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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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清歡聞言臉色一變,隻是旋即卻是淡然了下來,隻是蘇綰聽到卻是猛地抬起了頭,看向林慕言,“林……”


  楚清歡緊緊抓住了她的手,手指的吃痛讓蘇綰醒過神來,閉口不語。


  雷總管卻好像後知後覺似的,看到楚清歡詫異了一句,“咦,清歡郡主怎麽來了這詔獄?什麽時候詔獄竟是尋常什麽人都能隨便進去的了?”


  雷總管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臉上的橫肉幾乎都張揚著得意。


  “林大人,往後可要加強警惕才是,畢竟詔獄可是重地。”


  雷總管分明是拿著雞毛當令箭!

  若是尋常,誰會將這麽一個皇後身邊的走狗放在眼中?可是現在,蘇綰一想起來適才聽到的話不由一驚,千歲爺怎麽了,為什麽會是裏通外國勾結大昭,這不和當初楚思遠的罪名一樣嗎?


  “雷總管說的是,我記得當初劉公公可不就是死在了詔獄?當年劉公公可也是縱橫一時的。”


  楚清歡臉上帶著幾分淺笑,隻是目光卻滿是不屑,分明是嘲弄。


  這話就是說他雷總管和當年的劉喜一個模樣,飛揚跋扈,最終下場自然也是一樣的,莫不是……慘死詔獄之中!

  因為劉喜之死,宮裏的太監無論大小從不曾踏足詔獄,雷總管不想楚清歡明明沒了靠山,竟還是這般放肆,頓時氣得火不打一出來。


  “郡主說話小心,可別閃了舌頭!”


  “放肆,你一個內宮太監,就是這般對當朝郡主說話的?”


  嗬斥聲驟然傳來,雷總管聽到這聲音不由一驚,太子殿下,他怎麽來這裏了?

  他連滾帶爬的下了馬,跪倒在地恭迎太子大駕,隻是皇甫鏡卻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不長眼的奴才而已,你別放在心上。”


  楚清歡聞言輕聲一笑,卻是迎上了皇甫鏡的目光,“拜見太子殿下。”


  楚清歡禮節得體,隻是皇甫鏡看到卻是覺得無比的疏遠,他想要伸手攙扶楚清歡起來,可是她的胳膊卻是輕輕一挪動,避開了自己的攙扶。


  “不必多禮。”


  “殿下怎麽來了這裏?難道是來詔獄視察嗎?”


  看著楚清歡笑語盈盈,皇甫鏡卻是心中一陣甜蜜,可是這甜蜜中卻又是伴隨著苦澀。


  他怎麽能說?他聽說雲府裏來了一位神醫能夠救治雲老太爺,他關心楚清歡前去雲府,卻不想楚清歡卻是去了詔獄。


  他原本打算回宮,卻是得到姬鳳夜裏通外國的消息。


  皇甫鏡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隻有兩個字,“荒謬!”


  太傅雖然言行不羈,可是又怎麽會裏通外國呢?他一瞬間的慌亂卻是想明白了這前因後果。


  所謂的裏通外國也許隻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目的卻是為了把太傅的權利架空,甚至將錦衣衛收歸己用。


  而象征著錦衣衛獨一無二地位的詔獄,那必然是雷總管會前往耀武揚威的地方!


  楚清歡堪堪去了詔獄!

  想到這裏,皇甫鏡幾乎是縱馬趕往詔獄的,看到雷總管竟是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為難楚清歡,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母後說什麽是為了自己好,雷總管是她的心腹,難道會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既然明白自己的心思,竟然還為難楚清歡,這卻又是什麽道理?

  一時間皇甫鏡除了惱火還是惱火!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卻也是不給雷總管半點顏麵。


  隻是這些,卻都不能跟楚清歡說。


  “我隻是順路而已。”


  半晌,皇甫鏡說出這麽一句話來,楚清歡聞言卻是麵色不變,“那我就不打擾太子殿下了,告辭。”


  皇甫鏡怔怔地看著伊人離去,眼中熱度逐漸涼了下來。


  雷總管卻依舊是跪倒在那裏,也是看著楚清歡離開,隻是眼中卻滿是凶狠。


  “小姐,大……太子是特意來幫你的?”若是順路的話,怎麽會氣息不穩呢?而且適才那馬匹速度可是沒有半點順路的樣子。


  楚清歡笑了笑,“你沒看出來嗎?柳皇後和皇甫鏡鬧翻了。”


  蘇綰愣了一下,“是嗎?”隻是旋即她卻是問了一個自己更為關心的問題,“小姐,千歲爺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會裏通外國了呢?他和大昭有什麽好勾結的,而且,為什麽如今林大哥掌控錦衣衛?”


  果然是關心則亂,楚清歡搖了搖頭,“你那麽多問題,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蘇綰這才發覺自己實在是太過於著急了,隻是臉色和眼中的神色卻是都無法平靜下來,“如今皇甫鏡監國,距離那龍椅隻是一步之遙罷了,明白嗎?”


  “可是皇上又不是不會醒來!”蘇綰反駁道:“而且,這與千歲爺有什麽關係?”


  “怎麽會沒關係呢,要是宣武帝永遠醒不過來,皇甫鏡就是理所應當的繼承皇位了。你可別忘了,姬鳳夜可是宣武帝最為寵信的臣子,若是帝王忽然間駕崩,萬一他質疑,那麽朝堂會怎麽樣?這帝王之位,皇甫鏡可能否坐得穩?”


  蘇綰聰明人,關心則亂沒有想那麽多,一聽楚清歡解釋頓時明了,“那剛才皇甫鏡卻又是為何救小姐?”


  她剛問出口卻又是後悔了,皇甫鏡對小姐有愛慕之心並非一兩日的事情了,他固然不喜歡千歲爺,想要置千歲爺於死地,可是卻也不會害了小姐的。


  楚清歡卻好像渾不在意似的,低聲說道:“其實這次動手的並非是皇甫鏡,是柳皇後坐不住了。”


  “不是太子?”蘇綰很是不相信這個說法,雖然皇甫鏡救了小姐,可是雷總管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而已,自己想要教訓他還不是小姐一聲令下嗎?就算不用皇甫鏡出麵,小姐也不會有事的。


  似乎看出來蘇綰的不以為意,楚清歡幽幽道:“皇甫鏡雖然喜歡我,卻也不會做出這小人之事的。”看蘇綰聽了這話有些氣惱模樣,楚清歡搖了搖頭。


  “蘇綰,你也說了,皇甫鏡來的急匆匆的,而且他大庭廣眾落了雷總管的麵子,若真是為了一場戲,未免不值得,你要知道,雷總管代表的可是柳皇後。”


  蘇綰臉上有些動容,“那不是太子,難道還是皇上不成?”


