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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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遠麵色一冷,這老太婆這般大吼大叫,怕是……這消息再也封鎖不住了。
芝蘭院,楚清歡泡在浴桶裏,隻覺得渾身的疲乏似乎都消褪了似的,水麵上漂浮著幾片玫瑰花瓣,曬幹了的花瓣便是再泡卻也沒有昔日的嬌豔。
青檀卻是笑著和趙粉趙紫說今天的事情,“真沒想到大夫人那時候光是挑選人都挑選了三天,最後卻給六少爺選了這麽個丫環,六少爺才多大歲數呀,紅梅可真敢下手,也不知道六少爺這後半輩子還行不行。”
她很是清楚合歡香的用途,十一二歲的男孩子被用了那虎狼藥,怕是將來就算是能人道,於子嗣上也是諸多艱難。
趙紫、趙粉一開始在梨香院幫忙,並沒有隨著楚清歡去聽雲院,聽到青檀說起了紅梅和楚文瑜的事情,趙粉卻是臉色有些難堪,半晌沒說話。
到底是忙前忙後了一天,青檀沒多大會兒也告辭了,趙紫卻是拉扯著趙粉的手問道:“怎麽了,剛才一說那荷包你就神色不對。”
趙粉猶疑了一下,最後卻是慢慢道:“當初二小姐剛回來的時候,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有次撞到了六少爺,紅梅那時候丟了個荷包,二小姐撿了起來……你說二小姐不會是早就知道六少爺和紅梅之……嗚嗚……”
趙紫死命地捂著趙粉的嘴巴,“就算是又如何?這件事你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知道嗎?”
見趙粉點頭答應她才慢慢鬆開了手,“我們現在是芝蘭院的人,主榮我榮,主辱我辱,知道嗎?”
“主榮我榮,主辱我辱,你那丫環倒是個聰明的。”
迎上了姬鳳夜那帶著別樣笑意的眼眸,楚清歡眉眼一挑,“多謝千歲爺誇獎,隻是趙紫再怎麽聰明,卻也不及蘇綰,不是嗎?”
沒有不透風的牆,安平侯府老太太大鬧相府的事很快就傳揚出去,似乎消息都長了翅膀似的,梨香院裏老夫人聽到消息的時候勃然大怒,“把那不孝子給我喊來!”
她口中的不孝子自然是楚思遠無疑,林媽媽為難道:“老夫人,相爺去上朝了,如今還沒回來呢。”
老夫人臉色到底不好看,半晌才道:“等他回來,讓他立刻馬上來見我!”
林媽媽跟隨老夫人這麽多年,何曾見過她這般措辭?頓時心中警鈴大作,卻又聽老夫人道:“去查一查那消息究竟是誰傳出去的,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想要毀了我相府的名聲!”
楚思遠得到消息去見老夫人的時候,消息已經查了出來。
“是安平侯府放出的風聲。”
楚思遠進門的時候隻聽見這麽一句,就看到一個茶杯似的黑影直直向自己砸了過來,他愣了一下躲了過去,老夫人卻是罕見的對他動了怒火,“你的好嶽家,有這麽一個弑殺親姐的女兒還不算,竟然還百般敗壞我楚家的名聲,去把宋氏那賤人給我休了去!”
老夫人怒火之下吼了出來,梨香院內的丫環婆子卻是愣了一下,年輕的並不知曉往事的隻是皺了皺眉,年紀大的如林媽媽卻是臉上一驚,弑殺親姐?難道說的是宋氏?
當年安平侯府有意和當時的太傅府聯姻,而聯姻的對象則是侯府的大小姐,隻是大小姐後來不知為何落水了,議親的對象變成了二小姐,也就是……宋湘雲!
楚思遠也沒想到老夫人勃然大怒之下竟是在再也不顧半點顏麵,待看到林媽媽一旁一臉驚詫他連忙示意林媽媽離開,卻是被老夫人攔了下來,“她沒什麽好回避的,你把事情都說一說,看看他那嶽家辦了什麽好事!”
林媽媽穩了穩心神,其實當年也不能說是議親,畢竟當時楚思遠已經成親,安平侯府當時也知道女兒上門隻是做妾室而已,可是一個新晉的勳爵,沒有任何根基,能做太傅府的妾氏也已經是高攀了,畢竟當時老太爺也是位列三公的。
待聽林媽媽說了前因後果,楚思遠也是動了怒火,“母親,是兒子不孝,這就去修了宋氏那賤婦!”
楚思遠怒氣衝衝地離開了,老夫人招手對林媽媽道:“你去瞧瞧,小心著點。”
林媽媽自然是清楚,便悄悄地跟了過去。
祠堂裏,宋氏見到楚思遠到來神色微微波動,莫非母親和哥哥已經說動相爺了?她就知道母親為了宋家也絕對不會舍棄自己的。
她站起身來,笑著臉迎了上來待發現楚思遠神色並不對的時候,宋氏想要躲開,臉上卻是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你個賤婦,我當初怎麽瞎眼娶了你?”
他這一巴掌力道十足,宋氏跌在地上,便是唇角也是流出了磕破了皮,見楚清歡罵自己賤婦,宋氏登時惱火,不知道哪來的氣力站了起來,毫不示弱道:“娶我?若不是為了拉攏我們侯府,你會主動暗示母親和你們太傅府聯姻?楚思遠,你還真是卑鄙,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時是什麽打算!”
楚思遠有片刻的慌張,繼而卻是冷笑道:“是又如何,侯府小姐卻來給我做妾,你也不嫌丟勳貴世家的人!”
宋氏最是厭惡一件事就是曾經她是妾氏出身,聽到昔日的枕邊人竟是這般說更是火冒三丈,“楚思遠你個出爾反爾的小人,當年你明明是說娶我為平妻的,結果雲靜辰那賤人不樂意你就出爾反爾!”當時她已經嫁入了太傅府,難不成還能回侯府不成?
“你再說阿辰一句壞話,小心我殺了你!”楚思遠威脅道,似乎隻要宋氏再有一句不敬的言辭,就會立馬殺了她。
宋氏聞言反而笑了,“哈哈哈哈……還真是恩愛呢,這麽多年過去了,我說她一句都不行。”
楚思遠神色凝重,一瞬間又恢複了慣有的冷酷無情,良久才看著笑意減消的宋氏道:“你永遠也比不上阿辰,宋湘雲,知道我今天為什麽來見你嗎?我倒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那不成器的兒子,和自己的婢女私通,結果被你那鼠目寸光的親娘捉了個現行,如今整個京城都知道了,你說這算不算是個好消息?”
他笑得冷厲,語氣間全然沒有半分溫情,近乎於官場上那冷血無情的鐵血宰相!
宋氏臉上一驚,旋即卻是嘶吼道:“不可能!瑜兒身邊的紅梅我是親自挑選的,她怎麽會看著主子被賤婢誘惑?”
楚思遠笑得冷酷,“紅梅?難道你不知道什麽叫做監守自盜嗎?告訴你,勾引你那寶貝兒子,害得他下半輩子再也不能人道的就是紅梅,你一手挑選的好丫環!”
“不可能,不可能的……”如遭雷擊,宋氏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道,隻是卻再也沒有那般篤定了。
“這是休書,拿著它滾出我丞相府,你宋湘雲便和我丞相府再無一絲關聯!”
早已經寫好的休書被丟到了宋氏麵前,蒼勁有力的筆跡一如當年,隻是卻再也不是那錦繡文章。宋氏有些愣怔地撿起了那休書,她猶是記得當初之所以會對素未謀麵的楚思遠情愫暗生,不就是因為無意間得到了他的一幅字嗎?
見字如見人,她想哪怕是這人已經嬌妻愛子在側,她宋湘雲也定能贏得他的心的。
為了能嫁入太傅府,她不惜殺了親姐姐,可是最後卻是一個妾氏而已,身上穿著的隻能是桃紅色的衣裳,甚至連雲靜辰身邊的那丫環都不如,憑什麽!
她是安平侯府的二小姐,而雲靜辰不過就是一個沒有父母沒有家世的落魄小姐而已,她不服氣!
楚思遠沒去想宋氏此刻的心情,他也不需要去想,轉身便是離去。
躲在祠堂門口的林媽媽連忙躲閃開,生怕楚思遠看到自己的蹤跡,卻是聽到祠堂裏麵傳來一陣吼聲,“楚思遠,你別想休妻,若是你今天想要休妻,我就把你弑父殺妻的事情都抖落出去,讓京城的人都知道,不,我要讓九州六國都知道,大周的丞相是……嗚嗚,你……你鬆手!”
林媽媽愣在了那裏,她方才聽錯了嗎?
宋氏吼著的可是弑父殺妻?
她不由後退了一步,卻不料竟是踩在了一段枯枝上麵,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誰在外麵!”楚思遠大吼一聲,連忙跑出去看,卻是沒有人,看著地上被踩的兩段的枯枝,他不由握緊了拳頭。
“哈哈哈哈,楚思遠,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楚思遠你怕什麽呢?休妻呀,你休妻呀,我看你還敢不敢休妻!”
“夠了!宋湘雲你不要欺人太甚,若是把我逼急了,我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條人命!”楚思遠厲聲威脅道,宋氏卻是看穿了他一般並不相信。
“威脅我?你以為我會怕?楚思遠,你今天敢殺了我,明天你就等著京城大街小巷都是你弑父殺妻的傳聞吧!”
“你說什麽?”右手扼住了宋氏的脖子,楚思遠臉上帶著惶恐。弑父殺妻,單單是一條,哪怕是傳聞也足以讓他這個大周丞相朝不保夕。
“你以為你這般冷酷無情對我,我就不會給自己留下後路?我早就安排好了人,隻是沒想到底牌亮出的這麽快。楚思遠,你可別逼我,否則,大不了魚死網破!”
宋氏神色瘋狂,眼神中帶著輕蔑和嘲弄,楚思遠慢慢鬆開了手,半晌才道:“那你想要如何?”
“如何?”宋氏輕蔑一笑,“你我夫妻一體,我自然是不會如何的。”
夫妻一體?楚思遠看了眼那地上的休書,早已經被宋氏撕碎了,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你休……休要再這般放肆,否則。”
宋氏擺明了沒把他的警告聽進去,笑著道:“我知道,我怎麽會對相爺你下手呢?頂多隻是教訓雲靜辰的女兒而已。”
“你……”
“怎麽?相爺這是愛屋及烏心疼了嗎?當初殺雲靜辰的時候,你可是沒有半點手軟呢,怎麽現在看到那出落的有三分相似的模樣,就舍不得了?早知道當初我就該殺了那丫頭!”否則,也不會有今日了,她的文瑾,她的錦繡都因為那臭丫頭吃盡了苦頭!
