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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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陳媽媽與紅玉商討著此後自己的主子是誰時,梨香院裏,相府的眾人卻都圍在老夫人身邊,闔家說說笑笑似乎沒有半點隔閡似的。


  子時一到,老夫人再也撐不住了便讓眾人都散了去。


  “也都早點回去歇著吧,你倆明天還要進宮朝賀,千萬別耽誤了時辰。”進宮朝賀的都是誥命夫人,老夫人今年在特許不需進宮的行列便不用了。常氏並沒有誥命的身份,也不需要。


  如此一來,整個相府卻也隻有宋氏這個一品誥命和楚清歡這個郡主需要進宮朝賀了。


  宋氏點了點頭,“是,隻是不能伺候老夫人了,是媳婦兒的不是。錦繡,芙兒,回頭早早起來和你嬸娘一起伺候你祖母,知道了嗎?”


  楚錦繡巧笑嫣然答應道:“母親放心便是。”


  看宋氏到底還是個識大體的,老夫人點了點頭,又看向楚清歡道:“二丫頭,你胳膊好些了嗎?”


  說起楚清歡的骨折,楚錦繡不由銀牙暗咬,明明是當初就受了傷的,可是到最後竟又是被她推搪到皇甫無雙身上,甚至還得了宣武帝和柳皇後的一堆賞賜。


  這分明是欺君之罪!可是若是真的揭發了去,那整個相府也就完了,楚錦繡隻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吞,心裏卻是越發恨楚清歡了。


  每每她都是這麽走運!


  楚清歡笑了笑,“讓老夫人擔心,是清歡的不是。已經好多了,隻要這兩日不提重物,再過三五日就能痊愈了。”


  老夫人聞言放心似的點了點頭,“這就好,明天進宮朝賀,你回頭隨著長公主一同便是了,她遣人過來說明日和你一同朝賀,有她在你也不用害怕。”


  聞言,楚清歡不由納罕了一下,長公主若是想要護著自己,直接讓碧桃給自己傳話便是了,怎麽這次卻是對老夫人說的?

  隻是看宋氏臉上一閃而逝的怒意,她卻又是明白了過來,“是,清歡知道了。”原來,長公主是想借老夫人的口告訴大家:她楚清歡是長公主護著的人,你們想動也要掂量一下份量!

  步出梨香院,迎麵飛舞的雪花打濕了臉頰,順著那涼涼的雪水,眼角一道溫熱滑過,“又下雪了,真好,瑞雪兆豐年呢。你說呢,二姐姐?”


  楚清歡扭過了頭去,看著楚錦芙穿戴的像是個漁翁似的不由笑道:“好話都被你說盡了,還要我說什麽?”


  楚錦芙伸手擦掉了楚清歡臉上的淚水,笑著道:“我不是看這雪花都偏愛二姐姐你這張臉蛋,才說這話的嗎?看著雪水,都把二姐姐的妝弄花了。”


  溫熱的淚水瞬間也都冰涼,看楚錦芙沒懷疑,楚清歡笑了笑,向眾人告辭之後就離開了。


  “娘,我聽說二姐今天打賞院子裏的人,手筆可是大得很,而且,據說現在芝蘭院裏兩個一等丫環呢。她這麽把那個都比下去了,就不怕伯母不滿?”


  楚文琛和楚文璉兄弟倆護送常氏和楚雲溪回去,聽到楚雲溪這話,楚文琛不由皺了皺眉,倒是楚文璉立馬反駁道:“二姐是郡主,兩個一等丫環有什麽過分的。四姐你總是關心這些個事情,難怪越來越不漂亮了。”


  被自家兄弟說不漂亮了,楚雲溪登時一惱,擰了擰楚文璉的耳朵道:“你個小子,竟然敢這般說我,回頭我找二姐告狀去!”她算是明白了,自己這個弟弟不怕爹娘,不怕兄長,更不怕自己這個姐姐,最怕的卻是二姐。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的,可卻又真是無可奈何呢。


  “二姐才不會相信呢。”


  看姐弟倆鬧的歡,並不是吵架,常氏也不再擔心,沒想到上次大吵大鬧一場,鬧出了小五的心思,可是如今母子兄弟姐妹之間也沒了隔閡,這也未嚐不是好事一樁。


  “母親說來也奇怪了,怎麽四弟今年被接回來了?不過他一句話也不說,倒是和前兩年不一樣了。”


  楚雲溪皺著眉頭,她記憶中的楚文珍向來是個壞小子,又是個不成器的,倒是和楚文瑜像親兄弟倆似的。


  常氏聞言也是皺了皺眉,“是呀,當初說珍兒那孩子克父克母,所以從小就送了出去,劉姨娘為此沒少掉眼淚,今年倒是回來了,也不知道能在府裏呆多久。”


  劉姨娘兒女雙全,可是兒子卻是自幼被送出了府,女兒又是個木頭人,如今懷著這一胎,卻又是風波不斷,卻不知到底是福是禍。


  楚文琛一直緘默不語,聽到母親這麽一說,心中登時有了想法,隻是看到晨曦園門前懸掛著的大紅燈籠,他笑了笑,“母親和四妹早點休息,我和小五明天再來接母親去給老夫人請安。”


  楚文璉糾正道:“三哥,是今天了都。”


  子時已到,如今已經是大年初一了。


  楚文琛看胞弟一副小學究的模樣,卻是樂了,“你個機靈鬼,今天就今天了。”


  常氏和楚雲溪回到了院子裏的同時,楚錦繡也陪著宋氏慢慢往回走。


  “沒想到文瑾好不容易回來了,卻連個年也沒能陪我一起過,已經四年了。”


  從文瑾從軍到今年,她的愛子已經四年沒在家中過年了。


  驟然聽母親提及兄長,楚錦繡也不由熱淚盈眶,“母親,哥哥他很快就會回來的!”隻是看了眼身旁的紅蓮,楚錦繡又住了口。


  宋氏知道女兒閉口不言的緣由,看了眼紅蓮,心中卻是止不住的惱火,這麽個青樓妓子偏偏肚子裏有文瑾的骨血,她不想認都不行!萬一文瑾出了點事,豈不是膝下無子?


  “你先……怎麽了?”


  看著紅蓮麵色有異,宋氏不耐煩道。


  紅蓮卻是賠著笑意道:“沒什麽,可能是吃多了,夫人,奴先回去了。”紅蓮走得很急,宋氏沒工夫搭理她,隻是跟隨在紅蓮身後的丫環忽然間卻是低聲道:“姨娘,你,你見紅了?”


  “閉嘴!”她怎麽會料到自己的月事竟然會這個時候來了,真是晦氣的很。


  “回頭要是夫人知道了,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紅蓮惡狠狠地威脅道,看小丫環點頭才鬆開了手。


  楚錦繡卻是詫異紅蓮的舉動,“母親,這女人太古怪,又是姬鳳夜送來的,好生看著才是。”


  宋氏並不以為意,天天知道一個青樓妓子的消息?她沒心情,隻是想起女兒方才的失意,眼角微微紅腫,宋氏連忙道:“看我說了什麽,快別哭了,讓你父親知道就不好了,大過年的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母親知道你委屈,你放心,我回頭定會給你掙個郡主頭銜的!”


  楚錦繡聞言心中一喜,隻是旋即卻又是一陣擔憂,“母親不必為錦繡操心,錦繡不在乎的。”


  宋氏卻是越發覺得自己女兒委屈,心中下定了決心要給她一個驚喜。


  宋氏的話很快便傳到了楚清歡耳中,看著銅鏡裏精神尚可的容顏,楚清歡笑了笑,“罷了,任由著她們折騰去便是了,隻是有那心思也得看有沒有這命才好。”


  熱毛巾敷在了楚清歡臉上,青檀有些不解道:“小姐,夫人要是沒十足的把握怎麽會說這個?您提防些也好。”


  溫熱的觸感讓疲倦遠離了幾分,隻是卻到底是有些累了,楚清歡笑了笑道:“不礙事的,我自有分寸,隻是你回頭卻要小心些了,暴風雨大概很快便會來了。”


  青檀似懂非懂,卻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那小姐早點休息。”


  躺進了被窩,楚清歡伸了個懶腰,隻是看到床頂棚不由愣了一下,“千……你怎麽來了?”


  姬鳳夜卻是落在了她身側,“大過年的,讓你獨守空房,豈不是本督的罪過?”


  感覺到他手似乎更加冰涼了,楚清歡不由詫異道:“千歲爺來了很久了?”


  畫眉給自己收拾了床鋪,卻都沒有發覺,這人難道是神仙不成,還能隱身?


  “也不算太久,本來打算和你一起守歲的,隻可惜楚相是個老頑固,最喜歡做表麵功夫。”


  守歲?


  楚清歡臉色微微一變,那豈不是至少有一個時辰了?難怪她覺得姬鳳夜似乎僵硬了一般。


  “所以千歲爺打算將他一擊斃命嗎?”


  見楚清歡眼角笑意淡淡,姬鳳夜支著胳膊側臥,“那丫頭你有什麽好建議,當年湖州之事年代久遠,若是舊事重提,難保不有人說本督居心叵測。本督之心日月可鑒,被這群小人潑了髒水,可是不值得的很。”


  湖州之事的確是年代久遠,畢竟,那時候畫眉也不過剛出生,記憶中關於湖州之事也不過是父母的唉聲歎氣罷了。


  “湖州之事不過是個佐料而已,怎麽能用來做大餐呢?若是這點小事便能扳倒楚思遠,又置陛下威嚴何在?”


  姬鳳夜似乎來了興趣,笑著道:“那丫頭你有什麽好主意?”


  兩人所討論似乎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而涉及之人也不是楚清歡的生身父親似的,“自然是大罪了,謀逆大罪,身敗名裂,如何?”


