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羿神色並無變化,袖手站立,風輕雲淡。
他看著姮娥帶著憂慮的眼神,愣了一下,問道:「怎麼了?」
姮娥神色的複雜的搖了搖頭,「沒什麼?」但是隨後,她又忍不住問道:「你聽了他的話,有什麼感覺嗎?」
羿茫然搖頭,「有什麼感覺,沒什麼感覺啊!」
姮娥心中鬆了一口氣,想著,她本以為太一對著妖族心心念念,哪怕轉世也不會忘記,卻不想太一比她更為通達,巫妖大戰,他已為妖族獻身,現在的他,與妖族再無聯繫。
無怪乎鴻鈞大神曾經那麼讚賞太一,他確實更為通透。
為妖皇之時,哪怕妖族是負累也至死不放;但是不為妖皇之後,他卻為之生為之死的妖族徹底放下。
想到這裡,姮娥展顏,「你說的對!」然後走過去拉住他的手。
羿不問緣由,只是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她。
此生只為她。
「哼哼哼!」
一陣不合時宜的哼叫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甜蜜,姮娥凌厲的眼神掃向聲音製造者——野豬。
野豬內心兩行寬淚:我這完全是本能啊,是本能啊!
「你真是生怕我忘不了你啊!野豬!」姮娥面無表情,一腳踩在野豬的肚子上。
「娘娘饒命!」野豬哀嚎。
「走!帶我們去找九嬰!」姮娥命令道。
到了這種時候,連這隻廢柴豬都跑出來吃人,她不信九嬰忍得住,他們剛好可以去斬妖除魔,公事私事兩不誤。
她手指虛空一點,野豬身上太陰之其形成的繩子立馬鬆開了一些。
野豬撒腿就跑,姮娥完全不著急,攤開手來,一條銀白色的繩子出現在她手中,她握住繩子,輕輕往回一拉,一頭熟悉的野豬再次出現在面前。
看著野豬蒙圈的神色,姮娥冷笑,「再跑,把你燉了吃了!」
野豬再不敢耍小心思,討好的說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姮娥挑眉,拽了拽繩子,野豬被身上的繩子一帶,「啪」的就頭朝下摔了一個大馬趴,「這就是教訓!」
野豬不敢抱怨,自己麻溜的又站了起來,然後非常自覺主動的帶路,還貼心的與姮娥、羿保持一定的距離,力求做到不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姮娥一隻手牽著繩子,一隻手騰出來握住羿的手,悄聲在他耳邊說道:「這頭豬還挺有眼色的!」
羿寵溺的笑了笑,「這是封豚,法力不高,膽小卻識時務!」
但是隨即他就愣住了,為什麼一照面他就能認出這是封豚?為什麼他知道封豚的特性。
姮娥沒注意到他的失神,說道:「我還以為是野豬精呢!」
她有些驚訝的看向封豚,但是半響,卻沒得到羿的回復?於是她轉過頭,才發現了羿的失神。
「怎麼了?」她拍了拍他的手。
羿神色迷茫,「沒什麼,就是奇怪,我是怎麼認得封豚的?」
姮娥沉默,羿是太一轉世,雖然因為魂魄缺失而失去了記憶,但是他畢竟不是那些純粹的人類,強大的魂魄還是讓前世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印記。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最後還是搪塞的說道,「也許是生而知之吧!」
羿也沒有反駁,彷佛接受了她的想法,又或許只是不想追究。
兩人默契的將這一話題揭了過去,一起在封豚的帶領下來到了九嬰的地盤內。
九嬰自東夷與華夏部落之戰中失去了三個頭顱以後,就一直躲在北地的凶水之中療養。
為了躲避姮娥,他連面都不敢露。
這也是為什麼姮娥這麼久了都沒能找到他的原因。
但是十日同出造成河水滾燙,魚蝦死亡,九嬰不得不離開河水,在岸上尋找食物。
在這樣的天災之中,什麼都沒有人族數量多、生命力頑強,所以九嬰見人就吃,作害人間。
不過幾日就在北地闖出了赫赫凶名。
「娘娘,現在是夜晚,河水已經沒有白日那麼熱,所有九嬰肯定在前面那條河裡,你是不是可以放了我了?要是九嬰知道我出賣他,肯定不會放過我的!」封豚可憐兮兮的請求。
姮娥不置一詞,轉頭問羿:「你覺得呢?」
羿可有可無,「隨你!」
姮娥於是放了他。
但是別誤會,姮娥只是打算以封豚為餌,引出九嬰罷了。
對於這樣食人的妖怪,她是不會姑息的。
封豚一脫離太陰之氣的禁錮,立馬大喊著向九嬰報信,「太陰星主來了!太陰星主來了!」
姮娥搖頭,「他對九嬰還真是忠心啊!」
羿反而覺得,封豚只是對九嬰的手段驚心罷了。
隨著封豚的話音落下,凶水的河水開始不斷沸騰,河水上漲,向著姮娥與羿撲來。
姮娥冷笑一聲,跟她玩這手?不知道她父親是天帝嗎?