“你好自為之!”冷冷地拋下一句,楚思遠轉身離開。
他身後,宋氏臉上笑意燦爛。
看到林媽媽回來,老夫人淡淡道:“宋氏那賤婦可是趕出了府去?”
林媽媽斟酌了一下,終究是搖了搖頭,“奴婢本來是隨著過去的,隻是半路裏遇上了趙紫她們,被喊住了結果沒能去成,後來過去的時候看見大小姐去接宋氏了,說是奉相爺的命令。”
林媽媽沒有說實話,到底是心中惴惴,生怕老夫人看出來什麽,隻是老夫人盛怒之下卻哪裏注意這些。
“嘩啦”一聲脆響,老夫人手中茶蓋落在了茶盅上,眼中帶著詫異,“休妻休成了請她回去,這倒是稀奇了。”
老夫人向來很少這般古怪說話,林媽媽卻是臉色不變,“是奴婢的錯,若是跟上了相爺,許是就知道原委了。”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像是相信了林媽媽的話,“罷了,就這樣吧。”逼著兒子休妻,自己這名聲要是傳出去,這一輩子也就是白活了。
宋氏出祠堂的第二天,宮裏賢妃傳來喜訊,原來今天早晨辰時三刻,賢妃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宣武帝大喜,晚年得女,給小公主起名雲錦,封號信陽公主。
宋氏帶著楚錦繡入宮賀喜,臉色憔悴猶如大病一場似的,印證了老夫人生辰時臥病在床不便見客的傳聞,一切關於丞相府的流言蜚語不攻自破,眾人紛紛賀喜宋氏,一旁奉旨入宮的楚清歡見狀唇角笑意蕩漾,說不出的嘲諷。
從宮裏回來已經接近傍晚,隻是相府門前的馬車卻是格外引人矚目,楚清歡還未下馬車就聽到朗朗之聲,“二小姐總算是回來了,不枉費月林在此等待多時。”
門房上的人已經連忙小跑過來道:“二小姐,從你入宮後月世子就來了,隻是小的解釋說您入宮給賢妃娘娘賀喜,說了好幾遍他卻是聽不進去,非要等二小姐回來……”門房上的很是無奈,隻是感覺到來自宋氏的目光連忙又退了回去。
從入宮到現在?那可是有四五個時辰了。楚清歡暗暗忖度了一下,卻是目光落在了月林身上。
“難得世子竟是這般耐心,不如世子進來喝一杯茶?”楚錦繡輕聲說道。
倒是十分的好心,月林卻是笑著搖頭,“能見到二小姐我已經心滿意足了,這麽晚再打擾太失禮了,我明天再來尋二小姐便是了。”卻是連個原因什麽的都沒解釋就離開了,楚清歡不由皺起了眉頭,月林這是何意。
“二妹,世子為何來找你?”
楚清歡搖了搖頭,唇角帶著絲笑意,“我怎麽知道,許是要看我餘毒清除了沒?”
擺明了是搪塞之詞,楚錦繡並不相信,反倒是上下打量了楚清歡一眼道:“都道是我家有女初長成,二妹許是姻緣到了也未定?”
這話說得含蓄,便是楚清歡惱火卻也不能說什麽,隻是行了個禮便先行離開了。
宋氏看著楚錦繡,頗是不讚同,“便是拿她開玩笑,也不能毀了你們姐妹的清譽!”什麽我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的。
楚錦繡臉上卻是帶著笑意和篤定,“母親,月林的神色我可是敲得一清二楚,定是喜歡二妹的!蜀南世子和蜀南王父子不和,舅父不是說皇上有意從京城的貴女之中挑選一個做世子妃嗎?假如這個人是楚清歡的話……”
宋氏眼睛一亮,“你是說……”
“沒錯,楚清歡若是成了世子妃,既能夠展現出咱們大周的誠意,當朝丞相的女兒,又能夠將這禍水引出去。何況蜀南王和世子父子不和,說不定將來楚清歡也會隨著丈夫一並死了,你說呢?”
楚錦繡眼中閃爍著冷意,卻又是熠熠生輝,似乎想到了楚清歡那慘不忍睹的死狀,她很是開心。
宋氏眼角也閃過了一絲冷芒,“隻是這般,未免太便宜她了!”
楚錦繡卻是笑了起來,“母親,世子妃固然是世子妃,可是你可別忘了月林不過是一個小小質子而已,若是娶了當朝丞相女兒的消息傳回了蜀南,你覺得蜀南王會置之不理?到時候楚清歡他們的日子會很難過的很,我們隻需要看笑話就是了。”
她幾乎能夠想象出楚清歡日後的下場,笑聲中帶著得意。楚清歡,跟我鬥,回頭你可是要栽大跟頭的!
果然如楚錦繡所猜測的,月林似乎真的對楚清歡情根深種似的,第二日竟是早早便來相府拜訪,不過三兩日工夫,京城百姓都知道蜀南世子對相府的郡主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日日前往相府,饒是吃閉門羹,卻也是此誌不渝。
“倒是個癡情種子。”
看著被甩到了地上的狼毫,南宮默言輕聲笑了起來,“男未婚女未嫁,嫣兒你又是生的哪門子的邪氣?”
“誰說我生氣了?”南宮語嫣立馬反駁道:“隻是這又不是蜀南,楚清歡也不好好想想,這般名聲傳出去,假如月林回頭不娶她,將來誰還會娶她這麽個聲名狼藉的女子?”
“聲名狼藉?”南宮默言聲音中帶著幾分冷意,“嫣兒,回到京城後可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這若是聲名狼藉的話,那你當初……”
看到胞兄竟是動了怒火,南宮語嫣連忙軟聲道:“哥哥,是我一時失言,您大人不記小人……妹妹過,楚……表姐向來是聰明人,隻是這次實在不該任由著這流言蜚語四處傳播的。”
而且,月林也真是的,活像是故意似的,那還像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見南宮語嫣服了軟,南宮默言神色才稍稍舒緩了些,良久才道:“這興風作浪的小人什麽時候都少不了,母親說是要去看望外祖母,難道你不跟著去看看?”
看著兄長意有所指,南宮語嫣卻並不羞澀,“那是自然,錦芙說是她那裏有些好玩的東西,上次沒看上,這次我倒是要瞧瞧稀奇。”
南宮默言笑而不語,自己這妹妹看似沉著冷靜,可是事到臨頭卻是慌了神都不知道,好玩的東西?她從小就見識過無數的奇珍異寶,難道還能對京城的那些老玩物有興趣不成?
“哥哥你去哪裏?”看見兄長離開,南宮語嫣連忙問道。
南宮默言卻是頭也不回,“去喝酒。”十分瀟灑地離開。
果不其然在相府門前見到了世子府的馬車,南宮語嫣愣了一下,卻見楚清歡卻是走出了大門,看到她們似乎愣了一下,旋即行禮道:“清歡見過姑母。”
楚凝君也是聽說了傳言的,看到楚清歡竟是出了門不由秀眉微皺,“你這是要出門?”
楚清歡輕聲一笑,“哥哥說是想要去嚐嚐清風樓的點心,原本我答應了他這次能通過先生的考試就去的,結果一再耽誤,好不容易有空了自然是要去一趟的。”
楚文璋已經坐在馬車上了,似乎看到了楚凝君笑著揮手道:“姑姑,璋兒要去吃好吃的,妹妹你快點啦。”
一句話喚起了楚凝君久遠的記憶,那時候自己尚未離開京城,偶爾回到太傅府,璋兒總是乖巧的跟在嫂嫂身邊,手裏總是離不開一塊桂花糕的。
甚至並沒有聽清楚清歡的聲音,待楚凝君回過神來,已經看著馬車離去,便是世子府的馬車也離開了。
看了眼出神發呆的女兒,楚凝君輕咳了一聲,這才喚醒了南宮語嫣,心不在焉地隨著母親進了門。
梨香院裏,相府裏的小姐除了楚清歡都在,楚錦芙撇了撇嘴道:“本來是要隨著二姐姐去吃好吃的,偏生祖母不讓我去。”
楚錦繡聞言一笑,“清風樓的點心的確是有名,隻是二妹回頭自然是會給芙兒你帶回來的,你何必打擾她和世……她呢?”
看老夫人並沒有動怒,似乎沒聽見自己一時說錯了話似的,楚錦繡連忙低下了頭,倒是楚常喜輕聲道:“剛才聽門房上說,二姐馬車剛走,世子的馬車也跟了上去。”
南宮語嫣聞言臉更是皺成了一團,月林這是怕別人深恐不知道他的心思是吧?非要這麽引人矚目的!
“嫣兒,嫣兒?”
“啊?大表姐怎麽了?”感覺到有人打了自己手臂一下,南宮語嫣才從怒火中反應過來,連忙問道。
楚錦繡卻是輕聲一笑,“沒什麽,看你一直沒說話,似乎很無聊似的,不如我們去花園裏看看花?”
老夫人也是點頭道:“去吧,老憋在屋子裏十分悶氣,出去透透氣四處走走。”
隻是饒是花園裏繁花盛開,百花爭豔,南宮語嫣依舊是興致不高,楚常喜拉住了楚錦繡輕聲問道:“大姐,表姐這是怎麽了?”南宮語嫣比楚常喜大了一歲。
楚錦繡卻是神秘一笑,似乎從聽到世子之後,南宮語嫣就有些魂不守舍了,莫非她竟是……
都說蜀南向來風氣開朗,沒有大周這麽重的男女之防,鎮南公向來鎮守南疆,那裏和蜀南頗是接近,莫非這表妹竟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麽?
“大概是心裏有事吧。”楚錦繡淡淡道,既然是這樣的話,自己不妨再讓這流言蜚語燃燒的更猛烈一些,這樣子也好讓楚清歡體驗一把什麽是烈火焚身、痛不欲生的滋味!
清風樓,楚文璋麵前的碟子幾乎全空了,這裏的點心實在是太好吃了,他意猶未盡地看著妹妹那並沒有動多少的點心,眼中滿是期待,卻並不敢討要。
他不能吃太多啦,要不然妹妹定然覺得他是飯桶,什麽都不會弄,回頭會不要自己了的。
“大公子不如吃我的這一份,我不太喜歡甜食。”月林自然察覺到楚文璋的目光炯炯,不由覺得好笑,將自己麵前的點心遞了過去。
楚文璋並不敢接,隻是看妹妹似乎並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這才慢慢接了過來,有條不紊卻是速度很快地往嘴裏塞點心。
“雲公子既然也覺得這有八成勝算,為何二小姐不試一試呢?”雖然和楚清歡的交易並不牽扯到楚文璋,可是月林卻還是忍不住道。
也許是見慣了這心機深重之人,看到楚文璋這般擁有赤子之心的,他倒是反倒忍不住了。
雲劍英坐在那裏靜靜的喝茶,隻是聽月林提到自己的時候抬了抬眼眸。
“此事不必……”楚清歡卻是忽然不再說話,下一瞬間。
敲門聲忽然響起,“剛才看到表妹和表哥來了這邊,不知道我是否方便進來?”