  楚清歡諷刺一笑,“太子監國,可是太子可也是有個年富力強野心勃勃的母後,甚至還有個壯心不已的外祖父的。”


  蘇綰聞言臉色一變,“小姐,你是說皇後和承恩侯他們……他們構陷的千歲爺?”


  “除了這兩人,別無他人。”楚清歡斬釘截鐵道。


  “至於為何是林慕言,你可別忘了,錦衣衛是宣武帝的親兵,若是貿然用一個外人替換了去,這成千上萬的錦衣衛兒郎是否同意?徐徐圖之,先讓林慕言代為掌權,然後逐漸滲透自己的勢力,最後將林慕言拔出了便是。”


  “活該他出賣千歲爺!”


  想起林慕言竟是鞍前馬後地跟隨著雷總管那不陰不陽的人,蘇綰唾了一口。


  楚清歡苦笑了一聲,“他也是情非得已,你別忘了,雷總管適才說了什麽,保家衛國。想必,柳皇後是用四妹一家要挾了林慕言,所以他才不得不屈服的。”


  蘇綰卻是依舊不能原諒,“他從進錦衣衛第一天起就應該知道,這輩子都要對千歲爺忠心不二的,被人拿捏住軟肋,這又算什麽?算什麽英雄。”


  林慕言的形象在蘇綰心中轟然倒塌,楚清歡知道這事情並不能強求,畢竟錦衣衛和自己不同,她不過是個尋常人而已。


  而他們錦衣衛,很多都已經失去了親人。就像是蘇綰,無父無母,不曾有牽掛的。


  “別硬碰硬便是了,將心比心,若是柳皇後拿捏住了畫眉,要你替她辦事,或者說抓了我,你又該怎麽辦?”


  蘇綰麵色一僵,卻是嘟嘟囔囔答不上來,半晌才說道:“小姐才不會被那老巫婆拿捏住。”


  隻是語氣裏卻到底是有幾分鬆動的。楚清歡唇角微微彎了起來,“等著吧,京城又是風雲聚變,隻是卻不知道這次會是什麽結果。”


  蘇綰看著看向車外的人,心裏有話想要問,隻是看著那恬淡的容顏,她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麽好了。


  她擔心千歲爺的安危,她想問問小姐,你是不是也在擔心千歲爺?畢竟,千歲爺已經很久沒聯絡她們了。而且,若不是柳皇後下了黑手,她不覺得柳皇後會給千歲爺按上那裏通外國的罪名。


  畢竟,千歲爺一旦秋後算賬,便是她皇後之尊,也難保她體麵。


  可是,看著楚清歡那安然的麵孔,蘇綰猶豫了。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回雲府的路上,幾乎大街小巷都在議論姬鳳夜,甚至有人編了歌謠,街頭巷尾的傳唱。


  議論之聲不絕於耳,蘇綰臉色越來越難看,再度聽到那“八千歲,十宗罪”的時候,她一把撩開車簾就是要下馬車,卻是被楚清歡喚住了。


  “若去了就不要再回來。”


  蘇綰的手緊緊握住那竹簾,似乎在猶豫,顫抖表明了她此時此刻的心境。


  “那不過是一群孩子,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麽,你若是去了,我身邊再無你容身之地。”


  而且,一旦表明了立場,不止是蘇綰要被牽連,便是楚清歡也是難以周全。


  蘇綰一手甩開了竹簾,顯然是心中憤憤不平。


  “你何時見過姬鳳夜對旁人的瘋言瘋語在意過?”楚清歡笑得風輕雲淡,“若真是這般,他這輩子卻也是成不了大器的。”


  “可……”這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可是聽到這些人這般詆毀千歲爺,她還是忍不住的氣憤。


  千歲爺濫殺無辜?要真是濫殺無辜的話,你們還會活著?

  千歲爺誅殺賢良?那陳道勇被誅,難道還真是因為千歲爺的緣故?他貪墨軍餉,最後自己做了替罪羔羊罷了,分明是死有餘辜!

  “人活著,是活給自己的,而不是活給別人看的。”楚清歡聲音輕輕的,可是卻又分量十足,如同磐石一般落到了蘇綰的心中。


  她終究是忍不住了,“小姐,您不擔心千歲爺嗎?”


  “擔心?”楚清歡笑了笑,“我相信,這世間除了姬鳳夜自己,沒有人能殺得了他。你說姬鳳夜會殺了他自己嗎?”


  答案顯而易見。所以,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蘇綰聞言愣在了那裏,半晌才道:“難怪千歲爺對小姐青睞有加。”


  單是這份信任,少有人能及。


  楚清歡唇角微動。


  她嘴上說著不擔心,可是心中卻又是擔憂著的,如今這大周、大昭和突厥竟然都齊齊牽涉到戰火之中,姬鳳夜偏生又在此時下落不明,她怎麽會不擔心呢。


  宣武帝的病情依舊是沒有好轉,昏昏沉沉躺在病榻上沉睡多日,直到宮裏頭杜德全親自來請唐隱。


  楚清歡料到了,隻是卻不想柳皇後竟是沒能再拖延幾日,畢竟拖得越久,對她越是有利,不是嗎?


  “我陪先生一同進宮去,正好也看望長公主。”


  杜德全連忙答應下來,畢竟唐隱住在雲府一段時日,楚清歡和他頗是熟稔,一同進宮是百利而無一害。


  長公主並沒有在養心殿,而是回了棲梧殿休息。


  自從帝王病倒後,一直都是長公主近身伺候,所以冷落了許久的棲梧殿突然間有了人氣似的,隻是卻也不過是寥寥數人而已。


  正值午後,棲梧殿裏的幾個丫環也都是昏昏沉睡,楚清歡不由皺眉,她一路進去,卻並沒有一人醒來。


  隻是她剛踏入正殿大門之時,卻是感覺身後一陣冰涼襲來,楚清歡不由一驚,指縫間金針一觸即發,可是下一刻她卻又是收了回去。


  “丫頭,一身殺氣,好生厲害,難道要謀殺親夫不成?”


