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5.24

  錐生零死死攥著拳,掌心鮮血淋漓,但轉眼間,掌心處的傷口就癒合如初。這是吸血鬼的能力,看上去很不錯,但對於錐生零而言,卻是他一生恥辱的象徵。


  不去看不斷癒合又撕裂的掌心,錐生零定定地看著不斷被崩落的雪所掩蓋的莊園,低聲道:「我不想看著爸爸媽媽他們就這樣……」曝屍荒野。


  雪終究會融化,露出荒蕪而醜陋的真相,血淋淋的殘破屍體。


  無法確定那個女吸血鬼有沒有後手,此處不可久待,錐生零心知肚明。但是……


  宇智波斑低頭看了看一臉黯然的錐生零,看在他是自己未來徒弟的份上,道:「火葬如何?」


  「火葬?」錐生零的聲音里微微顫抖,「那樣……那樣……也不錯。」


  宇智波斑抬手按了他腦袋一下,道:「不是白幫你的,以後叫師父,端茶倒水打掃屋子,這些都是你的活兒。」


  錐生零愣愣抬頭,卻看到那個舉手投足宛如貴公子一般的男人上前一步,白皙如玉的雙手迅速比劃出幾個手勢,隨即嘴巴一鼓,赤色的磅礴火焰猛地自他口中噴出。


  火遁·豪火滅卻!


  那火勢如此之大,如同火山噴發,洶湧而來。迎上了雪崩的洪流,大量的白霧升騰,竟不見雪化成水,直接成霧。


  宇智波斑的火遁威力如何?

  單看第一世第四次忍界大戰的時候,需要一隊上忍一起使用水遁才能抵消便可見一斑。


  可能是五分鐘,也可能只是三分鐘。待得火焰散去的時候,原本被積雪覆蓋著的錐生家莊園早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片焦土,徐徐地冒著白煙。


  錐生零:「!!!」


  直到被千手柱間扛著跑出去很遠的地方,小鎮的輪廓依稀可見的時候,錐生零才回過神來,眼神複雜地看向旁邊以著極快的速度飛奔的藍衣男子,緩慢而後堅定地道:「老師。」


  說一千,道一萬,也不如方才親眼所見的強悍,能讓錐生零心甘情願地叫一聲老師。


  說到底,對於追尋著強大的人而言,實力是最好的說服。


  錐生零叫得心甘情願,雖然下一秒就因為被帶著高速奔跑之時張嘴,灌了一肚子冷風,嗆得他咳嗽不止。


  他的聲音被疾風碾碎,幾不可聞。


  宇智波斑連頭都沒有回,他「嗯」了一聲,聲音不高不低卻清清楚楚地在錐生零耳邊響起,道:「以後別哭了,難看死了。」


  他可再也不想教導一個和宇智波帶土那樣的哭包徒弟了。


  糟心極了。


  錐生家會被血洗,這是獵人協會向錐生家下達殺死那個level E的時候便已經註定的事情。


  身上有著婚約卻戀慕一個由人類轉化的level D,即使居於元老院幕後的玖蘭李土並不在意緋櫻閑,但他並不介意給自己不老實的未婚妻一個小小的教訓。


  而錐生家,被當做了棄子。


  雖然已經被放棄,但獵人協會並未完全撒手不管。畢竟,錐生家傳承百年,莊園里收藏著不少好東西。作為獵人協會的一員,當錐生家覆滅之後,獵人協會完全有理由接收錐生家的財產。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獵人協會派遣的五名獵人往錐生家的方向走去。


  雪依舊在下,朔風凜冽,眼睛被紛亂的雪花迷得幾乎睜不開眼睛。但惡劣的天氣對他們這些體質異於常人的吸血鬼獵人而言卻不算什麼。車無法開進深山裡,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上,速度竟然不慢。


  忽然,他們看到前方有一個身影。


  為首的獵人下意識皺了一下眉,是錐生家的遺孤嗎?有著「狂咲姫」之稱的緋櫻閑,手下竟然留有了活口?

