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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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錦繡聞言一驚!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自己的身份比不上楚清歡,便是餐桌上的位置也要讓給她不成?
今日楚思遠在場,這家宴中男女卻也並未分開。主位上是老夫人,兩邊分別是楚思遠和楚文瑾。
便是大夫人也是坐在了楚思遠下手,楚錦繡則是坐在了楚文瑾的身邊。
可是如今這位置,卻是分明把自己,不,甚至把二哥都擠了下去!
楚錦繡看著那餐具恨不得瞪碎了似的,倒是楚錦芙笑了起來,“怎麽,大姐喜歡二姐姐的那套餐具?聽說是長公主昨個兒賞賜的,是汝窯的美人陶,大周可是沒幾件的。”
但見楚錦芙眼中滿是譏誚,分明是在幸災樂禍,楚錦繡不由怒意更甚,隻是卻被楚文瑾攔了下來。
“回頭再說。”
前兩日的一再碰壁讓楚文瑾認清了事實,沒有相府的庇蔭,他這個昭武校尉其實什麽都不是!
長公主深居簡出,可是誰人敢觸其逆鱗?
八千歲權勢滔天,又有誰敢逆其意思呢?
楚清歡回來的時候,卻見楚錦繡竟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畫眉站在老夫人身後,示意自己位置所在。
楚清歡在紛繁的目光中慢慢落座,隻是覺得這頓中秋家宴吃得最是難過,隻是楚思遠卻是看著桌上的人不由皺眉,“大少爺呢,怎麽沒請大少爺過來?”
宋氏心底裏頓時一愣,看楚思遠卻是冷眼看自己,不由覺得委屈!那些年中秋夜甚至守歲的時候何曾喊過那傻子一起?
如今楚清歡那丫頭不過是被宣武帝稍稍看重了一分,相爺你便是這般舉動,還真是……
“老爺,妾身原本去尋文璋了的,隻是他不來,妾身也是無奈。”
去尋?不來?
還真是一張能顛倒黑白的嘴呢!
“雲公子說正是寂寞,便陪著哥哥一起賞月去了,父親不必擔憂,無礙的。”
楚思遠原本提這話卻也不過是為了給楚清歡一個麵子而已,見楚清歡明曉卻也不再說什麽,隻是忽然間想起了什麽道:“如今你雖是皇家女兒,卻到底是我楚思遠的女兒,你哥哥住在你那裏也不好,回頭搬到前院去住便是了。”
楚清歡點了點頭,周媽媽那邊也安排的妥當,如今前院也有雲劍英保護,自然是萬無一失的,她倒是不擔心。
大夫人聞言卻是一喜,“妾身也早就提議過,隻是清歡舍不得兄長。”
“莫說清歡,便是我老婆子也舍不得,璋兒天真爛漫,倒是知道心疼我老婆子。”老夫人緩緩開口,大夫人登時尷尬在那裏。
楚錦芙聞言假裝不樂意道:“瞧祖母這話說的,好像是孫女兒都不孝順似的。”
一番俏皮話終是將席間的氣氛化開,酒足飯飽後,大夫人忙安排老夫人等人賞月,楚思遠卻是喚住了楚清歡。
“清,清歡,你且隨我去一趟書房。”很少這般喚女兒的名字,他竟是有些生疏。
楚清歡微微皺眉,隻是看了眼卻是攔住了畫眉,示意白菱跟在自己身後,“是。”
畫眉不解,隻是看著白菱眼角閃著喜色,不由為小姐擔憂起來,似乎今天白菱一直很激動,而且出門前還對著鏡子裝扮了許久,精心細致。
楚思遠不知道該如何對這個忽然搖身一變成了郡主的女兒說話了,隻是待到了後院的書房,才開口道:“本來打算你生辰的時候給你,隻是今個兒卻也算是你的好日子,便是送與你了。”
是一套文房四寶,楚清歡見狀不由一笑,“父親,女兒不善書畫,怕是便是交與了女兒也不過是浪費了,不知女兒可是有權利贈與他人?”
