眼皮,卻對上那雙杏眸。
不見往日的柔情羞怯,取而替之的,是冰冷與淡漠。
“你……那杯茶……”瞬間,他隱隱明白了某些事情。
“是你帶過來的那些蒙汗藥。”
喬楚居高臨下看著他。
這一刻,司徒禮恍惚間,又覺得那雙眸像極了趙春芳——
一樣的冷漠無情。
“別怪我,我也是被你們逼的。”
作者有話說:
我們女鵝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