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城

  這一會兒耽誤的功夫,關妙已經追上來了,「她往下面去了?」


  翟啟寧沿著薄木板的缺口,仔細地看了看,指了指頭頂,「這是障眼法,她往上走了。」


  許舒蘭上樓了?


  關妙一面喘著粗氣,一面跟著翟啟寧一步兩階地往上跨,百思不得其解,「她的墨鏡還掉在下面,你怎麼知道她是往上走了?」


  比起她那氣喘吁吁的模樣,翟啟寧就顯得悠閑許多,大長腿一伸,就邁上了兩階樓梯,說話的時候氣息也穩,「停車場正在粉刷,你細看會發現他們把負一樓的欄杆也一併上了新漆,聞著那股氣味很沖鼻子,大約是今天上午才粉刷的。」


  關妙只覺得雙腿跟灌了鉛似得,沉重得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提起來,頭腦一片空白,什麼想法都沒了,「這……跟許舒蘭往哪裡逃跑,有什麼關係?她……可以撥開攔住木板擠過去啊!」


  翟啟寧輕笑,有幾分看穿了別人偽裝后的輕蔑,「你也說了,那空間很小,人只能擠過去。她的墨鏡都掉在了欄杆上,沒道理她能夠全身而退。剛粉刷過的欄杆,只要擦碰到一點,都會留下痕迹。所以,那副墨鏡是她故意扔過去的,誘導我們以為她是往停車場逃去了。」


  關妙抬頭看了一眼,現在他們已經爬到了五樓,上午來時,她注意到電梯里的樓層數,足有二十四層,想一想就覺得雙腿更沉重了。


  直到現在,她心裡也沒個准信,「許舒蘭真的是殺死李毅的兇手?」


  樓道間傳來「叮」的一聲輕響,翟啟寧把她往電梯間一推,「電梯到了,你進去把每一層都按一遍,每到一層都看一下走廊,確定沒人,然後上頂樓來與我匯合。」


  他上午就注意到了,這一棟樓是高檔公寓,一梯一戶的規制,所以立刻讓關妙去拖延電梯的速度,而自己則讓許舒蘭無處可逃。


  一路往上,很快就到了頂樓的天台。


  天台上一片空曠,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有一個人。


  許舒蘭倚在半人高的欄杆邊,笑容沉緩,「翟先生果然聰慧,到底是瞞不過你。」


  這棟樓的高檔公寓,全是躍層設計,頂樓雖只是第二十五樓,然而高度卻抵得上其他住所的四五十樓了。


  天彷彿壓得極低,伸手就可觸及到那一抹墨雲,攥住它,擠出幾滴臟黑色的雨水。


  翟啟寧站得筆直,微眯了眼睛,不疾不徐地講,「瞞?你指的是上樓這件事,還是殺人那件事?」


  此時,關妙剛趕上來,隔了一扇低矮的木門,心臟驚得狠狠地跳起來了一下——殺害李毅的兇手,真的是那個溫柔如靜水的許舒蘭?


  她舔了舔乾裂的唇,咬牙推開了門,走進去,並肩站在翟啟寧的身側。


  許舒蘭的輕笑聲,混在風裡,聽得不甚清晰,「我就說嘛,你身邊怎能少了這個小姑娘呢。」


  關妙壓低了聲音,問她,「李毅真是你殺的?」


  許舒蘭眨了眨眼,眼波流轉,頗為動人,「小姑娘,別亂講話噢,這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那你看見我們,為什麼轉身就跑?」


  許舒蘭的目光流露出複雜的神色,最後仍是挺了挺身子,揚了揚她白天鵝一般修長的脖頸,耍了無賴,「我喜歡跑,也犯法?」


  翟啟寧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許舒蘭,你不見棺材不掉淚?」


  許舒蘭瞪住他,卻不再說話,也不出聲,閉了眼睛,只聽耳畔的風聲。


  但她再不想聽,翟啟寧的話,仍是一點一點順著風聲鑽進耳朵里,「關妙,我來告訴你,許舒蘭為何會跑。因為她從打給姜亮的那一通電話里,得知我們已經戳破了姜亮與李毅的關係,以及我們在姜亮的車裡找到了關鍵證據,就是那顆糖。」