  任由著姬鳳夜將自己攜卷到偏殿,甚至還未等自己看清他便是冰涼的吻落在了唇齒間,她想要閃避,隻是一雙大手卻是按住了她的腦袋。


  姬鳳夜笑吟吟地看著她,唇與齒卻是最尖銳的武器,攻擊著她的壁壘。


  看著那眉眼間不複存在的張揚恣意,楚清歡忽然間心頭一笑,就是一愣神的工夫,已被迫與姬鳳夜一道糾纏。


  呼吸都糾纏在一起,良久之後她才被放開,大口的喘息。


  “看來本督往後可是要好生督促你才是。”他不在的這段時日,這丫頭竟是退步了這麽多。不過,真好。


  楚清歡笑了笑,“如今你可是喪家之犬,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怎麽,要我金屋藏嬌?”


  即使臉上沒有那曼珠沙華的妖嬈糾纏,沒有那銀眉鐵劃,即使這張臉稍稍休整後變了模樣,甚至是普通的而已,可是即便如此,人群中楚清歡還是能第一眼認出來姬鳳夜。


  那勾魂攝魄的丹鳳眼,抑鬱其中的氣勢,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的。


  “本督貌美如花,要我的丫頭掙錢養家?”姬鳳夜調侃起來,將楚清歡橫抱在懷裏,臉上帶著幾分輕佻的笑意,“倒是個不錯的建議。”


  倒說得是這麽個道理,畢竟就算是楚錦繡當初全盛的時候卻也是及不上姬鳳夜的三分神采。


  “千歲爺這般長途跋涉的,難道就是走投無路,讓我金屋藏嬌的不成?”


  看著那清秀小臉上的淡淡的嘲弄,姬鳳夜唇角一揚,“丫頭你說呢?”


  又把問題拋給了自己。


  楚清歡眉頭微微一擰,隻是旋即卻是感覺到一隻手輕輕覆在了自己的眉眼上,似乎想要把自己皺到一起的眉頭舒展開似的。


  “回頭我讓衛三去你身邊,蘇綰有時候太衝動。”


  楚清歡聞言挑起了眉梢,“你要去哪裏?”


  京城,姬鳳夜是呆不住的。除非宣武帝當即醒來。


  可是就算是宣武帝醒來,朝堂上如今被承恩侯掌控,帝王大病初愈,又有幾分把握能掌控局勢呢?


  而且,柳皇後的野心已經暴露,宣武帝若是要除掉柳皇後,勢必會牽扯到姬鳳夜,而姬鳳夜做了帝王的爪牙,到底是枕邊人和親生子嗣,將來若是秋後算賬,隻怕是姬鳳夜在劫難逃。


  若是宣武帝任由著皇甫鏡承繼皇位,那柳皇後隻會對姬鳳夜斬盡殺絕的,甚至對自己也不會手下留情。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所以,京城,並非是姬鳳夜的上選。


  楚清歡腦中清明,瞬間就想通了這些,甚至想到了姬鳳夜下一步的去向,“你打算去西涼?”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然是聰明的很,一下子就猜中了自己的想法。


  “自然是哪裏跌倒的哪裏爬起來。”姬鳳夜玩笑著說道。


  楚清歡聞言卻是一笑,“難不成,你還能躺在地上換個別的地方爬起來不成?”那也是不現實的。


  “本督倒是沒想到,丫頭現在這般聰慧了,竟然敢和本督開起玩笑來了,信不信本督讓你爬都爬不起來呢?”


  楚清歡不是沒經過人事,之前又是被姬鳳夜百般調戲,自然是清楚這“爬都爬不起來”的含義。饒是兩世為人,她依舊是忍不住臉微微一紅,而且姬鳳夜身體的反應她瞬間就感覺到了,好像是火燒屁股似的,楚清歡一下子逃開了,甚至離開了棲梧殿。


  “為什麽不告訴她?”長公主不知何時到來,看著姬鳳夜悠閑地坐在那裏,臉上卻是平靜無波的。


  姬鳳夜聞言一笑,即使是平平無奇的眉卻也帶著幾分生動,“她沒問,不是嗎?”


  長公主聞言竟是一愣,旋即卻是苦笑道:“你們兩個,還真是天生一對。”


  姬鳳夜聞言一笑,“這句話,我喜歡,那就等此間事了之後,請皇姐為我們主持婚事。”


  聽到這一句皇姐,長公主臉上微微動容,“阿夜,你可是有把握?”


  姬鳳夜笑了起來,“皇姐何時見我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情?”


  長公主看著驟然消失的人,耳邊卻還是姬鳳夜那帶著幾分狷狂的話。


  棲梧殿裏依舊是盛夏七月的昏昏沉沉,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走到太液池邊,楚清歡才驟然反應過來自己去棲梧殿是要去找長公主的。


  隻是現下,卻又是讓她怎麽回得去呢?


  楚清歡猶豫的瞬間,卻是感覺腳步聲接近,她聞聲望了過去,卻是陳貴妃緩步向自己走來。


  “參加貴妃娘娘。”楚清歡盈盈一禮,陳貴妃卻是良久並不喚她起身。


  似乎時間都凝滯了一般。


  “看本宮看清歡郡主畫一般的人物都發愣了,快些起身吧。”


  畫一般的人物?可是從沒有人這般讚揚過自己,楚清歡對自己的相貌自然是清楚的很,也從不在意這些。


  隻是陳貴妃說這話,卻又是打著什麽算盤呢?


  如今後宮是柳皇後獨大,前朝是承恩侯作威作福,皇甫殊因為楚錦繡大病需要悉心照料,更是多日不曾上朝。陳貴妃這個時候忽然間難為自己,卻又是何用意?

  “多謝貴妃娘娘。”


  楚清歡暗暗思考之際,陳貴妃卻也是在打量著楚清歡。


  一個從不慌亂的人兒。


  這是她能給楚清歡的最高評價。


  宋湘雲苛責時穩穩還擊,楚錦繡刁難時以牙還牙,柳采薇算計時從容逃脫,宣武帝龍霆大怒時卻也是振振有詞。


  一個從不曾慌亂的人,甚至比她們這些經曆了興衰榮辱的都要淡然了幾分。此時此刻,陳貴妃對楚清歡忽然間很是欣賞起來,她有些明白,為什麽殊兒那麽個眼高於頂的,卻也是對楚清歡有幾分傾心了。


  饒是楚錦繡是數得著的美人,可是卻也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以色事人,能得幾時好呢?


