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赴宴
「那麼厲卉呢?」雖然不想雪上加霜,可是關妙心裡疑竇叢生,「若說,你殺蘇玉玲是有苦衷的,那麼為什麼要殺厲卉呢?」
「參加比賽的時候,我想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見,她對你很好,並沒有哪點對不住你,為何還會成為你的刀下亡魂?」
不顧徐萌現在已經處於危險的癲狂狀態,關妙甚至往前進了一步,她想替九泉之下的厲卉討一個說法。
提起厲卉這個名字,徐萌驀然抬起頭來,那雙漫無焦點的眼眸,似乎閃過了一絲光亮。
很快,那一簇亮光就熄滅了,一行眼淚從徐萌的眼角緩緩流下,她垂下頭,聲音很輕:「我……我對不起厲卉……」
「第三輪比賽完那天晚上,我想著製造一個不在場證明,所以打算待在她那兒,中途冒充回家一趟拿東西,就可以和陸行思去見蘇玉玲。哪知道,和陸行思通話時,被她無意中聽見了,知道了我在外用了她的名字,很生氣,要告發我。我沒辦法,就向她斟茶認錯,在茶里放了安眠藥……」
說到這裡,她垂頭低泣了許久,在這個過程中,審訊室里依舊安靜得落針可聞,大家都在等著她繼續往下說,將真相昭示眾人。
「她喝了茶,就沉沉睡去,我怕她突然醒了,我又不在,會橫生枝節,所以就綁住了她的手腳,放在了地下室里。第二天,等我空了過來時,卻發現厲卉已經醒了,她更生氣了,雖然身體虛弱,但一直衝我大喊大叫,幸好地下室隔音做得很好,並沒有引來鄰居。」
「所以你一時生氣,就把她殺死了?」翟啟寧厲聲責問,平心而論,厲卉其實沒做錯什麼,她只是聽見了一些秘密。
徐萌拚命地搖頭,好像這樣就能抹殺掉厲卉已死的事實,語氣焦急地辯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其實真的沒想殺她,可是殺完蘇玉玲之後,手好像就不聽使喚了,心裡也有個聲音在說,殺了她,她就會徹底地閉嘴了,再沒有人知道你的秘密。」
她痛苦地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在眼周投下一片濃密的陰影,是日本動畫里美少女般的漂亮容顏,臉頰上已經風乾的淚痕,仿若兩片幹掉的柳葉。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把刀子捅進了她的身體里,我甚至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慢慢變涼,可那噴出來的血明明是熱的。我看著自己的雙手,我好害怕……」
徐萌舉起雙手,視線落在掌心的紋路上,面色頹然,一點也不像個二十來歲的少女,似乎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審訊很快就結束了,從警方查到徐璐的那一刻起,其實徐萌的心理防線就已經崩塌了,再撬開她的嘴,道出真相,不過是時日問題。
走出審訊室,關妙向翟啟寧問出了心中的最後一個疑問:「若徐萌早就覺得對不住厲卉,為何之前還態度那麼囂張呢?一副沒有證據,你們就無法定她罪的模樣?」
「有時候,人越是心虛,反而越是理直氣壯,好像這樣就能說服自己,心裡好過一些。反覆自我催眠久了,就連自己也相信了那些謊話,以為是事實。」翟啟寧抿了抿唇,古有阿q的精神勝利法,自我安慰,塑造出一個獨屬於他自己的世界。
而今,也有許多人,用自己的價值觀構建出一個世界,孤單地活在裡面。
「關妙——」
他們剛走出審訊室沒幾步,忽聽得從門裡傳出徐萌的聲音。
關妙抬眸,望了望翟啟寧,見他對自己點了點頭,才放心地走回去。
門內,徐萌已經被扶了起來,頹然地坐在椅子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寫滿了哀求,低聲道:「我知道,落得這個下場,是我應得的報應,我認罪,該付出的代價,我也不逃。但我求你一件事,可以嗎?」
那雙憂傷的眼,橫亘在關妙的面前,明知她是個殘忍的兇手,關妙仍難以拒絕:「你說出來聽聽,若是我能也不能辦到……」
「一件小事,你可以的!」徐萌急切地打斷她的話,「我想請你轉告我父母一聲,不要為我傷心,為姐姐報仇,是我自願的。姐姐跳樓后,那個渣男就渺無音訊,手刃蘇玉玲那個賤三,是我唯一能為姐姐做的事。你再替我告訴他們一聲,我床尾充作梳妝台的箱子底,藏了一些錢,還有兩套房子的產權證,是留給他們養老的。」
說到這兒,她彎了彎唇角,苦笑了一聲:「幸好爸媽把我生得還不錯,讀書之餘還能拍個小廣告,當個淘寶模特,攢下來一些。另一部分,則是陸行思給的,他也不是個好人,賺他的錢我一點愧疚心都沒有。但……請你不必告訴我爸媽這些,只跟他們說,這些錢都乾淨就好。」