她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裡,動也不動,河水撲倒她們面前,卻彷佛遇到什麼恐怖的事情一般,爭相涌了回去。
姮娥哈哈大笑,諷刺的說道:「九嬰,你就這麼點手段嗎?」
然後就見河水之中,一個六個蛇頭的怪物浮現出來。
「太陰娘娘,你既然已經背叛東皇,和這個卑賤的人族在一起,就休怪我不客氣!」九嬰陰沉的說道。
「少廢話,動手吧!」姮娥都不屑於九嬰多說。
她抬手正待攻擊,誰知羿卻拉住了她的手,「讓我來吧!」
不知道為什麼,當聽到九嬰說她背叛了東皇的時候,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怒氣。
他對九嬰口中所說背叛東皇絲毫不感興趣,反而對姮娥感到愧疚。
姮娥轉頭,愣愣的看著他堅毅的側臉,他現在的樣子,彷佛與她記憶中的太一重合了。
他總是那樣護著她,不願意她傷心,不願意她難過,就連赴死都要瞞著她。
所以呆愣了許久,才吐出一個字「好!」
「小小人族,能奈我何?」九嬰語氣猖狂,彷佛不把羿放在心上。
但是實際上,他的心裡卻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他覺得太陰星主身旁的這個人族,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不過,很快,他就把這個想法拋諸腦後,小小人族,豈能與他這個大妖相提並論?
甚至他還覺得,太陰星主讓這個人族上場,他會輕鬆許多呢。
要知道,九嬰在全盛時期都不得不捨去三個頭顱才能從姮娥的手下逃脫,更遑論現在?
他出生於深山大澤之中,吸取天地靈氣而化生,他的每一個頭都代表著一條命,所以讓他捨棄了三條命才逃出的太陰星主,可見其恐怖。
自從東夷與華夏大戰之後,他元氣大傷,多少年了,還是不能補齊失去的三個頭顱,所以只能一直躲在凶水之中。
他雖然記仇,但是更惜命。
可惜如今箭在弦上,他也不能退縮,只能慶幸上場的是一個人族。
羿能清晰的感覺到九嬰的輕視,但是他心無波瀾,取出身後的射日神弓。
九嬰看到了射日神弓,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種危險感。
射日神弓雖然是姮娥當年與少昊玩鬧的玩具,但是在洪荒大地上,它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法寶。
當年,少昊煉製射日神弓,特意選取了一種可以附火的木頭作為弓身,然後將一種僅次於太陽真火的神火附著於其上,才造就了這個可以靠近太陽真火的弓箭,由此可見射日神弓的強大之處。
因為射日神弓的威脅,九嬰決定先下手為強,只見他六口齊張,吐出一道道火焰來。
羿不慌不忙,一個翻身,躲過了那六道火焰,隨後挽弓射箭,弓箭化作一道熊熊火焰,直直飛向九嬰。
九嬰六口再次張開,不過這次吐出的是一道道濁流,濁流勉強才將弓箭所化火焰熄滅。
九嬰看著那弓箭,心中有些惶恐,他居然在弓箭之中感受到了東皇的真火。
不過他轉念一想,東皇的真火與姮娥兄長少昊的太陽真火極為相似,恐怕只是巧合。
羿可不管九嬰在想什麼,他射了一箭以後,迅速找准位置,又射了一箭。
九嬰被他的箭矢一阻,也無心再思考什麼東皇不東皇的問題。
被一個小小的人族阻攔,他感覺十分憤怒,六口齊張,噴出一道道火焰,一道道濁流,火焰與濁流織成一張兇險的水火之網,企圖將羿網住。
可惜羿也不是吃素的,在水火之網形成之前,就若有所感,迅速的一個打滾翻到了一旁空地上,讓九嬰的計策落空。
趁九嬰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他迅速將一支箭搭在弓上射出,然後再搭一箭繼續射出,形成了一個連環箭。
當六支連環箭同時插到九嬰的腦子上時,九嬰的表情是不敢置信的。
只要他還有一個腦袋,他就還有命在,但是現在他六個腦袋都被羿的箭射中,那麼他就再沒有了存活的機會。
他睜著不甘心的眼睛,轟然倒塌在合水職中,在他臨死之前,再看那個射殺他的人族,他的眼睛陡然睜的大大的,他費勁的伸出手裡,向著羿的方向,口中呢喃著,「東皇……」然後就咽氣了,可是眼睛卻還死死的盯著羿。
羿面不改色的收回弓箭。
姮娥毫不吝嗇的給予自己的誇獎,「棒棒噠!」
羿並不是很能聽得明白,但是她開心,他就開心。
「咦?」姮娥眼神一閃,「封豚呢?」
羿打量了一番,發現封豚果然不見了身影,他皺眉,「不見了!」
「這隻野豬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姮娥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對他的評價似乎不盡正確!」
羿沉默,不知道該如何問題。
好在姮娥也沒打算讓他回答。
這個問題,恐怕即使是太一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吧?
畢竟下位者在上位者的面前展現出來的性格,本也只是他們性格的一部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