  “聽說唐神醫被請到宮裏來給皇上看病了?清歡為何不早些推薦呢?這樣,也許皇上能早些醒來不是?”


  楚清歡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無奈,陳貴妃這是在試探她。自己成功了,也許她就有下一步打算,若是失敗了,便可以治自己的罪,甚至拿自己向柳皇後邀功。


  “回貴妃娘娘的話,先生閑雲野鶴慣了的,向來都是稀奇古怪的治病辦法,隻怕是就算請進宮來,也會被轟出去的。到時候清歡丟了臉麵沒什麽,若是被什麽有心人猜忌說是有心謀害帝王,清歡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人兒!


  不但跳過了自己挖的坑,還嘲諷了自己,那什麽有心人,說的不就是自己嗎?

  隻是陳貴妃卻是神色泰然,“倒也是這個道理,隻是皇上病情的確讓人憂心,不然太後也不會派遣杜總管去請唐神醫了。”


  太後讓杜德全去請的師父?難怪便是連柳皇後也阻攔不住了。


  楚清歡笑意還未完全展開,卻是聽陳貴妃道:“清歡也二八年華了,說來也是不小了,本宮做主為你賜一門婚事,如何?”


  楚清歡笑意僵硬了一下,旋即卻又是笑了起來,這笑意讓陳貴妃秀眉一皺,“怎麽,你不樂意?”


  “娘娘賜婚清歡本該感激不盡,隻是……”直直迎上了陳貴妃的目光,楚清歡一臉為難道:“隻是如今清歡俗務纏身,怕是要辜負貴妃娘娘的美意了。”


  陳貴妃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

  “俗務纏身?你是說雲家的產業?”


  她問的直接,問罷才恍然自己似乎問的格外出格,隻是楚清歡卻好像沒有察覺似的。


  “回娘娘的話,雲家產業固然是一部分,隻是清歡曾在菩薩前許願,隻怕是如今還不能嫁。”


  信口開河!陳貴妃心中微微惱火,楚清歡擺明了是在拖延而已,“你許了什麽願,難道菩薩還能壞人姻緣不成?”


  楚清歡羞澀一笑,“清歡怕是說出來辜負了貴妃娘娘的一番美意。”


  陳貴妃宮裏什麽風浪沒見過?看楚清歡這般神色隻覺得她是在故弄玄虛,“你要是說的在理,本宮還能怪罪了你不成?”


  楚清歡聞言驀然睜大了眼睛,似乎得到保障似的,然後輕聲說道:“那還請貴妃娘娘見諒,清歡當初在菩薩麵前許願,除非外祖父病愈,或是有人甘願入贅雲家,將來子嗣冠之以雲氏姓氏,否則,清歡絕不言嫁。”


  她說的斬釘截鐵,陳貴妃臉色卻像是從醬壇子裏撈出來似的,看著楚清歡的神色越發帶著幾分凝重了。


  偏生楚清歡還那副堅決模樣,陳貴妃語調瞬間冰涼,“菩薩麵前可是不能妄言的,否則便是將來死了,隻怕是都沒有哪一殿的閻王敢收你。”


  楚清歡笑意不變,直直迎著陳貴妃那帶著幾分怒意的眼神,她這次可是狠狠落了陳貴妃的麵子的,隻是,那又如何?

  “貴妃娘娘,清歡雖然年幼,可是卻也知道一諾千金這四個字怎麽寫,自然不會食言而肥的。還請貴妃娘娘不要怪罪清歡無禮才是。”


  楚清歡到底會不會食言而肥,她管她呢!可是如今這般對自己,分明是沒有把自己放在眼中。


  陳貴妃越發的氣不打一處來,適才她還想著將楚清歡婚配給德彰,卻不想楚清歡竟是跟自己來這麽一出。


  “怎……”


  “貴妃姐姐這是在和清歡說什麽呢,那麽高興?”


  賢妃的驟然到來打斷了陳貴妃的話,看著臉上沒有半點陰霾的賢妃,陳貴妃眼中躍過一絲怒意。


  她哪裏高興了?而且,如今帝王病榻上昏迷不醒,自己若是興高采烈的與楚清歡談論婚事,豈不是會被柳采薇抓住把柄?

  宋凝嵐,你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見過賢妃娘娘,適才貴妃娘娘說是要給我說一門婚事,結果清歡怕是惱了貴妃娘娘,還望賢妃娘娘能幫清歡說一兩句好話。”


  陳貴妃沒想到楚清歡竟是三兩句話全部都抖落出來了,她不由皺眉,剛想要辯駁,卻不想賢妃卻是輕聲一笑道:“婚事?莫非貴妃姐姐是要撮合清歡和姐姐的侄兒嗎?”


  除此之外,賢妃想不出陳貴妃還能有什麽打算。


  “姐姐的侄兒固然是好的,隻是榜眼之才,配上清歡怕是有些不足了。”


  這話分明是在說陳德彰配不上楚清歡!


  這到底是在幫楚清歡還是在害她,陳貴妃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卻見賢妃搖頭說道:“畢竟,當初陛下可是有意要把清歡許配給八千歲的,隻是……”


  “妹妹還是噤言的好,姬鳳夜圖謀不軌,所以的封號不都被剝奪了嗎?”陳貴妃冷冷地打斷了賢妃的話,眼中帶著幾分嘲弄。


  “若是被皇後娘娘得知妹妹竟還是對姬鳳夜敬畏,卻不知皇後娘娘卻是何想法。”陳貴妃語氣中帶著幾分要挾,賢妃聞言卻沒有半點緊張神色。


  “是妹妹失言了,隻是陛下如今還龍體欠安,姐姐便是一片好心,卻也有些不妥當,清歡,雲錦這些日子倒是想念你的很,不如隨本宮去漪蘭殿看看她?”


