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竹馬

  沈默抽了口煙,默默不語,沒點頭也沒搖頭。


  看傻子一樣的輕蔑神色在賀滄海的臉上一閃而過,說話的語氣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他半點不提昨天事情的對錯,只說:「嗐,說起來,齊少,我說話直您可別見怪。您能留著他當總經理,就是對他的恩賜了,只要您一句話,他還不得乖乖滾蛋?就這樣他還敢惹您生氣,可真是不知好歹。」


  即便燈光昏暗,沈默也沒錯過賀滄海臉上那一瞬間的精彩表情。


  他吸了口手上的煙,懶洋洋地磕了磕煙灰,任賀滄海說的天花亂墜,自己卻百無聊賴地徑自沉默著,不發一言。


  半刻鐘后,說的口乾舌燥的賀滄海終於停住了嘴巴。看沈默只是自顧自的抽著煙,半點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臉上立刻浮起一絲怒意。


  灌下一杯酒,緩解了嘴巴里的乾渴,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賀滄海嘴巴一勾,不懷好意的光芒在細小的眼中一閃而過。


  他一邊對著沈默諂笑,一邊在心裡暗罵:現在你敢這麼猖狂,不把我放在眼裡,等以後,總有你跪著哭著求我放你一馬的時候!

  看到沈默起身要走,他趕忙上前阻攔:「哎,哎,齊少,怎麼就走了?」


  「沒意思。」沈默撩起眼皮,賞了他一眼,「下次這樣,別叫我,沒勁。」


  「別呀,齊少。」賀滄海擺擺手,湊到他耳朵邊,壓低聲音:「我說的好玩的還沒上呢,您這就走了,多可惜?」


  沈默一挑眉毛:「哦?」


  恰在此時,一個做服務生打扮的人推著推車,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這個人出現,包廂里的喧鬧霎時間一靜。


  沈默挑了挑眉,沒出聲。看來這裡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知道這人是幹什麼的。


  推車上邊擺著香煙果盤酒水等等,但那服務生卻沒有把上層東西端下來的意思,而是蹲下身,從推車底層抽出一個黑色小包來。


  這包一出現,剛剛還老實看著的人,立刻兩眼放光,蠢蠢欲動。等黑包的拉鏈一開,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圍了過去,把那裡邊的東西哄搶一空。


  剛一看到那個人出現在包間里,賀滄海就奔了過去。回來的時候,他手裡拿著一小袋白色粉末,湊到了沈默旁邊。


  「齊少,看看,這就是我說的好玩的。」他攤開手,把那東西遞到沈默眼前,一臉邀功的表情,「您沒試過吧?」


  沈默抬眼環顧了一圈。


  那些拿到手的傢伙,大部分都迫不及待地抽了起來。


  一股股嗆人的臭味和煙霧在包間里瀰漫,震耳欲聾的音響聲還在繼續,吸食了那東西的人們,卻不復剛剛的生龍活虎,一個個懶洋洋的的攤在那裡,一臉的享受,看上去簡直欲、仙欲、死。


  審視著那些已經醜態畢露的男女,沈默朝著賀滄海露出一個可怕的笑容。可憐燈光太過昏暗,賀滄海半點都沒能看清。


  他將手上的煙頭狠狠地在桌子上轉了幾圈,摁滅,然後,伸手將賀滄海手裡的東西接過來。


  自以為得計,賀滄海笑得十分開心,殷勤道:「齊少,您不會吧?我來教您?」


  掂了掂手裡的小袋子,沈默語氣危險:「你管這個叫好玩的?」


  被沈默出乎意料的問話弄蒙了,賀滄海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他張大嘴巴,傻傻的看著沈默:「啊?」


  沈默沖他猙獰一笑,二話不說,薅住他的頭髮,用力一貫,把他的腦袋猛地向著前邊的茶几撞去!