  饒是姬鳳夜,聞言也不由眉眼閃爍,愣了一下子才笑道:“不愧是楚思遠的女兒,夠狠呢,還真是合本督的心意。”


  楚清歡唇角微揚,“隻是這謀逆到底是大罪,清歡隻怕到時候自己也難逃一劫。”


  臉蛋傾近了幾分,呼吸已經落在了楚清歡的臉上,姬鳳夜眼角帶著幾分笑意道:“謀逆大罪是要株連九族的,可是丫頭莫非忘了,如今你已經是皇家的人,莫非他老糊塗了不成,便是連自己和子孫性命也不顧了?”


  株連九族?

  楚清歡愣了一下,旋即道:“千歲爺,紅蓮不曾有孕,八個月後,千歲爺打算讓她怎麽生出來個子嗣呢?”


  姬鳳夜並沒有絲毫的詫異,也沒有回答她,回答她的是那綿遠悠長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頸裏,帶著點點溫熱讓她微微酥癢。


  “本督倒是想知道,如果你此時此刻身懷有孕,十個月後又該怎麽辦?”


  楚清歡皺了皺眉,渾然沒有半點女子家聽聞此事的嬌羞,反倒是問道:“千歲爺,清歡在和你說正事。”


  姬鳳夜笑得一本正經,“本督做的也是正事。”


  我說的不是這種正事!楚清歡悲傷的內心幾乎暴躁了,隻是到最後卻還是任由著姬鳳夜索取所欲。


  這也就罷了,偏生某妖孽還特別不要麵皮的說什麽,“丫頭,本督可是為了你好,不然過會子你怎麽有精神進宮朝賀?”


  歪理,歪理!

  “本督可是記得,前幾次本督……嗯,你第二天可都是精神的很,丫頭你可真是異於常人,本督越來越喜歡你了,這可怎麽辦?”


  楚清歡仰著頭,任由著他胡作非為,心底裏卻是默默念道:我越來越不喜歡你了,怎麽辦?

  因為進宮朝賀,楚清歡起了個大早,彼時姬鳳夜已經不見了蹤影。


  梳妝打扮後她便前往了聽雲院,還不到寅時,聽雲院已經一片熱鬧了,楚清歡進去的時候,見宋氏正在穿一品誥命的霞帔,上麵繡製著精致的蹙金繡雲霞翟紋,一看便知道出自內造府,一顆顆東珠都是小拇指大小,很是整齊。


  “給母親請安,祝母親新年大吉,福樂安康。”


  宋氏顯然沒心情聽楚清歡的一番頌詞,隻是揮了揮手道:“你倒是勤快的,把紅包給二小姐吧。”


  趙媽媽連忙將紅包遞給了楚清歡,顯然紅包份量並不是十足,楚清歡卻也並不以為意,她現在不指望著宋氏的賞賜過日子,這一星半點的銀子,她還真就看不在眼裏。


  宋氏再度回頭,卻見楚清歡一身妝容不由愣了一下,半晌才道:“你倒是稱得起來這胭脂醉。”


  楚清歡淺淺一笑道:“這是長公主特意讓宮裏的姑姑給清歡裁製的,生怕清歡丟了皇家顏麵似的。”


  宋氏不再說什麽了,畢竟再說起來卻是和長公主作對,對於這個最得聖寵的長公主,便是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冒犯。


  隻是再度望去,看楚清歡額際的那一串珍珠不由愣了一下,“這是南珠?”


  見楚清歡點了點頭,宋氏臉色旋即黑了兩分,向來有“西珠不如東珠,東珠不如南珠”之說。楚清歡額際的這串南珠色澤粉白,最是襯托她膚色。


  便是錦繡帶上怕也是沒這效果……想到這裏,宋氏不由皺眉,她的女兒怎麽還會比不過雲靜辰的女兒!不會的,她一定要讓錦繡超過楚清歡一頭才是!

  “走吧。”經過楚清歡時,宋氏笑了笑,“這麽珍貴的衣服好好照看著才是,毀了的話,便很難再找到一件代替了。”她聲音極輕,除了楚清歡也隻有趙媽媽聽見了。


  楚清歡卻是神色不變,就連唇角的弧度都是那般,似乎刀槍不入一般。


  皇帝妃嬪和未婚的公主均是內命婦,而已婚的公主和朝臣之妻是外命婦。長公主原本已經談婚論嫁了,可是最終卻是“未婚寡居”,宣武帝心疼愛女,自然是讓她依照著內命婦的規矩朝賀,畢竟相比內命婦,外命婦朝賀的時候可是一站就是兩三個時辰。


  身子弱的,昏倒在殿外的比比皆是,畢竟如今是大冬天的,正月裏寒風瑟瑟的,便是裏麵穿了再厚的衣服,站在外麵兩個時辰也是夠累的。


  宋氏已經同其他幾位誥命一同進宮了,這次,那幾位誥命見到楚清歡莫不是點頭致意,甚至還有一位跟楚清歡說了兩句話。


  “小姐,那是長公主府的馬車吧?”


  楚清歡聞言望去,果然,馬車前懸掛著大紅的燈籠,上麵寫著長公主府四個大字,正楷很是端正。


  “久等了吧,上來吧。”


  楚清歡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倒是忘了長公主是特殊的存在,可以乘車入宮的。


  放眼大周,也不過三人才有這般待遇,定國公蕭遠山、八千歲姬鳳夜,長公主皇甫雲鳳,而長公主是三人中唯一的女性。


  “哪有,公主今天精神很好。”


  長公主勾唇一笑,看著楚清歡一身打扮不由道:“看來本宮這些年眼光還可以,果然這南珠最是襯你的膚色。”


  楚清歡笑了笑,“長公主若是佩戴了,更是光彩奪目。”


  長公主聞言一笑,“你呀,一張小嘴說出什麽來都討人喜歡。不過也別怕,正月初一父皇倒也不會為難人,咱們很快就能回去,自家院子裏樂嗬了,犯不著在宮裏折騰。胳膊好些了嗎?”


  楚清歡微微慚愧,長公主對自己實在是很好,自己隱瞞與她實在是……有些內疚。


  “這宮裏從來不太平,你是個聰明人,自保是沒問題的,隻是這一身榮耀卻不過都是係在皇權之下,本宮能明白,你也清楚。如今局勢亂糟糟的很,小心行事便是了。”


  長公主一番話說的沒頭沒腦,楚清歡聞言皺了皺眉,這是說她明白自己的苦衷,而且……還要自己小心些,可是要小心誰呢?


  “長公主總算來了,采蓉可是等了……你是楚清歡?”


  女子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看到率先從馬車上走下來的人,語氣中帶著一絲怒意。方才,她竟是對這丫頭屈膝行禮了!


  柳采蓉,終於還是回來了呀!印象中這張臉似乎並沒有一絲半點的不同,是呀,身為當朝皇後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她本就是天之驕女。


  “柳小姐,新年好。”


  看著對方不過對自己點頭示意,柳采蓉登時惱火,“你怎麽敢擅自乘坐長公主的馬車?好大的膽子!”


  楚清歡麵色不變,伸出手去,柳采蓉誤以為她要打自己,連忙躲開,隻是卻沒覺得一絲異樣,反倒是聽到長公主那略帶著調侃的笑聲,“柳小姐還是風采依舊,真是可喜可賀。”


  柳采蓉當即變色!

  若是半老徐娘聽到這話,定會以為長公主是在稱讚自己,可是柳采蓉如今二八年華,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長公主這般說分明是在諷刺她脾氣一如當年的,還是野蠻無理。


  隻是,柳采蓉到底不比三年前,聽到這話也不過是片刻的變色旋即道:“長公主還是那麽喜歡和采蓉開玩笑,姐姐說的不錯,長公主今天氣色果然很好。”


  長公主似有不解,看向楚清歡道:“怎麽,莫非本宮平日裏氣色不好嗎?父皇最近還說本宮越發青春年少模樣了。”


  長公主這是擺明了要和柳采蓉對著幹呀,或者說長公主這是在對柳皇後宣戰?

  楚清歡笑了笑,“陛下怎麽會看錯呢?長公主這般芳華,清歡看了都要忍不住愛上長公主了。”


  “你個貧嘴的!”長公主失聲笑了起來,“走吧,別耽誤了朝賀的時辰。”卻是沒有招呼柳采蓉。


  柳采蓉愣在了那裏,半晌才狠狠地跺了跺腳,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她都這般低聲下氣了,長公主卻還是和她對著幹!

  “不就是一個未婚夫叛國的公主,有什麽好……”


  “小姐,不要!”柳采蓉身邊的丫環大驚失色,連忙捂住了她的嘴,“不要再說了。”這宮裏人多眼雜的,若是被宣武帝知道了,她真怕小姐又要被打發到柳州去。


  果然如長公主所言,她們這些內命婦向柳皇後和太後朝賀顯然輕鬆的多了,隻是看到賢妃挺著個肚子站在一群妃嬪裏,楚清歡不由眯了下眼睛。


  “怎麽了?”


  長公主順著楚清歡目光看去,看楚清歡關注的是賢妃不由笑了笑道:“難得賢妃有這本事,這幾年宮裏妃嬪可是嫌少有懷孕的。”


  自從皇甫雲芊後,宮裏已經十多年沒有過嬰孩的啼哭聲了,便是偶爾有妃嬪懷孕,最後卻無不是小產。


  像賢妃這般身懷六甲的,卻是這十多年的第一人。


  “是呀,宋家的女兒向來都是厲害的。”便是宋氏,頭些日子不也是老蚌懷珠嗎?隻可惜這老蚌實在是老了些,已經包裹不住那珠子了。


  長公主聞言唇角一揚,“也是,宋家的女兒,個個不簡單,相比之下倒是壽康伯夫人不顯眼的很,比她的兩個妹妹還不如。”


  壽康伯夫人,宋靈雁?