  楚清歡點頭應道:“那清歡先告辭。”


  陳貴妃被冷落在樹蔭下,玉手揮過,那一片花紅柳綠盡數被摧殘了一遍。


  “娘娘,您別在意,楚清歡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郡主罷了,怎麽配得上三公子呢?”三公子,正是陳德彰。


  陳貴妃冷冷看了心腹宮女柳兒一眼,“徒有虛名?她若是徒有虛名,誰又是名副其實的?雲家家大業大,若是有她襄助,何愁殊兒不能登上大寶?”


  柳兒聞言不由不解,“既然如此,那就讓三皇子納楚清歡為側妃便是。”


  “蠢貨!”陳貴妃冷聲道:“你以為側妃是隨便能納的嗎?劉凝芝能進府是因為她本來就有意殊兒,而且又是殊兒救了她,太子妃變成了三皇子側妃,如今京城裏怎麽議論的?若是楚清歡再成了三皇子側妃,殊兒隻怕是連命都難保。畢竟,皇甫鏡可是對楚清歡一往情深。”


  柳兒被教訓了一頓有些悻悻,隻是一想起太子殿下對所有的女人都不屑一顧,偏生竟是對楚清歡這般著魔,她不由有些不解以及吃味,“真不知道給太子殿下下了什麽迷魂湯,竟然能讓太子喜歡她。”


  分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陳貴妃輕蔑一笑,算了,本來也不指望她能成大氣,自以為有幾分姿色就能一步登天嗎?


  胸大無腦的女人,後宮裏卻又是幾個能存活的?

  “走吧。”看著楚清歡和賢妃早已經不見了蹤影,陳貴妃語氣中帶著幾分悵惘,戳破了這層玻璃紙不要緊,隻怕是往後和楚清歡便是真的沒有半點緩和的餘地了。


  賢妃,壞她好事,總有一日,也要讓你悔不今日!


  “娘娘怎麽會來這邊的?”不過是幾天不見,陰霾已經從賢妃臉上剝落了。楚清歡眼中帶著幾分打量,然後卻是緩緩收回了目光。


  “散散心罷了。你說得對,與其是活在悲慟之中,倒是不如給雲錦尋找到保障,今天就算是還了欠你的人情,往後,你好自為之。”


  倒還真是決絕,難怪能在後宮得寵二十餘年屹立不倒。


  看著賢妃離去的背影,楚清歡緩步回了養心殿,剛巧碰到師父出來,杜德全在一旁跟隨著。


  “唐先生,難道除了那放血之法,陛下的病就再無他法了嗎?”


  杜德全也好像蒼老了幾歲,身形佝僂,一臉的期待神色。


  “這是最簡單的辦法,不然便是將養著,隻是到底何時會醒來,那就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唐隱的話讓杜德全臉色驟然一變,怔愣著站在那裏,便是連楚清歡到來都不知道。


  “幹爹,幹爹,你怎麽了?”


  小卓子小心上前,又是呼喚了幾聲杜德全才如夢方醒回過神來。


  “唐先生呢?”


  小卓子聞言輕聲說道:“剛才清歡郡主過來,已經將唐神醫接走了?幹爹有急事找他?皇上的病有治了嗎?”


  最後一句讓杜德全臉色一變,“不該問的別問那麽多!”


  小卓子委屈地皺著臉,看杜德全再度折回了養心殿,不由做了個鬼臉。他還不是擔心嗎?如今聽說承恩侯把持朝政,把朝廷裏的官員都換成了七八成了,隻怕再過些日子,便是他們這些後宮的小太監們也都朝不保夕了。


  “師父,你不想給皇上治病?”


  宣武帝的病情看似凶猛,其實卻並不嚴重,隻是他向來身強體壯從未病過,所以這驟然一病才讓所有的人都傻了眼而已。


  師父到來,本就是手到擒來的事情,為何卻是舍棄了這個病人?

  “他過幾日便是能醒來,有沒有我都一樣。”唐隱笑了笑,看透世事的眼中帶著幾分落寞,“我曾說過不給帝王看病,如今來了這宮裏已經是壞了規矩的。”


  不給帝王看病?楚清歡聞言皺了皺眉,為什麽她從未聽雲劍英說過這事。


  隻是師父這麽做她倒是也明白,若是真的治好了宣武帝,隻怕是師父便不得不留在京城,或者說留在宮裏了。


  帝王若是任性起來,可是誰也阻攔不住的。那時候師父不能恣意江湖紅塵,便不是她的師父了。


  “師兄哪裏去了?”


  唐隱聞言一笑,臉上帶著幾分打趣,“我還以為若是我不提,你都不會問了。放心,你哥哥很好,他比你有天分,有你師兄照料,是不會出事的。”


  楚清歡心中一塊大石頭放下,她這些日子似乎一直在忙忙碌碌,可是究竟在做些什麽卻也是不知道。師父不曾主動提及哥哥的事情,她也害怕竟是沒敢去問。


  好在沒事。


  “哥哥心性單純,學東西自然是比我快的多。”楚清歡低聲一歎,若是能解了那毒藥,也許哥哥也能像沈潛那樣文章斐然,像雲劍英那樣武功卓絕,是翩翩佳公子的。


  “現在這樣對他最好,你不必耿耿於懷。”從楚清歡那驟然落寞了的眼神中,唐隱就猜出了自己的小徒弟究竟在想些什麽。


  楚清歡聞言一笑,剛想要說什麽,大街上卻是一陣怒喝聲,“什麽東西,竟然敢當我們承恩侯府的路,還不趕緊讓開?”


  唐隱聞言不由皺眉,“承恩侯府,地位很高?”


  楚清歡唇角玩味一絲嘲弄,“算是吧,丁留停車,看看熱鬧。”


  “好嘞。”丁留脆聲應了下來,有熱鬧不看可是罪過的很,他可是從來不喜歡當罪人。


  承恩侯府的馬車被那小商販的小推車攔住,心中越發著急卻越是躲避不開,隻急的那小商販一頭大汗淋漓。


  “還磨磨蹭蹭的,給我滾開!”


  侯府車夫一鞭子揮了出去,馬車車廂內的阻攔聲顯然是晚了一步,“六福,不得……”


  果然是她。楚清歡臉上露出一絲了然。


  唐隱見狀不由皺眉道:“你認識?”