  「砰!」賀滄海的腦袋正正撞倒茶几上。


  「嘩啦!」茶几玻璃頓時出現蜘蛛網一般的裂紋,而後,急速蔓延開來,很快,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就這一下,沈默猶不滿足。他拽著賀滄海的脖領子,一扭身,將他的腦袋沙發旁邊放著酒杯果盤的大理石小桌上碰去!

  這時候,包間里勉強還保持點神智的人們,才注意到發生了什麼。尖叫聲剎那間響徹雲霄,此起彼伏。


  不知道誰在慌亂中碰到了頂燈開關,明亮的光線剎那間充斥了整個包房。於是,可怕的行兇現場無比清晰的出現在人們眼前。


  一個長相俊美無匹的青年手裡拎著一個男人的領子,把他的腦袋反反覆復的向著大理石桌碰去,桌子上邊擺著的果盤酒水早就灑落一地。


  四濺的鮮血染紅了桌面,並蜿蜒著爬下暗色的桌面,一滴滴的滴落下來,在地上濺出艷紅色的血花,一聲聲不絕於耳的「砰砰」,聽著更是無比兇殘!


  所有人都被嚇呆了,於是,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能來阻止青年暴行。還是沈默自己在讓賀滄海的腦袋和大理石桌親密接觸了二十餘次后,覺得差不多了,才松的手。


  將頭破血流,昏迷不醒的賀滄海丟垃圾一樣甩在地上,沈默蹲下身,將手裡的小袋子打開,掰開他的嘴巴,全都倒了進去。


  擔心太干無法下咽,他還頗為體貼的拿了一瓶烈酒,捏住他的鼻子,將瓶口塞進他的嘴裡。


  在看著瓶中的酒水再無一滴剩餘,沈默這才放手,任由瓶子掉在他腳邊,發出「噹啷」的一聲輕響。


  做完了這一切,他站起身,從兜里掏出一張手絹,從容不迫地擦了擦手。他將每一根指頭都仔仔細細地擦過,擦完了,一鬆手,手絹便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


  將手□□褲兜里,他神情冷酷,眼神傲慢地掃視了一圈。


  被這位行兇的悲催受害者還躺在地上作為前車之鑒呢,哪有人還敢再去捋這位的虎鬚啊?


  於是,還能保持哪怕一點神智的人,都慌慌張張的躲開了他的視線,縮了縮身子,就怕被無辜牽連。


  沈默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踩著悠然的步子,踏出了房門。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房間里頓時傳出一片響亮的呼氣聲。


  剛一坐進跑車,關上車門,沈默臉上的驕橫和傲慢就變戲法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面無表情的扭了扭車鑰匙,打著了火,不理莫在他腦袋裡鬼哄鬼叫什麼「默默你剛剛真的好帥」一踩油門,飛速地衝出了會所大門。


  左手把著方向盤,拈了拈自己的右手,沈默的表情變得有點奇怪。


  雖然他知道自己感情微弱,幾乎也沒什麼情緒,能按照齊非的反應演繹出來,也只是因為他依靠自己的分析和觀察得到的結果。


  但是,沒想到的是,他真能和齊非一樣下的去手,哪怕這不是純粹的演戲,而是現實,血液濺在手上的溫熱更是半點沒打折扣。


  明明在這之前,他只是個連架都沒打過的表演系大三生。


  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在他腦袋裡鬧騰了一會兒,莫發現沈默沒有任何反應,於是委委屈屈地出聲問道:「默默,默默,你怎麼不理我?」