  印象中這不過是一個最尋常的婦人,姿色一般,很少言語,和宋家的雙胞胎姐妹花可謂是天壤之別。


  “說到底卻不過是壽康伯夫人沒有母家支持,安平侯府的那個老夫人呀,還真不是一般的頑固。”


  長公主信口道來,卻是如數家珍一般的熟悉,楚清歡半是點頭半是思索,是呀,趙夫人都已經死了十多年了,可是安平侯太夫人田氏似乎對這個長孫女依舊是冷冷淡淡,若說之所以還給宋靈雁幾分顏麵,大概也是看在她幾位兄長的份上。


  不過,宋成平倒是快要回來了,不知道會為胞妹撐腰幾分呢。


  內命婦一個個向柳皇後行禮叩拜,等到坤寧宮內眾人都行禮完畢已經小半個時辰了,“娘娘有旨,請諸位移駕前往偏殿用膳。”


  難怪外命婦朝賀竟是要等這麽久,果然是不舍得虧待自己的皇家之人呀。楚清歡唇角微揚,垂下了眼眸餘光卻看到賢妃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果然,賢妃似乎有意落後了一步,看到長公主和楚清歡臉上帶著笑意道:“我還說清歡今天怎麽這麽漂亮,原來是經長公主指點了,還真是一日不見,淑女三變呢。”


  賢妃話說的圓滿,便是長公主聞言也唇角維揚,“賢妃娘娘過獎了,這一身紫靛刺繡湘花裙配上這軟毛織錦披風更顯得賢妃娘娘風情。”


  雖然身懷六甲,可是卻是一顰一笑都把這後宮佳麗比了下去,便是新晉的一些個婕妤、昭儀比賢妃年輕了二十歲,卻也沒有她半點風采。


  是歲月凝聚起來的風情,又豈會是一朝一夕便能夠學會的?

  楚清歡看著賢妃高高隆起的肚子,笑著道:“清歡可是聽說娘娘肚子裏是個小公主,真是可喜可賀,娘娘回頭也是兒女雙全呢。”


  宮裏沒有能瞞得住的消息,賢妃聽到這卻也並不詫異,隻是滿臉溫柔道:“是呀,隻是希望她不要像煜兒那般調皮才是,要是能有長公主或者清歡你三分,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一陣風吹了過來,地上的積雪被卷了起來,賢妃似乎被風雪迷了眼睛似的,連忙用錦帕揉了一下。


  “怎麽,喜歡賢妃娘娘手中的帕子?”


  楚清歡笑了笑道:“是呀,娘娘帕子上纏枝蓮的刺繡可真是漂亮,是出自內造府的?”


  賢妃笑了笑道:“哪有,這是汀雨給我繡製的,她向來喜歡這個,清歡要是喜歡就送與你好了。”


  賢妃隨口一說,楚清歡卻是應了下來,“那便算是我向娘娘的討賞了,等小公主出身,我定當送她個像樣的禮物。”接過了賢妃手中的錦帕,楚清歡十分喜歡似的打量。


  賢妃卻是被請了進去,看著汀雨小心翼翼地攙扶賢妃進了偏殿,長公主眼角閃過一絲譏誚,“怎麽,這帕子有問題?”


  “也許是我多疑了。”楚清歡自嘲的笑了笑,隻是這錦帕之上沾染了一些不該有的東西,實在是可疑的很。


  長公主也不再多說,隻是她剛要進去,卻見杜德全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長公主,陛下有急事召見您。”


  長公主愣了一下,旋即問道:“父皇此時不該是接受朝臣朝拜嗎?怎麽忽然間召見本宮?”


  杜德全愣了一下,看長公主似乎一臉堅持,才壓低了聲音道:“是信北王。”


  楚清歡聽了個清楚,隻見長公主臉色瞬間慘白,連忙攙扶了她一把,“沒事,你且進去便是了,杜總管,走吧。”


  杜德全提及信北王的時候,長公主那瞬間的神色變化盡數落在了眼中,楚清歡不由無聲一歎,她本以為長公主已經放下了,可是現在看來,卻是自己想多了。


  畢竟是自己當年要托付的良人,畢竟是那人耽誤了自己的一生,她又怎麽會輕言放下呢?

  “怎麽,楚二小姐還不進去?”


  楚清歡不由回頭望去,卻見皇甫無雙臉上帶著幾分笑意,正看著自己,“前些日子是我冒失了,沒能管教好下人,還望二小姐不要在意才是。”


  似乎一隻野貓收起了自己的利爪,楚清歡不由笑了起來,如今的皇甫無雙才有意思,才夠資格要自己費心去對付。


  “郡主哪裏話,不過是個不長眼的人,郡主何必放在心上。”


  她話裏多多少少有在嘲弄皇甫無雙的意思,隻是後者卻似乎沒聽懂似的,聞言反倒是如釋重負一般,“芊兒說的不錯,果然二小姐是個大度的。”


  皇甫雲芊?楚清歡心中警鈴一響,這又能牽扯到皇甫雲芊什麽?而一旁皇甫無雙卻是個沒事人似的,與自己一同進入了偏殿。


  所謂的賜膳,卻不過是嬌耳和幾樣小點心,“這是本宮命令禦膳間做出來的嬌耳,裏麵倒是藏了些小玩意,也不知大家誰是幸運之人,食用之時可是要小心些才是。”


  這是宮裏麵的老規矩,很多妃嬪都是知曉的,柳皇後這番話似乎便是對楚清歡說的,因為在場眾人盡數都是去年朝賀的舊麵孔,也唯獨她是新人一個。


  “呀,娘娘您吃到了紅棗。”


  眾人聞言望去,卻見莊淑妃一臉無奈道:“皇後娘娘恕罪,冬梅向來是大驚小怪的,倒是惹大家笑話了。”


  柳皇後碟子裏的嬌耳隻有餡兒,並沒有其他幾樣,看到莊淑妃碟子裏嬌耳中露出的紅色棗子,她不由笑著道:“淑妃妹妹吃到了棗子,莫非也要和賢妃妹妹一般,再生貴子?那咱宮裏可就要熱鬧了。”


  莊淑妃看了眼下首坐著的賢妃不由笑道:“臣妾哪有賢妃妹妹這般福氣,咦,賢妃妹妹吃到的是桂圓?”


  桂圓?不好!楚清歡捏緊了手中的帕子,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柳皇後,她本以為這還是皇甫無雙的手段而已,隻是沒想到便是柳皇後此番都參與進來了。


  “啊!桂圓性熱,不宜養胎,孕婦是不能吃桂圓的!”不知是哪個低階的嬪妃說了一句,賢妃臉上笑意頓時僵硬,手中的玉著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頓時碎成了幾段。


  柳皇後也登時神色一變,“不知道賢妃娘娘懷有身孕嗎?怎麽還往嬌耳裏麵放桂圓?去把禦膳間的總管太監給本宮押過來!還不快去請太醫?”


  一時間偏殿裏一片喧嘩,賢妃似乎癡傻了一般,緊緊捂著自己的肚子,臉上閃過一絲異色,卻又是緊緊抓住柳皇後的手道:“皇後娘娘一定要給我的孩兒報仇呀!”


  聽到這話,眾人莫不是神色一變,看向賢妃,卻見她那軟毛織錦披風上麵染起了一塊鮮紅。


  汀雨尖叫出聲,“娘娘見紅了!”


  頓時眾人更是手忙腳亂的樣子,卻是神色各異。


  柳皇後一臉凝重,身旁柳采蓉有些緊張模樣。陳貴妃和莊淑妃都垂下了眼眸,莊淑妃眼角更是有些濕潤。


  而皇甫無雙則是麵無表情,目光卻也向著自己打量過來。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旋即又是錯開。


  “皇後娘娘,外命婦如時朝賀。”


  偏殿外響起略顯得尖銳的聲音,柳皇後神色一變,旋即道:“朝賀乃是大事耽誤不得,這裏先交給貴妃和淑妃兩位妹妹,既然賢妃妹妹是在本宮這坤寧宮出事的,那便勞煩諸位先在坤寧宮等候些時間,待本宮回來後再給諸位賠禮道歉。”


  這分明是說害得賢妃流產的卻是內命婦中之人!她竟是這般篤定?


  楚清歡越發想笑了,柳皇後這一招實在是不高明,實在是太過於顯眼了。隻是並不容眾人說話,柳皇後已經先行離開去了正殿,太醫遲遲未來,偏殿裏卻已經有些吵鬧了。


  一些“宮齡”小的妃嬪已經在碎碎念叨了,“賢妃娘娘這麽好的人,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誰,連孩子都保不住了。”


  隻是陳貴妃驀然望去,那低聲細語的妃嬪連忙住了嘴,端然正坐,顯然很是害怕陳貴妃似的。


  “貴妃娘娘,淑妃娘娘,嬪妾曾聽家母說過,孕婦不宜食用鮮桂圓,可是少量食用卻也是不礙事的。這嬌耳中的桂圓乃是煮熟了的,並不是大熱之物,論理是不會致使賢妃娘娘滑胎的。”一個穿著淺綠色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的妃嬪站起身來,輕聲說道。


  “那鄭婕妤是說,賢妃妹妹滑胎與桂圓並不相幹?”陳貴妃語氣淡淡,可是卻有著咄咄逼人之勢。


  那鄭婕妤聞言卻是不緩不慢道:“不能說無關,畢竟那桂圓是引子,隻是若是賢妃娘娘再沾染了另一樣東西,這熟了的桂圓甚至比鮮桂圓還要厲害幾分。”


  “是什麽?”皇甫雲芊連忙問道,鄭婕妤似乎沒想到平陽公主竟是這般關心賢妃滑胎之事,頓了一下才接著道:“是麻黃。”


  “麻黃?”皇甫雲芊不由皺眉,“汀雨,賢妃娘娘最近可是接觸了麻黃?”


