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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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述並沒有去書房,而是去了小祠堂。
“我小時候在山上,對母親模糊的沒有半點記憶,一場大病後師父一直告訴我說,我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因為自幼身體不好所以才送到山上來的。”
宋江元皺眉,看著忽然間說這話的兒子有些不解,隻是看著發妻的牌位卻是低聲一歎道:“你娘很是疼你的,隻是當初有算命的說你活不過五歲,除非強身健骨才能保全性命,所以我才會將你送到山上去的。”
宋成述是第一次聽說,唇角揚起,“算命的最是喜歡胡說八道,侯爺竟也是信以為真。”
宋江元聞言苦笑,“也許將你養在身邊,你娘也就不會……”
“可是,那算命的說的是實話。”宋成述冰涼的話讓宋江元驟然變色,臉上驚魂未定,良久才道:“你胡說什麽,你不是好端端的站在我麵前?”
宋成述聞言一笑,“我不懂,為什麽我明明是山下農戶的兒子,可是師父卻說我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我也不知道,那個最是喜歡在山上偷吃師父養得雞鴨,總是一身華服的那個小夥伴去了哪裏。我隻知道,師父一直在跟我說我是安平侯府二公子,直到最後我做夢都在喊,我不是你們兒子,我是安平侯府二公子。”
宋成述神色淡淡,一句句說道。宋江元卻是臉色大變,根本不相信宋成述所言。
“這怎麽可能?你明明是成述,你的右臂,還有一塊楓葉狀的胎記!”
宋成述聞言一笑,袖袍被擼起,右臂上卻又是哪裏有什麽楓葉狀的胎記?
宋江元臉上帶著惶恐,“那我的成述哪裏去了?你又是誰?”
宋成述轉過身去跪倒在地,看著趙氏的牌位道:“無論如何我要謝謝你,畢竟若不是你,沒有我今天,可是我也恨你。當我是你兒子的時候,我恨你,為何要把我送走?當我不是你兒子的時候,我還是恨你,就是因為你,我的一輩子都變了。”
如今,他卻是可憐這個女人。
就算是將兒子遠送京城上山藝又如何?宋家二公子卻還是沒有逃過一死。
宋江元愣愣地看著宋成述離去,看著牌位前的幾株香,他猛的衝了出去,一把拉住宋成述的手,“那你是誰?”
他的成述,早已經死了的話,那眼前的人卻又是誰?
宋成述笑了笑道:“雲家雲武,安平侯,可是滿意這個答案?”
雲武,雖然這個名字挺糟糕的,到底比雲文強,好在當時自己是選擇了做弟弟,不然豈不是名字更糟糕了幾分?
雲武卻是並不知道,他慶幸地早了,他的哥哥,名字卻是比他這個好多了。待他知道後,族譜上他名字卻又是改動不了了。
雲武離開的時候,卻是宋靈月剛巧往這邊來,“二哥,你這是又要走嗎?”
宋靈月有些害怕這位兄長,可是想起二哥武功高強,她又是堅決了信心的。
“世子夫人是在喊我?”
宋靈月愣了一下,帶反應過來卻眼睜睜看著兄長離開。
“父親,二哥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忽然間跟我……”不止是跟自己,剛才他不也是稱呼父親為侯爺嗎?宋靈月隻覺得一頭霧水,隻是宋江元卻是聲音冰冷。
“往後,我宋江元沒這個兒子!”
宋靈月聞言又是一驚!什麽叫沒這個兒子。
二哥這是和父親斷絕父子關係了嗎?
宋靈月看著踏出憤怒著返回小祠堂的父親,又是轉頭望向了兄長,她連忙追了上去。
雲武聽到身後呼喚聲並沒有停下來,宋靈月又是緊追慢趕才追上了他,“二哥,你究竟和父親說了什麽,他竟是要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雲武聞言一笑,“世子夫人可否知道這世間有句話叫做李代桃僵?”
宋靈月聞言頓時臉色一變,“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聽不懂。”
雲武倒是沒想到宋靈月反應竟是這般激烈,他不由皺眉,宋靈月卻是匆匆忙跑開了。
“這倒是稀奇了。”
聽雲武說了宋靈月的表現,楚清歡眉頭皺了下,旋即卻是道:“這裏麵,倒是熱鬧的很。李代桃僵,當初宋靈月和東方閔成婚的時候,安平侯府可是死了一位小姐的。”
雲武對這宋靈珊、宋靈月這一對雙胞胎姐妹並不熟悉,見麵次數卻也並不算是很多,“你是說,她可能是宋靈珊?”
楚清歡聞言一笑,“也許她可能就是宋靈月,偏生卻又是假扮宋靈珊呢?”
雲武聞言不由皺眉,“假扮自己,這又算是什麽回事?”
楚清歡原本也不過是信口一說罷了,隻是腦中卻是忽然間想起很多瑣事,竟是出乎意料的頭腦清晰,“宋靈珊喜歡的是東方閔,當初甚至不惜自薦枕席,可是東方閔對楚錦繡情有獨鍾,為此東方閔很是看不起宋靈珊。”
雲武聞言不由皺眉,“你們女人家的事情怎麽這麽麻煩?”
楚清歡不管雲武的抱怨,繼續道:“若是宋靈月以宋靈珊的身份出嫁的話,依照著東方閔的態度,自然是不會動她的。”
“那後來她怎麽被欺淩成那個模樣了?”雲武倒是知道,當初宋靈月被東方閔折磨的事情。
楚清歡聞言一笑,“要麽是宋靈月露出了馬腳偏巧又是惹怒了東方閔,要麽便是東方閔求而不得所以折磨妻子。這件事,倒是可以從東方閔這裏下手。”
雲武聞言不由皺眉,“你為何要這般算……”算計這個詞,用在楚清歡身上最是合適不過,可是雲武卻又是不願意用這個詞。
楚清歡渾不在意道:“算計習慣了,畢竟我不過是個弱女子而已,不算計人,自己怎麽活下去呢?”
似乎玩笑似的風輕雲淡,隻是雲武聞言卻是一陣心疼。
楚錦繡什麽性情自己不是不知道,甚至宋湘雲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他也是清楚的。一個失去了生母卻又是被刻意忽視的人,除了用這詭計來保護自己,卻又能如何是好呢。
看到雲武的神色變化,楚清歡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怎麽,既然二哥心疼我,不如幫我把東方閔捉出來,如何?”
“這有何難?”自己這身手,便是十個東方閔也不在話下。
“不問我幹什麽?”
雲武笑著道:“妹妹是用來寵的,而不是用來質問的。”這是自己用來愛楚清歡的方式,兄妹的友愛。
一種理所應當,她也不會排斥的方式。
楚清歡笑意更盛,“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她說的話沒頭沒尾,隻是雲武卻也不多過問。
就算是殺人放火又如何?隻要她開心就好了。
雲武動作迅速,很快便是將東方閔捉了來。因為投靠了承恩侯的緣故,臨平侯府最近忙碌的很,以致於世子東方閔徹夜未歸卻也是無人過問。
東方閔醒來的時候就察覺出異樣,屋子裏很暗,所以一切的聲音都變得很是清晰。
聽到腳步聲的時候東方閔連忙看去,看到燭火來人不由大吼道:“楚清歡,你竟然敢私自關押我?還不快把我放了?”
楚清歡笑了起來,“世子爺好大的脾氣,難怪世子夫人都不敢回府了。”
楚清歡的嘲弄讓東方閔臉色更是惱怒,“你打聽我?”
“打聽你?”牢房四角的燭台都被點亮,頓時明晃晃的刺眼。
“東方世子還真是高估了自己,不過我想問世子一句,還望世子坦誠相告。”
手腕上都是鐵鏈,顯然楚清歡做好了萬全的打算。東方閔冷聲笑道:“楚清歡,你就不怕我出去之後揭發你?”
楚清歡笑而不語,“幹嘛揭發我?我想東方世子會對我感激不盡的。”
東方閔一臉的不屑,隻是忽然間的轟隆聲響起卻是讓他臉色一變,他身後竟是一道石門,石門驟然打開,聲音之大讓他連忙躲開,隻是待看到石門後的人時,東方閔臉色大變。
“錦繡,錦繡怎麽在這裏?楚清歡,她是三皇子妃,你怎麽能這般對她?”