門外,南宮默言聲音響起。
楚清歡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南宮默言竟是會看到自己,正待她要出聲,門外卻又是響起了另一道聲音。
“世子?可真是巧,你怎麽也在這裏?”溫和的聲音彬彬有禮,隻是楚清歡聞言卻是愣了一下,怎麽皇甫鏡也在這裏,還真是巧,無巧不成書了都。
月林臉上帶著笑意,卻是忍俊不禁,雲劍英臉色卻是微微一黑。
南宮默言似乎也沒想到竟是會遇到皇甫鏡,他舉了舉手,是兩包點心,“家母和舍妹喜歡甜食,我給她們帶一些點心,大皇子這是……”
皇甫鏡卻是看向了門裏,“剛才看到清歡兄妹進來,想著很久不曾見過,便來打個招呼,世子你這是……”
“原來大皇子也看到了,好巧,我也是來跟表妹和表兄打個招呼的。”
雅間內,楚清歡臉上寫著兩個字:好巧。
真是好巧!
隻是待兩人進來,卻是齊齊皺了皺眉頭,不是說清歡和月林在這裏嗎?怎麽還多了一個人?
多了的這個人自然是雲劍英無疑。
皇甫鏡很是清楚京城裏的流言,事關楚清歡他更是十二分的關注著,聽說楚清歡和兄長與月林一同來了清風樓吃點心品茶時,他便是不管不顧來了,卻沒想到,雲劍英卻也在這裏。
皇子、世子、郡主,雲劍英一介白丁在他們麵前卻是站都不站一下,楚文璋是癡迷在甜點之中並沒有注意到,雲劍英卻是典型的不把這些皇子世子放在眼中了。
隻是皇甫鏡清楚,雲劍英幾乎是楚文璋的禦用大夫,便是楚清歡對他也客氣的很,他不會自己去找麻煩的,反倒是坐了下來,很是不在意似的。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好在她前麵的點心還沒動多少,“這個味道不錯,哥哥嚐一嚐。”
楚文璋看著忽然碟子裏多了一塊點心,頓時笑靨如花,“謝謝妹妹,言言也吃。”
南宮默言愣了一下,看著自己桌子前麵突然多了的點心,猛地抬起頭來,“大哥哥還記得我?”
記憶中叫自己言言的便隻有這麽一個人了,隻是後來他離開京城,就再也沒聽到過這麽一句呼喚了。
老夫人壽辰,甚至更早些時候,他不是沒見過楚文璋,可是楚文璋卻一副沒認出來自己的樣子。
“記得,言言喜歡娘娘的桂花糕,總是愛和我搶。”
南宮默言聞言額頭一汗,楚文璋說的確有其事,不過那時候自己才五六歲的小孩子而已嘛。
感情他記得自己是因為這盤點心?南宮默言心中的激動頓時化作汗水無數流淌了去。
月林卻是再也忍不住了,輕聲笑了起來,威震南疆的鎮南公世子,竟是,竟是愛搶點心吃,這等傳聞若是傳揚出去,還不讓南疆二十萬將士笑死?
南疆曆來傳聞,鎮南公世子可都是少年老成,揮斥方遒的。
南宮默言卻是狠狠瞪了月林一眼,慢慢撚起了那點心吃了起來,雖然舅母做的桂花糕的味道他早已經丟失在記憶的長河裏,可是吃到這甜甜糯糯的滋味,可不比大皇子那被冷落的好?
皇甫鏡有一絲的尷尬,在座的五人中,楚文璋和南宮默言與楚清歡是血脈之親,雲劍英和月林多少都與楚清歡有救命之恩,而唯獨自己,似乎根本扯不上一絲關係……
“大皇兄,你怎麽能丟下我就不管了呢?”皇甫雲芊忽然推開了門,大大咧咧地嚷道:“下次要再這麽對待我,看我……南宮世子,你,你怎麽在這裏?”
皇甫雲芊聲音降低了幾個高度,語氣也溫和了許多,臉上似乎爬上了一團紅雲,似乎頗是嬌羞模樣。
楚清歡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讓出了一個位置道:“公主,走了那麽久應該也累了,不如坐下吃些點心?”
楚清歡邀請自己?皇甫雲芊心底裏頓時有些犯嘀咕,可是待看到南宮默言那一張俊顏時,心底裏的嘀咕也被拋之腦後了。
“清歡姐姐,這點心好吃得很,我一直很喜歡的。”
這一聲姐姐似乎被塗了蜜似的,楚清歡輕聲一笑,“那就多吃一些。”
有了皇甫雲芊的加入,雅間裏的氣氛更是熱鬧了幾分,月林看好戲似的看著這幾人的表情,似乎成了最不在乎的人似的,殊不知皇甫鏡和南宮默言前來卻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皇甫雲芊親自送楚清歡回去的,其中自然也有南宮默言也要去相府的緣故。她依依不舍地上了馬車,看著四人進了相府大門後才回過了頭去。
“大皇兄,你要是能讓我嫁給南宮默言,我就撮合你和楚清歡。”
饒是向來知道皇甫雲芊言出無狀,可是聽到這麽一句皇甫鏡還是愣了一下,“荒唐,感情的事難道還能來做交易不成?我喜歡她我自然會想辦法娶了她,你若是真心喜歡南宮默言,那就自己去打動他。”
皇甫雲芊顯然沒想到皇兄竟會這麽說,隻是此番她是聽了進去的,在日後她也曾沾沾自喜,自己到底是聽了大皇兄的話的,隻是她終其一生都不知道,她自以為是用真心打動了那人,可是那人的心卻是從來都不在她身上的。
聯姻,又能有什麽真心與情愛的?無外乎是製衡之道而已,雖然她死後那人並未續弦,她生前也隻有她一個妻。
“哥哥怎麽和表姐一起?”南宮語嫣有些不解,難道喝酒還能喝到清風樓去不成?
南宮語嫣卻是小瞧了自家兄長的本事,南宮默言拎了拎手中的點心,“去給母親和你買點心,正好遇到了表哥和表妹,便一起坐了一會兒。”他沒有提皇甫鏡和皇甫雲芊的事,皇甫雲芊的心思他自然是懂得,隻是那麽一個黃毛丫頭和珠玉,他還是懂得取舍的。
“難得你有心了。”楚凝君笑了笑,她向來喜歡甜食,也是受嫂嫂影響的緣故。
南宮語嫣此番並沒有隨同母親坐在馬車裏,反倒是毫不忌諱地騎馬而行,和南宮默言並駕齊驅,“哥哥,小道消息要聽嗎?”
南宮默言眉峰一挑,“交換?”
他們兄妹本來就是這德行,如今依舊如此。
“你先說。”南宮語嫣說道,這當然也是曆來的規矩。
南宮默言此番依舊沒有和妹妹爭什麽,“月林想法可能更多,不單單是要和相府聯姻。”他不是沒觀察,月林的神色似乎很淡然,倒似乎在看他和皇甫鏡的笑話似的,要麽是他胸有成竹,要麽便是他根本無意和相府聯姻,而和楚清歡走這麽近隻是別有目的。隻是這話卻不能對他人說,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妹妹。
南宮語嫣臉色有些難看,語調也有些沉悶,“母親有意讓你和楚家聯姻。”
韁繩忽然一勒,南宮默言有片刻的失神,“楚雲溪?”
大舅舅一房和母親是血脈至親,隻有二舅舅是庶出,好歹還是關係遠了些,而且二舅母是祖母的內侄女,也許……更有可能。
“是她。”南宮語嫣知道憑借兄長的聰明,猜出這麽個答案來並不稀奇,隻是看著沉著冷靜的兄長,她忽然間想笑,原本以為他們是南宮家的子孫,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現在才發現原來婚姻卻並不是自由的。
父親和母親那等令人羨慕的婚姻,如今她也羨慕起來了怎麽辦?
南宮默言神色依舊,隻是眼底卻多了絲凝重。母親既然這般提,怕是早已經和父親打好招呼了的,若是這般的話,自己便是反駁怕也是無力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皆是如此。
“哥哥,我想去喝酒,要不要一起?”
南宮默言轉過了頭去,“自然,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如今想不通,那就不去想,隻是若是自己執意不肯的話,母親也是會退讓的……
同樣的消息,芝蘭院中楚清歡也知道了,“依照老夫人的態度,這事怕是板上釘釘了。”她本來還以為也許老夫人會讓楚錦芙嫁給南宮默言的,畢竟楚錦芙才是她的心頭肉,可是如今宋氏這般東山再起,若是再聯姻鎮南公府,怕是楚家就會成為眾矢之的了。
楚思寧到底是個小官,又是庶出的,並不起眼,又能加強楚家與南宮家的聯姻,想來倒是最合適的了。
“千歲爺也說,府上老太太老謀深算的很,隻是蘇綰擔心,南宮默言並非沒有軍功在身,怕是他若是真不同意,怕是鎮南公也難以扭轉他的想法。”
楚清歡笑了笑,“這倒是,南宮默言和宋成平都是少年成名,馳名沙場的少將軍,甚至他比宋成平還要多幾分能耐,想要降服他,老夫人自然是要費一番功夫的。不過楚凝君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人,再有皇甫雲芊如今又摻和進來,這場戲有的瞧了。”
蘇綰點了點頭,卻覺得有些後怕。明明南宮默言喜歡的是眼前之人,可是她卻是冷靜分析利弊,似乎頗有些漁翁得利的意思,還真是和千歲爺一條路走到黑的人壓!
“千歲爺最近有些忙,怕是不能來看望小姐了。”
楚清歡唇角微揚,那這樣最好,自己又不是離不開他似的,終於能睡一個安穩覺了。
隻是夜半,她轉身的刹那忽然感覺到身畔的輕微的呼吸聲,她不由將手伸到了枕頭下麵,卻是被人抓住了,“怎麽,丫頭你要謀殺親夫?”
是這妖孽!
感官似乎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楚清歡慢慢鬆開了手中的匕首,“千歲爺不是很忙嗎?”再說,她的親夫,前世還不就是被她謀殺了嗎?