  汀雨搖了搖頭,“沒……”正說著,太醫已經提著藥箱匆匆忙趕了過來,看到太醫到來,陳貴妃和莊淑妃都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劉太醫快來看看,賢妃妹妹有無大礙。”


  此劉太醫正是當初給楚錦繡看病的劉太醫,聽到陳貴妃和莊淑妃這麽說連忙去給賢妃診脈,偏殿內眾人莫不是看著劉太醫,見他眉頭深鎖不由一個個將心提到了嗓子眼那裏。


  “賢妃妹妹可有大礙?”陳貴妃身為四妃之首,最後打破了這偏殿裏的沉寂,劉太醫又是眉頭一鎖,半晌才道:“賢妃娘娘這脈象著實奇怪,微臣診病多年卻……”看眾人並不十分懂的模樣,劉太醫連忙轉口道:“賢妃娘娘和龍裔都並不大礙。”


  此話一出,幾家歡喜幾家愁!

  陳貴妃麵色沉重道:“適才賢妃妹妹分明是見紅了,怎麽會……劉太醫莫非誤診了不成?”


  劉太醫向來醫術精湛,自問也就比院首袁太醫差了幾分資曆而已,見陳貴妃這般詰問,頓時道:“貴妃娘娘有所不知,便是身懷六甲,有時候這孕婦也是會見紅的,但是並不影響胎兒,賢妃娘娘此胎極穩,並無大礙。”


  陳貴妃聞言不由點了點頭,“那便好,隻是本宮聽說煮熟了的桂圓和麻黃也會讓孕婦見紅,不知是真是假?”


  眾人似乎都沒想到陳貴妃忽然提出這問題似的,不由把目光都落在了劉太醫身上。劉太醫卻是並不明白這紛紜目光究竟是為何,答道:“民間確實是有這麽一說,微臣適才看賢妃娘娘脈象紊亂,也許便是和這有關。”


  “民間傳說這宮中女子如何得知?貴妃娘娘應該是多心了的。”皇甫無雙笑著說道。


  莊淑妃卻是皺起了秀美,慢慢開口道:“郡主言之差矣,這闔宮眾人,除了芊兒,卻大多數來自民間,也許從哪裏知道了這法子也不無可能。賢妃妹妹是在這偏殿出事的,若不查明,皇後娘娘又如何向天下悠悠眾人交代?依本宮的意思,現在便是清查最好。”


  陳貴妃點頭道:“淑妃妹妹和本宮想到一塊去了,既是如此那就麻煩適才和賢妃妹妹有所接觸的幾位站出來,可別等著別人指認才交代,到時候麵上掛不住本宮也沒辦法。”


  眾多妃嬪莫不是麵麵相覷,低階的妃嬪哪有心思去找賢妃說笑,自己年輕貌美卻是沒能有個孩子,再去和賢妃論子嗣豈不是自尋苦吃?一時間竟是沒有一人站出來,陳貴妃語氣微微加重,“本宮說了,不要讓本宮用出些手……”


  “貴妃娘娘,適才清歡和長公主曾與賢妃娘娘閑聊了幾句。”


  楚清歡走了過去,平視著陳貴妃道:“至於說的內容,隻有長公主、賢妃娘娘和清歡知道了。”


  涉及到長公主,陳貴妃微微皺眉,剛想要說話卻聽莊淑妃道:“咦,楚二小姐手中拿著的那錦帕好生精致,倒是有些眼熟。”


  “這個呀……”楚清歡笑了笑道:“適才和賢妃說話時,清歡眼饞賢妃娘娘的帕子便多看了兩眼,賢妃娘娘賞賜與清歡的。”


  原本是宮妃爭寵,劉太醫無意摻和,隻是待看到那錦帕隻是不由皺起了眉頭,一個箭步上前奪過了楚清歡手中的帕子,臉上滿是凝重道:“郡主可否告知,這錦帕為何被黃麻水浸泡過?”


  眾人聞言莫不是一驚,皇甫無雙更是驚呼出聲,“怎麽可能,賢妃娘娘是楚二小姐的姨母,清歡又怎麽會害她?”


  “還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我可是聽說這清歡郡主向來和丞相夫人過不去的,這次看樣子也是為了打擊丞相夫人……”


  一時間眾人幾乎議論紛紛,皇甫無雙為她辯駁之言反倒是坐實了一切似的,楚清歡唇角維揚,“我說過,這帕子是賢妃娘娘賞賜我的,我又怎麽會知道?”


  她沒有看向皇甫無雙,反倒是一雙清眸直直看著劉太醫,劉太醫頓時一愣,明明不過是一個尚未及笄的閨中小姐,為何那目光竟是似曾相識,好像是和八千歲一般!隻一眼就讓你不得不屈從於他!

  “微臣……”


  “大膽!如今證據確鑿竟然還敢狡辯!”陳貴妃臉色頓時一變,剛要喚人將楚清歡押下去,卻見楚清歡卻是蠻不在乎的一笑,似乎早已經看穿了一切似的。


  “貴妃娘娘,若是貿貿然就定了楚二小姐的罪,傳出去豈不是說我們皇家仗勢欺人?芊兒覺得,這其中之事還說問明白了才好。”


  誰也沒想到皇甫雲芊這次竟是站在了楚清歡這邊,便是皇甫無雙也不由眼眸一瞪,似乎在質問皇甫雲芊的背叛,可是皇甫雲芊卻是輕輕轉過了頭,顯然不願意和皇甫無雙交陣。


  陳貴妃又豈會把皇甫雲芊放在眼裏,隻是她剛要開口卻見一旁淑妃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兩耳不聞窗外事一般,她腦中忽然閃過一絲記憶,是太液花宴上發生之事。


  “倒是本宮唐突了,隻是看賢妃妹妹躺在榻上不省人事本宮難免緊張,還望楚二小姐不要怪罪才是。隻是這錦帕之事,若沒有證人證實楚二小姐清白,本宮怕是楚二小姐一人之言也難以服眾。”


  陳貴妃的神色落入楚清歡眼中,莊淑妃一瞬間的惱怒和遺憾也都盡數收到眼底,楚清歡笑著道:“清歡隻有幾個問題要問劉太醫,還望貴妃娘娘不要怪罪才是。”


  她可不願意做第二個柳皇後,陳貴妃神色已經緩和了許多,“自是不會怪罪的。”


  楚清歡笑著看向劉太醫,一雙眼眸卻是帶著幾分玩弄的意味,“敢問劉太醫,沾染了這兩物多久便會使得孕婦見紅?”


  劉太醫看眾多妃嬪竟都是這般警惕模樣,心中警鈴大作,略一思考才說道:“麻黃氣味易逝,兩者必須是同時沾染才會使孕婦見紅。”


  “原來是同時沾染呀,清歡明白了,那麽清歡再問劉太醫一句,若是隻食用了半顆桂圓,又是否會……”


  “這怎麽可能!桂圓大熱,隻用了半顆桂圓的話,便是把孕婦放到麻黃堆裏也不會見……見紅的。”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或者是誤解了什麽,劉太醫登時一頭汗水。


  “原來如此,娘娘明鑒,賢妃娘娘適才食用的桂圓相較於普通桂圓還要小一些,而因為嬌耳之中帶有彩頭,賢妃娘娘用了不過小半個桂圓而已,所以……”


  “我就說嘛,楚清歡怎麽會是凶手,剛才在殿外的時候,我還看到賢妃娘娘把這錦帕送給她的,嗯,是呀,皇姐也是能作證的,隻是父皇把皇姐喚了過去,也不知道為了什麽?不如我們請皇姐回來?”


  皇甫雲芊一番話使得陳貴妃臉上頗是有些掛不住,想到自己方才貿貿然就差點把楚清歡投了大獄,陳貴妃心有餘悸,“芊兒也不早些說,看把清歡委屈的。既然不是這錦帕的問題,那可能便是因為其他原因了,汀雨,你家娘娘平日裏身體可好?別有什麽隱瞞大家,事情弄大了倒是對誰都不好。”


  一直插不上話的汀雨此刻正蹲在榻前,神色怔怔地看著賢妃,忽然間被人拍了肩頭一下,她連忙回過身來,卻見眾人都瞧著自己,“奴婢,奴婢……”


  “算了,賢妃妹妹是個有主意的人,這丫環還能知道些什麽?向來是賢妃妹妹好強,今個兒起得又那麽早,一下子累著了見了些紅,隻怪我們沒見識,就鬧了起來。”


  莊淑妃淡淡開口,顯然是要把這事一頁掀過,陳貴妃心中明白自己適才太急功近利險些釀成大錯,見莊淑妃開口也點頭應道:“好在隻是虛驚一場,並沒什麽值得興師動……”


  “貴妃娘娘,清歡覺得這倒不是虛驚一場,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你說什麽!”陳貴妃臉色一變,卻見楚清歡緩緩走到賢妃原本的座位上,端起一小碟嬌耳道:“這嬌耳中藏這些桂圓蓮子隻是為了圖個好彩頭,可是清歡所知,這桂圓、紅棗、蓮子、銀針、銅錢、花生和珍珠這七樣巧物都隻有一份,可是為何賢妃娘娘這碟子裏的嬌耳中卻都是桂圓?”


  精巧的白玉蝶裏麵盛放著七八個嬌耳,樣式別致,隻是露出的餡兒裏麵卻都露出一小塊白嫩,是桂圓!