楚清歡笑了起來,“東方世子看錯了,這並非是三皇子妃,不過東方世子不合作的話,這裏麵的人就會成為三皇子妃的。”
東方閔神色駭然,楚清歡能把自己抓來,要把楚錦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抓來豈不是小菜一碟?一想到楚錦繡竟是會麵臨著來自楚清歡的威脅,東方閔一顆心七上八下。
“你問,你問什麽我都回答。”
“世子對楚錦繡可真是情深一片呢,我想問的其實很簡單。世子是什麽時候知道宋靈月騙了你的。”
東方閔聞言神色一變,看向楚清歡道:“你在說什麽,我不知道。”
楚清歡笑了起來,“剛才我還在想世子對三皇子妃一往情深,如今看來卻是我看錯了人,既然如此的話,我……”
“不要!”東方閔連忙喊住了楚清歡,“我一開始也以為她是宋靈珊,隻是後來我才發覺自己被騙了。宋靈珊當初對我一往情深,可是她卻是心中根本沒有我。我一開始沒注意,後來,後來才反應了過來的。”
“所以,你才對她下此毒手?”
“下此毒手?我們本來就是夫妻,這天經地義!”
死不悔改,對妻子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情竟然還說天經地義。
“那你真該看看皇甫殊是怎麽對待楚錦繡的。”
“我不準你說錦繡!”
看著東方閔那激動的恨不得把自己嘴撕爛一般的神色,楚清歡輕蔑一笑,“東方閔,你覺得你有什麽本事要求我?別忘了現在你可是我的階下囚!”
楚清歡折身離去,東方閔正要控訴她言而無信,卻不想沒多久自己竟是被人放了出去。
他驚魂未定,連自己怎麽被抓來的,又是被誰捉住的他都不知道,怎麽敢在這裏久留呢?
東方閔回到府上的時候卻是不想正碰上臨平侯夫人出門,撞見兒子,臨平侯夫人有些心虛似的。
“夫人這是怎麽了?”
“回世子的話,好像是安平侯府那邊請夫人過去一趟。”
東方閔聞言不由愣了一下,安平侯府請母親過去幹什麽?難不成是宋靈月折騰出什麽幺蛾子來不成?楚清歡剛剛要挾了自己,難道就對宋靈月出手了?
東方閔對宋靈月並沒有什麽好感,死了更好。隻是他不由想起另一個人,頓時渾身一個機靈,“快,去看看三……”
隻是說了一句,他卻是愣在了那裏,自己拿什麽身份去管楚錦繡的事情?
他正是要進府的時候,卻是被人喊住了,“東方世子?”
東方閔遲疑了一下,他隻覺得這小丫頭眼熟,隻是到底在哪裏見過卻是不知道。
“東方世子,我家姐姐有幾句要緊的話要對世子說,不知道世子方便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東方閔將信將疑,跟著小丫環去了個僻靜的地方,卻見小丫環神秘兮兮地掏出了一封信,“這是姐姐要交給世子的信。”
東方閔接過了信,眼中有幾分詫異,他一直沒認出這小丫頭。可是誰又會無緣無故給自己一封信呢?
“你是什麽人?”
小丫環明顯害怕了一下,卻是搖著頭道:“侍書姐姐不讓我,東方世子,事情緊急,千萬別忘了看信。”
東方閔聽到侍書這兩個字的時候幾乎魂魄都丟了,侍書是誰他豈會不知?這信……
看到錦帕上的雋秀字跡時,東方閔不由一陣心魂蕩漾,他沒想到楚錦繡竟是會主動要他幫忙。
看來楚清歡還沒來得及對錦繡下手,不行,自己一定要提醒錦繡才是。
隻是嗅到自己一身酸腐味道,東方閔還是先進府梳洗了一番才去見心上人的。
與之同時,楚錦繡將信將疑,“東方閔說是給我找到神醫了?那唐隱當初可是說我這……”
侍書臉上帶著幾分興奮,卻又是一些無奈,“小姐,醫者父母心,東方世子又豈會騙你?反正那又不是什麽隱秘的地方,若是東方世子騙了人,咱們大不了回來就是了。”
侍書心中隱約緊張,這一環扣一環,二小姐說過最關鍵的莫過於楚錦繡這裏,若是自己不能說服楚錦繡,隻怕是……功虧一簣了。
“隻是……”楚錦繡到底心有隱憂,“如今我到底是出嫁了的人,若是被人看到,怕是不好了就。”
她剛說完這話,卻是感覺麵皮猛地一疼,好像又是要裂開了似的。
侍書正暗暗著急,該找個什麽理由說服楚錦繡,卻不想楚錦繡忽然間改了口,“我與東方閔清清白白,又害怕這些幹什麽?去給我準備馬車,我這就去。”
侍書適才低頭想辦法,沒有看到楚錦繡神色變化,聽到楚錦繡這驟然轉變態度不由愣在了那裏,良久才反應過來。
隻是她心裏卻是敲著邊鼓,該不會是看穿了自己吧?
侍書憂心忡忡地隨著楚錦繡出了門,看楚錦繡是按捺不住的緊張,她不由勸阻道:“小姐,不如我們回去吧?奴婢害怕。”
楚錦繡卻是驟然低聲喝道:“害怕什麽。”明明身體有疾的是自己,這丫頭怎麽會懂得她的心酸呢?
侍書看楚錦繡分明是色內厲荏模樣心中終於大石落地,她還真的以為楚錦繡之前是在試探,看來是她多心了。
二小姐給的藥她早已經給楚錦繡斷了,挨過這幾天已經著實不易,自己倒是把楚錦繡高估了。
青蓮居是京城新近開張的酒樓,卻不知究竟是哪家閥門的背景,倒是在京城站穩了腳跟,而且麵向的顧客非富即貴,一般的小老板姓卻都是進不去的。
這門檻之高卻是讓達官顯貴猶如過江之鯽一般潮湧而來。
“一群附庸風雅之輩。”
雲武對客人的評價很是不高,楚清歡聞言笑了起來,“有錢就是了。”
這青蓮居是她和薛金蓮、柳丹桐三人的秘密,她和薛金蓮出錢出人、柳丹桐負責青蓮居的聲名。
果然,有一群清流的讚賞有加,這青蓮居一時間成為炙手可熱之處。
雲武不由好奇,“你不過是閨中女兒,要這麽多銀錢幹什麽?你若是伸手要錢,大祖父和詹叔不會不給你的。”
楚清歡笑了起來,“那當初你明明還是安平侯府二少爺的時候,為何卻又是要自己闖蕩江湖呢?”
雲武被堵住了,男兒當自強,他這輩子學武卻不想竟是混出了名堂,可是江湖中人是入不了朝廷的眼睛的。
他沒有宋成平的謀略,做不來沙場上的將軍,那便練好武功,恣意江湖算了。
“你到底是金尊玉貴的女兒家。”
隻是這話說出口,便是他自己都覺得幾分不妥當,之前楚清歡的生活什麽樣自己並不是十分清楚,可是有楚錦繡和宋成平算計,又怎麽算是安逸呢?
也不過是到了雲府之後,才算是輕鬆了幾分的。
兄妹兩人一時間無話,倒是楚錦繡翩然而至。
“你不讓青蓮居拒絕女客,就是為了今日?”顯然,雲武很是懷疑。
楚清歡笑了笑,“我哪裏想得到這麽多?”當初之所以不拒絕女客,還是因為薛金蓮和柳丹桐的緣故。
一個是自幼生意場上摸爬滾打的巾幗英豪,一個是心高氣傲的才女,骨子裏的叛逆,怕是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楚錦繡輕紗遮麵,何況這個時間青蓮居人本就是不多,並沒有引起多大的騷動。
東方閔正在鳳凰台裏焦灼的等待,待看到楚錦繡到來之際猛地站起身來,幾乎整個人都束手無策了似的。
並沒有第一眼看到唐隱,楚錦繡心中有些詫異,待看清東方閔神色時,她不由有些懷疑,卻見東方閔急忙上前,可是似乎有害怕似的,連忙站穩了腳步。
“三皇子妃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楚錦繡聽到這一句不由愣了神,“你在說什麽?”
東方閔卻是沒察覺到楚錦繡的氣惱似的,撿重要的來說,“楚清歡對你不利,這段時間你要小心些。”
楚錦繡聞言冷聲一笑,“她何時對我有利過?你不是說給我找到了神醫來看病了嗎?人呢。”
東方閔直接忽視了前麵,聽到“病”字就想起當初楚錦繡在喜堂之上鬧出的事情,“你的病情又發作了?”
旋即意識到楚錦繡適才到底說了什麽,東方閔大驚,“錦繡,難道不是你讓我來,說是有事吩咐我嗎?”
楚錦繡又是一驚,目光如炬落到侍書身上,可是這鳳凰台裏又哪裏有侍書的人影!
“吃裏扒外的東西,竟然敢出賣我!”