不知為何,楚思遠忽然間覺得腦袋有些疼痛,似乎喝了的為數不多的酒水都齊齊衝向了腦門似的,他剛想要開口說話卻是膝蓋一軟,隻覺得一雙柔荑扶住了自己,那清香直衝鼻尖,讓他不由自主靠了過去。
“小……”
楚清歡微微一笑,衝著白菱悄悄搖了搖頭,卻是掩上了門扉慢慢離開。
文房四寶?
楚思遠你不覺得現在的關懷似乎來得太遲了些嗎?她楚清歡又何曾需要這勞什子的東西來沽名釣譽,學你那最引以為傲的大女兒呢。
回到淩燕樓的時候,大夫人微微詫異,“清歡去哪裏了,倒是讓我好找。”
楚清歡臉上露出一絲歉意,“方才父親說是要送我一樣禮物,隻是女兒方才酒喝得多了些,腦袋有些暈,便讓白菱去取了,自己坐在前邊歇了好一會兒,怎麽畫眉,白菱還沒回來嗎?”
大夫人頓時心中起了疑竇,一旁陳媽媽唯恐天下不亂輕聲道:“夫人,白菱那小蹄子今天打扮的最是妖豔,不會把相爺的魂都勾了去吧?”
大夫人聞言臉色一變,狠狠瞪了眼楚清歡,卻是悄聲離開。
楚清歡心底裏一笑,去吧,如今去倒是正好,許是能夠捉奸在床呢。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老夫人看著天空的白月卻是忽然間歎息了一聲,“也不知道你二弟他們什麽時候能回來。”
楚錦芙聞言不由笑道:“祖母可是在對父親說話,父親剛才出去了,還沒回來呢。”
老夫人看了眼左右,不隻是兒子不在,便是伺候的兒媳也不在,隻有陳姨娘和劉姨娘還在後麵候著。
“這是去……”
老夫人正疑問,卻是一聲淒厲的叫聲刺破了中秋月夜的寧靜美好。
“楚思遠你個沒良心的,竟然這般對我!”
是大夫人。楚清歡眼底浮出一絲笑意,隻是這幾日大夫人為了顯示自己能者多勞,可是連日勞累,卻不知這如今被一刺激,腹中胎兒可還能否保得住呢?
“這是怎麽了?”老夫人不由皺眉,臉色也很是難看。
夫為妻綱,大夫人怎麽能隨意喚自己夫君的名字?還這般大聲失態,便是淩燕樓裏的人卻都是聽了個清楚明白。
眾人正不解間,卻見陳媽媽連滾帶爬似的跑了過來,“老夫人救命呀,相爺發了瘋要打我們夫人呀!”
楚錦繡和楚文瑾聞言頓時著急,慌忙跑了過去,老夫人聞言卻是臉色一變,“帶我去看看,這個家現在到底亂成了什麽模樣!”
楚錦芙和楚清歡攙扶著老夫人連忙過了去,好在後院的書房距離這淩燕樓並不遠,待她們趕到時卻是楚錦繡架住了大夫人,楚文瑾正拚命攔住楚思遠。
“楚思遠,我為你生兒育女操勞家務,你看你在幹什麽!竟是當著這小娼婦的麵打我,你打呀,你且打呀,別忘了我肚子裏可還是有你的骨肉的!”
大夫人坐在地上撒潑,卻是瘋婆子一般,楚思遠衣衫淩亂,顯然是醒了過來了,隻是臉上帶著潮紅,顯然對方才的事情很是滿意。
“宋湘雲你給我適可而止,我不過是寵幸了個丫環而已,值得你這般潑婦罵街?”
“潑婦罵街?”聽到這個,大夫人頓時站起身來,“那我倒是要你瞧瞧什麽才是潑婦!”說著,便是要跟楚思遠廝打起來!