  “怎麽會這樣!”莊淑妃也是臉色一變,花容失色,“賢妃妹妹向來溫和謙讓,怎麽會有人害她?而且今天是朝賀的大日子,是誰這麽大膽竟然敢在坤寧宮動手腳!”


  坤寧宮!

  聽到莊淑妃提及坤寧宮,眾人莫不是心頭一凜,卻聽到外麵傳來整齊的朝賀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許是因為心中牽掛著偏殿這邊的事情,沒多久柳皇後便匆匆過來,身後還跟著宋氏一臉焦急的模樣,顯然是在擔心賢妃狀況。


  “丞相夫人不要擔心,賢妃娘娘定能夠逢凶化吉的。”柳采蓉一旁輕聲安慰道。皇甫雲芊見到柳采蓉不由皺了皺眉,“怎麽她隨著母後去了正殿?”


  這份殊榮,便是長公主也不曾有過。畢竟,朝賀大事,又豈容兒戲?


  可是柳皇後今天卻帶著柳采蓉在身邊,無非是想要讓柳采蓉露露臉,畢竟遠離京城三年,便是天之驕女如今也都不比一些地頭蛇了。


  而柳長琦的死也許讓柳皇後心中有所忌憚了,她需要用柳采蓉為自己拉攏勢力,畢竟柳采蓉二八年華如今正是要談婚論嫁的時候。


  外命婦們膝下的兒郎們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看到柳皇後胞妹亭亭玉立,未嚐不會打起什麽心思。


  正所謂互惠互利,柳皇後打得好算盤,隻是柳采蓉,卻不知是怎麽個想法。


  陳貴妃將查明的情況一一稟告了柳皇後,頓時鳳顏大怒,“竟然敢在本宮眼皮子底下滋事,看來是本宮對他們太寬容了!去把禦膳間的都給本宮找來,我倒看看是誰敢對賢妃下手。”


  柳皇後的勃然大怒嚇壞了一群沒見過世麵的小妃嬪,頓時有幾人已經瑟瑟發抖了。


  隻是看到楚清歡,柳皇後神色又和緩了許多,“聽說過幾日清歡要拜祭祖宗,本宮也沒也沒什麽好贈與你的,這一套珍珠扇貝的頭麵倒是合你的氣質,便算是給你道喜了。”


  顯然柳皇後是得知了消息,所以才會用一套珍珠頭麵來安撫自己。這算是打了陳貴妃的臉嗎?楚清歡一時間有些想笑,原本還以為這是柳皇後的算計想要設計掉賢妃的孩子,卻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後卻是打了陳貴妃的臉。


  果然,陳貴妃臉色有一絲絲難看,隻是到底是浸淫後宮多年的人,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擼下來了手腕上的白玉雕絞絲紋手鐲往楚清歡手上戴,一旁陳貴妃的貼身宮女翠緲卻是大驚失色,“娘娘,這鐲子是陛下送您的,這兩年來您從來不曾離身的!”


  “住口!陛下賞賜本宮的東西多了,寶馬贈英雄,紅妝配美人,清歡這青春年少的帶著這手鐲比我這人老珠黃的好看的多。”


  陳貴妃雖然已經年逾四十,可是向來保養得宜,看著卻也不過是二十七八的模樣,哪裏稱得上是人老珠黃。


  “多謝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賞賜。”雖然陳貴妃是皇甫殊的養母,但這麽珍而重之的手鐲,她絕不會推辭的。


  一旁宋氏目光幾乎帶著怒火,可是看向柳皇後的時候卻還是十分的恭謹,“娘娘,不知道賢妃娘娘什麽時候能醒來?可憐大過年的,她卻是被奸人所害昏迷不醒。”


  一句大過年的,柳皇後忽然間想起來什麽似的,“時辰也不早了,都散了吧,回頭本宮定會徹查一番,給賢妃一個交代的。”


  楚清歡離開坤寧宮的時候卻遇到了碧桃,“郡主,奴婢鬥膽麻煩您去看看長公主。”碧桃臉色笑意勉強,顯然心中並不是十分愉悅。


  扶起了碧桃,楚清歡笑了笑道:“怎麽了這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碧桃這才發覺,有幾位妃嬪看向這邊,顯然對自己這一跪很是好奇,她連忙擦幹了眼淚,邊走邊說道:“方才,方才長公主去了禦書房,信北王來信說是願意歸降,可是卻是要,卻是要長公主與他完婚!”


  碧桃幾乎忍不住哭了起來,“他憑什麽要長公主下嫁與他?當年長公主一心一意要嫁與他時,他卻是投降突厥成了突厥的信北王,一個背信棄義之徒,虧得那些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大臣都相信,說是用長公主的婚事換取北疆的三州是不虧的。”


  碧桃氣憤不過,已經把滿朝文武大臣罵了起來,“朝廷裏如今都是些貪生怕死之徒,要不是畏懼八千歲的手段,怕是他們今天都要逼陛下同意了。”


  “八千歲不同意?”楚清歡淡淡問道,難不成八千歲還和長公主有所牽連不成?

  “嗯。”提及姬鳳夜,碧桃臉上露出一絲感激,“若非是八千歲一句本督最討厭賣兒鬻女的人,他們那群人不知道還要叨叨到什麽時候呢。”


  賣兒鬻女?那妖孽也真大膽,這豈不是連宣武帝也一起罵了嗎?


  不過……


  “那丞相怎麽說的?”


  “楚相呀。”碧桃看了眼楚清歡,慢慢道:“楚相並沒有說任何話,可是他的門生卻都是讚同的。”


  那楚思遠就是默許了?

  北疆的三州原本是大周國土,隻是當年車騎將軍投降突厥,那北疆的吉州、寧州和遼州都成了突厥的領土。


  這些年宣武帝也想要收複北疆三州,隻可惜鎮南公一直鎮守南疆,安平侯一直提防著西邊,而定國公這些年鎮守北疆,雖然能固守大周領土,可是卻一直未能收複北疆三州。


  “那陛下怎麽說的?”


  宣武帝的態度才是關鍵,楚清歡驟然撇過頭去,卻見碧桃臉色不佳,似乎很是惱怒。


  “陛下他,什麽都沒說。”和楚相一樣,隻是這才是最讓長公主傷心的地方,不是嗎?向來陛下對長公主恩寵有加,這次涉及到女兒的幸福,他偏偏什麽都沒說。


  長公主也許正是因為此,才會傷心難過的。世人都說長公主是這九州六國最為難以伺候的公主了,可是她們長公主府的人卻從來知道,長公主從來對下人都是極好的。


  眼前的楚清歡也是最好的作證,隻因為救命之恩,長公主便為她求了個郡主的封號,這在九州六國可是獨一份的。


  除了長公主,又有誰人有這手筆?

  “去禦膳間弄點清粥送來。”碧瑤候在棲梧殿門前多時,見到楚清歡到來總算是安下了心,聽到楚清歡吩咐,隻朝著她深深鞠了一躬,“奴婢這就去,公主便拜托二小姐了。”


  前些日子,自己也在這裏住過,隻是來去匆匆便沒有好好打量這座宮殿,如今仔細去看,她才發現棲梧殿的建築別具一格,與其它的宮殿風格大是不同。


  “怎麽,好奇嗎?”長公主不知道從哪裏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個畫軸道:“皇宮的建築雖然是各有千秋,可是卻都是整體劃一的,唯獨這棲梧殿是嘉慶三年修建的。”


  嘉慶三年?那不是先帝嗎?楚清歡皺了皺眉,對先帝嘉慶帝她還真沒有什麽一星半點的印象。


  “說這些你也不知道,不過鳳貴妃你應當是知道的。”


  鳳貴妃?楚清歡腦中瞬間清明,她知道了,為何這棲梧殿明明那麽熟悉,可是卻說不出口來,她怎麽就忘了,這棲梧殿的主人原本是先帝最寵愛的鳳貴妃呀!


  鳳棲梧桐,鳳棲梧桐,嘉慶帝極為寵愛鳳貴妃,不惜為她將這棲梧殿一番整修,隻是後來……先帝去世,鳳貴妃卻是殉葬了。


  嘉慶年間的傳奇,最終卻是連一張畫像都不曾留給世人。


  “前朝的連貴妃,先帝的鳳貴妃,紅顏薄命。”楚清歡輕聲一歎,將一身托付帝王家,實在不是上上策。


  “紅顏薄命?若是等到白頭,你以為帝王對她們又會有幾分寵愛?不過是色衰而愛弛而已。”


  楚清歡不由看了眼長公主,卻見她眼角閃爍著那一絲冷芒十分罕見,而她所說的“色衰而愛弛”似乎又是指自己,自己被宣武帝當了棄子……


  “所以,享得了多少尊榮,就要吞得下多少的苦水,帝王家也不外乎如是。”


  楚清歡知道,自己多說無益。長公主是個聰明人,從來不需要自己去提醒什麽,如今一時的悲傷也多是因為被那陣勢蒙蔽了雙眼而已。


  “陛下萬般疼愛公主,斷不會答應信北王的要求的。”


  長公主聞言笑了一聲,“什麽信北王,不過是個虛名罷了,他趙楊這輩子大概也隻有做牆頭草的份了,走吧。”


  兩人剛了正殿大門,卻見碧瑤和碧桃提著食盒走了過來,“公主,勞累一大早晨,不如先喝點熱粥再走吧?”


  熱粥散發出清香,長公主卻是隻看了一眼就搖頭離開,“不必了,本宮累了想回去歇著。”


  碧瑤一臉為難,長公主雖然從棲梧殿中出來了,可是神色憔悴卻哪有清晨的那半分神采,若是這個樣子,又怎麽能過好年?