楚錦繡勃然大怒,東方閔心中卻是浮起了一絲陰翳,想起不久前他見到楚清歡的事情,他便更是擔憂起來。
“別白費力氣了,東方世子,這鳳凰台的門框可是精鋼製作的,想要逃出去,白費力氣。”
聽到這聲音,東方閔更是一驚。
“楚清歡,躲躲藏藏算什麽英雄好漢,你給我出來!”
“我可從來都不是英雄好漢。”楚清歡笑著道:“毒如蛇蠍,這個才是東方世子給我的稱呼,不是嗎?”
東方閔隻覺得這聲音似乎是從四麵八方而來的,隻是身旁楚錦繡的聲音卻是讓他忽然間失了神。
“錦繡,你怎麽了?”他連忙攙扶,心心念念的人兒如今自己竟是能靠的這麽近,便是東方名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複雜心情了。
“楚清歡,你,你想要做什麽?”臉疼欲裂。
楚錦繡隻恨不得把自己這張麵皮撕下來似的,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沒什麽,不過是想成人之美罷了。”
東方閔看著楚錦繡那痛不欲生的模樣隻恨不得殺了楚清歡的心都有了,“楚清歡,把解藥交出來,回頭我饒你不是吧!”
好大的口氣!楚清歡冷聲一笑,“解藥我不是給了嗎?怎麽,三皇子妃不滿意?”
將鳳凰台內情形一覽無餘,楚清歡右手緊握成全。
“胡說八道,哪裏有解藥,我怎麽沒看到?”
楚清歡輕聲一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適才東方世子喝的茶裏麵可就是有解藥的,不過如今怕是隻有以身解毒了,東方世子向來愛慕大姐,我這不是成人之美,卻又是什麽?我一片好心,東方世子可不要浪費了才是。”
東方閔愣在了那裏,右手緊緊抓住了楚錦繡的肩膀,鼻息間的腥臭味讓他驟然清醒,隻見楚錦繡臉上竟是龜裂起來,黑色的淤血散發著一陣陣的腥臭從那裂口中流淌出來,原本的花容月貌頓時變得醜如夜叉鬼母!
“怎麽,東方世子不是自詡情聖,對三皇子妃一往情深嗎?原來也不過是相中了這皮相而已,既然如此,那我隻好換人了。”
東方閔還不解這換人是什麽意思的時候,隻覺得鳳凰台大門一開,卻是一人被放了進來。
一身臭不可聞,好像是街上的叫花子。
再看了一眼,東方閔這恍然這人竟是被剜去了雙眼,隻剩下兩個空洞洞的眼窩。
楚錦繡已經嚇得華容也失不了色了,因為她的臉已經稱不上花容月色,隻能說比鬼母還臭了幾分。
“楚清歡,你這是什麽意思?”
東方閔怒不可遏,隻是換來的卻是楚清歡的嗤笑聲,“沒什麽意思,既然東方世子不肯救人於水火之中,我豈能眼睜睜看著三皇子妃死去?不過東方世子難道不認識施公子了嗎?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施公子,也許你該介紹一下自己才是。”
被楚清歡吩咐放進來的人正是施明!
應了他的名字似的,施明果然失明了。
“大小姐,好久不見,不知道可還記得我這副尊容?”
楚錦繡隻覺得這聲音陰森森的,讓她不寒而栗,偏生臉上疼痛結束後,她便是想要假裝聽不見施明的聲音都不可能。
“大小姐難道忘了我是為何得罪姬鳳夜,因何被關進詔獄的?”
東方閔周冉新知道這人是誰了,雖然當時他不在現場,可是卻也是聽說了的,畢竟關於楚錦繡的事情,他可是什麽都上心的。
“我為了大小姐被打入詔獄,被人挖了雙眼,可是大小姐當時為何不施之以援手?難道我這些付出還不值得大小姐一碗水嗎?”
東方閔頓時嗬斥道:“胡說八道,詔獄哪裏是女兒家能進去的地方?錦繡怎麽能去看你?”
施明笑了起來,“東方閔,臨平侯世子,難道你忘了,大小姐可是因為涉嫌謀害長公主而被押解進詔獄的!”
東方閔臉色頓時一變,隻是看楚錦繡渾身發抖躲在自己身後,甚至不敢看施明一眼,他心中油然而生保護之意,“你這般麵目可憎,錦繡向來是有潔癖的人,自然是距而遠之的。”
施明聞言一笑,“我身上再怎麽肮髒,卻也沒這個女人髒,臨平侯世子難道也和我一樣眼瞎了不成?”
“我不準你說錦繡!”盡管楚錦繡的臉,他現在也不敢去看,可是楚錦繡依舊是他心中的神女,這一切,這一切都是楚清歡害的。
對,都是楚清歡害的。
“楚清歡,錦繡可是你親姐姐,你就這樣罔顧姐妹情誼,要害她不成?”
楚清歡的冷笑聲猶如臘月裏的寒冰,“姐妹情誼?她對親妹妹見死不救,陷害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姐妹情誼?施公子,看來咱們臨平侯世子也是害怕這醜婦的姿色呢,不過施公子看不見,不如你來給她解毒,如何?”
聽到這話,楚錦繡眼淚不要命似的流淌了出來,淚水被淤血汙染,盡數變成了黑色模樣。
“楚……”東方閔剛要站起來質問,可是卻又是渾身一軟,似乎身體被放在火爐上燒烤似的,又似乎自己的身體就是個火爐。
“你,你做了什麽?”
汗水一下子從額頭上滲了出來,東方閔勉力支撐著,卻是眼看著施明明明看不到卻是一步步向楚錦繡走來。
“沒什麽,不過是些助興的藥物而已,世子這般不領情,可是枉費我一片苦心。”
東方閔上前一步想要去阻攔施明,卻不想施明卻是不管不顧的橫撞了過去,隻把渾身無力的東方閔撞倒在地,而他雖然看不見,卻是一把抓住了楚錦繡。
“大小姐,你從來不曾把我放在心上,可是你記住,你今天種種都是自己種下的惡果!”
楚錦繡隻覺得胸前一冷,卻是施明一把撕開了自己的衣衫,那黑黢黢的眼窩好像是看不到底的黑洞,又好像有紅光在裏麵閃爍,竟是讓她忘記了反抗,卻也是沒有力氣反抗。
雲武聽到這聲音一把遮住了楚清歡的眼睛,“不準看。”
楚清歡想出兩男爭一女的辦法來處置楚錦繡自己沒有異議,可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麽還意思看這場麵呀!
雲武的手上有微微的繭子,楚清歡隻覺得眼皮被磨了似的,不過也沒啥好看的,她本來也打算轉頭的,“二哥,其實楚錦繡身材還是不錯的,隻要不看她那張臉就是了。”
雲武頓時無語,那女人好看不好看,關自己什麽事情。
兄妹兩人不過是說了兩句,隔壁鳳凰台卻是打了起來。
東方閔好像要誓死保護楚錦繡的清白,竟是拉扯住施明的腿,讓他不能有進一步的動作。
施明一心報複楚錦繡,想要這自己昔日愛慕,卻又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狼狽不堪不施以援手的女人心痛不已,根本不管東方閔的動作。
楚錦繡身上衣衫幾乎是被扒光了,隻露出凝脂般的膚色如雪,這些日子因為宣武帝重病,皇甫殊並沒有再度折磨她。
過往身上的青紅淤痕都消失不見,便是東方閔也不由看呆了。
施明根本看不見,隻是卻是察覺到東方閔動作一鬆,他一腳蹬了出去,卻不料腳踝卻是被東方閔抓住了。
兩人頓時扭打在一起。
楚錦繡想要穿上衣裳,可是忽然間體內一股熱流湧動,她拿著衣衫的手微微顫抖。
“你也給她下了藥?”雲武瞄了一眼,頓時瞧出了其中的門道。
“這是自然。”她這次要楚錦繡身敗名裂,自然是要做足了工夫的。
一個眼瞎卻是耳朵好用,一個渾身發軟沒了氣力,施明和東方閔一時間竟是打不出誰勝誰負,正糾纏之際,卻是有一雙手摸到了東方閔腰上。
“東方閔,救,救我……”
以往的櫻桃小口依舊,可是花容月貌的臉上卻是頂著一張鬼見愁,東方閔愣了一下,旋即才意識到這人是楚錦繡。
而發愣的一瞬間工夫,楚錦繡卻是去解他的束腰!
“太子殿下和三皇子請進,這鳳凰台可是青蓮居中最負盛名的,能夠俯瞰京城四街八巷,今日能請得動兩位殿下,臣也是萬分榮幸。”
門外傳來的聲音讓東方閔腦袋發懵,楚錦繡卻是什麽都沒聽見似的,整個人都黏在了東方閔身上,而施明卻是在楚錦繡身上瞎子摸象似的摸索。
很是奇怪的畫麵。
皇甫鏡第一眼看到的時候驟然轉身,看向臨平侯的眼神帶著幾分惱火,“臨平侯便是要帶我們看這盛景不成?”