老夫人見狀氣得隻喘粗氣,恨不得把這兩人打死的心都有了,卻見趙媽媽跪倒在地一旁哭訴道:“老夫人可要給我家夫人做主呀!剛才夫人見相爺不在,心想著老夫人賞月,子女自然是要承歡膝下的,便是來尋老爺,才到了書房卻聽見裏麵有聲響,夫人擔心是賊子闖了進來,連忙進來一看,卻是相爺,不,是白菱那丫頭竟是在勾引相爺!”
說到白菱時,趙媽媽嚎叫了起來,“夫人本來想離開,可是那丫頭竟是挑撥相爺要打夫人,夫人氣惱不過和相爺爭辯了幾句……”
趙媽媽的一番話卻是把大夫人說成了十足十的苦主似的,可是老夫人何等樣人,早就知道大夫人的幾分本事,自然不會全信她的話,沉聲嗬斥道:“鬧夠了沒,都給我住手!”
楚思遠乍一聽到老夫人的聲音頓時住手,可是大夫人卻不停手,頓時一把手挖在了楚思遠的臉上,若非楚思遠躲了一下,怕是右眼要被大夫人戳了一個大洞!
楚思遠原本還有三分歉意,可是臉上一吃痛頓時一巴掌就甩了出去,登時將大夫人打翻在地!
“你個瘋子!”
大夫人沒想到楚思遠竟是真對自己出手,一下子跌倒在地頓時才想起了自己肚子裏還有孩子的,她隻覺得下體一熱,似乎血流了出來似的,不由大聲道:“老夫人救我呀,相爺要殺我!”
眾人不明所以,隻有楚清歡聞到了血腥味,知道大夫人這個孩子是保不住了,不由唇角微微勾起。
楚錦繡卻是惱怒了,看著一旁衣衫不整跪倒在地的白菱,登時一巴掌扇了過去,“二妹,你教導的丫環,莫非都是要勾引主子的!”
登時,便是老夫人也不由看了楚清歡一眼,目光中帶著淩厲,她不介意二丫頭教訓教訓宋氏,可是相府卻是不能家宅不寧!這是前提,若是二丫頭真的有了這心思,便是自己也不能容她。
楚清歡卻是秀眉一皺,臉上帶著歉意,“白菱本是聽雲院裏當差的,清歡心想母親一手教導的丫環自然是不差的,便是沒再教過她規矩,是清歡的不是,還望母親恕罪。白菱,還不跟夫人道歉!”
楚清歡上前攙扶宋氏,卻是被宋氏一把推開,一旁趙媽媽眼尖,看到地上的血跡忽然大聲道:“夫人,你……還不快去請大夫!”
老夫人這才瞧到地上黑黢黢的一片,似乎是血跡陰濕了青石板的地麵,登時不由心中一涼。
“二小姐,二小姐救我呀!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有意勾引相爺的……”
白菱不顧身上疼痛,死死抓住楚清歡的胳膊,老夫人見狀不由歎了一口氣,“罷了,你院子裏的人,隨你處置吧。”
楚清歡卻是不接手這燙手的山芋,“老夫人,父親,白菱雖是我的丫環,可如今到底是父親的人了,清歡再處置卻不妥當了,還是父親做主的好。”
楚思遠看著白菱跪倒在那裏,心底裏卻是閃過一絲猶疑,這丫環果真是年輕,便是他醉了酒卻也知道那皮膚細滑的觸感,是在妻子和兩位姨娘身上找不到的。
隻是為了這丫環破壞了和安平侯府的關係,卻是不值得的,而且宋氏還小產了……想到這裏,楚思遠已經有了決定,“把她……”
偏偏此時陳媽媽後知後覺,聽到老夫人的話頓時不滿,什麽意思,這小蹄子勾引了相爺,老夫人竟然打算就這麽放過她嗎?
“老夫人,這丫環被二小姐縱容竟是勾引相爺,斷不能輕饒呀!”