  天邊的黑雲越聚越多,層層疊疊,彷彿很快就要盡數傾倒下來。


  在這一片墨色的天地中,許舒蘭蒼白的臉,顯得更加刺眼。


  翟啟寧又開了口,聲音略微有些沙啞,「讓我們從開始說,八月十三黃昏,你們家很早就吃完了早飯,你假借去乾洗店取西服,開車去了『暮色』酒吧,對吧?」


  許舒蘭背抵住欄杆,笑容如春風拂過,「翟先生,你逗我呢?去問問我身邊的朋友們,誰都知道我不會開車吶。這一點,姜亮之前也在警方面前替我作證了。」


  翟啟寧也笑,但言語之間卻如置身冰川,「呵,那姜亮也沒想過,你會去酒吧這種地方,會找上他的地下情人。至於開車一點,你大可以在網上找不認識的人教你,這一點,我們詳細調查就可以有結果。」


  許舒蘭怔了一怔,清風拂過,吹起一絲碎發,覆在她的臉頰上,她也沒有抽出手去撥開,聲音尚且冷靜而自持,「翟先生,我繼續聽你說故事。」


  「這一個多月,你常去『暮色』,除開李毅,就數調酒師衛卓與你最為熟悉了。這一點,有賀莉的話可以佐證。酒窖的鑰匙就在他身上,你很輕易就能拿到手,複製一把也不難。」


  翟啟寧目不轉睛地盯住她,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你抵達酒吧的時候尚早,還沒開始營業,你打電話給李毅,讓他帶你進入了酒吧。期間,你趁李毅不注意,可能借口上廁所或者別的理由,去酒窖里拿了一瓶紅酒,謊稱是自己帶來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許舒蘭打斷了,「笑話,就算我是全職的家庭主婦,也不至於沒錢買一瓶紅酒吧,用得著這麼掉價地去偷?」


  翟啟寧的目光,如一團灼灼燃燒的火焰,「你偷紅酒,當然不是因為價錢問題,而是想把殺人一事嫁禍給調酒師衛卓。不過,也只有你這樣兒的知識分子,才會選擇一瓶來自伊拉蘇酒庄的查維克赤霞珠干紅葡萄酒,而不是其他名氣更大,然而卻名不副實的酒。總之,你拿到了酒,與李毅在包間里共飲,期間不小心灑了一點在地板上。大約嬉笑之間,李毅躺在床上吃下了你給的一顆有毒的薄荷糖,然後你就告辭了,路過吧台時放了一張紙條,誘使正在缺錢的衛卓去李毅死亡的那間包房。」


  他頓了頓,接著說,「你帶走了剩餘的紅酒,開車去了洗衣店,拿上洗好的西服,順便處理完紅酒,再開車回家。」


  許舒蘭並不避開他的目光,反而成竹在胸地回視過去,「一派胡言,如果我真餵了李毅一顆有毒的糖,他為何不呼救,為何不當場就抓住我?要知道,我是一個弱女子,力氣肯定不如他的。再說了,我為何要誘使衛卓去那個包間?」


  翟啟寧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目光猶如洗過的萬里碧空,「因為你餵給李毅的,是一顆含了烏頭毒素的薄荷糖。烏頭需要時間才能發作,而與酒共飲,會加劇毒素的發揮,發作的時候,中毒者呼吸肌痙攣,置於窒息狀態,根本沒辦法呼救。你前腳剛走,後腳李毅很就毒發而亡了。」


  遠遠望去,許舒蘭的身子似乎顫抖了一下,但因為距離略遠,關妙也無法確認。


  翟啟寧咽了一口水,繼續解釋,「李毅剛死,衛卓就偷溜進了包間,拿走了他身上的值錢物件。能設計到這一切,全因你早就知道衛卓沾染賭博,現在十分缺錢。讓我們再往前推,一個多月前,領著衛卓迷上賭博的客人,許女士,是你嗎?」