皇甫殊看到鳳凰台裏的人的時候也是大吃一驚,臨平侯在兩人身後,看皇甫鏡怒氣衝衝轉身離開,他往裏麵一瞄不由愣在了那裏。
“混賬東西,竟然敢來這裏給我廝混,還不給我滾出去!”
看到東方閔身上那女人瑩白的身子的時候,臨平侯一顆不安的心躁動了,隻是待看到那女子的容顏時,那顆心立刻停止了跳動。
“犬子無狀,讓太子殿下和三皇子見笑了,臣這就把他關起來好好教訓!”
皇甫鏡背對著鳳凰台,皇甫殊卻是看著那女人的臉,一臉的怒火幾乎要噴發出來。
“小姐,小姐,快些,殿下來了……”
匆匆忙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急忙跑來的丫環看到皇甫殊的人的時候渾身一顫,卻是連忙跪倒在地,“殿下,不管奴婢什麽事情呀,是,是三皇子妃來這裏的。”
三皇子妃!
皇甫鏡聞言不由看了一眼,可是這女人怎麽會是三皇子妃楚錦繡呢?
隻是待看到皇甫殊額頭青筋暴起的時候,皇甫鏡卻是肯定以及確定,這裏麵的麵臭如羅刹的女人的確是楚錦繡。
“三皇子妃?”臨平侯大吃一驚,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好不容易邀請太子和三皇子來這青蓮居,不但撞到了自己兒子的荒淫無恥,竟然還碰巧這荒淫的女人竟是三皇子妃!
臨平侯覺得自己心髒有些承受不能了。
頓時兩眼一黑昏倒了過去。
“還不把她給我送回去!”這時候鳳凰台剛巧是客人多的時候,二樓的長廊裏正有幾撥客人,聽到這邊動靜都瞧了過來,看見這情形不由都捂著嘴笑。
“殿下,殿下,我是冤枉的呀,是楚清歡設計的,這一切都是楚清歡設計的!”
“放肆!”皇甫殊尚未開口,皇甫鏡卻是臉色一變,厲聲嗬斥道:“楚清歡是當朝郡主,豈容你這般汙蔑?”
東方閔卻是覺得這是自己唯一的生機,“太子殿下,小臣所言句句屬實,這鳳凰台被楚清歡用精鋼圍住,小臣更是被她下了藥,所有種種都是她一手安排的,她,她還安排了這人。不信,殿下可以問他。”
東方閔一把指向了施明,隻是施明卻是皺著眉頭道:“世子爺怎麽紅口白牙的誣陷人,明明是你邀請我來的,這又關楚家二小姐什麽事情?”
東方閔沒想到施明竟然反口誣陷自己,頓時俊臉變成了醬色,“殿下,小臣所言句句屬實呀!”
皇甫鏡卻是更為惱火,“精鋼?睜大你的眼看看,這是哪裏的精鋼!”他手起掌落,那鳳凰台的房門竟是被他擊碎了去。
東方閔頓時傻了眼,他怎麽會想到,楚清歡竟是會騙他?
“還有,假如楚清歡騙你,難道你一個外男就隨隨便便和三皇子妃相見?東方世子,說話記得不要首尾矛盾!若是再這般誣陷楚清歡,本宮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皇甫鏡向來很少對人發火,更是用了“本宮”這稱呼,便是皇甫殊都愣了一下,旋即卻是一腳踢了出去。
這一腳快準狠,正踹到了楚錦繡的胸口!
侍書正在給楚錦繡穿衣服,卻不防皇甫殊竟是這般下腳無情,也是一下子被帶到了地上。
楚錦繡挨得這一腳厲害,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竟是一下子昏厥了過去。
“今日之事,誰也不準聲張!”皇甫殊環顧四周,原本看熱鬧的幾個人頓時傻了眼,他們真的隻是想看熱鬧而已,沒想著惹事呀。
他長袍一解,披在了楚錦繡身上,猶如拎著什麽垃圾似的將楚錦繡帶了出去。侍書沒有跟著過去,皇甫殊殺意太盛,她跟過去簡直是找死。
隻是皇甫殊卻是沒想到,自己剛出了青蓮居的大門,街上卻已經傳開了。
“聽說臨平侯世子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妓子,竟是和一個瞎子一起玩弄,結果被他老爹碰上了。”
“哪裏是什麽妓子呀,聽說是哪家的大家小姐,真是的,這名聲傳出去,這下輩子可怎麽活喲。”
皇甫殊一臉怒意,將楚錦繡橫放在馬背上縱馬離去。
二樓,楚清歡看著那風馳電掣般離去的人,不由莞爾。
“你算準了今天東方德林會請皇甫鏡和皇甫殊來,所以才特意選擇了今天?”
便是讓自己劫持東方閔也是算準了的?
楚清歡笑了笑,“青蓮居的雅間向來是三天預定的,鳳凰台更是五天提前預定。東方德林想要討好皇甫鏡,可是卻又知道皇甫鏡是個兄弟情深的,自然也會把皇甫殊一起邀請了的。”所以,自己才會讓鳳凰台上演這麽一出大戲,效果不錯。
楚錦繡,死定了的。
雲武聞言笑了起來,“你可真是老謀深算,我真想知道你這腦袋裏都想的什麽。”
楚清歡莞爾,“沒什麽,讓楚錦繡身敗名裂是芙兒死之後我最大的念頭,楚錦繡會找東方閔,因為宋成平不在京城,東方閔是她唯一的選擇。侍書為母報仇,一直在等待著這個機會,想要讓她動動手腳輕而易舉。至於東方閔,他心心念念著楚錦繡,聽說宋靈月出事,自然會擔心楚錦繡的,這個時候,豈不是最佳時機?”
報仇的最佳時機。東方閔一頭栽了進去,楚錦繡急於找到解藥,想要他們上當,輕而易舉的事情。
“那助興的藥,你就不怕皇甫鏡查出來?”
畢竟是勳貴家的世子爺,東方閔直呼冤枉,皇甫鏡必然是要給個說法的,自然會全部檢查一遍的,一旦發現東方閔中了招,東方閔的指證豈不是就有了證據?
楚清歡笑了起來,“我的醫術一般,但是藥道上卻也不差,放心,那茶水裏麵沒問題,唯一的證據也被他們毀了的。”
楚錦繡是不會留下東方閔的書信的,至於東方閔嘛,那書信就算是被查到又如何?藥效早已經散了的,除非是師父,否則京城裏不會有人察覺的。
“那你就不擔心施瞎子把你供出來?”
楚清歡笑著搖頭,“二哥你沒被人背叛過,是不知道其中滋味的。”
施明被楚錦繡“背叛”,隻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何況他早已經命不久矣,一輩子唯一的願望便是報仇而已,隻怕現在就咬舌自盡了。
雲武聞言卻是看著楚清歡,她小小年紀,怎麽會說出這般滄桑的話,沒有被人背叛過,是不知道其中滋味的。
當初,粉蝶的確是背叛過她,可是那也不過是下人的背叛而已,難道對她而言就這般錐心刺骨嗎?還是,她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過去?
雲武一時間琢磨不清,隻是青蓮居卻是恢複了安靜。
很快順天府聯合著錦衣衛就將那日之事調查個清楚。
當日在鳳凰台的女人正是東方閔在青樓裏追捧的歌姬,至於施明之所以出現,那是因為施明昔日叛情,被歌姬所報複。
“哼,還真是顛倒黑白。”
皇甫雲芊也是聽說了那日的事情的,隻可惜不能親眼所見。
“清歡姐姐,我可是聽說這些日子楚錦繡病危了,你說她是不是要……不行了?”
楚清歡笑了笑,“有空關心這個,還是想想你就要嫁入鎮南公府,該怎麽準備自己的嫁妝。”
皇甫雲芊聞言嬌羞一笑,旋即卻是有些憂慮神色,“父皇還是那個樣子。”
楚清歡安撫的摸了摸皇甫雲芊的手,皇甫雲芊的婚事之所以這般匆匆,是因為柳皇後想用這婚事衝喜。
不過……楚清歡心中一歎,如今這宮裏麵真正關心宣武帝病情的卻也不過寥寥幾人而已,一把手就能數過來。
柳皇後看似是關心宣武帝病情,其實卻是想要用這門婚事籠絡鎮南公府,畢竟皇甫雲芊的心思,她可是清楚的很。
隻是憑著“孝”字,皇甫雲芊就半點辦法沒有,隻能等待著八月初三嫁入鎮南公府。
偏生鎮南公夫婦如今卻也不在京城,便是急忙趕回來,卻也是來不及的,南疆到京城路途遙遠,十天時間哪裏趕得回來?