“住口!我丞相府的家事,還容不得你一個使喚婆子開口!”老夫人頓時嗬斥道,看一旁楚思遠臉色卻是驟然一變,知道怕是宋氏身邊這陪房的一句話,讓楚思遠改變了主意。
想到這裏,她不由道:“既然你們都為難,那就由我處置好了。如今腦子都還糊塗,誰也處置不了,等她好了,由著她來處置便是了。”
她,自然是宋氏。
老夫人這是唯恐宋氏氣得不夠厲害,還想往她傷口上撒鹽呀。楚清歡心底裏嘖嘖歎道,果然是高手。
隻是可惜了,宋氏那麽精明個人,偏生心腹卻是個愚笨的,聽到這消息卻還是感謝了起來,“奴婢替夫人謝老夫人!隻是,這丫環現在卻該如何處置?”
想起方才老夫人的厲喝,陳媽媽聲音弱了下去,楚清歡見狀不由道:“白菱到底是我的丫環,這段日子便由我看管,老夫人覺得呢?”
老夫人聞言點了點頭,看了眼哭昏了過去的白菱,任由著林媽媽和楚錦芙攙扶著離開了。
相府的中秋家宴因為這後書房發生的事情不歡而散,楚清歡回到芝蘭院的時候楚文璋還在隨著雲劍英練字。
到底是師兄,這速度真快。
看見楚清歡回來,雲劍英沒打招呼便是離開了,周媽媽一直在院子裏,見狀連忙解釋道:“方才二少爺來請雲公子了,隻是雲公子說自己又不是女科的聖手,這等事還是請別人的好,二少爺是黑著臉離開的。”
楚清歡聞言微微一怔,師兄,你這是終於認可了我的生存之道了嗎?
楚清歡正愣怔之際,芝蘭院裏的丫環婆子卻都是齊聚一堂,齊齊進來向楚清歡賀喜,“奴婢恭喜郡主!”
楚清歡驀然一驚,旋即唇角一笑,是呀,她現在可是郡主了呢。
“小姐,不,奴婢錯了,如今該是喚郡主才是呢。”便是畫眉也說了句調皮話,楚清歡微微一笑,“你去把白菱喊來,我有話對她說。”
畫眉點了點頭,沒多時白菱卻已經是進來了,剛進了門卻是便跪了下來,“郡主救我!”
萬千青絲盡數散開,楚清歡看著手中的金綠貓眼的簪子,不由想起當時楚錦繡和皇甫雲芊設計陷害自己,可是如今她地位已然高出了楚錦繡,便是比皇甫無雙卻也不過是差了個皇家血脈而已。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老夫人可是說任由夫人懲罰與你的,你現在求我,豈不是明珠暗投?”
白菱隻覺得自己當初是眼瞎了才會小瞧了這位主子,登時磕頭認錯道:“郡主,是奴婢狗眼無珠,目中無人,隻求小姐看在奴婢伺候了一番的份上,給奴婢指個明路呀!”
楚清歡緩緩起身,站在白菱麵前忽然間笑了起來,“白菱,莫非你不後悔嗎?你本來看中的人可不是楚思遠,而是楚文瑾,不是嗎?”
白菱猛地抬起頭來,不能置信地看著楚清歡道:“小,小姐……”
楚清歡卻是一字一句緩緩道來,“也是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呢?楚文瑾他雖然相府的二少爺,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可是卻到底比不是一朝丞相不是嗎?何況,楚思遠雖然不惑之年,可是卻也不過是三十多歲的模樣罷了,這你不最是清楚嗎?”
白菱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直呼相爺其名,二小姐,二小姐她怎麽敢這般?而且,若是她沒聽錯的話,二小姐語氣中可滿是嘲弄!
“所以,你是聰明人,便是當機立斷扶了他那一把,然後用了點迷香是與不是?”那點迷香,好在支撐不了太久,隻是等楚思遠清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在一具年輕美貌嬌羞的女子身上耕耘,就算原本無比氣惱,卻怕也是煙消雲散了吧。
白菱隻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二小姐監視下似的,不由心驚,一句話卻是都說不出來了,隻愣愣地看著楚清歡,半晌才反應過來,“二小姐救我呀!”