姬鳳夜猿臂一伸攬住了伊人的腰肢,隻是這次卻沒有四處動彈,“忙雖然忙,但是不能冷落了丫頭你不是嗎?那幾個都在獻殷勤,本督若是不把你看牢靠些,若是被哪個混賬小子勾引走了怎麽辦?”不知為何,竟是情不自禁的來到了這邊,便是蘇綰聽到了動靜後看到自己也是詫異了一番。他這是怎麽了,倒是著了魔似的。
楚清歡聞言輕聲一笑,轉過了身去,“怎麽會?”身邊都被你安插了人,錦衣衛又是無孔不入,我是活膩了還是活膩了才會被他們幾個勾搭走?再說,那幾個人都非自己良人,她清楚得很。
姬鳳夜輕聲笑了笑,笑聲中透著些微的疲憊,“你不會,隻是那幾個卻是不長眼的,哪天本督心情不好了,到底是要找他們算賬的。”
那她隻能說希望這幾位長眼,這幾日不要再來找自己了?
隻是她的想法很快就落空了。月林再度來訪,隻是此番不僅帶著禮物,而且禮物還價值不菲,似乎很有誠意的模樣。
而月林剛在竹濤居坐下,大皇子也派人送來了幾樣點心,一看模樣就知道是禦膳房的手藝,點心也是送到了竹濤居,楚文璋看到點心的時候眼睛都是放了電似的,眼巴巴地看著楚清歡,顯然是饞得很。
“吃吧。”
在楚文璋的“深情注視”下,楚清歡並沒有能支撐太久,月林見狀不由一笑,果然楚文璋便是楚清歡的死穴!
“二小姐可是想清楚了,宋湘雲東山再起,怕是這次定不會饒過你的。”
雲劍英當時的“失手”在外行人看來是宋氏的緣故,可是月林到底是行家,一眼看去就知道彼時雲劍英是在借機會教訓楚錦繡。
別人看不出來,可是宋家可是還有幾個年少有為的少爺的,怕是瞞不住的。若是幾人都同心協力要整治楚清歡,怕是……她還真是麻煩的很。
“世子為何對此事這麽感興趣,你要知道若是你成功了我也許會感激你,可是你若是失敗了……”楚清歡眉眼間閃過一絲冷意,“死無葬身之地,我不怕醜話說在前頭。”
月林卻並不畏懼楚清歡的要挾,“人生太過於無聊,找到二小姐這麽個朋友並不容易,我自然珍惜的很。”
楚清歡半晌不語,良久才道:“什麽時候開始?”
月林神色依舊是那般,似乎笑意中帶著玩世不恭,“不用著急,何況有雲公子這妙手神醫在,我不過是幫幫忙而已。”
月林的到訪已經成為相府裏的家常便飯的談資了,隻是聽說楚清歡竟是隨同其出門遊玩時,老夫人還是麵色微微一變,“去打探清楚,大少爺有沒有一起跟著!”
林媽媽連忙應聲出去打探,隻是心底裏卻是有些擔憂,老夫人適才這等模樣,分明是惱怒二小姐不守女兒家的清規,隨意和外人一同出門遊玩,墮了楚家女兒的名聲呀!
眼看著六小姐這就是要出閣了,二小姐再鬧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不但對六小姐聲名有損,便是四小姐的婚事也……林媽媽猶豫了一下,她該不該把那件事告訴二小姐呢?
“有道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隻怕再過半個時辰,二小姐與月林出遊的傳聞就要傳遍京城了吧,二小姐難道不怕?”
不都說大周女兒向來是最重視閨譽的嗎?就算是南宮語嫣那丫頭到了京城後也收斂了許多,難道與自己交易的這個剛巧不巧是其中的一個異類?
“怕?”難道你怕她們就不會欺負你了嗎?不,隻會更加凶狠的對待你的!她唇角的笑意淺淡,似笑非笑一般,“我若是怕了,世子又豈會選擇我?倒是世子也許不懂女兒家的心,你這般刺激與她,可別事倍功半才好。”
月林為之一噎,半晌才輕聲道:“難怪京城傳言相府二小姐是個鐵齒銅牙的主兒,原來真是半點虧也不肯吃呢。”便是嘴皮子上也不願意讓半分。
楚清歡笑而不語,隻是街道兩旁的小攤販看到這一對俊俏男女卻是招呼道:“公子,給這位小姐買一支簪子吧,咱的簪子清雅的很,最適合小姐氣質。”
月林停下了腳步,卻是拿起了另一支簪子,“你覺得這支如何?”
那是一支桃木簪,上麵的桃花點翠手藝顯然很是精致,“眼光不錯,很適合。”
小販看兩人這般說,頓時下定了決心要做成這一單生意,“公子好眼光,這桃花簪最是適合小姐的性……”和適才那支清雅玉簪截然不同,這一支桃花簪顯然更是華麗一些,饒是說慣了生意經的小攤販也覺得在兩人麵前這般說並不合適,半晌憋不出一句話來。
好端端的一樁生意,竟是要毀在自己嘴上,小販有些神傷,卻是聽到那年輕公子道:“這根簪子我要了,多少錢?”
小販頓時喜上眉梢,一瞬間又是能說會道起來,待兩人走遠了還依舊在招呼著,“公子下次再……這位小姐,你想要看看什麽?”
雖然看不清輕紗遮掩下的那容顏,可是眼前的人定當是個美人,比自己在秀雲樓的那相好要漂亮的多。
楚錦繡要是知道自己被小販拿來和翠雲樓的妓女相比較,怕是再也不會好好說話了,“剛才那倆人買的什麽?”
小販警惕地看了一眼,隻是覺得自己似乎被狠狠瞪了一眼,他連忙道:“是,是一支桃花簪,最後一支了。”
楚錦繡皺了皺眉,“桃花簪?”她倒是聽說過蜀南向來有桃花節一說。
古詩有言: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宜其室家!
楚錦繡眼中頓時一片閃亮,難道月林這竟是在對楚清歡表白?真是太好了,不枉費自己出門這一趟辛辛苦苦跟著他倆,終於被自己抓到把柄了,隻是……
“小,這位小姐,我的簪子。”小販心疼地看著自己的簪子,那是玉簪呀,經不住小姐你這麽用力的捏的,萬一不小心斷了該如何是好?
“繡兒,你怎麽在這裏?”
楚錦繡覺得肩頭微微一疼,回頭望去看到來人卻是不由笑靨如花,“表哥來的正好,我有事要請表哥幫忙。”
宋成平也沒想到竟然真會是楚錦繡,隻是待看到她身邊竟是一個伺候丫環都沒有頓時惱火著拉著她往胡同裏走去,“你怎麽自己跑出來了,一個人萬一遇上了壞人可改如何是好!”
楚錦繡聞言有些委屈,似乎呼吸都沉重了幾分,帶著麵上的輕紗微微波動,“我也不想,可是這是我抓住楚清歡把柄的最好時機,上次表哥你說要給繡兒出氣的,可是,可是楚清歡卻是什麽事情都沒有。”
宋成平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原本已經布置妥當了,隻是卻沒想到北城的兵營竟是出了岔子,他半夜三更出去,原本想速戰速決,結果卻不料竟是被耽擱了一天,等他回來的時候,楚清歡卻已經回了丞相府,自己那一番布置竟是沒有半點作用。
想到這裏宋成平隻覺得尷尬和內疚,幾乎不敢去看表妹那帶著失望的妙眸。
“是,是錦繡不好,錦繡不該指責表哥的,啊,不好,我跟丟了……”隻看見兩人的背影,楚錦繡有些著急,宋成平卻是拉住了她的手道:“別擔心,我帶你去找他們。”
楚錦繡頓時笑了起來,對表哥的出手表示感激不盡。太好了,她本來還想怎麽找機會去讓宋成平幫自己呢,這倒好自己剛犯了瞌睡就有人遞上了枕頭,還真是……好得很呢。
待追到酒樓的時候,楚錦繡沒想到月林竟是不在楚清歡身邊,而坐在楚清歡對麵的人,她有片刻間的詫異,旋即卻是躲在了柱子後麵。
“那不是南宮默言?”宋成平皺著眉頭,怎麽他竟是和楚清歡坐在了一起?
楚錦繡輕輕點了點頭,“是呀,隻是祖母想要撮合南宮表兄和四妹的婚事,難道二妹是奉祖母的命令來勸說南宮表兄的嗎?”
楚錦繡很是不解,一旁宋成平卻是仗著自己藝高膽大聽到了兩人的談話,唇角露出一絲輕蔑,“怕是她自己想要嫁入國公府吧?”
“什麽?”楚錦繡嬌呼出聲,“怎麽會呢?當初祖母提及二妹未出生時曾和南宮表兄定下婚約,二妹還推辭了,怎麽會忽然間又想要嫁入國公府呢?”
“傻丫頭,這是楚清歡欲擒故縱之計,南宮默言什麽身份,她豈會輕易地丟開這門好婚事?怕是就算是隨著蜀南世子出門遊玩也是為了刺激南宮默言的。好一個刁鑽的丫頭,竟然用這般下流的辦法,看我不戳穿你的真麵目!”
楚錦繡有些擔憂,“表哥,你,你小心些,楚清歡詭計多端的,很難對付的。”
宋成平笑了笑,似乎戰場上那般運籌帷幄之中,“繡兒你放心,適才你是說你祖母有意讓二房的那丫頭和南宮默言定下婚約?”
楚錦繡輕輕點頭,“是,聽說過兩日便是要讓兩人見上一見的,常……二嬸娘說預備是在清風樓訂下位置。”
宋成平唇角一抿,冷笑了一聲道:“回頭打探好消息,到時候我要讓楚清歡眾叛親離!”
楚錦繡感覺到一瞬間的寒冷,隻是待她抬起頭,卻見宋成平卻是含情脈脈似的看著自己,眼中帶著幾分深情,那是她一直選擇視而不見的東西。
“表哥,我還是快些回去好了,等有了確切時間我會通知你的。”
宋成平點了點頭,看了眼那廂正在飲茶的楚清歡,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看著莫名哆嗦了一下的人,南宮默言微微皺眉,“怎麽,很冷嗎?”
如今已經四月天了,豈會冷?隻是楚清歡看向了樓下,隻看到一抹匆匆離去的身影,她不由搖了搖頭,“沒有,表哥很是熟悉月林?”
若不然,那家夥竟然敢瞞著自己和南宮默言交易?好一個月林,她倒是小巧他了,竟然是準備兩手通吃!難怪主動提出要給哥哥治病,原來是怕自己怪罪與他!