“陛下會好起來的。”楚清歡低聲寬慰道。
其實宣武帝也是有過清醒的時候的,隻是好像是因為幼子的死成了帝王的心結,龍榻上的帝王每日裏清醒那麽一時半會兒便又是沉沉昏厥了過去,便是皇甫鏡用北疆戰情來刺激也是沒有半點作用。
“清歡姐姐,你說默言哥哥他回頭會不會去北疆?”
北疆戰事終於打了起來,隻是大周出師不利,皇甫華的首戰告敗,若非是孫延人及時派遣宋成平增援,隻怕皇甫華不是被俘虜就是馬革裹屍還了。
楚清歡沒想到皇甫雲芊竟然也是高瞻遠矚了幾分,聞言低聲安慰道:“就算是去了,也是建功立業,你放心,南宮世子文韜武略久經沙場,是不會有什麽事情的。”
“可是五哥不也是輸了嗎?”皇甫雲芊有些不安心。其實,她是不想自己剛和默言哥哥成婚就分開呀。
楚清歡笑了起來,“五皇子從來沒有領過兵打過仗,就像是瞎子摸象似的,怎麽能跟南宮世子相比呢?”
皇甫雲芊心中稍稍安慰,隻是旋即卻又是問道:“清歡姐姐,這個你能想得到,難道父皇就想不到嗎?為什麽他還要五哥上戰場?五哥也是他兒子,難道他就不擔心嗎?”
“倒是沒看出你現在竟然也知道想事情了。”楚清歡戳了戳皇甫雲芊的腦袋,“當初壽康伯府鬧出這麽大的事情,你五哥拿什麽麵對京城的一應臣子?去北疆是他的上選,知子莫若父,你父皇很了解他,但是卻又是不能反駁他,所以這才應了他的請求的。有孫延人和宋成平,這場戰事即使贏不了,也不會輸的。”
皇甫雲芊有些怔怔道:“五哥想要去北疆建立功勳,可是那些枉死的士兵算什麽?”
楚清歡沒想到皇甫雲芊竟然想到了這個,一時間頗是玩味的瞧著皇甫雲芊,後者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最後拉著楚清歡頑皮道:“我到底是要嫁給默言哥哥的,怎麽也要懂些事理,不是嗎?”
這倒是句實話。還真是白雲蒼狗,便是刁蠻任性的皇甫雲芊都知道明白事理了。又是和皇甫雲芊說了一會子話楚清歡才出宮。
回到府裏,蘇綰即刻迎了上來,“小姐楚錦繡死了。”
楚清歡原本以為自己會興奮,可是聽到蘇綰說這話的時候卻是心情平靜的很。
皇甫雲芊破壞了自己的心情,還是因為早就知道了楚錦繡的結局,而且這結局是自己一手設計的,所以才會平靜呢?
“怎麽死的?”
蘇綰也察覺到楚清歡的平靜,低聲說道:“對外聲稱是惡疾發作病死的,隻是聽說今天三皇子府裏頭處死了幾個侍衛。”
楚清歡一陣惡寒,看來皇甫殊這次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了。
不過倒是可憐了那幾個侍衛,因為那壞了的牡丹而死,可終究也算是牡丹花下死的。
看楚清歡神色平靜,蘇綰不由問道:“小姐,如今楚錦繡死了,那侍書怎麽處置?”
老是握在自己手中,卻也不是那麽個辦法。
“打發她去找周媽媽,然後一起離開京城吧。”
蘇綰聞言一驚,離開京城?那是小姐留給自己的最後的退路,難道現在不打算要了嗎?
隻是看楚清歡意興闌珊,蘇綰卻是什麽都沒問出口。
三皇子府,看著幾乎沒了人形的楚錦繡,皇甫殊臉上滿是冷酷無情,“燒了。”
貼身心腹聽到這話不由愣在了那裏,殿下這段時日究竟做了什麽,他清楚的很,可是楚錦繡到底是三皇子妃,若是一把火挫骨揚灰,又該怎麽對宮裏交代?
隻是再看主子卻是離開了。看了眼被折磨的已經沒了沒有一塊完整肌膚的楚錦繡,心腹不由渾身一寒。
“殿下,姐姐怎麽就去了?妾身還沒來得及為她侍藥……”
劉凝芝淚水來的現成,皇甫殊臉上帶著幾分笑意,隻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冰涼的。
“回去。”
劉凝芝愣了一下,“殿下,妾身和姐姐姐妹一場,說什麽也要送她一程。”
皇甫殊笑著看她說完,“進不進去隨你,不過芝兒,你別後悔。”
劉凝芝看著緩緩離去的人,腳步停在了那裏。
她原本是打算看楚錦繡的笑話的。楚錦繡死去,三皇子妃的位置自己手到擒來,自然是要對那女人冷嘲熱諷一番的,隻是皇甫殊的態度讓她猶豫了。
“殿下……”劉凝芝追了上去,剛想要表明自己的心跡,卻是聽到砰然的轟炸聲,她連忙回頭望去,卻見楚錦繡的院子卻是走了水。
“怎麽了,芝兒?”
右手挑住了劉凝芝的下頜,皇甫殊眼中倒映著滿滿的火光,隻看得劉凝芝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麽。
“殿下,姐姐的院子走……走水了。”
皇甫殊微微一笑,“她身患惡疾不宜停屍,回頭給她建一個衣冠塚就是了,後院裏的事情,你做主。”
劉凝芝渾渾噩噩地點頭,卻不知何時皇甫殊已經離開了。
“小姐,小姐,我們也快些走吧?”
劉凝芝聽到丫環的呼喚聲,慢慢醒過神來,“冬草,你說楚錦繡死了,為什麽我卻一點不高興呢?”
不但不高興,她甚至在害怕。
隻是劉凝芝卻是忘了,她身邊的丫環向來是愚笨又長得平實的,冬草卻又是哪裏懂得主子的話裏深藏的含義?
“小姐和王妃到底是姐妹一場,自然是為她難過的。”
劉凝芝聽到這解釋不由笑了起來,冬草見狀不由一驚,“小姐,奴婢說錯什麽話了嗎?”
“沒有,你說的很好。”劉凝芝笑著道。
她要的就是這個說辭。
隻是,明明是自己一心一意要嫁給皇甫殊的,為何現在竟然有兔死狐悲之感?
不會的,不會的!劉凝芝安慰自己,她不是楚錦繡,有個犯臣的父親,她現在有爹爹撐腰,何況皇甫殊不是說了嗎?往後後院裏的事情由自己做主。
除了三皇子妃這個正兒八經的名號,自己豈不是什麽都有了?
劉凝芝心事重重地離開了,身後楚錦繡生前住的院子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
三皇子妃歿的消息很快傳遍了京城。
三皇子傷心不已,臥病不起,府裏的事情都是由側妃劉氏一手打理。
因為天氣炎熱,又加上北疆戰事,臥病的三皇子自請處置三皇子妃的葬禮,太子皇甫鏡拗不過他,隻好讓他簡單處置了這葬儀。
就在葬禮結束那日,北疆再度傳來消息。
一喜一悲。
“孫將軍親自指揮戰事,拿下了忻州,可是卻不想突厥竟是殊死反抗,派人偷偷潛入了蘭州,五皇子和宋成平沒預想到,竟是將蘭州丟了。”
朝堂上很是一番熱鬧,宋江元安穩的站在那裏,似乎丟棄城池的人不是他兒子一般。
“殿下,雖然蘭州丟失,可是如今有孫將軍和五皇子他們腹背夾擊,相信收複蘭州指日可待。”
監國的太子尚未說話,承恩侯卻是笑了起來,“秋大人這話說的,那為何不想想孫將軍如今也是腹黑受敵,趙楊可從來不是省油的燈,而且忻州北麵可是突厥幾十萬人!”
承恩侯原本早已經是安養天年,可是這段時日來卻是朝堂上活躍的很,一時間風頭無二,甚至在六部安插了不少人手。
頭發灰白的秋大人聽到這話想要據理力爭,可是卻是被人攔住了。
承恩侯得意地看了眼眾人,而後目光直直落在了宋江元身上。定國公不曾上朝,不然這次定能夠把他一起拖下水的。
“安平侯,令郎這次失察,竟是丟了蘭州,安平侯說乳鈣該如何是好?”
