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親近

  挽夏握著玉佩,她以為忘卻的記憶依舊清晰,不停撥弄她心弦,五味陳雜。


  他也曾給過她像眼下叫人觸動的信任,可是結果呢,不是她不相信他了,而是太過信任,葬送了凌家。


  儘管那是前世,卻讓她更加明白,他就算真的沒有拉攏之心,她就是再信任他一次,沾上他帝皇的猜忌依舊會毀了凌家。


  她……不敢去相信,不能為之而亂了心神。


  挽夏壓下因觸動而翻湧的情緒,重生以來,首次那麼清晰感受到愛恨交雜的苦澀,充斥在她心頭就像一隻困獸。掙扎無果,悲怨無處訴。


  眼裡濕意已在清明間漸散,挽夏再度睜開,遺留的水汽使杏眸一片瀲灧,激烈的情愫卻又次深藏。


  她在他凝視中緩緩一笑,傲雪凌霜:「信物是死的,人心卻善變,七皇叔還是把玉佩收回去吧。」


  她說著,忽略他越發清冷的目光,把玉佩重新放在他面前,起身準備離開。


  沈滄鈺見她要離去眸中再不平靜,驟然捏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住。


  挽夏被她拉得又跌坐下來,浮起怒意的雙眼就瞪了過去,與他對視。


  兩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失控的情緒。


  而挽夏還自由另的一隻手已然悄悄攏進衣袖,那裡面有她隨時攜帶的銀匕首。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說過,我給出去的就不會收回。」沈滄鈺將龍佩再度塞到她手裡,指尖輕觸她細滑的掌心時,生了從所未有的挫敗。


  怎麼回到她十二歲,她是這個難纏的性子,她分明軟硬不吃!冷靜理智得叫人害怕。


  可他也只能無聲輕嘆。


  罷了,誰叫他就那麼執著,誰叫他就對她心動了。前世是她小心翼翼,今生換做他了,老天真是公平。


  他將玉佩放入她掌心后,壓抑著想再感受她溫暖雙手的貪戀,快速鬆開。小姑娘現在全身是刺,被扎不要緊,就怕她越發疏離。


  他鬆開,已警惕握上匕首的挽夏鬆了口氣,可手心卻火辣辣的。他那瞬間的碰觸似乎就將體溫留在上邊,經久不散。


  兩人來來往往,玉佩最終還是回到她手中,挽夏也是挫敗的。這個男人霸道得沒有道理可講。


  捏著龍佩,挽夏有些累了這樣的推搡,與他接觸越越容易讓她情緒偏移。她想,若不她妥協吧,反正就是個死物,她收到不見天日的箱底就是。


  正當她準備說話時,外邊突然傳來馬匹躁動的長嘯聲,馬車在瞬間顛騰往一側劇烈晃動。


  驚|變讓她才低呼一聲,身子就被甩得狠狠往右側撞去。


  沈滄鈺在聽到馬嘯聲時就發覺不對,在小姑娘睜大眼以為要撞上車壁的險景時,手掌撐住桌几整個人快速如箭衝過去攬住了她,將她置於身前自己側順著慣性重重撞向車壁。


  隨著嘭的響聲,沈滄鈺當即也跟著悶哼一聲,挽夏在震蕩間頭磕在他堅硬的胸膛,整個人就被他的氣息緊緊圍籠著。


  沈滄鈺吃疼一記,卻又慶幸自己護住了人。馬車車壁木頭間還有著鐵板,再澆灌融化的鐵水被鑄成整塊,堅厚無比。這種撞擊換成了挽夏那樣的小姑娘,非得折斷一兩根骨頭。


  挽夏被他悶哼聲驚回神,忙抬頭去看他,發現他清冷的眉宇緊皺著,額間亦有細汗。她心猛然一揪想出聲詢問,動亂卻未停歇,外邊發瘋了的黑馬想奔跑,卻被緊緊柵著,只能狂亂高抬前蹄掙扎掀得馬車也跟著往後仰。