  楚清歡搖了搖頭示意碧瑤不要再說,雖然心結已經解開,可是如今這皇宮對長公主而言便是冰冷冷的存在。


  多一刻,長公主都不願待在皇宮裏。


  宋氏的馬車早已經離開,楚清歡再度乘坐長公主的車駕回到了相府,告別之時,長公主神色已經緩和了許多。


  似乎一切的不愉快隻是因為之前她身處皇宮而已。


  朝賀算是她有驚無險的度過了,前往梨香院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二夫人常氏似乎正在與老夫人閑話家常,看見楚清歡回來笑著道:“今年可真是喜事多,南邊來信說,你姑丈一家子要回來了。”


  姑母……楚凝君?鎮國公要回來了?


  看楚清歡皺起了眉頭,常氏不要笑了起來,“看我這記性,都忘了,你姑母離開京城十多年了,除了你……那時候你們姐妹都還沒出生呢。”


  楚文璋智力有問題,楚文瑾又被流放邊關,隻有楚文琛還記得楚凝碧的模樣,常氏小心的看了眼老夫人,終究還是換了個說辭。


  楚清歡卻是正在給楚文璋剝年桔,聞言笑著道:“嬸娘不說我都要忘了呢,隻是聽說表兄和表妹都是人中龍鳳,姑丈又是個癡情的人,想來姑母定是十分幸福的。”


  看老夫人頓時笑意更濃,常氏不由暗暗讚歎,楚清歡真是會說話呀。相府的人都知道老夫人極為寵愛五小姐,可是又有幾人知道老夫人當年對自己的女兒那份寵愛有多深?便是楚凝君想要天上的星辰,怕是老夫人也會想辦法給她摘來的。


  而對女婿的挑選,老夫人更是慎之又慎,最後選擇了南宮靖宇。當時的南宮靖宇是前鎮南公的嫡次子而已,論承繼爵位是沒有希望的。


  老夫人此舉也不過是為了讓寶貝女兒將來能平安喜樂罷了,畢竟是從後院爭鬥中過來的老夫人清楚的很這後院的水有多深,而自己的女兒又是什麽性情。


  鎮南公是武將世家,和定國公都是開朝的功臣後裔,南宮靖宇抱得美人歸後卻是立誌要沙場立下功勳封妻蔭子。


  武將世家子,到了戰場上所向披靡,隻是前鎮南公和世子卻遠不如南宮靖宇好運,在和突厥作戰之時,前鎮南公和世子齊齊殉國,隻剩下鎮南公帶著一千精兵殺出一條血路。


  鎮南公父子兩死一歸,突厥卻是十年內再無力南侵,宣武帝安撫功臣,南宮靖宇成了新任鎮南公,而不久南疆卻是暴亂,南宮靖宇自請前去鎮壓,這一去便是十五年。


  似乎早就預料到南疆之事,南宮靖宇離開京城的時候一並帶去了嬌妻和愛子,此後十五年不曾回京城。


  楚清歡對鎮南公夫婦並無半點印象,便是前世皇甫鏡登基之時,南疆也不過送來朝賀奏表而已,鎮南公並沒有前來京城,此番卻又是為了何事?

  楚清歡心中猜測紛紛,可是最後卻並沒有一個答案,楚文璋歪著頭不解道:“妹妹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因為新年的緣故,楚文璋穿的格外正式,幾乎看不出任何的異樣,楚清歡甜甜一笑,“哥哥可還記得姑姑?”


  楚文璋皺了皺眉,“姑姑?娘娘經常和姑姑討論茶點的,我記得姑姑最喜歡吃栗子酥,喝娘娘泡的茶。”


  楚文璋皺著眉,隻是卻再也想不起來別的什麽了,“我……姑姑好久沒來看璋兒了,娘娘說回頭要把妹妹嫁給弟弟的。”


  “咳咳……”楚清歡一口茶水嗆在了嗓子裏,清秀的小臉頓時一片通紅,常氏見狀連忙問道:“怎麽樣,沒事吧?要不要請個大夫瞧瞧?”


  楚清歡搖了搖頭,她怎麽會想到哥哥不按常理出牌,什麽把她嫁給弟弟?這是什麽玩笑……


  倒是老夫人聽到這話笑了笑道:“你娘和君兒姑嫂感情最好,當年倒是也說過把你嫁給默言的話。”


  嫁給鎮南公世子南宮默言?開什麽玩笑,雖然表兄妹成婚在曆朝曆代都不是禁忌,可是想到皇甫無雙和皇甫殊那對堂兄妹的奸情,楚清歡就覺得惡心,便是表兄妹之間的婚事也不能接受了。


  何況……她並沒有任何想要嫁人的念頭。


  將皇甫殊、楚錦繡和皇甫無雙這三個狗男女折磨的生不如死才是她此生最大的心事!


  “母親當時不過是戲言罷了,表兄前途不可限量,清歡萬萬高攀不起。”


  看楚清歡竟是婉言拒絕,老夫人不由有些遺憾。雖然二丫頭不如芙兒姐妹相貌妍麗,可是好歹有身份放在那裏的,要是嫁給默言,未嚐不是一門好婚事,何況鎮南公府向來都是隻娶妻不納妾的。


  看到了老夫人眼神中的遺憾,楚清歡轉過了頭當做沒看見。和鎮南公府聯姻?老夫人真是糊塗了。雖然自己有郡主身份,到了鎮南公府也不算委屈,可是自己到底是楚家的子孫,身後可是相府。


  文臣武將聯姻,可是宣武帝最為忌諱的,她可不會蠢到為了一門婚事惹得宣武帝的嫌疑。


  “當時嫂嫂估計也是和小姑玩笑而已,也不知道小姑還記不記得這事呢,默言也那麽大了說不定已經定下了婚事呢。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夫人也不用操那麽多心,大過年的,累得慌,不如讓清歡早點回去休息,畢竟明天一大早還要祭祀祖宗,耽誤了時辰可不好。”


  察覺到楚清歡和老夫人之間的沉寂,常氏主動打起了馬虎眼,果然看到楚清歡眼底的沉沉的倦怠之色,老夫人點了點頭,“去吧。”


  示意柚兒好生照顧楚文璋,楚清歡慢慢離開了梨香院,她離開的時候正巧楚錦繡從外麵趕了過來,“二妹這是要去哪裏?”


  楚錦繡一身大紅的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披著一件八團喜相逢厚錦鑲銀鼠皮披風,因著說話,驚鴻髻上的白銀流蘇閃閃發光,顯得更是多了幾分明媚豔麗的嬌媚。


  “明日要去祭祀祖宗,老夫人囑咐我先去準備一下,回頭別失了分寸。”


  聽到楚清歡這麽一說,楚錦繡有瞬息間的失神,看到楚清歡因為揚手整理耳際的碎發而露出的白玉手鐲,不由驚道:“這是西涼國進宮的羊脂暖玉鐲,陳貴妃賞賜你的?”


  西涼國進貢的?看了看手腕上的白玉雕絞絲紋手鐲,她沒仔細看,之前還真沒認出來。西涼國最是盛產三樣東西。


  美人、美玉、錦緞。有美人如玉,錦緞如花之說。如今她身上這雲錦的胭脂醉便是西涼進貢的,手腕上的白玉雕絞絲紋手鐲也是西涼貢品,難怪楚錦繡一臉驚訝了。


  想到這裏,楚清歡唇角揚起一絲笑意道:“是貴妃娘娘賞賜的,說是給我道喜的。大姐若是喜歡,我……”


  “胡說什麽!貴妃娘娘賞賜你的還不收好?”楚錦繡嗔道。


  楚清歡卻是一笑,便是你喜歡,我也不會送與你的,楚錦繡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也。


  楚錦繡卻是渾然不知楚清歡真實想法,反倒是姐妹情深一番,“二妹明天去祠堂還是快些回去準備好,我就不打擾你了。”


  相府雖然也有祠堂,可卻並非楚氏一族的大祠堂。


  丞相府並不是楚家老宅,楚氏一族雖是世代京城百姓,可是真正發跡卻是從楚思遠上溯三代,而祖孫三代文官出身,老太爺楚德康終於位列三公,是嘉慶帝和宣武帝的太傅,而到了楚思遠,如今不惑之年就位列丞相之尊,位列三公也是指日可待。


  女子向來無地位,便是祭拜祖宗也不能邁入祠堂之中,可是楚清歡此番卻是成了楚家女兒中的第一人,踏步隨著楚思遠進入祠堂,隻是她剛踏過門檻,卻是被攔了下來。


  “太叔公。”看著白發蒼蒼,長須飄飄的老者,楚清歡輕輕一笑,恭敬而有力。攔住她的並非旁人,正是楚氏一族的族長,已過世的楚老太爺的親兄弟,便是楚思遠也要恭敬的喚一聲叔父。


  “楚氏女兒不得入祠堂這是族訓,莫非思遠你今天要違背不成?”


  楚思遠沒想到族長竟是會阻攔,當即臉色一變,看著身後的楚家子弟都在打量著楚清歡,似乎在竊竊私語。


  “太叔公,清歡此時還不在族譜之上,算不上是楚家女兒吧?”


  族長老頭聞言渾身一顫,拎起拐杖指著楚思遠道:“好好好,這就是你教養的好女兒,竟然還想進祠堂?她今天若是想要進去,那就踏著我的身子進去!”


  誰也沒想到族長會突然發難,便是楚思遠也臉上露出一絲困窘,“叔父,清歡是我嫡親的女兒卻不在族譜上,這是什麽規矩?何況,是老夫人要我……”


  聽楚思遠提及老夫人,族長卻更是一聲冷笑,氣得胡子亂吹,“拿老夫人壓我,難道我就怕了嗎?我告訴你,便是天王老子來,今天也別想讓這丫頭進祠堂。”族長似乎很是頑固,便是楚清歡也瞧出了其中有問題,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嘲弄。


  族長說的言辭鑿鑿,楚思遠不由望向楚清歡,卻見她唇角閃過一絲譏誚,“既然是楚家不要我這個女兒,那父親不要怪女兒不孝,正巧前幾天晉國夫人要我過府去陪她幾日,那告辭了。”


  想讓自己讓步?休想!