素指一挑,看著白菱那一張臉,楚清歡嘖嘖歎道:“果真是我見猶憐呢,隻是我若救了你,卻又是有什麽好處呢?”
白菱隻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了一汪看不見底的深潭似的,全都是黑色的水,鋪天蓋地而來,自己無處遁逃,“我,二小姐想要什麽,我幫二小姐!”
倒是個聰明人,不說自己想要什麽,而是口口聲聲說幫自己。
“那你可知道我想要什麽?”
聞言,白菱有些猶豫,慢慢才說道:“讓夫人痛不欲生,大小姐後悔從沒出生過來世間一遭!”
“好,好,不愧是大夫人一手調教出來的人呢,果然夠狠!”
楚清歡笑了起來,若是知道自己一手栽培的人卻是要聯合外人來害自己,宋氏是不是會氣得吐血呢?
“你還年輕,府裏已經十多年沒有年輕貌美的姨娘了,這便是你的資本,明白了嗎?”
白菱一知半解,可是自己成不了姨娘就會先被大夫人處置的,到時候一切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二小姐,奴婢愚鈍,不知道該……”
楚清歡聞言輕輕搖了搖頭,“花兒若是想要長得好,自然是要遇到惜花的人,你不是已經遇到了嗎?也許你可以慶幸,自己說不定現在已經珠胎暗結了呢?”
白菱聞言頓時臉上浮現一絲喜色,“奴婢明白了,多謝二小姐指點!”
“起來吧,若真是有了,長跪著卻是不好的。”白菱知道楚清歡這話其實不過有幾分假設而已,可是聽到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興奮起來,“奴婢伺候小姐歇息?”
楚清歡房裏向來不放人的,白菱便是從未裏麵伺候過,“不必了,有心的話不如去聽雲院裏好好伺候,畢竟這幾日父親定會在那裏安歇的。”
白菱聞言退了下去,楚清歡看著那漸漸被闔上了的門,眼中的笑意驟然變成了冰涼。
你宋氏不是善妒嗎?那麽用你自己的人親手打你一巴掌,不知道這滋味卻是如何。
白菱天天在眼底下晃悠呢,想想她可是就覺得有趣的很。
“本督倒是要小心了,下次若是不小心得罪了郡主,豈不是會死無葬身之地?”
人未見影先聞其聲,楚清歡卻不慌張,那三更半夜闖進自己閨房的,除了姬鳳夜卻不做第二人想。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
楚清歡看了眼忽然出現在自己床頭的人,壓低了聲音,“不知千歲爺駕到所為何故?”
某千歲懶洋洋說道:“自然是為了監察百官……”
楚清歡嗤笑,“老賊的書房可不在後院。”
姬鳳夜卻滿是無奈神色,“本督還未說完,自然是為了監察百官的家眷。”
楚清歡無語,論厚臉皮,他自然是比不得姬鳳夜的。正在她內疚自己沒有姬鳳夜厚臉皮之際,卻感覺他一隻手竟是忽然鑽到了自己中衣裏去。
“你幹什麽!”楚清歡頓時炸毛,“千歲爺可別忘了我還有傷在身。”
後背上是一片冰涼,姬鳳夜的手卻是一動不動,隻是用手心捂住那傷口,沉聲道:“下次若再這麽笨,可別怪本督對你不客氣!”
楚清歡不滿的撇了撇嘴,他什麽時候對自己客氣過?
隻是旋即卻是身子一輕,自己卻是趴在了他胸口,朱唇正對著那令楚錦繡都豔慕的容顏,“千歲爺,你又想要玩什麽花招?”