  楚清歡笑了笑,“承恩侯世子夫人,楚常樂,師父說我認識不認識。原本還在想她會不會回來,現在倒是真的回來了。”


  車轅上的泥斑點點,車夫驕縱卻又是帶著幾分新奇隱約著疲倦的模樣,若是承恩侯府出來的,又豈會是這般神色?


  想來便是剛進了京城的。


  承恩侯府算是人丁稀薄,剛進京城的,除了楚常樂,又還能有誰呢?隻是楚常樂眼下來京城,難道是……


  承恩侯府的馬車車簾始終是嚴嚴實實的掛在那裏,根本看不清裏麵究竟是什麽模樣。


  隻是車夫六福的鞭子沒有落在那小商販的身上。


  “你是哪裏來的,竟然敢找承恩侯府的麻煩?”


  一身天藍色錦綢的男人聞言一笑,“我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承恩侯府竟然在京城橫行霸道了?”


  宋成述!

  楚清歡沒想到,宋成述竟然會此時此刻回京!

  看著許久不見的人,她倒是心情平靜了許多。宋湘雲已經死了,楚錦繡也離死不遠了,她們母女和自己的仇與怨基本上算了個幹淨。


  她也不會無理取鬧之人,宋成述不曾害過她,而且還算是對她有救命之恩,她自然不會恩將仇報的。


  隻是,宋成述此時此刻回京卻又是為何?

  車夫六福想要把馬鞭收回來,奈何那馬鞭好像是長在這男人手中了似的,他竟是一絲一毫都不能撼動。


  “你,你知道是承恩侯府的馬車竟然還敢驚擾?”


  六福已然是強弩之末,臉紅脖子粗的模樣不過是在勉強支撐罷了。


  “下人無狀,讓公子見笑了,六福還不跟這位公子道歉?”


  楚常樂聲音低低的似乎在壓抑著什麽,隻是依舊沒有露出廬山麵目。


  六福豈會甘心?他好不容易從莊子裏來到京城,怎麽會一進京城就給人低頭下跪?這豈不是丟了他的顏麵?


  “夫人,分明是這男人找……”


  馬鞭清脆的響聲打斷了六福的惡人告狀,鞭梢剛巧不巧地打在了他下巴上。


  六福隻覺得整個腦袋似乎被人錘了一通似的,他剛要說話,卻感覺嘴裏似乎有什麽東西硌著了自己,一陣的黏稠。


  看著吐出來的牙齒和鮮血,六福雙眼通紅,恨不得把眼前的男人打死一般!

  “尼……砸……唔……”


  口齒不清,六福一開口就引得眾人一陣笑聲。


  承恩侯府囂張跋扈,如今有人竟是出頭狠狠教訓一頓,實在是大快人心。


  隻是,如今承恩侯府風頭正盛,得罪了侯府,隻怕這位公子也好不到哪裏去吧?


  楚清歡將眾人目光納入眼底,也是,宋成述在京城可算是個生麵孔,隻怕是沒幾個人能認得出來的。


  隻是,她倒是想知道,宋成述今天這般打承恩侯府的臉,究竟是路見不平,還是……有意為之呢?


  “世子夫人,您這位下人可是險些害了一條人命的,一句無狀也未免太風輕雲淡了?還是您富貴榮華在身,並不把尋常人的性命看在眼中?”


  楚常樂頓時認出了這聲音的主人,她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宋成述這言辭可是有心的很,若這些圍著的百姓真的要計較的話,隻怕是自己難以逃脫。


  侯府如今名聲本就是被糟踐的不成樣子了,便是這小小車夫也草菅人命。楚常樂一陣憂心,看著奶娘抱在懷裏安穩入睡的孩子更是眉頭皺起。


  隻是她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宋二公子不也是出身安平侯府?你常在江湖,難道身上還能少了血腥不成?”


  楚常樂的反駁看似將宋成述拉下了水,其實卻沒有一點威力。


  “便是朝廷也不過問江湖事,看來承恩侯倒是野心不小呢。”宋成述一擊取勝,楚常樂臉上再沒有那一絲恬淡了。


  偏生車夫六福卻是委屈十足,竟是下了馬車要找那小商販麻煩。他也是看出來了,宋成述他惹不起,可是這小商販,他可是打得起的。


  隻是六福卻是忘了,這小商販這次可是有宋成述出麵保護的,又豈會任人宰割?

  小商販原本就是做個小本生意求生存的,可是沒想到惹上這飛來橫禍,眼看著那承恩侯府的車夫竟是要自己的命,頓時也扯著嗓子大吼道:“承恩侯府胡亂殺人了!”


  圍觀的百姓看著這一出戲到這裏卻是變了好幾次調調,有純粹看熱鬧的依舊在看熱鬧,倒是有幾個其他小本生意買賣人想起這幾日自己被那些自稱是承恩侯府親戚的地痞流氓敲詐了多次,一時間也是義憤填膺,“國丈難道就能目無王法?還請公子為我們做主呀!”


  這一鬧竟是鬧大發了,圍觀的百姓竟是將楚常樂的馬車團團圍住。直到順天府和錦衣衛的人來了還遲遲不曾散去。


  民情沸騰,便是順天府也不得不將楚常樂的馬車一同請進了衙門裏。


  而引起這一連串變故的宋成述卻是沒事人似的走到了楚清歡的馬車前,“熱鬧看夠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在我辛苦一場的份上,捎帶我一程?”


  楚清歡笑了笑,“二公子不回家?”


  宋成述卻是旁若無人的上了馬車,“回家。”看到唐隱的時候,宋成述很是恭敬的行了禮。


  “闊別重逢,難道沒什麽想要問我的?”馬車裏的安靜是宋成述打破的。


  楚清歡唇角一揚,“二公子怎麽忽然間回來了?這次這般刁難承恩侯府是路見不平呢,還是要教訓教訓國丈爺?這是我問了,這些問題二公子會回答嗎?”


  楚清歡笑語殷殷,可是卻沒有一點善意。宋成述聞言眼神不由黯淡了一下,“丫頭,難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這麽齷齪不堪的人嗎?好歹我也算是你的表兄。”


  楚清歡笑了起來,“可是論起血親,似乎二公子和我沒有什麽幹係吧?”


  宋成述聞言一笑,“是嗎?你就這麽肯定?”