  楚清歡言辭中再無敬意,眼看著便是要轉身離開,楚思遠連忙喊道:“清歡站住,你能一走了之,難道你哥哥你也不顧了嗎?”楚思遠也不想這般,可是這個女兒重視的人隻那麽幾個,他還能拿誰來要挾?


  楚家女兒不得進入老宅祠堂,可是兒子卻是不論嫡庶都要來拜祭祖宗的,楚文璋前些年被眾人選擇性遺忘,可是今年卻是隨著一同來拜祭祖宗,站在楚文琛前麵很是規矩,聽到楚思遠在吼妹妹,登時忍耐不住道:“你幹嘛吼妹妹,妹妹不哭,妹妹不哭。”說著,便是給楚清歡擦原本就沒有存在的眼淚。


  楚思遠一直有意隱瞞這個長子的消息,隻是今天楚清歡這麽一鬧,楚文璋一開口卻是什麽都隱瞞不住了,族長見狀頓時道:“你這長子竟然是個傻子!”


  “啪啪”兩巴掌伴隨著族長的聲音落下,祠堂裏的楚家子孫幾乎都傻了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二姐姐打了族長?”楚文璉喃喃道,他身前楚文珍見狀也是愣了一下,倒是楚文琛到底是見多識廣,反倒是不以為意了。


  二妹她不打族長,那他才會奇怪呢。


  “你,你個不孝女,竟然敢打我?看我不把你……”族長被這兩巴掌打懵了似的,回過神來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燙不由舉起拐杖就要往楚清歡身上打,隻是拐杖卻是被楚清歡抓住了。


  “族長莫非是老糊塗了不成,我可不是楚家的女兒,何來不孝?若是你敢打不妨試試,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杖打本郡主!”


  族長愣了一下,卻又聽楚清歡一字一句道:“誰再敢說哥哥那兩個字讓本郡主聽到,我讓他後悔沒來到這世上!”


  她說的出便做得到,這一院子的楚氏子孫莫不是被這話一驚,旋即才想起眼前的女子不僅是楚思遠的女兒,更是宣武帝冊封的清歡郡主,入了他們楚氏族譜隻會是無限風光,又哪裏會是什麽丟人現眼的事情?


  想到這裏,便有一個麵色微黑的男子連忙出來道:“侄女兒別跟老人家過不去,父親他老糊塗了,大哥你帶著侄女進去便是了。”說話的是族長的長子,隻是他沒有楚思遠當官的本事,隻能做點小本生意折騰,好在有個丞相堂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為人也是圓滑的很。


  族長沒想到自家兒子竟是來拆自己的後台,偏生又心裏堵著一口氣,竟又是攔在了楚清歡麵前,一雙死魚眼瞪得滾圓,“我倒是看看你怎麽踏著我的屍體進我楚家祠堂!”


  誰人都沒想到族長竟然是個老頑固,便是楚思遠也黑了臉,顯然對族長的做法大為不滿,“叔父,清歡是我嫡女,為何不能入族譜?叔父要想阻攔,卻也要給大家一個理由才是。”


  楚清歡忽然間卻是不急了,順著楚思遠的話道:“是呀,族長這般百般阻撓卻不給個理由,不知道的還以為族長被什麽人收買了,堪堪為難與我呢?我可是聽說,大姐她們生下來沒多久便入了族譜,莫非族長懷疑我是母親紅杏出牆的產物不成,所以才……”


  “清歡!”楚思遠厲聲嗬斥道:“胡說什麽。”


  隻是楚清歡言辭卻是過於驚世駭俗,便是楚文琛也不由皺了皺眉,同時不忘記安撫楚文璋。


  “哼,你身上流沒流楚家的血我不知道,可是你這個陷害親兄的不孝女,休想入我楚家族譜!我老頭子在世一日,你就別想成為我楚家正兒八經的女兒!”


  “陷害親兄?”楚清歡不由笑了起來,她說族長怎麽會忽然間對自己發難,原來,原來卻是被人收買了呢。


  楚思遠聞言臉色一變,登時想到了緣由,剛想要說卻見楚清歡卻是離開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入族譜了便是,便是族長你親自抬轎請我也休想讓我再進這祠堂。隻是有朝一日,族長您老人家可別後悔。”


  迎上了那一對漆黑如墨的眼眸,早已過了花甲之年的族長卻是忽然間渾身一冷,似乎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結局似的。


  “清歡,你不入族譜,難道你哥哥也不入族譜嗎?”


  楚思遠沉聲說道,卻換來楚清歡不屑的一笑,“哥哥,你要入族譜嗎?”


  楚文璋搖了搖頭,“他們欺負妹妹,我不理他們,妹妹我們走。”


  兩人的對話荒唐,可是卻又哪裏把這楚家族譜當做一回事?


  老宅祠堂的風波很快在楚氏一族傳揚開來,老夫人那裏也得知了消息,“你說她,她要挾了……”


  林媽媽點了點頭,“說是族長回頭別後悔,老夫人,這事分明是有人給二小姐使絆子,當初大少爺可是入了族譜的,怎麽忽然間又?”


  老夫人聞言卻是渾身氣力被抽走了似的,胳膊無力的垂在了案幾上,打翻了一盅新茶,“她個沒見識的!若是有朝一日我楚家毀於一旦,定是定是拜她所賜!”


  林媽媽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卻還是有些拿不準,“不會吧,二小姐她怎麽會害了……”


  “不是二丫頭害了我們楚家,而是如今我們早已經站在了風口浪尖,一旦稍有不慎,便是死無葬身之地呀!我要二丫頭入族譜,那是因為她可是皇上親封的郡主,不看僧麵看佛麵,這也能保住我楚家一二血脈了,可是,可是這都被毀了!”


  林媽媽聞言心中一驚,她原本還以為二小姐之所以能入族譜,是老夫人因為四小姐之事而做的妥協,原來,原來卻是老夫人的另一番謀算。


  梨香院裏因為老夫人動怒,眾人都屏住了呼吸似的。可聽雲院也是一場風波,“族長真的阻攔了楚清歡?”


  趙媽媽點了點頭,“二小姐氣惱著離開的,隻是夫人,我們當初並沒有收買成族長,卻是誰動的手腳?”


  宋氏笑了起來,“誰動的手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清歡如今名不正言不順。”


  趙媽媽擔憂的卻是另有其事,“二小姐這樣是落了大小姐一頭,可是,怕是相爺會把這事情往夫人你身上推,到時候,奴婢怕……”


  宋氏唇角一彎,“怕什麽,他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去,我又何須怕他?對了,母親可是說了哥哥他們什麽時候能趕回來?”


  趙媽媽拿出一封信來,“侯爺初十之前便能回來,說是無論如何也要給大小姐的及笄之禮添彩。”


  宋氏聞言一笑,“那就好。如今楚清歡名不正言不順,我倒是看看,及笄之禮上,可還是會有人來給她當賓、司、讚者。”


  芝蘭院中氣氛頗是凝重,雖然畫眉和周媽媽已經吩咐了眾人行事一如往常便可,可是到底人心是肉長的,眾人心疼自己主子的遭遇,都是擔憂的往屋子裏瞧去,生怕楚清歡想不開似的。


  楚清歡手中捏著一枚棋子,笑著落了下來,“將軍,芙兒你輸了。”


  楚錦芙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竟是輸得一敗塗地,她向來棋藝精湛幾乎是打敗京中貴女無敵手,卻不料今日卻是輸給了楚清歡。


  “你今天心緒不穩,不然我贏不了你。”棋之一道上,她不過一般,若非是楚錦芙心中有事,自己根本贏不了。


  楚錦芙並不在乎輸贏,隻是看楚清歡渾若無事的模樣,卻還是忍不住道:“二姐姐,對不起。”


  雖然這和她沒什麽關係,可是用腳趾頭想就能知道二姐姐不能入族譜誰才是最大的得益者。族譜是什麽,那是身份的象征呀!若是沒能入族譜,這女兒便名不正言不順,便是嫁人生子在婆家也是沒地位的。


  想到楚清歡回頭可能遇到的悲慘遭遇,楚錦芙更是愧疚。


  楚清歡卻是無所謂一笑,“傻丫頭,莫非我入不了族譜就不再是你二姐姐不成?還真是傻丫頭。”


  楚錦芙破涕為笑,“自然是,不如就不如,有什麽大不了的,好不容易過年,可不能被這事破壞了心情。”


  過年時候節慶多,可是最為熱鬧的卻莫過於正月十五元宵佳節,而相府裏更是熱鬧了幾分,因為正月十五也正是相府大小姐的十五歲芳辰,要舉行及笄禮。


  宋氏從初六便忙活起來,趁著拜年的工夫已經把請柬都派送了出去,幾乎將京城的貴婦圈跑了一遍,似乎要給楚錦繡辦一個轟動京城的及笄禮。


  “正賓請的是邱太傅夫人,司者是臨平侯夫人,讚者則是承恩侯府的柳采蓉,皇後娘娘的胞妹。”


  常氏小心說道,看老夫人麵色並未有什麽不愉,方又小心道:“大嫂四處宣揚給錦繡辦及笄禮,可是清歡也是同一天的生日……”很少有人知道,相府二小姐其實和大小姐出生不過差了半個時辰而已。


  老夫人半晌沒有說話,良久才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回頭走動走動定是要給二丫頭拉足顏麵才是。”


  常氏沒想到老夫人主動出山,可是現如今京城的勳貴世家甚至四品以上官員家眷都被宋氏邀請了,便是老夫人出山又能請得動誰呢?