姬鳳夜卻是雙臂枕在腦袋下,無奈笑了一聲,“丫頭,莫非真要本督算計你才覺得心安?放心吧,本督回來了。”
放心?楚清歡心底裏冷笑了一聲,她怎麽能放心呢?自己的閨閣他夜半三更會突然闖進來,每日早晨醒來都要先看看身邊是不是有人才敢讓畫眉進來伺候,甚至於夜間她屋子裏也不會放人。
這樣子,卻是叫她放心?還真是可笑。
姬鳳夜似乎不願意麵對這樣的楚清歡似的,伸出手來一把將她腦袋埋在了自己胸前,未多時卻已經是鼾聲響起了。
芝蘭院裏,羅嬤嬤看朱沅依舊是寒著一張臉,心底不由軟了一下,“何必呢?他心中沒你,你便是千好萬好又有什麽用?”
朱沅不服氣,卻還是壓低了聲音道:“可是這丫頭又有什麽好的?便是連長相也不過才一般般而已,怎麽配得上千歲爺?”
羅嬤嬤無聲歎了一口氣,若是這樣說來,這世間可又是有誰能配得上千歲爺?隻是千歲爺看在眼裏,愛在心裏,便是無鹽醜女又如何呢?
“嬤嬤你都不知道,因為知道她會參加長公主的宴會,千歲爺在顧州竟是不細細審查便砍了顧州府七十三人,隻為了省下那一日時間來!”
不待羅嬤嬤開口,朱沅又道:“偏生刺客樓似乎和咱們錦衣衛杠上了似的,結果千歲爺不小心中了一招,到如今右臂上的傷口都還沒有愈合呢,要不然那一條小小的毒蛇卻還是應付不來?”
羅嬤嬤聞言卻是不由皺了皺眉,“千歲爺受傷,可是你沒受傷!楚二小姐敢撲身過去救長公主,你那時候卻是沒出手,朱沅姑娘夠了,這世間道理無非如此,你又何必給自己找不快呢?”
沒想到羅嬤嬤竟是這般苛責,朱沅頓時傻了眼,氣惱的看了羅嬤嬤一眼,飛身離開。
羅嬤嬤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到底是年輕,又守在千歲爺身邊,隻是千歲爺處置不好,怕是將來也是個隱患呢。
想到這裏,羅嬤嬤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殺意,最後若真是如自己猜想那樣,朱沅不能留!
一夜好眠,楚清歡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下的人依舊是不見了蹤影,甚至於他是什麽時候離開的,自己都不知道。
畫眉進來給楚清歡整理床被的時候卻是看到楚清歡中衣上有一滴血痕,不由驚訝道:“郡主你傷口又裂開了?”
那傷口其實早就好了七七八八,畢竟雲劍英的醫術不容小覷,可是既然做戲了,自然是要做到底的,楚清歡每日裏飲食清淡,便是連茶水都不飲一口。自然也不必去給老夫人請安。楚清歡也不由搖了搖頭,她月事未到,傷口又不曾崩開,這血跡……
算了,今天能看到宋氏氣惱模樣,楚清歡怎麽都覺得自己是不該錯過的,“去請碧桃姑娘,讓她隨我一遭去聽雲院。”
畫眉頓時明白了楚清歡的意思,連忙去請人。
畢竟,碧桃可是長公主府的人,不看僧麵看佛麵,若是大夫人對小姐無禮,那麽到時候定是會傳到長公主耳中的。
“你來幹什麽?”看到楚清歡到來,陳媽媽頓時惱怒起來,登時要攔住她,碧桃見狀不由惱怒,厲聲嗬斥道:“大膽,郡主的路你也敢攔!”
陳媽媽沒見過碧桃,更是不知道其來曆,見她眼生不由冷笑了起來,“相府裏麵也敢擺郡主的譜?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到底什麽身份,這裏不歡迎你,有多遠滾多遠!”