  許舒蘭的臉色更白了,手指緊緊地抓住欄杆,許久才講,「聽你這麼說起來,我好像還挺厲害的,可謂算無遺策了。可是我真有那麼厲害嗎?會提煉什麼烏頭毒素,還會預先埋好伏筆,哈哈哈,翟先生,你真該去說書,而不是當警察啊!」


  翟啟寧沒有與她分辨,而是朝向關妙,問她,「若要烏頭入毒,你首先想到的是怎麼做?」


  不知他意欲何為,關妙老老實實地作答,「放進飯菜里。」


  他抬頭,目光悠遠,看向遠處去的許舒蘭,「你看,普通人就算知道烏頭這種東西,要用它來下毒,也做不到用提純這麼高難度的法子。但許女士,你可以,你是醫學生,本地的醫科大學上也能查到你的入學證明,順便提一句,當年畢業時,你的成績在班上可是數一數二。」


  許舒蘭兩隻手挽住欄杆,展顏一笑,彷彿是一個山間清泉涓涓而流,輕快地反駁,「你既然查過我的資料,就應該知道,我是學外科。提純這種事,若是姜亮那樣的藥劑學畢業生,還差不多,我來……翟先生,你真是太瞧得起我了。」


  關妙注意到一個微妙的細節,處處表現得唯丈夫為中心的許舒蘭,這會兒已經直呼姜亮的名字,而不是與之前一樣,張口閉口是「我老公」。


  翟啟寧淡淡一笑,「對,我就是查過你的資料,所以知道你不僅外科學得好,姜亮的藥劑學課程你也沒少聽。若他不是有你幫助,能不能從大學畢業都是個問題。既然如此,你做個烏頭提純,然後注射進薄荷糖里,實在是一點難度都沒有。」


  許舒蘭仰頭望天,似乎有眼淚自臉龐滑落,她抬手抹掉,忽然笑了起來,笑容放肆而邪魅。


  她微微眯起眼,一字一句,講得認真而嚴肅,「翟先生,你說對了,是我殺了李毅。可我不是兇手,真正的兇手是姜亮!是李毅自己!」


  許舒蘭忽然兩隻手握住欄杆,一隻腳踮起,使力向上一騰,就翻了上去,騎在了欄杆上。


  翟啟寧和關妙幾乎是同時撲了出去,卻被她的一句話定在了原地。


  她回頭,風輕雲淡地講,「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


  許舒蘭側坐在欄杆上,張開雙臂,像是一隻即將飛上天的鳥兒,神情舒緩,一點也沒有被戳破的難堪。


  在女生中,她算是個子高挑的,一雙長腿裹在運動褲里,晃悠悠地搭在欄杆上,顯得格外修長筆直。黑亮的馬尾被風吹起,在腦後左右搖擺,配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像是大學校園裡的社團招貼畫,吸引著年輕人的目光。


  「翟先生,你的同事已經到了樓下。」許舒蘭指了指天台之下,語氣平靜,好似在討論今天中午吃了什麼菜。


  翟啟寧從側邊望下去,只能瞧見樓下拐角的地方隱約聚集了許多人,並沒有看見有身穿警服的背影。他抬手看了看錶,飛快地在心裡估算了一遍時間,判斷許舒蘭的話應該是真的。


  他放緩了語調,勸慰她,「你先下來,咱們好好聊一聊,有什麼想說的,我們都聽著,別做傻事,那對不起你自己。」


  許舒蘭的唇邊浮起一絲苦笑,彷彿平靜的湖面中投入了一顆小石子,笑容問弧度越擴越大,她低聲自語,「這些年來,我又何嘗對得起自己?你說的對,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唯一想做的便是把心裡話說出來,再不要憋著了,我憋了近十年,憋得太久了……」


