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百零五
一百零五
武舉殿試第三日仍舊是打馬遊街,再之後就根據各自的名次開始放官,與文舉不同的是,武舉狀元一開始就是三品參將打底兒的,看似陞官最容易,卻也最艱難,有些人一輩子也就是止步三品參將了,有的人還會一降再降,賈環會選擇武舉這一條路倒是還有個王子騰在其中的緣故。
王子騰雖然從剛任了九省都檢點,去了身上的兵權,可是在賈環看來,這王子騰是肯定不想要丟了兵權的,他當然想大權在握,又想要從龍之功,只可惜皇帝的疑心從來不缺,這就把王子騰從手握京畿兵權這一項擼了下來,這王子騰還要笑著應了,等著去進內閣做個大學士。
不過講道理,王子騰做大學士,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那王子騰的學問,只比賈政略強一點罷了,許是能中舉就算是主考官開了恩了看在他年紀大的份兒上。
所以說,靖和帝的意思十分明確,可這四王八公盤根錯節的,若是他們之中無有一個掌握兵權,那朝堂上還是有些不穩,所以賈環這才給拽了出來。
說到底,還是圖勁幫忙牽的線。
靖和帝當然知道國師的徒弟武藝高強。
又為了專門給賈環開路,他把這武舉的格調硬生生提高了三尺半,要按照太上皇的意思,這些考武舉的,能背下來七本兵書就足夠了,只須默寫一二百字就算文試過關好了——不過這次因中舉的正都是太上皇當年的老人兒的後人,於是太上皇當然也就勉為其難的高興了一把,賈環自然也就順順噹噹的授了三品參將。
至於他文狀元這一頭銜,賈環也覺得到底也就是好看罷了。
靖和帝不是個腦袋簡單的皇帝,他允許臣子能耐,卻不能允許臣子能耐得過火。更何況,好歹賈環年紀還小,這年紀小就代表聽話,且他家裡又不安生,更不用怕他能讓賈政等人誆了,因此靖和帝到底還是賞賜了一些好東西,還誇獎了趙姨娘教子有方,活生生打死了王氏的臉。
這打王氏的臉,其實就是打王子騰的臉。
只是王子騰也還得受著——沒有兵權,他想要做個權臣也要看看自己的能耐夠不夠再說,對下,他能賣官鬻爵,做盡壞事,可對上,他卻必須低聲下氣,再不能當自己手裡有兵權了。
下了朝,王子騰到底是個能人,竟然來尋賈環。
「說起來,我們還是舅甥了,之前倒是只見寶玉來,卻不知道你不曾跟著來,這倒是我這做舅舅的不是了。」王子騰十分圓滑,這看起來像是真的懊惱自己妹妹不曾帶來賈環登門,可實際上,他卻是想著要賈環為他所用。
「卻不知這位大人是……」賈環當然見過王子騰的,但那時候他還小,現如今他說自己不認識王子騰誰又能說什麼?
王子騰面露尷尬,卻是一甩袖子,怒道:「你那母親真是太不像話了,我是你舅舅,她竟然不曾讓你來拜見,鬧得一家子人都不認得,簡直不像話!」說著,他又拉了賈環的手,安撫道,「環哥兒你且不要怕,以後你多來舅舅府上,舅舅府上有個小演武場,只你來,舅舅陪你練一趟!」說著,又哈哈大笑起來,「不愧是老國公的後人啊,賈家這算是後繼有人了,可喜可賀,真是可喜可賀!走,舅舅請你吃酒!」
不得不說,王子騰實在是太有本事了,這份能耐,卻是賈政與賈赦拍馬不及的,他認下賈環做親外甥,那王氏在賈府里怎麼鬧也是無用的,只得捏鼻子認了還不說,還得挨上一頓罵。
果然,王氏在賈府里挨罵挨得委屈得很,恨不能一頭撞死似的,氣得胸口疼,只躺下讓金釧給她捶腿。
賈寶玉這就摸了進屋,見王氏閉目養神,便湊過去也幫著捏了捏,卻還是沒能把王氏捏醒,不由得笑了一聲。
金釧見他玩笑,橫了他一眼,道:「二爺,您可別折騰了,太太這才歇一歇呢。」
「就知你是個忠心的丫頭,對太太這麼好,趕明兒我跟太太討了你過來好了,讓你也為我想一想?」賈寶玉笑呵呵的,捏了一粒摶花糖餵給金釧,「二爺賞你的。」
金釧吃了糖,又噗嗤一聲笑道:「得了吧,你不是有個好襲人幫你想著事兒呢嘛,且就跟她好好過吧!」
這一句話,正經氣得王氏翻身起來,一巴掌扇在金釧臉上:「你個作死不要臉的小女昌婦!好好的爺們兒都給你們這起子小蹄子教壞了!」
這一句話,哪兒還由得賈寶玉分辨呢?