一大早晨起來,白菱那丫頭便是跪在聽雲院門外,說是要伺候大夫人,陳媽媽見狀隻覺得惱怒,恨不得把她踢了出去,卻不料相爺剛巧不巧看見了,竟是還為此嗬斥了自己一番。
夫人看見白菱幾乎昏厥了過去,如今要是再見到楚清歡豈不是要活活氣死過去?昨個兒夫人剛剛小產,大夫說了要讓夫人保持心情平和,否則定會有損身體的。
陳媽媽聞言恨不得將聽雲院都圍成鐵桶,隻是一大早卻是老夫人遣人來送藥物,幾位小姐來看望,攪得夫人半點也沒休息好。
如今看到楚清歡姍姍來遲,陳媽媽一肚子怒氣全都是集聚在了一起,齊齊爆發。
對待楚清歡,自然是沒有半點好聲好氣,隻是陳媽媽卻不知禍從口出,這一番話卻是要了自己的命!
“大膽,相府後院怎會有這般刁仆,郡主是皇家之人,豈容你這般放肆?還不給我跪下!”碧桃登時大怒,她本以為楚清歡帶著自己出去不過是為了顯襯長公主的恩典,卻不料竟是遇到了這般有眼無珠的刁仆!
陳媽媽撇了撇嘴,並沒有將碧桃的話放在眼中,“還真以為自己是……”
“混賬,還不給我跪下請罪!”
外麵的聲音宋氏一開始聽了也沒注意,可是後來越想這聲音卻是愈發熟悉,頓時想起來長公主府上的那個宮女,不是剛巧隨著楚清歡回府了嗎?
她一開始沒注意,還以為這宮人是回長公主府裏了,卻不料竟還在,而且陳媽媽那老貨,還真是越老越糊塗,竟然是和長公主府裏的人杠了起來!
想到這裏,宋氏越發坐不住了,掙紮著身子便起來。
陳媽媽卻是毫不知情,見宋氏出來不由上前攙扶道:“夫人放心,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小娼婦罷了,奴婢就能打發得了。”
“你,你……”宋氏隻覺得自己被氣得氣不打一處來,看著陳媽媽偏生又是一臉得意的模樣,她登時一巴掌扇了過去,“你個眼中沒有主子的刁仆,我竟是瞎了眼才留你在身邊的,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夫人,我……我哪裏說錯了?她娘不過是個孤女罷了,哪有二小姐您身份金貴?大小姐是您的嫡女,宮裏娘娘的親外甥女,安平侯府的表小姐,哪裏不比這鄉下來的丫頭金貴多了?”陳媽媽不明所以,隻覺得自己一片好心卻是被夫人當成了狼心狗肺,一行濁淚都要流出來了。
宋湘雲正是安平侯府昔年的二小姐,隻是陳媽媽卻想不到,自己說的這些話卻更是讓宋氏氣惱,“把這老貨給我拖出去,給我亂棍打死!”
陳媽媽一開始隻以為宋氏是在與自己演雙簧,隻是看到現在確實發現宋氏是真的動怒了,不由惶恐起來,“夫人,夫人饒命呀!”頓時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好生狼狽。
楚清歡冷眼旁觀,看來宋氏身邊也是神人一堆呢,笨得根本用不著自己出手。自己前世混的那麽慘,怪隻怪自己實在是太笨了。
真是難為宋氏了,這些年就依仗著這麽個心腹嗎?
“清歡別聽這老貨胡說八道,她得了失心瘋了。”院子裏候著的粗使婆子聞言早就出來把陳媽媽架了出去,狠狠往地上一摔。
“哼,風水輪流轉,克扣我們月錢這麽久,我嶽婆子忍了你這麽久,終於見到你報應來了,真是老天有眼呀!”
“你個……”陳媽媽剛吼了一句,那粗使婆子嶽婆子的亂棍卻是齊刷刷的落了下去,痛得陳媽媽頓時猶如殺豬似的亂喊,隻喊“夫人救命”。
楚清歡唇角帶著笑意,看宋氏臉色慘白,不由輕聲道:“陳媽媽想必是年紀大了,母親還是不要責罰她的好。”
見楚清歡開口,宋氏點了點頭,“還是你懂事,把她……”
“宋湘雲,你個黑心肝的,連親……”外麵忽然響起了一句,卻又是戛然而止,猶如陳媽媽的遺言一般,宋氏笑意頓時僵硬在臉上。
“夫人,已經杖斃。”
趙媽媽看了眼庭院裏那毫無生氣地趴在地上的身體,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剛才陳媽媽話沒有說完呀!