  兩人還未喘過一口氣,又被甩得直接往後翻滾。


  沈滄鈺神色沉了下去,一手緊緊攬著挽夏的腰,一手護住她後腦,在滾落中腿發力蹬在固定的檀木桌沿,堪堪在撞上設有暗格的柜子前停住。


  挽夏側臉被按著緊貼他的胸膛,能聽見他砰砰的心跳聲,急促,有力。意識到被保護著,事發前的慌亂突然就消失了,她雙手亦下意識去圈住他腰身,好把自己固定不叫他分神應對。


  兩人被顛得只能稍穩住身形,外間又是傳來一聲悲鳴,緊接著是有重物砸落在地面的動靜。馬車再度被牽得狠狠上下顛簸,隨後一切終於歸於平靜。


  ……停下了?被晃得有些頭暈的挽夏不太敢確定,並沒有動。


  車壁外有腳步聲靠近,「屬下護駕不周,王爺受驚。」


  沈滄鈺神色早已恢復如常,沉聲問前來的暗衛:「怎麼回事。」


  「馬突然就發了瘋,已被射殺。」暗衛側頭掃了脖子還不停留著血的黑馬,先前馬的雙眼泛著異樣紅光。


  馬車內就一片沉默。


  暗衛熟知主子性情,道:「屬下會查清楚。」隨後身形退了幾步,再眨眼便不見了人。


  挽夏以前就在沈滄鈺身邊,知道他的親衛有明暗之分,對來人並不吃驚。只是回過味來,驚的是突然發瘋的馬。


  那暗衛說查,那必不是偶然,有人要暗害沈滄鈺?

  前世她在他身邊,似乎沒有遇上過類似的事。


  沈滄鈺此時心頭亦有疑雲,他出行很隱蔽,在別處換乘的馬車,可馬是昨日才從王府馬廄調出去的。王府內的馬被人動了手腳。


  沈滄鈺因此也想起,前世也驚馬了,不過那時是在臨出發北平前查出馬匹有問題。


  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前世與今生時間相隔久了,有些記憶就變得不清楚……疏忽了。


  他一動,才想起被他抱著趴在身上的小姑娘,就伸手去輕輕摸她的發。「可有嚇著。」


  挽夏正兀自沉思,他手心的溫度讓她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正不雅的趴在他身上,雙腳還被他長腿勾壓著。兩人幾乎可以說貼得不留一絲縫隙,彼此呼吸可聞,身上的氣息交融,曖昧至極。


  她頭跳驟然加速,紅著臉就要爬起來。


  可越是慌亂越是出錯,一縷散落的長發不知何時纏在他襟扣上,扯動間發出疼痛。她低呼一聲要伸手去揪出來卻忘記支撐自己,失去平衡瞬間再度撞入他懷裡,她就感覺到腰間有灼熱感,他一雙大掌貼到了她腰間固定著她身形。


  男子身上清冽的熏香直闖入她呼吸,溫暖的胸膛內那心跳聲又闖入她腦海,怦怦跳動,彷彿與她的心跳聲都融為一體。他心跳也是變快了嗎?


  挽夏有些分不清是自己慌亂了,還是錯覺。


  他們那麼的親密,像是前世他擁著她要使壞時一樣。


  挽夏被自己聯想到的旖旎記憶羞得滿面紅霞,身子似僵硬又似在發軟,怎麼都提不起力氣來,杏眸盈水,羽睫微顫。


  頭頂卻傳來他低笑聲,十分愉悅,是他極少會表現出來的愉悅,通過胸膛輕輕震蕩著。


  她有種想捂住他嘴的衝動,她現在的樣肯定很狼狽,她都那麼狼狽了,他居然還笑。偏她動不得亦不敢動,怕泄露了方才悸動的情緒,羞意與惱意交雜,進退不得。


  「別動,我幫你。」沈滄鈺輕笑著,桃花眼內流光溢彩,是挽夏看不見的暖意。心裡有些壞的想著,這回她倒是不能跑了,只得乖乖親近著他……不過十二歲的小姑娘,卻已能感受到以後會更加玲瓏誘人的身段。


  其實,他真不捨得叫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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