  他臉上笑意古怪,楚清歡見狀愣了一下,最後卻是什麽也沒說出來。


  宋成述當初離開京城時說是要去散心,可是如今看來,這心情似乎並沒有怎麽變化。


  倒是唐隱,看著宋成述的目光帶著幾分打量,“怎麽,唐先生可是看出了我患什麽隱疾?”


  宋成述一副調侃的語氣,楚清歡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有這麽詛咒自己的嗎?”


  宋成述卻是得到了關懷似的,反而是大笑了起來。


  隻是唐隱忽然開口說出的話卻是讓他笑聲戛然而止,“倒是看你幾分眼熟。”


  眼熟?楚清歡笑了起來,“能不眼熟嗎?宋成洛,趙洛成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隻是唐隱卻依舊是搖了搖頭,“不是,而是像另一個人。”


  楚清歡聞言愣了一下,師父這話什麽意思,像另一個人。再去看宋成述的神色,卻是在那裏緘默不語,好像在思考什麽似的。


  宋成述並沒有下馬車,反倒是隨著楚清歡一同回了雲府。


  “怎麽?難道不歡迎我?”宋成述話音未落,門房上的人卻是快步迎了出來。


  “小姐,唐先生,公子,你們回來了。”


  楚清歡聞言更是心中一驚,什麽時候宋成述倒是成了雲府的上賓?自己不過是隨著師父進宮幾個時辰罷了,難道還發生了什麽大事不成?

  宋成述一臉笑意的隨在楚清歡身後一同進府。


  雲詹看到兩人時,不由笑著道:“你這孩子,還真是被你找到了,清歡,這是你二哥,往後要是誰要是欺負了你,盡管找他幫你出氣就是了。”


  饒是楚清歡向來腦袋清明,如今聽到雲詹這般說辭的時候不由腦袋一懵。一旁宋成述卻是笑著道:“叔父這般說,怕是嚇著清歡了。”


  一聲叔父更是讓楚清歡隻覺得如墜雲裏霧裏,隻覺得腦袋渾渾噩噩的,半晌也沒反應過來。


  宋成述,什麽時候竟是成了雲家的人。


  原本的安平侯府二公子,搖身一變成了雲府的二公子,是不是自己還和宋湘雲拐外抹角地帶著幾分血親?

  因為有事處理,雲詹又是急匆匆地離開了,楚清歡心魂不定地走出了書房準備去鬆鶴堂看望雲老太爺,而宋成述卻是陰魂不散的跟著。


  “宋成述,你究竟在玩什麽鬼把戲!”


  楚清歡驀然回頭,目光炯炯中帶著幾分凶狠。


  宋成述聞言卻是一笑,“丫頭,你這般說為兄可是傷心的很,好歹我也算是你表兄,你怎麽能這般對我?”


  楚清歡聞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表兄?當初你是安平侯府二少爺的時候還聲稱是我表兄呢!她一把抓住宋成述的衣襟,“若是讓我知道你圖謀不軌,宋成述,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宋成述看著惡狠狠要挾自己的人,眼眸中卻都是帶著幾分笑意,“丫頭,你覺得所有的人都會騙你不成?”


  宋成述的質問並不見得多麽有力,隻是卻足以讓楚清歡放下盔甲。


  雲詹不會無緣無故的害了自己的,宋成述武功高強,是個殺傷力極大的,將這麽一個隱患埋在自己身邊?這並不像是雲詹的作風。


  那若是排除了嫌疑,唯一的解釋便隻能是……宋成述真的是自己的表兄,隻是卻不曾有血緣關係罷了,畢竟母親是外祖父收養的。


  “說來也是可笑,你說天下之大,倒是什麽樣子的事情都有,我幼時渾渾噩噩不曾記事,記事之後卻又是被人李代桃僵做了十多年的安平侯府二公子。丫頭,你說因緣際會,難道便是這般誤打誤撞不成?”


  宋成述言語裏隻流露出一星半點的真相,可是足以讓楚清歡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李代桃僵,偷龍轉鳳。


  “因果罷了。”既然宋成述是雲家人,她自然不會再刁難,何況……


  “還好你當初沒有幫楚錦繡,不然……”楚清歡小嘴一撇,“看我不讓外祖父把你揍得起不了床!”


  宋成述聞言一笑,“哈哈,老太爺還真是寵你。”


  宋成述的事情雲老太爺已經聽雲詹提及,等真的見到了宋成述的時候,雲老太爺依舊是忍不住的老淚縱橫。


  當初因為自己娶妻不賢,將雲家害得跌入了穀底,便是無辜的孩子也遭到了株連。


  好在,如今已經找到了一個,他將來也不至於無顏麵對自己死去多年的胞弟。


  “外祖父這般哭啼,該喝藥的也要喝藥。”


  楚清歡的調侃讓雲老太爺破涕為笑,“你這丫頭,古靈精怪的,認了你二哥沒有?”


  看著宋成述擺明了等著自己喊二哥的樣子,楚清歡不情不願地皺起了眉頭,最後卻是道:“那也等著外祖父賜名才是。”


  宋成述現在可是頂著安平侯府二公子的名諱,要自己喊他二哥?休想!


  雲老太爺聞言愣了一下,最後卻是道:“你祖父當年說過,他文不成武不就,兒子也沒能成才,這輩子最大的希望便是寄托在他的孫子身上了,所以一早就給你們定下了名字,雲文,雲武。”


  楚清歡聽了這名字不由笑了起來,“允文允武,都是好名字,隻可惜二……二哥怕是辜負了老人家的期望。”


  終於聽到楚清歡喚自己一聲二哥,宋成述笑了笑,“我讀書少,丫頭你還是嘴下留情的好。”


  讀書少,可你也是個嘴巴狠毒的。楚清歡側著頭躲過了宋成述的手,她不習慣和別人這般接觸,哪怕是自己的表哥。


  雲老太爺看著這兄妹兩人其樂融融模樣,也不由樂開了懷,“沒事,咱們雲家本就是武將起身的,祖輩上追溯過去也是赳赳武夫,成述你倒是拾起了咱們雲家老祖宗的營生。”


  雲老太爺一句話,卻是沒有將宋成述改換了姓名。楚清歡聞言一笑,“外祖父你這般偏向,小心回頭他越發張狂了。”


  看著楚清歡惡人先告狀的模樣,雲老太爺更是笑了起來,晚膳的時候,雲詹也是特意趕了回來。


  擔心楚清歡有所誤會,雲詹特意喚她過去跟她解釋了其中的緣由,“這是你外祖父弟弟的孫子,因為當初雲家家宅不寧,所以他們兄弟倆一出生就被送了出去,隻是卻不想路上遇上了變故,你這兩位表兄都失去了音訊。我派人四處打探才知道弟弟被一戶農家收養,後來送到山上學藝,隻是後來卻是好端端的沒了。”


  楚清歡聞言神色一變,想起宋成述之前的話不由問道:“二……二哥說李代桃僵,難道他正是和原本的安平侯府二公子一起學藝的?”