金釧捂著臉,更是滿眼的驚詫。她說了什麼了要這般被罵?難不成襲人說是給賈寶玉做通房丫頭是假的?還是說這事兒是她安排的?襲人本來就是個賢惠人,又是拿了姨娘份例的,這府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現在一巴掌打過來,也不知道是要做給誰看!
只一點,金釧明白,這不管做給誰看的,她是徹底絕了在府里體面的活計了。
思來想去,她不由得就落下淚來,恨不能一頭撞死才好。
「太太!」賈寶玉卻是一肚子的火氣,「太太!之前您說晴雯怎樣怎樣,現在她是我親妹妹,您說的那些話何止不作數,更是戳人心呢!現在您又拿金釧作筏子,是給晴雯看呢還是給襲人看呢?若是襲人,您大可不必了,她是我屋裡一等一的賢惠人,就是跟我一起睡,也不敢不規矩的。若是晴雯,您是不怕聖人發怒,還是活生生非要把髒水往自己女兒身上潑?」
原本賈寶玉是沒這麼大的能耐的,也不能有這麼大的火氣,可誰知道晴雯的事兒出來了呢。他恨不能自己替晴雯受苦呢,雖然後來晴雯好了,又是他妹妹了,可到底受過苦,哪裡是女孩兒家能受的苦呢?
現在又說金釧。金釧說了什麼了要這麼被罵?她說的,怕不就是襲人做的那些事兒了!
越想越覺得襲人可怕,賈寶玉呼啦一下站起來,抓著金釧就往外走。
「寶玉!」王氏氣憤難當,大叫寶玉。
「太太不喜金釧,我這就把她送出去不就得了?您再挑好的來。或者我把襲人給您,那可是您相中的賢惠人,給您不虧。」賈寶玉是鐵了心了要拿襲人換金釧,這就真的回了賈母,把這兩個丫頭調換了一下。
賈母原本是給寶玉安排了晴雯與襲人兩個丫頭的,現在晴雯做了他們家的正經小姐,襲人又投靠了王氏,這會子,倒是換了一下也挺好。
老太太心裡透明白。襲人那丫頭心大得很,還真不如金釧這個得了王氏厭棄的丫頭。
這邊換了丫頭的事兒到底還是給彩霞傳到了趙姨娘的耳朵里,趙姨娘一愣,轉而就笑了。她是頂頂不喜歡襲人與金釧的,現在她們倆鬧起來,倒是讓她看了一場好熱鬧。
而這事兒,賈環回家當晚也知道了。
原本金釧是給王氏逼死的,死後還讓薛寶釵一頓開脫,成了自己失足落井的了,從這裡便是許多人都說薛寶釵其人太冷,冷心冷情,可轉念一想,這又何嘗不是薛寶釵的生存之道呢?
只是一點不能開脫的是,若是身邊真有這樣的人,那是再交付多少真心,除非是她親哥哥親媽媽,否則也是難上難的。
不過這與賈環到底無關。
他得了三品的參將,先去兵部學上一段時間,再回頭就要派他去抗倭了。
抗倭這事兒說起來簡單,可坐起來並不容易,何況倭寇來得突然,跑得也快,他們的船也快,水性又好,就算是沒有吃食也能在水裡活上好久,魚肉生吃,這些都是大昭水師比不得的。
賈環尋思著,要是先練兵再抗倭,那肯定也是來不及的。
只好一邊抗倭一邊練兵了。
他嘆了口氣,也不知他還能留在京城裡幾天。
不過趙姨娘倒是十分看得開。她只是悄悄問了問賈環身邊的順溜,順溜就將賈環得的旨意都說了,趙姨娘一聽,便又是上街採買的節奏,恨不能把京城裡所有好東西都拿來給賈環。
「要我說啊,這在海邊,人就容易受涼,濕氣還重,最怕的就是關節處問題,你是能耐的,本事大得很,這些我都知道,可我到底是你親媽媽呢!」趙姨娘在那兒做針線,一邊做一邊叨念,「我這就把你的關節都護上,還按著大夫說的,放上鹽,看還有哪門子的邪風敢鑽你。」
賈環噗嘰一聲差點兒噴了茶水。
「去去去,娘們做針線的,你看什麼看啊,還笑話,你小時候衣衫哪兒哪兒不是我做的?」趙姨娘瞪了他一眼,本還覺得有趣兒,忽然又黯淡了聲音,道,「環哥兒,咱們臨走……還是回一趟賈府吧?」
賈環看向她,她臉上訕訕的,道:「你姐姐到底還是在王氏手下討生活呢,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本就是我帶累了她,環哥兒,你彆氣也別惱,只答應我就好。」
賈環沒回答,趙姨娘忙又道:「你可放心,雖然說二房就是王氏當家,可是你姐姐也不是白給的不是?」
賈環這才道:「我不是說她是不是白給的,只是她不是不認你了么?」
趙姨娘只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