  關妙向她招招手,「許女士,你先下來,咱們慢慢說,上面風大。」


  許舒蘭搖搖頭,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你們就站在那兒,在警察上來之前,我說給你們聽。我十八歲就認識姜亮了,那會兒剛大一,我們參加一個社團活動。他那時候就是一個特精神的小夥子,活力四射,在球場上奔跑如風,特別帥氣。」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眸都彎了起來,彷彿陶醉在了回憶里,像是清冷冬夜裡灑下溫柔光華的一彎新月,給寂寥的天台增添了一抹溫暖的亮色。


  「我知道他喜歡溫柔的女子,就刻意變得柔和,我的長相加分了不少,很多人說一看就是賢妻良母的模樣。但其實,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是一塊硬骨頭。不過我把它藏了起來,藏起了我的硬骨頭,我們得以順暢地畢業,結婚。婚後不久,我們就面臨了交往四年來的第一次紛爭,他要我辭職,外科醫生太忙碌了,不能照顧家庭。我不願意,我喜歡拿著手術刀的感覺,於是我們開始每天爭吵,砸東西,關係一度非常僵硬。後來,我妥協了。」


  她的眼角,緩緩流下一行淚,低聲嗚咽,不能自已,「這是我第一次重大的妥協,彷彿成了一個開始,我迎來了無數次妥協。小到給我爸媽買什麼樣的按摩儀器,大到生孩子買房子,這幾年來,我活得像個行屍走肉。可是我總安慰自己,姜亮對我好著呢,我什麼都不用操心,只需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美滿地生活就好了。」


  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可是就算我願意這麼想,生活也好像難以為繼,他以前也喜歡在外面玩,從沒有徹夜不歸的時候,從去年底開始,姜亮就不對勁了,越來越不願意待在家裡。尤其是今年,他出差和不歸家的情況越來越多了,有時候一連三五天我都見不到他的人。我是他的枕邊人啊,在一起數十年,我怎會不知道他那點幺蛾子呢。可我沒想到,勾走他的不是那些鶯鶯燕燕,居然會是一個男人!」


  許舒蘭扭頭,眸子里盛滿了悲戚,定定地看著他們,沙啞了聲音,像是一頭嘶吼的困獸,「你們能想象嗎,你為之付出一切的愛人,有一天愛上了一個男人,要跟你離婚,丟棄這個家!」


  她仰天大笑,「哈哈,這麼多年,姜亮以為我是一隻家養的小貓,離了他就什麼都做不了。呵,可我這隻小貓,能哄得他那個情人團團轉,讓他主動向姜亮提出分手。」


  張狂的大笑中,她不小心一巴掌打在欄杆上,鐵器打得手疼,發出一聲悶響,但她似乎全然沒感覺。


  原來他們都以為錯了,李毅真正的心上人,並不是姜亮,而是姜亮的妻子,許舒蘭!

  是面前這個看似柔柔弱弱,然而卻韌如蒲葦的女人!