若是承恩侯屁股上長著尾巴,現在估計都已經翹到天上去了。隻是宋江元卻是淡淡地迎了上去,不卑不吭道:“承恩侯不曾率兵打仗,不知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殿下,臣不在北疆,不敢妄議孫將軍排兵布陣,還望殿下見諒。”
宋江元話雖然很平,卻是直接戳到了承恩侯的脊梁骨。
你一個外戚上位的,有什麽能耐胡說八道?軍情之類的你卻又是懂得幾分,就胡說八道?他宋江元即使是承蒙父蔭,可是也是幾十年的軍功積攢下來的,朝堂上說得過去的,你一個不懂軍事的又瞎摻和什麽?
宋江元最後一句卻是擺明了不想參與這場戰事的議論,直接對上了皇甫鏡。
承恩侯這段日子走到哪裏不是被人奉承,聽到宋江元竟嘲諷自己,頓時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宋江元,你大逆不道!”
皇甫鏡原本想岔開這話題,哪料到承恩侯竟是脾氣一下子上來,他現在根本來不及阻攔,隻是聽到外祖父說這句話時,皇甫鏡卻是臉色驟然一變。
“承恩侯此言差矣,安平侯句句在理,卻又是哪裏大逆不道?倒是承恩侯,殿下,老臣有事啟奏。”
誰也沒想到左都禦史太史原竟是忽然間開口,承恩侯頓時橫眉怒目,“如今議論北疆軍情,太史大人有什麽諫言回頭再說。”
他怒氣衝衝,可是卻哪裏嚇得住太史原,他可是連詔獄都進過的人,“承恩侯,攘外必先安內,京城不穩,北疆談何穩定?殿下,前些日子承恩侯府小小的車夫竟然是在鬧市之中滋事,揚言便是要人性命,順天府和錦衣衛將雙方都羈押在案,可是承恩侯卻是仗著權勢大搖大擺將其車夫帶走,京城現在議論紛紛,還望殿下明鑒。朝堂不安,北疆戰士浴血奮戰,豈不是脊背生寒?”
太史原向來有鐵膽禦史之稱,從來直諫敢言,便是姬鳳夜氣焰最盛之時卻也不曾動他三分,承恩侯動了姬鳳夜原本想要太史原說姬鳳夜幾條罪狀,卻不想這向來直言的左都禦史竟是一言不發,在朝廷上忽然間緘默了似的,今日突然發難,竟是讓他措手不及。
朝堂上頓時沸騰起來,這段時日被承恩侯打壓的一應朝臣莫不是交頭接耳,卻也不說,隻是看皇甫鏡怎麽處理。
一麵是外祖父氣焰囂張,一麵是一片丹心的太史原。
承恩侯原本要開口,隻是卻又是忽然間閉嘴,他倒是要知道,自己這個外孫會如何對待自己這個外祖父!
“太史大人所言屬實?”皇甫鏡臉色沉沉,卻是也看不出什麽。
那太史原卻是毫不畏懼,“京城百姓當日有目共睹,那小商販從順天府出來後竟是接連遭到了三次截殺,若非是有人保護,隻怕是早已經命喪黃泉。他擔驚受怕,最後實在是受不住才去了我府門前告狀。”
皇甫鏡聞言目光驟然落在了承恩侯身上,犀利猶如冷箭,這讓承恩侯瑟縮了一下。
一群廢物,一個小小商販竟是到現在都沒解決!隻是他心中再怎麽埋怨,現在卻也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看著太史原那桀驁的模樣,承恩侯恨不得把他推出去砍了腦袋。
“承恩侯,你怎麽說?”
皇甫鏡的語氣沉重,有幾人覺得這是太子殿下脾氣爆發的前兆。畢竟,他們可是聽說,前幾日臨平侯邀請太子殿下去青蓮居小酌,卻不知怎麽的惹惱了太子殿下,最後太子可是氣匆匆的離開的。
而且京城裏也有流言說,那日臨平侯世子戲弄的不是什麽青樓歌姬,而是三皇子妃。隻是因為那歌姬和三皇子妃有幾分想象,便是被頂包了。偏生三皇子妃剛巧不巧現在歿了。
這可真是萬水千山巧的不能再巧的巧合呢。
承恩侯有些壓力,這個外孫並不是十分的聽話,女兒也跟自己說了,要自己朝堂上不要步步緊逼。權衡了一下之後,承恩侯慢慢開口,“許是家丁仗勢欺人,回頭臣自然會查個清楚,給殿下一個交代的。”
他話音剛落,卻是惹得太史原一陣冷笑,“給殿下一個交代?承恩侯是殿下的外祖父,難道要殿下大義滅親不成?”
朝堂上有些新被承恩侯提攜的柳家子弟見到承恩侯竟是被太史原一個小小的左都禦史這般為難,頓時跳腳,“大膽,竟然敢這般對侯爺說話!”
這柳家後生頗是義氣,卻不知道承恩侯卻是想要把他給生吞活剝了。太史原突然發難,他始料未及,要是太史原再逮住這初生牛犢,自己怕是今日就要……
“這裏有你什麽事,還不給我退下!”
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柳家後生頓時悻悻,太史原見狀冷笑了兩聲,“我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大周的江山竟然是承恩侯說的算了。”
誰也不曾想到,太史原竟是說出這等話來。
隻是這話,卻又是分明在理。
朝臣們便是相互牽連,可是誰又曾這般當朝嗬斥過?
除了帝王,便是太子也不曾嗬斥朝臣!
承恩侯登時一身冷汗,隻覺得皇甫鏡看自己的目光都帶著十足的冷意。
“老臣惶恐,還望殿下降罪。”
那被承恩侯提攜的柳家後生見狀卻滿是內疚,覺得自己害了恩人,也是一下子跪倒在地,“殿下,一切都是小臣的錯,承恩侯為國為民操勞,殿下便是不看在他是您外祖父的份上,也看在他年事……”
“混賬,把他給我拖出去!”皇甫鏡猛地站起身來,“誰還要求情的,都給我滾出去!”
誰也不曾想到,這北疆戰事問題沒有解決,最後竟是牽扯到承恩侯身上。年邁的老侯爺跪在地上,直到朝會結束,這才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他剛想要離去,卻是被人叫住了。
“承恩侯,請留步。”
回頭望去,承恩侯看到來人不由臉上帶著幾分笑意,“雷總管有何貴幹?”
雷總管對這個國丈自然是客氣的很,聞言笑著道:“承恩侯哪裏話,是皇後娘娘讓奴才請侯爺過去,說是有話與侯爺說。”
想起朝堂上皇甫鏡竟然對自己這個外祖父這般冷遇,承恩侯笑意斂去了幾分,“既然如此,那就麻煩雷總管了。”
雷總管連忙討好地笑了笑,“侯爺客氣。”
皇甫鏡比承恩侯早一步到了坤寧宮,柳皇後聽說了朝堂上的事情,對兒子都不知該說什麽是好了。
“他就算是有過錯,到底也是你外祖父,你讓他跪在那裏半個多時辰,又是什麽意思?”
皇甫鏡目光溫和,“母後,君臣父子,便是兒臣和父皇,也是君臣在先,親情在後,承恩侯和兒臣可還是隔著一層血親的。”
“放肆!”柳皇後臉上頓時醞釀起冷色,玉手揚起,隻是卻並沒有落下去。
皇甫鏡斜覷過去,唇角卻是帶著幾分冷笑,“母後若是不怕朝臣議論紛紛,那便盡管打就是了!”
柳皇後聞言又是怒火一竄,隻想把那巴掌落在兒子身上,可是最後卻還是收了回去。
“若是做這個太子不過是個擺設,母後不妨再去找個聽話的。”
皇甫鏡拂袖離去,正好遇見雷總管笑吟吟地帶著承恩侯進了坤寧宮。
雷總管頓時笑意斂了去,便是承恩侯也不由笑意凝滯,卻見皇甫鏡卻是冷笑著離去。
宮殿裏隻剩下父女兩人,承恩侯有些氣惱,“鏡兒這孩子,越發的不聽話了。”
柳皇後聞言一笑,“父親,適才太子對我說,若是做太子不過是個擺設,要我再去找個聽話的,父親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承恩侯聞言臉色一變,長女向來也算是能夠隱忍的,對自己竟是說出這話來,他不由愣了一下,旋即才道:“太子不過是一時失言,皇後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承恩侯分明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柳皇後見狀猛地一拍紫檀茶幾,“不必放在心上?父親,你是要我不必把太子放在心上,還是不必把柳家這段日子裏的惡事放在心裏?”
承恩侯沒想到長女竟然是直言不諱,頓時老練有瞬間的羞紅,隻是他原本就皮膚老了,一時間卻也是看不出什麽。
“不過是些小事,皇後娘娘不必……”
承恩侯話未說完,柳皇後卻是猛地站起身來,“不必?父親難道還真得以為如今這朝廷是柳家的不成?太史原今天鬧到了朝堂上,父親準備回去怎麽處置?是把那小商販殺人滅口還是把太史原殺了呢?”