  正驚疑間,卻見那道身影以著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瞬間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十四五歲大的少年。少年的容貌生得極為姝麗,深棕色的髮絲堪堪過耳,暗紅色的眼眸冷冷地注視著他們,如同神明俯瞰著螻蟻。


  「你是——!!」


  為首的獵人驀然瞪大了眼睛,他剛想說什麼,就見眼前的少年伸出右手,手指猛然合攏。下一秒,他們的身體就像是充了太多氣的氣球,「碰」地爆裂開來,無論是血肉還是骨骼,盡數化為一蓬血雨,濺落在純白的雪地上。


  雪依舊在下,紛紛揚揚,地面的鮮紅轉眼就被掩蓋在雪下。


  少年神情淡漠,身體在風雪中迅速穿梭。當他趕到錐生家的位置時,那裡已經站著一個穿著墨綠色長款風衣,頸上圍著長長圍巾的男子。


  基本上半脫離獵人圈子的黑主學院理事長黑主灰閻沉默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若非在他遇到樹里之後,逐漸認識到了所謂吸血鬼也並非全是十惡不赦的惡魔而逐漸脫離了協會的中心,是不是,他有一天也會如這偌大錐生家,被協會利用著,然後覆滅不過在朝夕之間?

  黑主灰閻雖然看上去也就三十齣頭的樣子,實際上,他已經三百零五歲。他是獵人中的異端,天生攜帶吸血鬼的基因,所以衰老的速度遠遠慢於普通獵人。


  他不僅認得當代的錐生家家主,還曾與錐生零的曾祖父是摯交。


  想到曾經的錐生燁夫婦,還有零和一縷這兩個孩子,黑主灰閻看著曾經的錐生家莊園如今不過是一片焦土,無論是房子還是其他都燒得一乾二淨,他心中不免生出物傷其類的悲傷。


  在黑主灰閻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儘快趕來,但仍舊是太遲了。


  竟然連屍體,連一處可供緬懷的莊園都沒有留下,那群純血種未免太欺人太甚!


  真正和純血種對決過,明白純血種究竟代表著怎樣的力量,黑主灰閻根本沒有想到這一片焦土會是另一個人的手筆,只以為那緋櫻閑屠殺了錐生家后,還一把火將這一切燒了個乾淨。


  至於為什麼燒得這麼乾淨,好像燒了三天三夜,想來也不過是純血種的黑暗天賦罷了。


  黑主灰閻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往日裡面上的嬉笑盡數掩去,只餘下疲憊與厭倦。


  凜冽的朔風中隱約帶來了其他人的動靜,黑主灰閻回過頭,正見到向著這裡奔來的,身上還穿著眼熟的黑主學院夜間部白色制服的少年,微微一愣,「玖蘭同學?」


  黑主灰閻雖然是獵人,但卻是獵人中少數希望吸血鬼和普通人能夠和平共處的獵人。他的黑主學院能夠辦起來,除了他在獵人協會裡有幾分能量以外,他的合作者也是至關重要的。


  雖然玖蘭家只剩下這一位年齡堪堪十五的少年,但玖蘭家仍是純血七家中最超然物外的一族,畢竟,純血中,唯有玖蘭家曾經血族稱帝。而玖蘭樞雖然年齡小,但他的強大令人側目。元老院覬覦著年輕帝王的鮮血,但沒有一位貴族膽敢觸犯玖蘭樞的威嚴。


  黑主灰閻與玖蘭樞合作,養著玖蘭家如今已經變成普通人的公主殿下,黑主學院的夜間部甚至默認玖蘭樞的統治,但他從未放下過對玖蘭樞的警惕之心。


  想到錐生家正是被緋櫻閑這個純血種所滅,黑主灰閻難免會對玖蘭樞出現在此處的原因存疑。


  純血種的血液有著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普通的吸血鬼臣服於他們卻又覬覦著他們的血液。但沒有一個吸血鬼會如另一個純血種一般,能夠完全吸收融匯另一個純血的力量。


  難道,玖蘭樞也在覬覦著緋櫻家的純血嗎?

