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定罪
味同嚼蠟地吃完了飯,法證部的化驗結果就出來了。
面對關妙急切的眼神,翟啟寧點了點頭:「在徐萌的那件衣服纖維里,提取出了一些青苔物質,經過化驗,與電視台里廢樓天台邊沿的青苔物質,相吻合。」
「而且,同時送達的,還有另一份屍檢報告,可以為我們解惑,九月二十八日這一整天,厲卉去了哪裡。」翟啟寧揚了揚另一份文件,補充道,「從厲卉的胃裡,檢測出了安眠成分,手臂等地方有繩索勒過的痕迹,表明她死前曾經被人餵食了安眠藥,然後又捆上手腳束縛了起來。」
關妙皺眉:「一個大活人,應該很難做到搬出來,不被人察覺。我想那一天,厲卉應該是被困在了自己家,很有可能就是被捆住塞進了地下室里。」
想到此,她不由有些心痛,若是厲卉的家人能夠對她多一些關懷,能夠及早發現聯繫不上厲卉,說不定就能避免這一場死亡。
然而,世界上沒有後悔葯可以吃。
「走吧,我們應該跟徐萌聊一聊了。」陶陽少有地抽了一支煙,還沒燃盡,他就掐滅了,率先往審訊室走去。
在重案組裡待了一天一夜,徐萌的頭髮有一絲凌亂,那雙大而亮的眼眸也顯得有些疲憊,眼瞼下一圈青黑色,顯然昨晚沒睡好。
看見一行人從門口嘩啦湧進來,徐萌坐姿不動,只略微抬了抬眼皮,淡淡道:「喲,今兒人來的挺齊,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
站了好些人,本來就不大的審訊室顯得更為狹小,誰也沒說話,氣氛沉寂得可怕。
片刻之後,是陶陽率先打破了沉默,嚴肅地講:「徐萌,現在我們指控你蓄意謀殺。」
徐萌的臉色忽然大變,她努力睜大了眼,一副全部相信的樣子,低吼道:「你們沒證據!不能指控我謀殺!」
陶陽揚了揚手裡的兩份法證部報告,目光深冷,像是一張網,網住了徐萌,讓她無所遁逃。
「徐萌,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的作案手法和犯案證據,甚至連你的作案動機,都挖掘了出來。你假借來生理期上廁所,偷偷從一號演播廳的女廁所窗戶翻出來,沿著三號樓背後,一路溜進了廢樓。然後從廢樓沿著早已搭好的玻璃長橋,爬過空中那段距離,從804室的陽台爬去了隔壁蘇玉玲家,對嗎?」
「至於之前我們一直犯疑的作案動機,其實要追溯到五年前,她曾當過你姐夫的小三,刺激到你患了產後抑鬱症的姐姐,抱著孩子跳樓自殺,對不對?」
隨著陶陽的述說,徐萌的臉色越來越白,提起她姐姐時,更是坐不住,險些從椅子里滑下來。
「你們……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姐姐……」她低聲喃喃,看得出,她與徐璐的關係很好,一想起徐璐,眼眶就禁不住濕潤起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陶陽一錘定音,把其中一份文件摔在審訊桌上,指著其中一幅圖給她看,「至於證據,就在這件衣服上。」
陶陽手指尖點住的地方,就是徐萌作案當日穿的那件衣裳,淺綠的顏色,蕾絲的花邊,圓領系小蝴蝶結樣式,多麼得熟悉!