柳皇後臉上滿是嘲弄,承恩侯這些年來又何曾受到過這等言語擠兌,頓時也氣惱了幾分,“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左都禦史,便是殺了他,誰又能奈我何?”
柳皇後聞言隻氣得說不出話來,承恩侯卻是越發得意,“娘娘如今穩坐中宮,將來更是太後之尊,何必計較這些小事?”
說完,承恩侯竟是起身離去,柳皇後見狀隻氣得渾身顫抖,“父親,你真的要把柳家置於萬劫不複之地嗎?”
承恩侯皺著眉頭回身,“我說過,這些不過是小事而已,不必計較。”
“那府裏的小孩子又該怎麽解釋?當初你讓過繼了族裏的幼子,冊立為世子,皇上不曾阻攔,世子卻是好端端的沒了,如今竟然又是要冊立那來曆不明的孩子為世子,這折子還壓在我這裏,若是讓朝堂上的人知道了,父親可曾想過後果!”
“什麽來曆不明!”承恩侯頓時氣惱,“那孩子命薄死了,我便又讓常樂抱養了一個,怎麽的來曆不明了?我倒是要看看,如今到底有哪些老匹夫敢與我作對!”
承恩侯氣惱的離去,柳皇後看著老父離開的背影卻是忽的跌坐在錦榻上。
“娘娘,娘娘您沒事吧?”
柳皇後按了按自己的額頭,隻覺得頭疼欲裂,“你說,我該拿他們怎麽辦?”
一個是自己的兒子,長大了翅膀硬了,根本不願意受到任何的束縛。
一個是自己的父親,得享尊榮有什麽不好,偏生一把年紀卻又是起了這野心。
穿著粉紅色宮裝的宮人聞言也是皺著眉頭,“娘娘,手心手背都是肉,這最為作難的,還是娘娘您呀。”
可是說了和沒說卻是一個模樣,因為無論說什麽,都隻會讓柳皇後覺得不開心。
坤寧宮裏氣氛壓抑,幾乎連接到了天空的陰雲。
許久之後,柳皇後終於恢複了平靜,“去養心殿,看看陛下現在怎麽樣了。”
沒有遇到池魚之禍,宮人連忙伺候柳皇後,隻是到養心殿的時候,聽到殿裏的聲音,柳皇後卻是微微一驚,“陳貴妃什麽時候來的?”
殿外伺候的小太監聞言連忙跪下答道:“回皇後娘娘的話,貴妃娘娘剛到了沒多大會兒,剛巧碰上陛下醒了過來。”
柳皇後皺著眉頭進了去,這段時日以來,那三人也都是趁著宣武帝昏睡的時候到來,怎麽今日陳貴妃卻是換了主意,難道是她也知道朝堂上的事情不成?
想到這裏,柳皇後隻覺得腦袋又是疼了起來,偏生養心殿裏傳來帝王的聲音,“誰在外麵鬼鬼祟祟的?”
因為臥病太久的緣故,帝王的聲音都帶著幾分沙啞,柳皇後連忙進了去,卻見陳貴妃正在給帝王喂湯藥。
玉手拿著錦帕輕輕拭過了帝王的唇角,陳貴妃動作中甚至帶著幾分親昵,這讓柳皇後眼睛一疼,“皇上醒來了,臣妾適才還擔心皇上病情,如今竟是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賀,佛祖保佑。”
宣武帝目光落在柳皇後身上好一會兒,因著陳貴妃勸藥這才收了回去。
因為帝王臥病太久,養心殿裏都透著苦澀的藥味,好不容易將湯藥伺候帝王用完,陳貴妃這才起身對柳皇後行禮。
“適才給陛下喂藥,還望皇後娘娘不要責怪臣妾失禮。”
柳皇後聞言心底裏嘲弄,若自己真的責怪了,那豈不是惹得帝王嫌棄?
“貴妃妹妹說的哪裏話,有妹妹伺候,本宮高興還來不及,怎麽又會嫌棄呢?隻是妹妹今個兒來,莫非是因為三皇子妃的事情?皇上大病初愈,妹妹還是不要拿這事叨擾皇上才是。”
陳貴妃聞言臉色一變,因為帝王病情,楚錦繡歿了的消息並沒有告知帝王,如今柳皇後這般說辭,分明是怨怒自己來養心殿伺候帝王,所以才陰了自己這麽一下子的。
隻是她心裏忿恨,臉上卻是沒有一絲怨怒,反倒是帶著幾分惋惜,宣武帝皺著眉頭,“怎麽了?”
陳貴妃聞言眼眶又是一紅,幾乎淚水都要落了下來,最後才輕聲道:“皇上,是……”
“回皇上的話,是三皇子妃因為舊疾發作,忽然間歿了,所以貴妃妹妹才心疼不已的。”
陳貴妃聞言麵皮一僵,旋即卻是淚水垂下,“都是臣妾福薄,沒想到錦繡這小小年紀竟然去了,殊兒痛失愛妻悲痛不已,也不能在皇上榻前盡孝,還望皇上原諒殊兒。”
好一個痛失愛妻悲痛不已!
柳皇後心底裏恨得要死,皇甫殊哪裏是什麽悲痛不已,分明是因為楚錦繡給他帶了綠帽子心裏不舒服,所以才想避開這一場風波的!
隻是到了陳貴妃嘴裏,壞的卻是都成了好的,竟是讓別人無言以對。
帝王聞言忽的咳嗽起來,杜德全連忙上前伺候,陳貴妃柳皇後齊齊上前一步,卻是被帝王攔了下來。
“朕累了,要休息,你們下去吧。”
柳皇後和陳貴妃麵麵相覷,兩人適才隻顧得相互告狀,卻不想帝王卻是對兩人都下了逐客令。
養心殿外,柳皇後眼眸中帶著幾分冷峻,“如今三皇子妃去世,有空貴妃妹妹還是好好照看三皇子才是。”
陳貴妃卻是不卑不吭道:“皇後娘娘教訓的是,隻是聽說承恩侯府最近竟是有當年長琦世子的作風,皇後娘娘也是約束一下承恩侯才是,不要讓皇上剛剛醒來,就又是氣病了。”
柳皇後這話裏帶著十足的刺兒,隻把柳皇後雍容華貴的臉逼得通紅。
兩人便好像是鬥雞場裏的鬥雞,一個個氣焰囂張,誰也不服誰。
“你……”
“長公主,陛下醒了,剛才還在念叨長公主。”
杜德全殷勤的聲音吸引了兩人的注意,隻見皇甫雲鳳親自端著一個清水芙蓉盞,氤氳著幾分熱意,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卻好像是沒看到兩人似的,皇甫雲鳳直直走向了養心殿。
“忘恩負義!”柳皇後心底裏暗啐了一口,隻恨不得把皇甫雲鳳攔下質問她何以對她這般不敬。
陳貴妃卻是唇角一揚,臉上帶著幾分嘲弄。她雖然進宮晚,可是一些事情卻也是知道的。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當年又是那般冷遇長公主,難道還指望長公主對她恭敬有加不成?
柳采薇,你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
養心殿內,帝王一碗小米粥喝了個幹淨,臉上帶著幾分意猶未盡的表情,隻是聲音卻是沉了下來,“到底怎麽回事,跟朕一五一十的說來。”
將小瓷盞交給了宮人,長公主輕輕一笑,“父皇大病初愈,不過是些勞什子的事情,何必放在心上?好生養病便是,鏡兒如今監國,總歸是出不了大亂子的。”
宣武帝聞言皺起了眉頭,“鳳兒,難道你也要欺瞞父皇不成?鳳夜呢,把他喚來,朕有事要問他。”
長公主頓時臉色一變,宣武帝見狀不由皺眉,“朕糊塗了,他去了西涼,怎麽會在宮裏呢。”
長公主聞言一笑,“父……”
“皇上,前段日子,西涼事情突變,大昭掌控了西涼國君,八千歲下落不明,據傳言說是……”
“杜總管!”長公主頓時站起身來,厲聲嗬斥道:“別胡說。”
杜德全頓時僵硬在那裏,宣武帝何等樣人,頓時眉頭皺的猶如山峰崛起,“怎麽回事,給朕一五一十的說來,朕倒是想要知道,這段日子還發生了什麽!”
杜德全一臉為難地看向了長公主,最後卻還是低聲道:“據說是八千歲裏通外國,和大昭勾結,所以將西涼拱手相讓,太子已經下了詔書,通緝八千歲,但有反抗……”杜德全頓了一下,方才說道:“格殺勿論!”