南宮默言聞言笑了笑,“蜀南世子,人生的前十八年默默無聞,這三年卻是在蜀南聲名大作,便是蜀南王也不及他。”
能得南宮默言這麽一句評價,楚清歡知道月林並非池中之物,隻是就算是這樣,她也氣惱,“難怪君王總是怕臣子功高蓋主,他倒是聰明。”
前來大周當做質子,一來以示蜀南臣服大周,二來卻是讓父子相距千裏,蜀南王消消怒火,三來嘛,聲名良好的世子到了大周去做質子,蜀南王卻是寵信妖姬,這隻會讓蜀南百姓更加懷念世子,回頭月林要想蜀南王的位置,怕是更簡單了幾分。
察覺到楚清歡的話裏透著幾分嘲弄,南宮默言並不解釋,隻是看著楚清歡悠然似的飲茶看著窗外街道上的風景,他想要問出口的話卻是憋在了心中,未待多久月林拎著一包東西走了過來。
“好在大周人並不常用這蟲草,不過找到這些卻也是麻煩的很,藥材找齊了,南宮兄,我們先告辭了。”
南宮默言點了點頭,隻是看著月林手中拎著的蟲草卻是眉關緊鎖。
“蟲草?”南宮語嫣放下了手中的兵書,有些不解道:“那是解毒用的,哥哥你怎麽忽然間想起來這個了?”
隻是,蟲草向來是蜀南百姓用的多了些,大周向來很少用這些的,便是蜀南進貢的蟲草也多是被丟在太醫院中,太醫院那幫老糊塗都知道西涼的雪蓮珍貴,卻不知蜀南的蟲草亦是千金難求。
“難道是……”南宮語嫣忽然間站起身來道:“不可能的,當初楚清歡身上的毒都清楚幹淨了的,月林忽然間要蟲草幹什麽?”
雖然京城裏蜀南人沒有一千也有三百,可是能讓兄長在意的怕是隻有一個月林而已,南宮語嫣不做它想就猜到了月林頭上。
“我也不清楚,你想要知道的話不妨去世子府問問,想來他也不會瞞你的。”
南宮默言輕聲一句,隻是南宮語嫣聽到後卻是大皺眉頭,“哥哥你胡說什麽,對了母親適才找你,說是後天要你去清風樓。”
南宮語嫣忽然間笑得神秘,分明是在看笑話的模樣,“不管結果如何,哥哥可別忘了給我和母親帶回來些點心,上次的那個藕粉栗子糕挺好吃的,母親很是喜歡。”
相較於前朝,大周在民風上已經有了進一步的改善,起碼未婚男女也是能夠相看的,隻是雙方父母卻不能隨同,這多少也是為了讓少男少女們自由一些。
南宮默言聽到這一句卻是皺起了眉頭,他尚未對母親表明心跡,自家妹子又是個幸災樂禍的,本來就情事坎坷,怕是如今隻想看自己的笑話,又豈會對母親透露自己的心思?隻是……楚雲溪嗎?
那一張臉究竟是什麽模樣呢,他都記不清楚呀。
楚雲溪很是緊張,雖然母親已經再三向自己保證這門婚事是十拿九穩的事,祖母首肯,便是姑母也同意了的,這次她和南宮表哥相看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可是她依舊很是擔心,心中似乎都跑了出來,她整個人都手足無措了似的。
“四妹這是激動的嗎?”楚錦繡笑了笑,有意讓楚雲溪放緩心情似的,“六妹眼看著過兩日就要出嫁還沒你這麽緊張呢。”
她親自替楚雲溪簪上了一支落梅疏影簪,手指在楚雲溪的鬢發上輕輕一撫,“這般花容月貌的,四妹有什麽好擔心的?”
饒是知道要和楚錦繡保持距離,可是聽到她這話楚雲溪還是忍不住含羞一笑,“大姐過獎了。”
常氏再三吩咐後,馬車才緩緩離開了相府,隻是常氏卻並不知道,就在她回去到梨香院的時候,另一輛馬車也跟著楚雲溪的馬車離開了。
等到了清風樓的時候,楚雲溪深吸了一口氣,隻是看到清風樓前的馬車時,卻是微微笑了笑,“難道二姐也來了嗎?聽說大哥很是喜歡清風樓的點心,最近經常來清風樓吃點心。”
楚雲溪身邊的丫環紫雪笑了起來,“怕是月林世子又拉著大少爺過來了,二小姐推脫不過去所以才又來了的。”她向來記得夫人的教誨,自然是盡量把這件事往大少爺身上推脫,壞了二小姐的名聲對自家主子其實並沒有絲毫的好處。
已經訂好了雅間,楚雲溪提著裙擺緩緩上樓,隻是剛一拐上了樓梯卻是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對別人而言是天命,可是你覺得我會信嗎?”
是表哥!
聽到這聲音楚雲溪心頭微微蕩漾,她剛想要過去,隻是看著門上的名字卻是微微皺眉,這並不是母親對自己說的小蘭亭,怎麽難道是自己記錯了不成?可是……
可,剛才表哥說的是什麽?她忽然間腦袋有些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腦袋發昏了,所以才會聽錯了話似的。
紫雪一旁擔憂地看著自家主子,剛要輕聲呼喚,卻是把楚雲溪狠狠抓住,低聲道:“不要。”說話,她想知道表哥究竟是在對誰說話,那人是誰。
母親不是跟自己說這門婚事十拿九穩嗎?
不是說自己會成為鎮南公世子夫人嗎?為什麽,為什麽,事情會忽然間變成了這樣子呢?
“四妹是個善良姑娘,又有嬸娘悉心教導,定是能成為鎮南公府的當家主母的。”
楚清歡!是楚清歡!
這聲音她決計不會聽錯的,可是,可是為什麽她會在這裏?楚雲溪臉色有些蒼白,她再度抬頭,看著門上龍飛鳳舞的滕雲閣三個大字,隻覺得腦袋生疼。
“她是不是善良姑娘與我何關?清歡你別忘了,當初我們可是定下過婚約的,雖然舅母芳華早逝,可是外祖母和母親卻都是記得一清二楚的!與我定下過婚約的人是你,我為何要拋棄這明珠而娶了那死魚目!”
若非是紫雪攙扶著,楚雲溪定是跌坐在地上了的,為什麽表哥會這麽說?為什麽,難道真的是自己搶了楚清歡的婚事嗎?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說自己是死魚目,楚清歡是明珠?
“表哥,夠了!”楚清歡輕聲嗬斥道:“你若是不願意去娶四妹你大可以對她表明,甚至你也可以去找祖母和姑母說明,在我這邊窮嚷嚷算什麽!”
“你以為我不敢?我告訴你,就算我要和楚家女兒聯姻,也定是你,而絕非旁人!”
裏麵聲音驟然停止,楚雲溪卻是驟然回過神來似的連忙道:“走,我們走。”她不要了,不要受了這一番屈辱之後再厚顏去小蘭亭繼續被屈辱一番。
幾乎是踉踉蹌蹌著走出清風樓的,楚雲溪逃離似的上了馬車,“回府,回府!”
滕雲閣內,窗戶忽然打開,帶著麵紗的女子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成洛表哥好手段,竟是將兩人聲音學得這般相像。”便是自己,也定是會信了的。
宋成洛頗是驕傲,自己這口技之精妙,怕是京城裏沒幾個人能比得上的。何況,他為了學好這兩人說話,可是費了一番功夫的。
“這邊已經辦好了,回頭就看大哥那邊就是了,等到你們府上老夫人看到一個被人玷汙了的四小姐,楚清歡這次就算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那是。”楚錦繡笑了笑,到時候楚清歡百口莫辯,二房勢必是要和楚清歡大鬧一場的,甚至她可以讓母親借著這個機會把二房從相府逼出去!明明是丞相府,不相幹的人怎麽有臉住在這裏。她早就忍夠了,何況老夫人也是老糊塗了,竟是還寵著二房的人。
看著飛奔離開的馬車,宋成洛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雲劍英,我倒是沒想到你竟然會在京城,也好,這麽多年沒見了,我倒是要和你一較長短,讓那老不死的知道,他當初把我趕出師門是多麽錯誤的一個決定!
馬車飛快,紫雪小心攙扶著楚雲溪,對著車夫道:“慢點,四小姐很是難受。”
隻是她說了這話卻好像石沉大海似的,車夫並沒有搭理自己,紫雪不由十分詫異,楚雲溪卻是並沒有察覺出異樣,心中隻是無限傷心。
她一開始就覺得表哥英武,又是少年英雄自己是配不上的,可是當母親對自己說起這門婚事的時候她心中卻是鼓舞的,畢竟她是愛慕著表哥的。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向來彬彬有禮的表哥對自己卻是這般苛責,她楚雲溪雖然沒有郡主這尊貴的身份,可到底也是嫡女,是楚家的女兒,又怎麽會是那魚目呢?
馬車驟然停了下來,紫雪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車廂裏,便是楚雲溪也一下子磕到了腦袋,才從悲傷中醒過神來,有些不解道:“紫雪,怎麽了?”
“紫雪,怎麽了?”馬車外有人陰陽怪氣地學著楚雲溪說話,這聲音讓車廂內主仆兩人一驚,“大哥,聽這聲音,定是個年輕貌美的,大哥,咱們這次可是撿了條肥魚。”
楚雲溪忽然間又是一陣心慌,唇瓣哆嗦著幾乎說不出話來,紫雪緊緊護住自己主子,隻是待車簾被掀開的時候,看到那幾張醜陋的甚至還散發著異味的臉時,她忍不住輕嘔了一下。
“臭丫頭,你什麽表情!”那臭不可聞的大漢一把拽住了紫雪往馬車下拉,另一個人看到了藏在紫雪身後的楚雲溪的時候臉上更是露出驚豔,“這般姿色,可真是難得。”說著他就是要上馬車。
楚雲溪頓時張皇失措,使勁兒踢腳希望能把這大漢踹出去,隻是卻不料自己腳力根本不夠,反倒是玉足落在了那大漢手中。
馬車外,是裂帛的清脆聲,還帶著紫雪的尖叫聲。
楚雲溪更是惶恐,“你,你放了我,我給你銀子。”
“銀子?大爺來了火氣,銀子可是消不了火的,丫頭你伺候好了大爺,大爺倒是能給你銀子!”
“嘶啦”一聲,他一把扯掉了楚雲溪穿著的青色馬麵繡裙,看到那露出來的一小截白玉無瑕的肌膚,大漢緩緩伸手摸了過去,“真是漂亮。”
“不要呀!”她幾乎能感覺到那人手上的肮髒和粗繭,楚雲溪淚流滿麵,“紫雪,救我,救救我,紫雪。”
楚雲溪卻是並不知道,此時此刻,紫雪卻是比她更為倒黴,馬車外兩個大漢圍住了她,她上身的衣服已經被大漢扯了去,隻剩下一個粉紅色的肚兜掛在胸前,若非是那倆大漢似乎爭執不下誰先來,此時她早已經遭了毒手。
“我是你二哥,我先來。”
“憑什麽,這次我先來,明明是我把這丫頭拉下來的。”正在兩人爭執的時候,紫雪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忽然間站起身來往外跑去,隻要,隻要再跑兩步,出了這胡同,她就能喊人救小姐了。
忽然,一隻手抓住了她的頭發,將她腦袋往後一拽,整個人扭轉了過去,“死丫頭,往哪跑?想跑,看大爺我怎麽收拾你!”