說罷,她仍保持著凝視關妙的動作沒變,哀切地望住她。
關妙點頭,帶一句話,對她來說不過舉手之勞。
當天下午,許棠棠一行人前往徐家,她也跟了去,在警方通知徐家,將以蓄意謀殺罪起訴徐萌后,將徐萌最後的一席話告知了徐父徐母。
徐父徐母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從沒想過看起來乖巧的女兒,居然一口氣殺了兩個人,徐母當場就暈倒了。
「唉,我們一直忙著賺錢養家,萌萌可以說是璐兒一手帶大的,兩個姊妹關係一直很好。當初璐兒死的時候,萌萌的情緒就很不對勁,把自己關起來不說話,開朗的性子也變得沉默,大半年才慢慢好轉。我們老兩口還以為她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沒想到……」
又是掐人中,又是吹冷風,好不容易才讓徐母醒轉過來,一想到女兒就止不住哭泣,六十多歲的人哭成了一個淚人。
徐父也不好過,從箱子里翻出徐萌留下的房產證和存摺,捏在手裡直發抖,老淚縱橫。
關妙受不了徐家的悲傷氣氛,衝出大院,剛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就接到了溫昊的電話。
蘋果電視台的美食比賽前一天已經草草結束,前三名里,一個關妙棄權,一個厲卉死了,就連替補的第四名也進了監獄,成為重案嫌疑人。
最後的勝出者幾乎毫無意外地落在了溫昊身上,可他卻婉拒了蘋果電視台附送的主持合同,理由是:勝之不武,他還是更喜歡醉心研究廚藝。
「你太不夠意思了,約好咱們決賽見,你卻一聲不吭就爽約了。我不管啊,咱們說好的,要上我家來吃一頓飯,這個約定可不能再爽約了。」溫昊的聲音越來越嚴厲,顯然就算勝出了比賽,也並不高興。
「好好好。」關妙連連答應。
「明天下午六點,可別晚了,嗯,男朋友也可以帶上。」溫昊也是經過考慮的,畢竟之前他倆傳過緋聞,若是因此讓關妙和男友關係生隙那就不好了,索性都叫上。
關妙把這事兒和翟啟寧一說,本以為性格冷淡如他,不會喜歡這種熱鬧場合,誰知,他只挑了挑眉,反而與她商量起來,應該帶什麼樣的禮物。
「聽溫昊之前的意思,好像是想介紹他的師傅給我認識,大概是個廚師?」關妙思索,既然是溫昊的師傅,那年紀應該也不小了,便提議,「不如買點保健品?」
翟啟寧搖頭:「不太合適,保健品是否靠譜,咱們並不清楚,況且對方的身體狀況,咱們也不知道。如果對方也是廚師的話,依我看,你做個小吃吧,少放糖,年紀大點的人也能吃,然後再買些水果,既不貴重又實用。」
關妙也表示同意,第二天忙碌了一個下午,用南瓜作原料,做了一個中式蛋糕,裝點上橙子、木瓜等水果,看上去黃澄澄的,煞是好看。
照例是翟啟寧做司機,關妙提上蛋糕和水果,時針剛好指向六點時,摁響了溫昊家的門鈴。
「你倒是準時,早一分鐘都不肯。」溫昊調侃道,剛一開門,視線就凝聚在關妙手上的東西,連忙把他們迎進來。
溫昊住的地方,是一棟酒店式公寓,房間明亮而寬闊,是簡潔的美式風格。
「師傅,這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關妙,她還帶了禮物過來。」
沙發上端坐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拄了一根龍頭拐杖,溫和地笑笑,和關妙打了個招呼,看了一眼茶几上放著的蛋糕,無限惋惜:「可惜我有糖尿病,吃不得蛋糕。」
「這是南瓜做的,沒有加其他的糖,搭配的火龍果和木瓜,糖尿病人也能吃。」
看得出,這老者風度翩翩,年輕時候必是個氣度不凡的人物,關妙的聲音也不禁柔了幾分,耐心地解釋。
「是嗎?那我可要嘗一嘗。」一聽能吃,老者像個頑皮的小孩,立即來了興緻,催著溫昊拿個碟子過來。
「師傅,您少吃點,一會兒要吃飯了,您不是要檢查我的手藝嗎?」溫昊攤攤手,面露無奈之色,語氣寵溺。
老者彷彿一點沒聽他的話,切了大大的一塊蛋糕放入碟子里,用小勺子挑了一塊放入嘴裡,讚不絕口:「自從患了糖尿病之後,這也不許吃,那也不許吃,溫昊又忙於參加比賽,我已經許久沒吃到甜食了。」
語氣委屈,像是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令關妙忍俊不禁。
「我師傅,品了一輩子的美食,這一兩年患上了糖尿病,遵醫囑要剋制飲食,他可不高興了。」溫昊悄聲解釋。
關妙望著老人那張精神抖擻的臉,關妙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試探地問:「你師傅是美食家?」
溫昊拋給她一個讚賞的眼神,自豪地答道:「對,我師傅就是美食評論大師,溫岩心。」
溫岩心?陸行思是他的孫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