不用陶陽細說,徐萌就頹然地往後仰,倒在了椅子里,她心裡很清楚,所謂的證據會遺留在什麼地方。
她以為,找個借口光明正大地清洗過沾上青苔的地方,就不會被查出來了的,誰知道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沒人說話,每一個人的視線都聚焦在徐萌身上,看著她頹然地笑了笑,那笑容里飽含了絕望和失落,有幾分滲人。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對,蘇玉玲那個賤人是我殺的。」
「報名參加這個比賽時,我就認出了她,這個賤人!我姐姐多麼好一個人,從小讀書就成績好,對家人也很好,她體質虛弱,好不容易才懷上一個孩子,還在月子里就發現姐夫出軌了。」
徐萌的眼眶裡閃動著晶瑩的水光,眼前似乎出現了姐姐那張溫柔的臉,可是一想起蘇玉玲做過的事,就禁不住咬牙啟齒起來:「姐姐本就患了產後抑鬱症,那時候沒發覺,只感覺到她脾氣越來越暴躁。可是有一天,蘇玉玲那個賤人居然找上門去,不知道她到底對姐姐說了什麼,只知道她走後,姐姐就抱著孩子跳樓了。」
「我那外甥,才三個月!我的姐姐,跳樓那年才二十三歲!」徐萌伸出三根手指比了比,眼眶通紅,語氣憤恨,「他們本來可以有很美好的生活,都怪蘇玉玲那個不要臉的賤人,當了小三還要上門咄咄逼人!」
她霍然起身,倚著寬大的審訊桌,厲聲質問,聲聲振聾發聵:「蘇玉玲為了上位,整個錦都市,被她拆散的家庭,沒有十個,也有七八個了!你們說,她該不該死?」
一大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蘇玉玲該不該死,自有法律來評判,而不是由你來審判。」翟啟寧忽然冷冷出聲。
被他反駁了,徐萌不怒反笑,語氣也冷邦邦的,彷彿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在冰塊上:「哼,蘇玉玲這種賤人,大家只會說她不道德,卻不能懲罰她。可我覺得她不應該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我就要替天行道,替所有被她拆散的家庭,受苦的原配妻子,討回公道!」
她仰天,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猖狂,又隱約透出一股悲涼。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我可以一一說給你們聽,我也希望你們能把這件案子完完整整地公佈於眾。我要讓那些做小三的知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她們拆散別人的家庭,雖然不觸犯法律,可是總會有人忍不住站出來代替受害者懲罰她們的!」
從徐萌的娓娓道來中,眾人總算知道了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
徐萌在報名的時候,認出了蘇玉玲,而且無意中撞見她上了陸行思的車,知道她現在還不老實,在做人家的小三,便起了報復的心思。
她逮著機會,尾隨陸行思進了酒吧,極盡勾引之能事,終於把陸行思釣上了手。她本就生得清純靚麗,是陸行思上手的女人中,少有的類甜美類型,又一點都不作,反而善解人意溫柔繾綣。
只很短的一段時間,徐萌就博得了陸行思的寵愛,甚至令他冷落了在一起一年多的長久情人蘇玉玲。
眼看時機成熟,徐萌故意落下了線索,讓蘇玉玲發現陸行思有了新寵,但又沒能查明新寵到底是誰。蘇玉玲也知道,陸行思不是個定性的人,心裡撥弄起了自己的小算盤,打算好聚好散,能從陸行思這兒儘可能地撈好處。
徐萌知道這件事後,主動向陸行思建議,他們倆一起跟蘇玉玲談一談,這就有了九月二十七日晚上,出現在一號樓門口監控錄像中的那一幕。
那天晚上,蘇玉玲倒了紅酒招待他們,知道徐萌利用了「厲卉」這個名字,也沒當場發作,只在避過陸行思的地方,威脅她,若是不能令自己拿到足夠多的分手費,就把她謊報信息的事兒告訴陸行思。
徐萌其實一點也不在意,甚至她相信一向流連歡場中的陸行思也不會在意這件事,但蘇玉玲的舉動,徹底惹怒了她。
「我假意害怕,懇求她不要說,其實這時候,我心裡已經生出了一個計劃,我要弄死她!這老女人恬不知恥,活在世上也是浪費空氣!」只要一提起「蘇玉玲」這個人,徐萌的眼眸里就寫滿了憤恨。
徐萌腦瓜子靈活,很快就想到了姐姐曾經居住的那棟廢樓,那裡以前就會放維修工具,她依稀記得見過維修空調的工人用玻璃板串起來,人就可以踏上去。
她連夜找了街邊的列印店,做了兩條長橫幅,回到電視台里,把玻璃長橋搭了起來,用橫幅攏在外面遮掩。
以前徐璐還住在電視台家屬區時,她經常來這兒,對哪裡有監控攝像頭也十分熟悉,她不僅做這一切的時候,都注意規避了攝像頭,而且還設計好了第二日的行兇路線。
「我把一切都計劃好了,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了蘇玉玲的家,可笑的是,死神已經到了,她卻還有點閒情逸緻在廚房裡唱歌。我輕手輕腳地走到她背後,一刀下去,她痛呼了一聲轉過頭來,你們壓根沒法想象她的表情,笑死我了,她居然很驚訝!」
徐萌彷彿已經陷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時而狂笑,時而淌淚,睜大了一雙眼睛,視線卻沒有焦點。
「她撲倒在地,脖子不斷地湧出血來,不斷地喃喃,問我為什麼。說可以把陸行思讓給我,求求我不要殺她。可我蹲下來,告訴她,我有個姐姐,叫徐璐,五年前被她逼得跳樓了,然後一刀劃上她的背,一刀接一刀。看見血從刀口湧出,我心裡很暢快,這五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為姐姐報仇,我終於做到了……」
袁傑是第一個忍不住的人,聽了徐萌狀似癲狂的描述,眼前似乎也出現了那樣血腥的畫面,忍不住乾嘔了幾聲,面色慘白。
徐萌望著他狼狽的樣子,扯了扯嘴角,輕聲道:「我很可怕是吧?我是個惡魔對吧?可是我為姐姐報仇了呀,我為他報仇了呀……」
她的身子忽然一軟,頹然地滑下椅子,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把頭埋在雙膝之間,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像個孩子一般,怎樣也止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砸下來,傷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