兩人抓住紫雪上下其手往裏麵走去,卻是沒看到背後忽然出現一人,聲音冰涼道:“把人放了。”
看著忽然間出現的人,倆大漢不屑地皺了皺眉,“兄弟,別打攪大爺的好事,自己靠邊走大爺還能放你一條生路,否則……”
紫雪卻是看見來人頓時心生希望,“公子,我們是相府的,公子快救救我家小姐吧!”
相府的?倆大漢愣了一下,他們這次竟是抓了相府的小姐,怎麽可能?那人不是對自己說是一個富商的女兒嗎?向來刁蠻任性,這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那帶著青銅麵具的男子聞言眉頭猛地一皺,那倆大漢沒反應過來卻是胸口一痛頓時跌倒在地,紫雪感激不盡,卻見那人已經朝著馬車走了過去。
一雙肮髒粗糙的手在自己身上遊走的時候,楚雲溪恨不得死去,真的像南宮默言說的那樣,自己很快就要成了死魚目了。
可是下一刻,她卻又是不甘心起來。趁著那人鬆開自己的腿的工夫,狠狠一腳踢了過去,正中那大漢的下三路。
大漢一吃痛,頓時火冒三丈,拎起楚雲溪就狠狠揍了兩巴掌,“賤婦,竟然敢打我,我待會兒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
大漢話沒說完就跌倒了,眼看著竟是要撲到了自己身上,楚雲溪連忙躲開,隻是這一折騰,卻是讓肚兜的吊帶掛在了那裏,她一用勁,那最後的遮掩頓時落到了腳上,看著眼前忽然間出現的臉上帶著青銅麵具的男子,她恨不得暈倒過去。
林慕言也沒想到,這馬車上的人竟然真的是相府小姐,要是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楚家二房的四小姐才是,錦衣衛那裏是有她的畫像的。
“小姐,你沒事……”紫雪傻眼了,看著上半身不著一物的小姐和路見不平拔劍相助的男人,她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若是今天的事情傳揚出去小姐的名聲怕是就要毀了。
“公子,多謝公子救命之恩,隻是今日之事還請公子保……”
“紫雪,你們這是怎麽了?雲溪她沒事吧?”
看見來人,紫雪忽然間愣了,少爺,少爺他怎麽來了?
聽到兄長的聲音,楚雲溪恍然醒過神來,連忙穿衣服,隻是看到那男子卻不轉過身去,她不由俏臉通紅。
“林同知?”
看到紫雪衣衫不整的時候,楚文琛有瞬間的害怕,他怕自己的妹妹也遭了不幸,可是待看到馬車前轉過身來的那人時,楚文琛聲調驀然一變。
“三公子,令妹無礙,隻是這幾個宵小之徒,本官還要帶回去審理。”青銅麵具遮掩,楚文琛看不清這位錦衣衛同知大人的神色,隻是瞬息間出現的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似乎遁地穿天似的將躺在地上的三人帶走,楚文琛卻是攔住了林慕言的路。
“今日之事,還望林大人為舍妹保密。”傳揚出去,怕是楚家女兒的名聲就要毀盡了。
林慕言似乎笑了一聲,“三公子放心,隻是令妹這般被人設計卻不知得罪了誰?隻怕本官就算是保密,這消息還是會被傳出去的。”
楚文琛頓時麵露難色,“這……”他也是忽然間接到信匆匆趕來的,至於到底是誰給自己送的信,他也是沒有一點頭緒。
縱然今天這事瞞了下來,怕是……也會被那幕後之人利用的。饒是楚文琛自詡聰明,一時間卻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那我嫁給你,如何?”
馬車裏,楚雲溪聲音冷靜,似乎是深思熟慮後的話一般,紫雪聽了一臉詫異,不能置信道:“小姐,你在說什麽?”
楚文琛也是一愣,“雲溪,別胡說八道!”
楚雲溪卻是慢慢下了馬車,走到林慕言麵前,“林大人,你救了我,看了我的身子,你說你是不是該對我負責,娶了我呢?”
她這話說的,便是楚文琛也臉色一變,他妹子的脾氣他自然清楚,這般話說出口顯然是事實了,可是……
“你可知道我是誰?”林慕言瞧著眼前的人,與適才那個傻瓜模樣的丫頭倒是不一樣了,似乎脫胎換骨了似的。
“錦衣衛同知,八千歲的得力幹將,錦衣衛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人,林慕言,這些夠了嗎?”
胡同口留著幾個錦衣衛,可是誰也沒想到這英雄救美竟然讓林大人救了個媳婦,而且……還是個能說會道的媳婦。頓時幾人心生豔慕,瞧瞧看著林慕言,想知道他的回答。
該不會冷麵林同知這次又把人家拒絕了吧?
“不怕我?”林慕言淡淡問道。隻不過是方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揚言要嫁給自己,莫非相府的小姐都是這般嗎?
“怕你?”楚雲溪笑了起來,“你說是你可怕還是那些流言蜚語可怕?”
“雲溪!”楚文琛總算明白了,她竟是想要用錦衣衛的勢力來堵住那流言蜚語!畢竟,京城之中敢造錦衣衛的謠的人,怕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便是有造謠的膽子卻也不一定有那命!
林慕言自然清楚楚雲溪的打算,隻是看她竟是這般坦然的說出了心中所想,倒是瞬間笑了起來,“三天之後,我上門提親。”
將一塊玉佩塞到了楚雲溪手中,他頭也不回的離開,楚文琛看了眼妹子,恨其不爭道:“你可知你在做什麽!”
竟然是和錦衣衛的同知定下婚事,母親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氣瘋了吧?
他話音剛落,楚雲溪卻是渾身力氣都被抽走了似的軟軟倒在了地上,隻是手中卻是緊緊握住那一塊玉佩,那上麵還帶著溫意,是自己唯一能握住的東西了。
楚文琛沒有隱瞞,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父母,楚思寧入京還賦閑在家,吏部的任命要四月下旬才能出來,聽完兒子這話,常氏已經哭了起來,“怎麽會這樣子,她不是去清風樓了嗎?怎麽好端端的會遭了這突來橫禍的。”
楚雲溪自從回來後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裏,任誰喊門都不開。
楚文琛也不知道,“父親,這事情透著古怪的,我去找雲溪的時候,咱們府上的車夫並不在那裏,據紫雪那丫頭說當時車夫趕車趕得很快,後來又是忽然間停了車,若是我沒猜錯的話,那車夫要麽是被人收買了,要麽就是被掉了包。”
楚思寧聞言皺了皺眉,最後卻是道:“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好歹是保全了她的名聲。”他話音剛落,小廝進來稟告道:“老爺,夫人,二小姐求見。”
“二妹,她來幹什麽?”楚文琛喃喃道,卻見楚清歡已經進來了。
一番寒暄後,楚清歡不再拐彎抹角,“今天去清風樓給哥哥買點心的時候無意間遇到了南宮表哥,表哥說今天和四妹相見,隻是等候了多時卻不見四妹到來,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他不好意思來問二叔和嬸娘,便托我問一問。”
“楚清歡,不用你假好心!”
楚雲溪聲音尖銳,幾乎劃破了晨曦園的寧靜,常氏看到女兒終於出門心中一喜,可是待聽到這麽一句話卻是愣在了那裏。
楚清歡皺了皺眉頭,卻看楚雲溪是一臉尖銳,似乎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一般,那神色簡直和宋氏、楚錦繡如出一轍了。
“四姐,你怎麽和二姐姐說話的!”楚文璉剛從外麵回來,聽到自家姐姐這般說話頓時不滿道。相比自己親姐姐,他和楚清歡更親近,這是不爭的事實,便是常氏也無可奈何。
“我怎麽跟她說話的?那她為什麽不說自己做了什麽好事!那姻緣你不想要就施舍給我?我不稀罕!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的事是誰設計的,等我查出來真相,我一定把你的醜陋麵目公之於眾,讓大家都看看這就是相府二小姐,人人誇讚的清歡郡主的真……”
“啪”的一聲脆響打斷了楚雲溪的話,楚思寧胸口顫抖,手還停留在半空,似乎也在顫抖著,“給我滾回去!”
楚雲溪捧著半邊臉頰,臉上閃過一絲忿恨,跺著腳離開了,常氏想要去追卻被楚思寧喊住,“你給我坐下,都是你寵的,越發沒法沒天了。”
常氏心疼女兒,可是卻又不敢說什麽,隻是看著楚清歡,心中竟是生了怨懟。他們夫妻膝下隻有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千嬌百寵的,這第一次挨打竟是因為楚清歡,她自然是心生怨懟的。
楚思寧卻是好聲好氣道:“清歡你別放在心上,你四妹今天遇上了些事情,沒能去清風樓,至於婚事,我親自去給老夫人解釋,有勞你這一趟了,回頭二叔讓雲溪去給你賠禮道歉。”
楚清歡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看楚思寧竟是這般,知道楚雲溪怕是遭遇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心中的惱火多少也煙消雲散了,“二叔放心,清歡先告退了。”
楚文琛站了起來,“我去送送二妹。”
楚文琛並沒有留步的打算,楚清歡轉過頭去,“三哥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楚文琛一時間卻是愣了一下,那一雙眼眸清澈不可見底,可是對著自己的時候卻並沒有一絲陰翳,也許是雲溪誤會了,自己定不能犯同樣的錯誤。
“雲溪今天去清風樓了,隻是並沒有見到南宮默言就回來了。”看楚清歡眉頭微微一皺,他接著說道:“後來,她出了點事情,是錦衣衛同知林慕言救了她,小孩子家一衝動就對著林慕言許了終身。”
許了終身?楚清歡驀然抬起頭來,“這可不是衝動的事情了,難道三哥懷疑,是我動了什麽手腳不成?”
“自然不是。”楚文琛連忙道,麵對這一雙眼睛,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慌張,明明楚清歡比自己還要小幾歲的。
楚清歡笑了笑,“隨三哥怎麽想,隻是我還有些事,先回去了,三哥留步。”
楚文琛忽然間覺得有些冷意,似乎剛才那笑是在嘲笑自己似的,不行,自己一定要問清楚紫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隻是在楚文琛離開後,楚清歡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詫異,腳下匆忙地回了芝蘭院。
“楚雲溪怎麽和林慕言牽扯到一塊了?”楚清歡也是震驚,一個是楚家女兒,一個是錦衣衛同知,姬鳳夜的心腹,這兩人怎麽會糾纏到一起的?