帝王聞言皺起了眉頭,“鏡兒?”他忽然間一笑,“若是他下旨誅殺鳳夜,那朕把這江山給他也就放心了。”
帝王的語氣裏帶著幾分嘲弄,長公主見狀心頭有幾分計較,“父皇,鏡兒還年輕,將來定是能挑起這大梁的。”
宣武帝聞言一笑,“朕的兒子幾斤幾兩,難道朕還不清楚?他守成有餘,魄力不足,這旨意是皇後下的還是承恩侯下的?”
饒是一場重病,帝王卻依舊是那運籌帷幄之人,杜德全聞言一驚,最後才道:“皇上聖明,是承恩侯說探子來報,寧可錯殺一百,也不可放過一人。”
宣武帝聞言冷笑了幾下,最後卻是不曾言語。
養心殿內又是一片安靜,杜德全隨長公主離開殿內。
“杜總管,你可知罪?”
不曾想到長公主忽然間變臉,杜德全有一些驚異,旋即卻是搖頭道:“長公主,便是能瞞得住皇上一時,卻也不可能一世,如今這朝堂成了什麽樣子,北疆戰事吃緊,朝廷卻是爭權奪利,難道真的要讓突厥鐵騎踏足大周,長公主才要稟告皇上嗎?”
長公主聞言看向北方,黑雲壓城,隻帶著幾分夏日的燥熱與沉悶。
“那你覺得父皇現在又能如何?問罪承恩侯?別忘了那可是太子的外祖父,便是不看僧麵看佛麵,父皇又怎麽下手?坐鎮朝堂?你覺得父皇現在身體能撐得住嗎?”
杜德全麵上僵硬,支吾了半晌,最後卻是道“那也不能任由著承恩侯胡鬧呀?今天太子殿下發火好歹算是鎮壓住了,可是老奴隻怕承恩侯並不知悔改呀!”
“不知悔改?”長公主冷笑一聲,天空響起一聲悶雷,轟鳴聲不絕於耳,隻覺得那雷聲好像就是在耳邊響起的。
“那便是死到臨頭之時了,你又替他擔心什麽?”
看著長公主臉上的決絕,杜德全隻覺得怵目驚心,好像是二十多年前,那一臉決絕的女子,對著宣武帝道:“便是你今日救下我,難道還能時時刻刻看著我不成?一心求死的人,又豈是你能攔得住的?”
“皇……”喚出聲來,杜德全才知道自己失言,連忙道:“皇上的心思,長公主清楚明白,是老奴糊塗了。”
他目光閃躲,竟是不敢看長公主,卻不知長公主卻是興趣勃勃地看著他,臉上帶著幾分嘲弄。
皇……皇上嗎?
雷聲之後,豆大的雨滴落了下來,很快便是將養心殿前的青石磚打濕了一片,皇宮裏的沉悶氣息似乎被這雨水衝走了似的。
朝堂裏的爭吵幾乎是毫不遮掩地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一些百姓擔憂北疆戰事,一些則是關注承恩侯的舉動。
定國公對皇甫鏡的到來並不意外,甚至當皇甫鏡直言時,更是一副早已經預料到了的模樣。
“殿下吩咐,老臣不敢不從。”
皇甫鏡連忙攙扶起定國公,“老將軍這般豈不是折煞了我?如今北疆戰事緊急,唯獨老將軍出馬才能轉危為安,皇甫鏡,在這裏先替北疆百姓謝過老將軍。”
他一躬到底,定國公阻攔不及,最後卻是受了這一禮。
“殿下,老臣雖然年邁,但此番出征,定不負殿下所托,隻望殿下答應老臣一事。”
見定國公語氣轉變,皇甫鏡臉上帶著一份欣喜,“老將軍盡管說,但凡是本宮能做得到的,自然是替老將軍辦好。”
眼前的太子正是青年時期,卻是比當年的帝王少了太多的心機,定國公心底裏暗暗一歎,最後言道:“殿下,如今北疆戰事不再是忻州或是北疆三州之事,老臣隻願殿下能控製好後方,不讓前線將士白白流血犧牲。”
皇甫鏡臉上笑意有些僵硬,有幾分尷尬神色,承恩侯府的事情自己到底沒有重罰,如今定國公竟是用出征之事來跟自己談承恩侯之事,顯然是擔憂朝堂不穩,影響北疆戰局。
“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老臣要求不高,隻望殿下能保障國庫裏的銀錢充足,前線的將士流血犧牲,也有一口安穩的飯吃,不至於傷了將士們的心。”
皇甫鏡原本的話都被定國公這一句擋了回去,隻是聽到最後,他才驟然反應過來,“老將軍是說有人貪墨軍餉?”
他向來溫和,這番話驟然間尖銳,但定國公卻是安穩如山,隻是眉頭皺的厲害。
定國公不說話,皇甫鏡卻更是確定了幾分,“老將軍放心,這事本宮定然會給老將軍一個交代的。”
定國公好像是剛剛回過神來似的,最後才道:“老臣明日便出發。”
這次換皇甫鏡出神,隻是看定國公堅決神色,他最後也沒再說什麽,便是離開了。
皇甫鏡不知,自己來之前,定國公府來了一位客人,而這位客人,一直在梢間裏,聽到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國公爺為何突然改變了心思?”
定國公原本是不打算趟這趟渾水的,從他從北疆歸來便是表明了他的態度,戎馬一生的老將軍卸掉盔甲,想要安度晚年了。
如今北疆有孫延人坐鎮,雖然是戰事吃緊,卻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突厥撤兵隻是早晚的事情,畢竟孫延人可從來不是吃虧的主兒。
隻是整個朝堂,卻並沒有幾人了解這位前甘州兵馬指揮使。所以,便是宋江元也不敢妄下斷言,甚至皇甫鏡親自到定國公府,請定國公出馬。
“你和如兒都是女兒家,我是個將軍,是國公爺,可是我首先卻是一個父親。”
為了蕭月如?楚清歡心中低聲一歎,“月如她終究是糊塗了。”
她便是會些功夫又如何?突厥人不是一個兩個,依仗著她的本事,並不能殺光突厥人,反而是將定國公再度拖進這渾水之中。
定國公沉默了許久,最後才道:“如今皇上還未重返朝堂,太子監國到底是年輕了幾分,隻怕是回頭這糧草押運之事要落到你們雲薛兩家,也許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們把月如從北疆帶回來。”
楚清歡點了點頭,自從宣武十六年的衛北之戰後,北疆的糧草向來都是由帝王欽定的皇商押運的,便是戶部和兵部都無法插手,而這皇商向來都是薛家。
隻是這一次不知為何,北疆戰事起來的時候,宣武帝並未讓晉國夫人插手此事,而是讓兵部全權負責。
楚清歡原本前來定國公府是為了向定國公傳遞蕭月如在蘭州的消息卻不想竟是遇到皇甫鏡來訪,她不想與皇甫鏡碰麵,便是躲了起來。
離開之際,楚清歡忽然間問道:“若是月如執意不肯回來,國公爺又該如何?”
定國公看著那清秀的人兒,最後聲音中帶著幾分失落似的,“這個答案,我曾經對你說過,如今也不會改變。”
還真是倔強,難怪月如竟是會選擇去了北疆,父女兩人一樣的脾氣,怕是誰都不能阻攔誰的。
出了定國公府門,楚清歡才發現,皇甫鏡竟是在府門外等著,看到自己的瞬間,那溫文爾雅的臉上帶著幾分笑意。
“適才聽說你來蕭老將軍府上,我……”
皇甫鏡驟然閉嘴,他看到了楚清歡眼神中的冷意,連忙解釋道:“清歡,你別誤會,我不是在監視你。”
楚清歡笑了起來,“太子殿下哪裏話,隻是太子在這裏等著,要是讓別人瞧見了,怕是要誤會定國公給太子殿下吃了閉門羹,又或許,太子殿下上門提親,卻是被定國公住出府外。”
聞言,皇甫鏡連忙辯駁道:“清歡,那你明明知道我隻喜歡……”
“太子殿下慎言,臣女還有事,先行告辭。”打斷了皇甫鏡的話,楚清歡轉身要離去,卻不想皇甫鏡卻是抓住了她的胳膊。
看著楚清歡清秀的麵容上帶著幾分慍怒,皇甫鏡想要鬆手,可是一想到自己鬆手楚清歡很有可能就此離開,他又是心中不甘,“你為何不肯聽我說完?你明明心中不是這麽想的。”
楚清歡笑了起來,笑靨如花,可是那笑意中的嘲弄卻是如此的顯而易見,以致於皇甫鏡隻覺得刺眼的很。
“我怎麽想的,太子殿下想要聽嗎?又敢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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