  雲詹聞言點了點頭,“沒錯,我派去的那人得知這消息後,原本真的以為弟弟死了,卻不想卻是聽那山上一個積年的老廚子說起了一段往事,這才知道原來當初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因為貪玩,自己墜下了懸崖。可是山上的人卻哪裏敢將真相告知安平侯?便是讓你二哥取而代之,畢竟他隻是莊戶人家的孩子罷了。這事原本知道的人就不多,後來那些人死的死,沒的沒,便是少有人知。便是你二哥,當時年幼,也並不很是清楚。那老廚子卻是因為山上唯一廚子,所以才清楚這回事的。”


  楚清歡聞言隻覺得這事情實在是太過於荒唐。


  生怕宋江元震怒,卻是用這李代桃僵之計,最後苦了的豈不是那莊戶人家?


  雲詹看楚清歡那惱火十分鮮明,不由苦笑一聲,“後來我那屬下去找當年的莊戶人家,隻是那戶人家早就因為養子去世而死去了。”


  便是他有心報恩,卻也是無能為力了。


  楚清歡聞言心中惱火更甚,“那二哥如今回到雲府,宋江元那邊,舅舅打算如何交代?”


  雲詹搖了搖頭,“這事,我想要你二哥自己決定。”


  楚清歡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冒失了,畢竟宋成述不是三兩歲的孩子,他比自己還要大許多,很多事情早已經有了主見。


  何況,他既然已經認下了雲家,自然也已經想好了對策的。


  舅甥兩人前往鬆鶴堂陪雲老太爺用膳,雲詹卻是忽然間說道:“丫頭,我和你外祖父將成述找來,隻是為了解決你後顧之憂。雲家家業……”


  楚清歡笑了笑道:“舅舅,雲家無論在誰手中都隻會蒸蒸日上,舅舅的苦心,清歡明白。”


  當初雲詹尋找二房的那兩個兄弟的時候應該沒想到,遺落在外的兄弟竟也是成才了。他原本怕是隻為了找一個可塑之才而已,畢竟這樣也方便自己掌控。


  隻是宋成述何止是可塑之才,分明是一個難以掌控的人。


  可是一旦宋成述收歸己用,楚清歡清楚,那是非常有利的。


  所以雲詹寧願冒著這個危險,也要將宋成述認下。


  看楚清歡眼中分明,雲詹點了點頭,“隻希望能找到你另一個表兄,隻是人海茫茫,他卻是一點行蹤都沒有。”


  楚清歡不由皺眉,“那位表兄,和二哥應該是幾分相像的,舅舅為何不按照這個線索去找?”


  雲詹苦笑一聲,“他們是雙胞胎兄弟,可是長得卻是一點都不像。也不知道那孩子如今可否還活在世上。”


  楚清歡聞言不由神色黯淡了一分,當年抱養了宋成述的農戶已經過世,隻怕是想從那裏得到一絲半點的消息都不可能了。


  尋找另一個表兄,還真是人海茫茫,無處下手。


  鬆鶴堂裏,宋成述正在和雲老太爺說話,不知為何引得雲老太爺大笑。


  雲詹聞言不由一陣寬慰,他不是不知道宋成述的江湖聲名,隻是如今他竟然能夠陪父親說笑,何愁不能幫清歡呢?


  宋成述第二日交代了一聲便離開了,楚清歡知道,他是去了安平侯府,畢竟很多時候一些事情卻也是要做些了斷的。


  宋成述終究不是自己,不會埋藏在安平侯府,而隻是會斷的徹徹底底,幹幹淨淨罷了。


  一如楚清歡猜想,宋成述的歸來讓安平侯府掀起了軒然大波。


  田老太太看到這個向來不服管教的孫子的時候,臉上滿是惱火,“還知道回來?”


  宋成洛消失不見,宋成平大軍出征,宋家明明三個優秀的兒孫,可是卻是沒有一個人娶妻成親,一想起這件事田老太太就氣不打一處來。


  “祖母,二哥好不容易回來,您別生氣。”宋靈月已經好了很多,隻是卻是決口不提回臨平侯府的事情,任是柳文佩怎麽說她都是堅定了決心似的。


  而且,臨平侯府也從不曾派人來請。柳文佩一方麵希望女兒回臨平侯府,絕了這京城的流言,另一方麵卻又不希望女兒回去,畢竟那裏可是造成了女兒一輩子的痛楚的。


  幾乎是裏外不是人的柳文佩不知道如何是好,承恩侯府卻是因為太子監國而水漲船高,而她身為柳氏一族的嫡女自然也是身份尊貴了些,偏生賢妃喪子,田老太太每日裏在府中指桑罵槐,卻是讓柳文佩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宋成述的到來隻讓她覺得如釋重負。


  田老太太這次該是把槍頭瞄向宋成述了吧?


  宋靈月的勸阻也不能讓田老太太臉色緩和一星半點。


  看著根本不曾把自己放在眼裏的孫子,田老太太隻恨不得一頓竹筍肉下去,“侯爺還沒回來?”


  感覺到宋成述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連忙答道:“快回來了,侯……”她後知後覺宋成述的用詞,卻見宋成述已經轉身離開了。


  “不孝子!”竟然是從進門就不曾給自己行禮!田老太太氣得把手中的茶碗狠狠甩了出去,六安瓜茶被摔了一地,濺起的黃湯打濕了柳文佩的裙擺。


  宋成述聽到身後的咒罵聲卻是唇角一揚,抬頭卻是看見宋江元竟是往這邊來。


  “你這是去哪裏?”看到許久不見的兒子,宋江元頓時臉色沉了下來。


  宋成述卻是輕輕笑道:“正好找侯爺有些事要商量。”


  宋江元敏銳地感覺到次子的稱呼,臉色不由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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