蘇綰沒想到二小姐喊自己過來就是為了這事,不由笑了起來,“林大人英雄救美,給自己娶了個美嬌娘,倒真是做了筆好買賣,詔獄那邊傳來消息,是宋成平買通的人,似乎想要汙了四小姐的清白。”
楚清歡聞言皺了皺眉,“宋成平?”終於出手了嗎?隻是毀了楚雲溪的清白,那對自己又有什麽損害,她本來與楚雲溪就交情不深,當初的事雖然不放在心中,卻也注定不可能姐妹情深的。
“清風樓那邊還沒有查清楚,隻是大小姐最近似乎愛上了出門,今天也出現在了清風樓。”蘇綰狀似無意地說道。
隻是楚清歡聽到這話卻也是皺起了眉頭,楚錦繡也摻和進來了?
思索了片刻,楚清歡忽然間輕笑出聲,也罷,楚錦繡若是不摻和進來,倒是不好玩了。
“那林慕言什麽時候抱娶美人歸?”
蘇綰聞言也是一笑,“他還沒問千歲爺,隻是說三日之後上門提親,若是千歲爺同意,怕是第四天就可以成親的。”
那這樣的話,丞相府還真是熱鬧的很,前兩天七少爺的滿月宴已經是無比熱鬧了,如今再加楚常樂的婚事,若是連林慕言都來摻和一腳的話,楚家可真就是到了風口浪尖了。
禮部侍郎、承恩侯府、錦衣衛,這可真是怎麽瞧怎麽個大雜燴。
蘇綰知道這位主子的脾氣,她本來就對丞相府沒什麽好感,所以看到楚家位於風口浪尖除了幸災樂禍還是幸災樂禍,隻是到底楚雲溪的婚事另一半是牽扯到林慕言,她不由有些關心,“小姐,四小姐究竟是怎麽個性格?還望……”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蘇綰聲音戛然而止,退後了一步,便看到畫眉匆匆進了來,“小姐,白菱懷孕了。”
楚清歡眉眼一挑,“懷孕了?”還真是個好時候。
“大夫人知道了?”
畫眉笑了笑,“知道了的,白菱是伺候大夫人規矩的時候忽然間吐了的,這不才瞧出來是懷孕了嗎?聽說大夫人似乎氣惱的很。”
氣惱,宋氏如今想要把白菱殺了的人都有吧,到底是白菱害得她沒了子嗣的,如今再度聽到白菱懷孕的消息,就算是宋氏再好的脾氣怕也是要忍不住惱火的。
隻可惜,宋氏此番精明了,趙媽媽因為身份暴露在宋氏離開祠堂後就離開了,如今聽雲院倒是個銅牆鐵壁似的,自己也不好打探消息的。
“這等好事,自然是要慶賀的,父親龍虎精神,實在是難得,希望白姨娘能給楚家添一兩個長進子孫,也好寬慰父親一下不是?”
這話說的刻薄,可是畫眉和蘇綰卻都是覺得理所當然。
楚文瑜因為紅梅之事被宋氏好生管教,如今困在前院裏,聽說臉上的嬰兒肥都消褪了下去,而楚文瑾到現在還不曾傳來消息,便是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好在如今平夫人劉氏膝下的四少爺還算爭氣,雖然比不上二房的三少爺,卻也是不錯的。
“走吧,去綴錦樓看看六妹,回頭想要再見可是難了。”楚清歡幽幽一歎,似乎無限感慨,身後畫眉抱著小姐準備的添妝禮物,似有所思。
四月初八,楚常樂與承恩侯世子柳長琦大婚,丞相府內喜慶中卻帶著幾分悲涼,畢竟楚常樂要嫁給的是一個死人,嫁過去不過是為了保全昔日的名聲罷了,隻是守活寡的。
劉氏成了平夫人後,楚常樂身份水漲船高成了相府嫡女,搬進了綴錦樓裏,喜樂苑裏隻剩下楚常喜一人,卻不知她是該高興自己終於能獨自住一個院子了,還是惱火便是這也是沾了她最是看不起的楚常樂的便宜。
楚家子女幾乎齊聚一堂,便是楚文璋也老老實實跟在楚清歡身後,臉上笑意卻是透著真誠,隻有他覺得成親是好事,卻不知道這成親背後的悲哀。
“還是我背著六姐出門吧。”最後楚文珍悄悄出聲,似乎怕宋氏責備似的,聲音很是低沉。
平夫人劉氏臉上都是淚水,似乎舍不得女兒似的,聽到兒子這般說,不禁抬頭看了楚文珍一眼。
“既然小四和常樂姐弟情深,那就由小四背嫁吧。到底是親姐弟,妹妹你說呢?”宋氏頗有深意地看了眼平夫人劉氏,劉氏卻並不上當,“文琛和珍兒都心疼常樂,我高興好來不及呢。”
看來宋氏已經知道了楚雲溪的婚事,適才這話分明是挑撥之意。隻是她未免太低估了劉氏,楚文琛也並非小肚雞腸之人,又豈會對此耿耿於懷?
楚文珍背著楚常樂出了門,看著那漸行漸遠的姐弟兩人,楚清歡最後輕聲一歎。
到底不算是什麽光彩的婚事,相府內有些安靜,待楚常樂出門後丫環婆子們便是各行其是了,看著大紅喜色環繞的綴錦樓,楚清歡也舉步離開。
“二小姐,你有沒有看到五少爺?”
楚清歡回頭望去,這丫環是晨曦園的,向來是伺候常氏的,“怎麽,小五丟了不成?”
那丫環有些著急,“奴婢也不知道,隻是剛才夫人急著找五少爺,卻沒看到,你說這好端端的,怎麽一眨眼的工夫就沒影了呢?”
看著丫環著急模樣,楚清歡示意畫眉和蘇綰也去找人,“許是跑著看熱鬧去了,別擔心,你們找到的話就把五少爺送到晨曦園。”
畫眉卻是有些擔憂,“小姐,您自己一個人,沒事吧?”
楚清歡不由笑了笑,“我還能有什麽事,相府後院難道還能走丟了不成?”她臉上帶著笑意,隻是畫眉怎麽看怎麽覺得這笑意古怪,想要和蘇綰商量一下,結果蘇綰卻已經朝著另一方向去了,大概便是去尋人了。
畫眉不放心似的離開了,楚清歡卻是看著不遠處的風波閣停下了腳步,難怪畫眉會擔心自己,原來是到了這裏。
因為占定的吉時是寅時三刻,相府上下都起了個大早,此時天還微微透著灰白之色,風波閣那邊隻透著隱隱的影子,楚清歡剛要離開,卻是聽到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六少爺,已經把人引過來了?”
是薑婆子!趙媽媽離開後,宋氏身邊最受信任的人,據說是安平侯府田老太太送過來的,對此老夫人冷哼了一聲。
楚文瑜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驕傲,“那是,楚文璉這笨蛋聽我說事情和楚清歡有關之後就乖乖的跟我來了,薑媽媽你要怎麽收拾這臭小子!他這段時日在先生麵前裝乖巧,害的我老是被先生責罰,看我這次怎麽收拾他!”
透著花叢,楚清歡看到了地上的麻袋,楚文璉似乎被堵住了嘴,一直嗯哼著卻是掙脫不開。
“六少爺,你和我一起把他丟到水裏去。我自己抬不動他。”薑婆子低聲說道,隻是楚文瑜聽到這話卻是忽然間害怕了一下,“什麽,不是打楚文璉這混蛋就好了嗎?幹嘛要殺了他?我不幹,我不幹。”
薑婆子頓時臉色一變,“六少爺,你打了他再把他放回去,難道五少爺不會告你的狀?奴婢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是六少爺您……可就要被相爺責罰了。”
薑婆子的恐嚇起到了作用,楚文瑜臉色一變看著那邊湖水,隻是剛一抓到麻袋卻又是鬆開了手,“不要,我不要,我幫你看著你去找人來。”
薑婆子再度相勸,可是楚文瑜卻是死活不肯鬆嘴,最後隻好再三交代楚文瑜,“我這就去找你,你可好好看著,千萬別跑開。”
薑婆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楚文瑜念念叨叨道:“楚文璉,是,是母親要殺你的,和我沒什麽關係,回頭回頭你要找人算賬就去找母親,千萬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啊……”感覺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頭,楚文瑜連忙跳腳,隻以為是楚文璉的冤魂找自己來報仇的,可是……
待他轉過頭來卻是愣了,“楚清歡,你怎麽在這裏?”
回答他的楚清歡的拳頭!
麻袋裏果真是楚文璉,看到楚清歡的刹那楚文璉涕泗橫流,“二姐姐,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到底還隻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雖然個頭和楚清歡持平,可是剛才聽到薑婆子那一番話,沒被嚇尿已經是萬幸了。
楚清歡連忙給他鬆開,隻是看著被自己打昏了的楚文瑜,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凶狠之色,“小五,把他裝進去。”
楚文璉有片刻的遲疑,隻是想到方才薑婆子的話卻又是狠了狠心神,“是。”
薑婆子回來的時候看到湖邊麻袋旁並沒有六少爺的影子時不由唾了一口,“我就知道這他會跑。”
和她一起過來的也是田老太太送給女兒的心腹,見狀連忙道:“先去把他丟進去再說。”薑婆子點了點頭,隻是抬起麻袋的時候卻不防麻袋裏的人“嗚嗚”著踢出了一腳,她挨了個正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搬來一塊石頭係在了麻袋上麵。
“我讓你個小兔崽子竟然敢踢我!”
花叢後,楚文璉見狀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平日裏聽主子吩咐的管事媽媽竟是又踢了麻袋兩腳,解恨之後才將麻袋丟到了水中。
他扯了扯楚清歡的衣袖,眼中有片刻的遲疑,“二姐姐,對不起。”盡管剛才他聽了二姐姐的話,可是心中卻還是怨懟二姐姐的凶狠的,直到看到薑婆子的舉動,他才明白,對敵人心慈手軟就是對自己心狠手辣!
盡管楚文瑜也是自己的堂兄弟,可若不是他自己豈會被裝了麻袋?