  何況,如今已經是十二了,再過三天便是正月十五,這時間還來得及嗎?


  常氏擔憂諸多,掛念楚清歡會為此事擔憂,她便去了芝蘭院卻不料卻是撲了個空。


  “二小姐去了哪裏你可知道?”因為新年的緣故,相府裏的幾位小姐都是頻頻外出,隻是這已經自己第三次撲空了。


  周媽媽一臉恭謹,“回二夫人的話,小姐應薛小姐之邀去了晉國夫人府。”


  “薛小姐?還有誰知道嗎?”薛金蓮父不詳,清歡怎麽和她走那麽近?


  周媽媽猶豫了一下又是道:“小姐說今個兒薛小姐邀她和柳小姐鬥茶賞梅,今個兒午膳便不回來用了,這事奴婢已經稟告老夫人了。”


  柳丹桐?國子監祭酒柳夏源大人的獨女,生母早逝……


  常氏忽然覺得頭疼的很,怎麽清歡結交的好友不是沒父親就是沒母親?揉了揉腦袋,常氏緩緩離開,周媽媽卻是常常籲了一口氣。


  想當初二夫人還沒嫁給二老爺的時候,也常到府裏來看望老夫人,那時候和自己感情好的很,如今做了二夫人,果然昔日的落魄孤女也不同往日了。


  “周媽媽想什麽呢,皺著眉頭?”紅玉笑著問道:“小姐好不容易出府透透氣,媽媽不用這麽擔心。”


  看到紅玉那透著機靈的臉,周媽媽笑著道:“哪有,我隻是在想今天給大少爺做些什麽好吃的才好。”


  被紅玉念叨了的楚清歡此時卻是坐在晉國夫人府的馬車上,手裏捧著一杯熱茶道:“到底是往哪裏去,這麽神神秘秘的?”


  原本她還真以為薛金蓮邀她是為了鬥茶賞梅,結果來到晉國夫人府才發現兩人都已經坐在了馬車上,正笑語盈盈的等著自己。


  薛金蓮一臉高深莫測,“去了你就知道了。整日裏悶在府中乏得很,好不容易能出來一趟自然是機不可失。”


  她一說這話,楚清歡和柳丹桐對視一笑,“你還整日裏悶在府中?”


  晉國夫人對薛金蓮向來是不加以約束,所以薛金蓮頗是自由,這半年時間已經把京城遊玩了一圈,怕是有些好吃好玩的地方,便是柳丹桐也並不知道。


  楚清歡想要掀開簾子看一眼,卻是被薛金蓮打了一下手背,“不許看,不然到時候就沒意思了。”


  好吧,還真是神秘的很。


  “對了,我倒是忽然間想起來一件事,當初柳采蓉到底辦了什麽錯事,竟然被發放到柳州現在才回來?”


  柳丹桐聞言一笑,“你倒是聰明,一下子就知道她不是為了守孝。”


  守孝?柳采蓉雖然是被柳老夫人帶大的,可是柳老夫人要求那麽嚴苛,她對這個祖母怕是並沒有幾分感情吧?


  何況,她不過是個孫女兒,又正值妙齡,何須到柳州守孝三年?

  前世,她與柳采蓉並沒有什麽交集,所以也並不清楚,可是想起朝賀那天的事情倒是忽然間好奇了。當時長公主心緒不佳,她也沒問。而這等事情應當屬於辛秘,知道的人並不多,坐在自己身旁的大概便是一位。


  畢竟,柳丹桐和柳采蓉怎麽說也是堂親。


  “三年前,她大放厥詞對長公主不敬,被錦衣衛知道了告到了宣武帝麵前,便是柳皇後也沒能保住她,隻能想出守孝三年這麽個折中的辦法。”


  對長公主不敬?


  難怪當時柳采蓉會在那裏候著,原來是要給長公主道歉,結果卻是被自己攪和了……想到這裏楚清歡不由勾唇一笑。


  “八千歲就是憑此獲得了聖寵?”


  柳丹桐點了點頭,“並非如此,八千歲之所以為陛下信任是因為當年圍場之上救駕有功,而後來又因為此事讓陛下龍顏大悅,錦衣衛也開始在京城橫行。”


  薛金蓮笑道:“果然還是丹桐你知道的清楚些,你都不知道這外麵流傳了多少個版本,竟還有人說八千歲是皇上的男寵,所以……”


  柳丹桐聞言愕然,頗是失禮的模樣,“怎麽會有這傳言?”當年圍場之事還是父親告訴她的,父親雖是文臣,可是卻也是隨駕左右的。


  “什麽事沒有呀,前朝有個九千歲,咱們大周有個八千歲,流言可多了去了。”薛金蓮笑著道:“一個八,一個九,就足夠人們茶餘飯後說笑了。”


  楚清歡隻是靜靜聽著,並不說話。


  柳丹桐解釋道:“八千歲之所以是八千歲,其實是因為陛下行九,九千歲的稱呼和陛下衝突,所以便封了八千歲。”


  “原來如此,不過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八千歲府的門檻怕是要被媒婆踏破了吧?”


  柳丹桐剛要回答,馬車卻是一停,趕車婆子恭敬說道:“小姐,已經到了。”


  掀開車簾,楚清歡有一瞬間的遲疑,“怎麽來這裏了?”


  薛金蓮麵露詫異,“怎麽,來過這月關祠?”


  看薛金蓮一眼,楚清歡笑著道:“哪有,我又不像你能四處走走,隻是聽說過罷了。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心急姻緣了。”


  薛金蓮笑了笑,“不過是母親擔憂罷了。”


  晉國夫人?難道是有人向晉國夫人提親了不成?楚清歡不由擔憂地看了薛金蓮一眼,卻見她已率先進去了。


  柳丹桐拉了一下楚清歡的手,示意她跟上去,隻是她們兩個剛走兩步卻是見薛金蓮快步退了回來,“走吧。”


  楚清歡不明所以,剛要轉身,卻是聽到背後有人喊道:“薛小姐請留步。”


  這聲音……是莊明傑!

  楚清歡頓時一愣,回頭望去卻見莊明傑卻是和沈潛一前一後走了過來,前者明顯是在追逐薛金蓮,後者卻是閑庭漫步一般,隻是看到這邊後眼睛忽然間一亮。


  “清歡,快走……”薛金蓮喊道,可是卻已經遲了。


  莊明傑已經追了上來,甚至攔住了薛金蓮的去路,卻又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口,半晌隻在那裏目光炯炯的看著薛金蓮。


  “沈公子怎麽來這裏了?”柳丹桐輕聲問道。


  楚清歡也是不解,而且竟然還是和莊明傑這個紈絝子弟一起。


  沈潛瞧了那邊一眼,無奈道:“我和莊兄兩人約好來喝酒,沒想到正好撞見三位了。”


  沈潛的話似乎喊醒了莊明傑一般,隻是看著薛金蓮,他似乎下定了決心似的,上前一步道:“薛……薛小姐,我,我一片……”


  薛金蓮卻是斷然打斷了莊明傑的話,“世子爺還是慎言的好,而且……”她抬起頭來望著莊明傑,眼中滿是冰涼,“絕無可能!”


  說罷,薛金蓮便上了馬車,楚清歡皺了皺眉,如今這情形,又哪能求姻緣?便衝著沈潛點了點頭算是告辭,隻是經過莊明傑的時候,卻見他似乎石雕一般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好像整個人都已經沒了生氣。


  馬車上氣氛沉悶,看向柳丹桐,那清高孤傲的眼眸中也是寫滿了擔憂,楚清歡慢慢道:“壽康伯府向夫人提親了?”


  莊明傑,印象中還是當初的太液花宴上,他伸手扶了那宮女一把,後來更是為自己求情了一句,再然後是姬鳳夜調侃他漫不經心,然後他……提及了薛金蓮!

  將一星一點都聯係了起來,到最後楚清歡幾乎不敢相信,莊明傑竟是對金蓮一見鍾情了?


  柳丹桐似乎沒注意到,隻是端了一杯熱茶給薛金蓮,“夫人那麽疼愛姐姐,自然不會把姐姐嫁給他的。雖然莊世子勤奮好學,可是壽康伯府卻是亂的很,壽康伯寵妾滅妻,若非是有淑妃娘娘撐腰,怕是早就被剝奪了爵位。”


  薛金蓮終究沒有開口,隻是心底裏卻覺得對不住兩人,“本來是打算給你們兩個一個驚喜,卻不想倒是弄得一團糟,改日我再給兩位妹妹賠罪。”


  三人雖然性格各異,可是偏生卻是極為投緣,楚清歡和柳丹桐關心她都來不及,又豈會怨她?


  目送兩人的馬車離開後,薛金蓮去了晉國夫人住的琴心院。


  琴聲紊亂,似乎彈琴者心緒不寧,薛金蓮聽了一會兒準備離開,卻聽到裏麵傳來晉國夫人的聲音,“進來吧。”


  薛金蓮沒想到母親竟是知道了自己的到來,想起今天月關祠那邊發生的事情,情知這事是瞞不住自己母親的,她一一道來,看著晉國夫人微微變色的臉,她跪了下來道:“女兒不孝,請母親責罰。”


  晉國夫人沉默了片刻,最後卻是親手扶起了女兒,“他和那負心人並不一樣,可是你們終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要怪我狠心,要怪隻能怪他找錯了人。”


  薛金蓮笑了笑,“母親放心,女兒省的,何況我對他並沒有什麽。”


  若是厭惡也算情緒的話,對莊明傑她卻是沒有半點,既不喜歡也不討厭。那人便是自己麵前的一杯白水,什麽都不是的存在而已。


  “隻是過兩日是清歡的及笄之禮,母親說我送她什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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