  黑主灰閻心中越發驚疑不定起來。


  玖蘭樞此刻腦海中一片空白,他獃獃地看著眼前這片焦土,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僅僅只是看著這片黑色的,比旁邊的土地塌陷了至少二十厘米的深度就能夠想象,不久之前在這裡燃起的大火是多麼可怕,哪怕如今的雪依舊在下,但落在焦土上,上面殘餘的熱度直接將雪融化。


  感受不到半點生命的氣息,尋不到屬於那個人的血液氣息,玖蘭樞整個吸血鬼都是懵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玖蘭樞按住額頭,只覺得頭疼得厲害。


  他的記憶里,這個時間段是錐生家被緋櫻閑滅族的日子。但緋櫻閑沒有殺死錐生零,而是吸了他的血,令他墮落成了level D,正是黑主灰閻將錐生零帶回,收養了他。


  如今黑主灰閻在這裡,零在哪裡?

  這裡究竟是命運少有的寬容讓他回到的過去,還是他在漫長的沉睡中又一個荒誕絕望的夢境?


  「啊啊啊——!!」


  頭越來越疼,彷彿要炸裂一般。就像是多年前被玖蘭李土強行喚醒,堂堂始祖卻不得不佔據一個稚兒的身體,體內流淌的鮮血彷彿要將身體脹裂的痛楚,玖蘭樞忍不住嘶吼出聲。


  黑主灰閻陡然變了臉色,他後頸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猛地後退,警惕地看向玖蘭樞。


  危險!


  風,停了。


  失去了風勢,鵝毛似的大雪直直地飄落,周遭靜到了極處。


  玖蘭樞赤紅著眼,再不復純血的優雅矜貴。


  方圓百米之內,彷彿有什麼東西爆裂開來。滿地的雪一瞬間就變作了冰,巨大的冰棱貫穿地面,直插雲霄,遠遠看去,彷彿茫茫的雪地上突然綻開了巨大的冰之花,足夠美麗,也足夠危險。


  玖蘭樞捂著額頭的手緩緩放下,他看著眼前的冰之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由小及大,由幾不可聞到聲音凄厲。


  玖蘭樞的臉上,血淚蜿蜒,但他卻恍若未覺,仍是大聲地笑著。


  荒謬,太荒謬了!

  他渴望回到的過去,若是沒有那個人的存在,莫不如在他將自己的心臟親手挖出放在熔爐之中時,就讓他徹底地死去。


  早園琉佳說得對,將人心當做棋子算計,早晚有一天他會後悔。


  他已經後悔了。


  自以為將錐生零當做一枚棋子,但最後,他卻不知不覺將自己陷了進去。


  自以為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當錐生零的死訊傳來的時候,優姬她能夠痛哭失聲,宣洩著失去的痛苦,而他只能長久佇立,心底空茫茫的一片。


  錐生零本就活不了多久,他不是早就知道嗎?

  不同於擁有永恆生命的純血始祖,不同於擁有五千年壽命的純血種,哪怕被血族視為恥辱的level E都有最少二百年的壽命,可錐生零不同。


  錐生零強大而又脆弱。


  他是數百年來唯一一個完整繼承獵人雙生子詛咒力量的獵人,同時,他也是被純血種轉變來的level D,體內有著緋櫻閑、玖蘭樞和玖蘭優姬三個純血種的鮮血。如此造就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大獵人,也造就了一個脆弱的,一旦體內的力量失去平衡就破碎的強大。


  平衡終將會破碎。


  因為錐生零太過倔強,他不會向純血種低頭,更不會去吸食人類的鮮血,甚至於,在他察覺到自己即將墮落的時候,他會首先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的。


  為什麼……他要刻意迴避有關錐生零的消息呢?


  明明,他那麼想要將錐生零佔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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