楚清歡知道此時此刻楚文璉才想清楚,她輕輕一笑,拉著楚文璉站了起來,“你娘找了你很久了,我們回去吧。”
薑婆子兩人完成了任務後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湖邊,“這次辦好了差事,回頭夫人定當好好賞賜的,你放心吧。”
聽到薑婆子如此承諾,另一個略顯得矮小的婆子點了點頭,“老姐姐你說話我還能不相信?隻是日後還望老姐姐在夫人麵前提攜我一番。”
田老太太生怕女兒身邊人不夠用似的,一下子送來了八個人,薑婆子從八個人中脫穎而出,迅速成了宋氏心腹,可是剩下七人諸如這馬婆子如今幹的也是粗活。
薑婆子笑了起來,“那是當……二小姐?”看見對麵走來的人,薑婆子連連要轉身離開,隻是她剛轉了半個身子卻被楚清歡喊住了。
“大清早的,薑媽媽怎麽來這邊了?莫非與我和五弟一般,是來散步的不成?”
薑婆子臉上笑意訕訕,隻是待腦子回過彎來看清楚楚清歡身邊的人時,她不由大驚失色,“五少爺,你怎麽在這裏?”
楚文璉在這裏,那被自己丟到湖裏的人會是誰?薑婆子一瞬間隻覺得冷汗直流,二小姐眼中的笑意似乎莫大的諷刺,她竟是不敢直視。
馬婆子也回過神來,連連扯著薑婆子要回去,“二小姐,奴婢還有事,先行告退。”看著倉惶失措落跑的兩人,楚清歡笑了起來,“跑的還真快。”
楚文璉卻是緊緊挨著楚清歡道:“二姐姐,我們去給老夫人請安吧。”
楚清歡戳了戳他的腦袋,“還真是個壞小孩。”頭一刻鍾還為自己害人耿耿於懷才,此時此刻,卻是想出了這壞主意。
她若是沒猜錯,此時宋氏、劉氏和常氏都該在梨香院吧。
楚文璉卻是撇了撇嘴,二姐姐說的老氣橫秋的,就好像她多大的人似的,其實也就比自己大兩歲唄。
梨香院裏,宋氏幾人都在,正陪著老夫人說說笑笑。
門廊下的丫環看到楚清歡和楚文璉過來連忙道:“二小姐和五少爺來了。”
宋氏正說著話,忽然間聽見外麵丫環這麽一句,頓時卡在了那裏,老夫人不由瞧了她一眼,眉頭微皺。
“大嫂這玩笑話怎麽就說了一半,莫不是卡住了不成?”常氏輕聲問道,她也聽到了丫環的通報聲,知道兒子已經找到了,心忽然間安穩了下來,竟是不知道怎麽來的心情竟是調侃起宋氏了。
楚文璉就跟隨在楚清歡身邊,目光似乎有意無意地往自己這邊看,這讓宋氏覺得有些心驚,薑婆子不是去處置這小鬼了嗎?怎麽現在忽然間這小鬼竟是回來了,可是薑婆子去了哪裏?
她有些心不在焉,楚錦繡察覺到母親的異樣,連忙遮掩道:“母親也不知道在那裏聽到這麽個有頭沒尾的笑話,倒是勾起了我們的好奇心偏生又沒了下文。”她靠近宋氏坐著,輕輕掐了宋氏一把,可是卻依舊沒見宋氏反應。
宋氏神色有異,便是常氏都看出來了,隻是她卻是更關心幼子,拉著楚文璉道:“剛才去哪裏了,讓我們一頓好找,回頭再四處亂跑,看我不讓你爹爹責罰你!”
常氏很清楚,自己的姑母,或者說是婆母是什麽樣一個人,說什麽話才能討她歡心。這番讓二老爺責罰幼子的話,自然是說給老夫人聽的。
楚文璉笑了笑道:“剛才六弟拉著我去見二姐姐,結果半道裏自己跑了,我隻好自己去找二姐姐嘛,這才耽誤了時間來著。”
“二姐找小五有什麽事?”楚常喜覺得這事情透著古怪,不由問道。
楚清歡笑了起來,“我哪有什麽事情找璉兒,怕是那理由得要問六弟才是,對了六弟還沒過來嗎?未免太貪玩了,母親還是讓人去找一找的好。”
這目光!宋氏心中一寒,隻覺得楚清歡的目光似乎帶著冰涼的,她幾乎不敢去想這冰涼之後是什麽意思。
“母親,你的手怎麽這麽涼?”楚錦繡低聲道,眼中滿是關懷。她也察覺出母親的異樣,好像這事情是和楚清歡有關的。
宋氏站起身來,渾身似乎在顫抖著,“我,我去找找瑜兒。”她腳下踉蹌,若非楚錦繡眼疾手快地攙扶了一把,怕是就要跌倒在地上了。
便是因為女兒出嫁而有些悲傷的平夫人劉氏見狀都愣了一下,看了眼身後奶娘懷抱中的七少爺這才回過頭來。
“夫,夫人……”
門外傳來薑婆子的聲音,大呼小叫很是沒規矩,老夫人聽到這麽句尖銳的聲音眉頭皺的厲害,“外麵這是怎麽了?”
宋氏已經搶先一步走了出去,卻見薑婆子渾身似乎在水裏泡了一圈似的,和馬婆子跪倒在地上,“夫人,六少爺失足落水,沒了……”
“母親。”楚錦繡連忙扶住身體向後倒的宋氏,她也是渾身一顫,看著薑婆子道:“六弟好端端地怎麽會落水的?還有他明明會泅水的,怎麽還會淹死,薑媽媽你給我說清楚!”
薑婆子隻覺得此番休矣,她怎麽說清楚,難道說是自己把六少爺丟進了湖裏嗎?那麻袋裏明明是五少爺,可是為什麽自己回來一趟裏麵就好像被人施了咒似的換了個人。
“奴,奴婢也不知道呀。”
一旁馬婆子也是心中戚戚然,她們倆剛才回去打撈那麻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沉在湖底的麻袋給撈了上來,麻袋裏麵赫然是六少爺。
馬婆子當時一陣心驚,隻覺得下一刻自己就會死了似的,好在薑婆子聰明,連忙將綁在麻袋上的麻繩扯斷,“記住,六少爺是失足落水,咱們剛巧過來才看到的!”
連忙解開了楚文瑜屍體上捆綁著的麻繩,看著那明顯遮掩不下去的紅腫淤痕,馬婆子心有餘悸,連忙道:“這,這個我們怎麽處理掉?”
薑婆子顯然也在為那手腕腳脖上的淤痕頭疼,可是最後卻是斬釘截鐵道:“不管了,我們要咬緊牙關,否則就要去下麵給六少爺陪葬了!”
一句“陪葬”讓馬婆子膽怯,連忙聽從薑婆子的吩咐行事,待來到梨香院看到宋氏險些昏厥,她心中不由惴惴。要是夫人昏死過去就好了,這樣的話,怕是就不會細查六少爺的死因了。
宋氏勉強支撐了一會兒,隻是待看到白麻布下楚文瑜毫無生氣的屍體時,她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平夫人劉氏和二夫人常氏都驚呼出聲,“可憐的孩子,怎麽就……”
兩人都擦了擦淚水,看著昏死過去的宋氏,輕聲道:“這事要去稟告相爺,大小姐您說現在該如何是好?”
楚錦繡自然不會相信幼弟竟會失足落水而死的,可是如今母親昏厥,她,她該怎麽處置?
還未待楚錦繡說出處置的辦法,林媽媽帶著老夫人的話過來了,“老夫人說先把六少爺的屍身放在冰窖裏,待過幾日再計較。”
“這是什麽意思!”楚錦繡當即問道,難道瑜兒死了還不能入土為安嗎?
看著渾身顫抖的楚錦繡,林媽媽看了平夫人劉氏一眼,“六小姐新婚,三天後回門,自然是見不得白事的,還望大小姐大局為重,便是夫人回頭也定是會諒解的。”
楚錦繡氣得直哆嗦,林媽媽這分明是在要挾自己!當初楚常樂的婚事幾乎是母親一意孤行的結果,老夫人心中藏著一股氣,所以,所以趁著這個時候要在瑜兒身上算賬!
她氣得渾身顫抖,便是嘴唇都有些發白,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林媽媽看了一眼並沒有再說什麽,轉身便要離開,卻聽到抱琴大聲道:“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林媽媽回過頭去,卻見楚錦繡竟是跌倒在地上,渾身不由自主似的顫抖,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牙關卻是緊緊閉合著,抱琴一旁慌了神色,連忙招呼侍書,“快,快把小姐帶回去。”
“這怎麽可以?還不快去請大夫?這時候還是不要動彈的好。”即使是楚思遠的平夫人,劉氏依舊是向來很少說話,常氏見到這先後昏死過去的母女不得不開口道。
抱琴卻是異常堅持,“不行,小姐一定要回去。”這是病發了,回去才能用藥,才能好轉的。
常氏沒想到楚錦繡身邊的大丫環竟是跟自己強嘴,她臉色微微一變,卻聽楚清歡道:“嬸娘,抱琴向來伺候大姐,應該是知道處置之法的,嬸娘若是不放心,我一同過去照看大姐便是了。”
“這怎麽……”抱琴想要拒絕,可是看到常氏並不怎麽好看的臉色,還是連忙改了口,“那就麻煩二小姐了。”
宋氏醒來的時候,薑婆子正在身邊伺候,看到那張臉,她不由分說地一巴掌打了過去,隻讓薑婆子找不到東西南北,“夫人,我……”
“我不是吩咐你把楚文璉那小子弄死嗎?為什麽死的人成了我的瑜兒?”她的瑜兒,那麽機靈聰明的瑜兒,怎麽會忽然就死了呢,你不知道你死了娘會很心疼的嗎?
薑婆子心中戚戚然,“夫人,奴婢原本抓著的是五少爺沒錯,後來六少爺讓奴婢去找人把五少爺丟到湖裏去,說是自己看著五少爺,不會出問題的。”
“不會出問題的?那瑜兒怎麽會死了呢,啊,啊!”
揪住薑婆子的衣裳,宋氏恨不得把她包皮拆骨吃了一般!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呀!等到奴婢找人回來之後,那麻袋已經沒了影子,奴婢想可能是六少爺自己動了手,可是,可是……對了夫人,奴婢回來的時候看到二小姐和五少爺在一起,會不會是二小姐殺了六少爺?”
“楚清歡?”宋氏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惶恐,“你是說楚清歡殺了我的瑜兒?”
“可若不是二小姐,那五少爺怎麽會從麻袋裏跑出來?難不成還是六少爺放了他然後自殺不成?夫人,都是奴婢的錯,要是奴婢力氣再大些,就不用找人幫忙,六少爺也就不會死了,還望,還望夫人懲罰!”
薑婆子跪倒在床頭,磕頭如搗蒜,很快額頭就是一片青腫,宋氏坐在床上,雙手緊緊抓住錦被,臉上滿是猙獰!
“楚清歡,這殺子之仇喪子之痛我記住了,若是不將你剝皮拆骨,我宋湘雲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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