  「默默?」


  「對啊!」莫興奮道:「這是我對你的昵稱!你看,你叫我莫,我叫你默默,這樣顯得我們多親近啊。」


  「哦。」沈默冷淡地點了點頭,表示了解了。


  「你!哼!」莫氣鼓鼓冷哼一聲,自動消失在沈默腦袋裡。


  過不多久,他又忍不住自己冒出頭來,泄氣一般的說道:「唉,算了算了。每天跟你這麼計較,我非得氣死不可。」


  沈默眨了眨眼睛,「啊」了一聲。


  很快,莫就把之前的不開心拋到一邊,興緻勃勃的詢問:「默默,你剛剛做的,是齊非會做出的反應嗎?」


  「嗯。」


  「哎?齊非不就是個不學無術、傻乎乎的二世祖嗎?要不他能幹出那些事兒來?我還以為,他要是想嘗試一下毒、品也挺正常的。」


  「齊非不笨,正相反,他很聰明。賀家父子的接近他的目的,他看的一清二楚。賀滄海想引誘他吸、毒是在害他,以他跋扈驕縱的性格,的確會當場報復回來。」


  「啊?我還以為他是笨蛋,弄不清現狀、或者被挑撥離間成功,嫉妒紀宇擎才給他找茬的。原來不是啊?」


  「嗯,不是。」沈默回答道:「記得第一天我們過來的時候,紀宇擎甩完我巴掌說的那句話么?他也知道,齊非這麼做,就是因為任性。」


  「任性?原來還有人能任性成這樣?」莫嘖嘖兩聲,不敢置信,「那,默默,今兒個發生了這種事,你和賀滄海他們就算決裂了吧?你之後要怎麼做?」


  「我的目標人物是紀宇擎。」


  「呃……」莫瞬間卡殼了。


  「而且,」想到今天包廂中,那個一直注意著他行動,差點在他接過毒、品時衝過來,並清醒到最後的男人,沈默語氣平淡的說道:「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再見到目標人物了。」


  在沈默剛剛將車開出會所不久,紀宇擎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仍在辦公中的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立馬把接起電話,問對方:「小非出什麼事了?」


  「呃,事實上,出事的不是齊少。」程昱回答道。


  沈默的判斷沒錯,紀宇擎的確安排了人跟在齊非身邊。


  「到底怎麼了?」


  聽出老大語氣中的不耐煩,他趕忙解釋:「今兒個賀滄海邀請齊少在七煌會所玩,叫了女人,還弄了點毒、品。」


  聽出紀宇擎那邊的呼吸聲一下子變得不對勁,程昱趕緊加快語速,「齊少非常聰明,根本沒上他的當。沒碰那種女人不說,還把賀滄海揍了一頓,而且把毒品給他灌下去了,真是做的特別好!簡直大快人心。」


  唉,每次一碰上齊少的事,老大都變的不像他自己了。天沒事都要彙報一次不說,有事的時候,那簡直……


  只聽得「砰」、「嘩啦」,東西落地和碎裂的聲從電話那頭傳來,程昱一個激靈,看來老大這回真是氣的不輕。看看,都讓一貫以溫文爾雅面目示人的老大怒形於色、開始砸東西了。


  本來好好的擺在桌子上的咖啡杯,這會兒在辦公桌前方的地板上碎裂成無數片,黑褐色的咖啡頓時四濺而出,在地板上形成一灘刺眼的水窪。


  看也不看地上破碎的咖啡杯一眼,紀宇擎狠狠地捏著手裡的筆,就像是在捏著某人的脖子。


  他眯了眯眼睛,冷冽的光芒在其中一閃而過,「他們這是想引誘小非吸、毒,好弄出他手裡的股份!呵,想的倒不錯。可惜,他們到底是看錯了小非!」


  老大明明是在嘲諷賀家兩父子痴心妄想,要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上位啊?為什麼他卻聽出了一絲詭異的驕傲?


  程昱挖了挖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時,紀宇擎的話鋒一轉,輕描淡寫卻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的話語從聽筒中傳來:「既然他們這麼喜歡,那就安排人,讓他們自己去試試。你應該知道,最終我想最看到什麼結果。」


  程昱猛地打了個抖,大聲回答:「是!老大,保證讓您滿意!」


  聽著對面電話掛斷地嘟嘟聲,程昱咧了咧嘴巴,這下賀家的老鬼小鬼可都要慘咯!也是,誰讓他們膽子這麼大,敢去動老大的唯一的逆鱗呢!

  他挑了挑眉毛,既然老大都發話了,那他們當然要照辦嘍!

  至於賀家父子倆?還是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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