  關妙緊張地盯住她,一個眼神都不敢錯開,雖然隔得比較遠,但她能感覺到許舒蘭的情緒很不穩定。


  恍惚之間,她想起了自己,在重生之前的那個清晨,孤身一人,站在清冷的天台上,揮之不去的孤獨感從心底湧出。


  不同的是,那時候的她依然想要活下去,而現在的許舒蘭——關妙卻有些猜不透,雖然只接觸了幾次,但也能看出她的心高氣傲,並不像會用跳樓做戲的女人。


  這麼想來,她心裡更急了,揪住了翟啟寧的衣角,輕微地動了動唇,「現在怎麼辦,我覺得她是真存了尋死的決心。」


  翟啟寧眼皮都沒抬,仍緊緊地看住許舒蘭,低嘆一聲,「能怎麼辦,勸吧。她不是有個女兒嗎,用這個勸,你也是個女兒,將心比心。」


  最後一句「將心比心」,關妙瞬間明白了他的用意,朝許舒蘭吼道,「那你女兒呢?」


  許舒蘭猛地轉回頭來,手彷彿是被欄杆燙到了,立時往後一縮,手指伸在唇邊,挨了一下,眼淚流得更厲害了,「我的蕾蕾……」


  「你想一想,你若是跳下去了,你的女兒怎麼辦?」關妙悄悄地往前挪了一步,此時此刻,許舒蘭正沉浸在悲傷里,絲毫沒注意到她的異樣。


  許舒蘭低垂了頭,啜泣的聲音飄在風裡,隱約可聞,「姜亮雖然在感情上做的不好,可是對女兒,他會好好照顧蕾蕾的吧。」


  關妙微皺了眉頭,輕聲斥道,「你看,這話說得連你都不能百分百肯定,他既然能對感情不忠,你又怎能放心讓他照顧女兒呢?」


  聞言,許舒蘭的眉頭蹙了起來,她斂了眼眸,似乎正在認真思考關妙的話。


  關妙一看有戲,覷著許舒蘭沒有注意到她,兩隻□□替著,磨磨蹭蹭地一點一點挪過去,言語上溫柔地撫慰著,「女兒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怎麼能捨得她?」


  說話間,關妙已經走到了離許舒蘭兩三米的地方,而許舒蘭仍保持著之前側坐的姿勢。離得近了,能看見她的臉上一片木然,像個沒有表情的傀儡娃娃,眸子里倒映了天上的一團墨雲,顯得無比悲傷。


  關妙頭一回這麼緊張,手掌心已經沁出了汗珠,緊握住拳頭,只覺濕漉漉的一片。


  她有些不安,回頭看了看翟啟寧,他就站在身後幾米遠的地方,身姿頎長而挺拔,如迎風招展的小白楊,對她眨了眨眼,置於身側的手掌搖了搖,幅度很小,不過是平靜海面的一絲微浪,鼓勵她勇敢地繼續向前。


  關妙深吸了一口氣,手掌心在背帶牛仔褲上擦了擦,每往前踏出一步,都像是在北極的寒冷天氣里逆風而行,十分艱難。


  「你退回去,退回去!」


  許是她走的略急了一點,許舒蘭忽然意識到了她的不斷靠近,身子一個勁兒地往外縮,雙手放開了欄杆,轉而擋在胸前,似乎這樣就能擋住關妙的步伐。


  關妙看得觸目驚心,她的背後就是數百米的高空,若是一個重心不穩摔了下去——關妙害怕地閉了閉眼,僅僅在腦海里想了一遍,脊背上就起了一層冷汗。


  她咽了一口水,慢騰騰地往後退,悻悻地道,「你別急,我往後退,你小心一點,不要摔下去了。」


  即使是夏日,高處的風也挾裹了幾分冷意,許舒蘭揉了揉發僵的臉頰,忽然笑了。她的眼眸里只見淡漠,目光似乎沒有焦點,嘴角微微往右側傾斜,襯得笑容十分詭異。


  關妙咬咬牙,用自己現身說法,「許女士,你不為別的,也一定要為女兒想想。我七歲那年,我媽就帶著姐姐離開了這個家,後來我爸又續娶了一個繼母,帶了兩個弟妹來。當著我爸的面兒,繼母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可是背地裡呢?那待遇簡直是千差萬別。換作你,你願意就這麼丟下你的女兒,讓她自生自滅嗎?姜亮畢竟是個大男人,還是個貪玩好色的男人,他真的能照顧好你女兒?」


  她的身後,翟啟寧臉色微變,他讓關妙作為女兒的身份去安慰許舒蘭,卻沒想到看似開朗的她,原來竟生在一個對她來說並不算幸福的家庭。


  夏風拂過,吹起關妙的長發,她的身形略微有一絲搖晃,看上去嬌小而單薄。


  翟啟寧的心裡,忽然不由自主地湧起一股心疼。


  關妙的一番肺腑之言,似乎觸動了許舒蘭心底的一根弦,她的笑意緩緩消散,面色凝重了起來,左腿也順勢搭在了天台朝內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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