宋氏卻是恨聲說道:“死了就死了,拿幾兩銀子發葬了去就是了。”她話音剛落卻又是感覺下半身一熱,楚清歡聞到血腥味不由一看宋氏的衣裙下擺不知何時驟然出現了一片血汙,她不由花容失色,“母親,母親,您……趙媽媽還不趕緊快去請大夫!”
聽雲院裏一片兵荒馬亂,楚錦繡匆匆趕來的時候大夫已經開好了藥方正在吩咐白菱道:“這藥要文火熬,可千萬別用大火,另外夫人這幾日萬不能再動怒氣,否則便是大羅神仙也難以救治。”
楚錦繡聽到這話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就手把一個茶盞往白菱身上砸去,卻是砸到了她的手背,待看到楚清歡,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突然衝到了楚清歡麵前狠狠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善罷甘休?”
許是驚嚇過度,宋氏竟是昏了過去,猶是沉睡不醒,楚清歡收起了手中的軟布,淨了淨手,這才慢慢道:“大姐,伺候父母本是天經地義,母親身體抱恙,難道大姐要我載歌載舞歡慶不成?”
楚錦繡聞言頓時臉色已經難看至極,“楚清歡,你別太過分!”
楚清歡聞言卻是輕聲一笑,“既然大姐來了,那麽便由大姐伺候母親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楚錦繡看著昏迷不醒的母親,隻想去扇楚清歡兩巴掌,隻是看到她身後的人時,卻是不得不咽下了這怒氣,“那麽郡主慢走。”
楚清歡尚未走出門去,卻聽到裏麵傳來一聲尖叫,伴隨著清脆的碎瓷聲。
“郡主,是白菱。”雖然隻在相府三日,可是這其中的人事關係碧桃卻是清清楚楚。
果然,白菱抱著手哭著跑了出來,隻是她低著頭卻一不小心撞到了來人。
“相,相爺!”白菱連忙把手往身後藏,卻不比楚思遠快了一步,已經抓住了她的右手,看到那手背上燙出來的紅色水泡登時一陣惱怒,“怎麽搞得這是!”
他原本正在書房裏看書,聽說宋氏再度下身出血便過來一瞧,結果沒瞧見宋氏的狼狽,卻是看到了昨晚那丫環紅著一雙眼睛,手上都是紅白色的水泡。
“是,是奴婢不小心自己打碎了茶碗。”
楚錦繡從裏麵走了出來,看見楚思遠頓時眼眶一紅,“父親,母親她一直在念著父親。”
若是昨晚之前,楚思遠聽到這話再看到楚錦繡這般模樣定是會心中激動的,可是見識了宋氏的醜態,他又豈會再度動心?
看到昨晚雌伏在自己身下,任由著自己折騰的人,楚思遠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往後不必來這邊了,你回頭住到思園去,好好養傷就是了。讓她好生歇著就是。”說罷,便是轉身離去。
楚錦繡頓時愣在了那裏,父親從來不曾對自己擺過臉色的,方才難道是自己看錯了嗎?
一時間相府後院風雲巨變一般。
大夫人的心腹陳媽媽被大夫人杖斃,原本陳媽媽的位置趙媽媽取而代之。趙媽媽為人嚴肅,卻是極為公平,聽雲院裏的婆子丫環都交口稱讚,反倒是安靜了幾分。
而趙媽媽帶領下,一應眾人齊心伺候主子,宋氏小半個月便是身體康複了大半,下身再也不見紅了。
而相府後院的中饋卻是老夫人接手了,隻是老夫人每日精力卻是有限,很多事情又都吩咐大小姐去處置。一時間相府後院的風向標卻是亂七八糟的。
據說相爺吼了大小姐,可是老夫人卻又給大小姐體麵。
如今二小姐被封了郡主,卻又是養傷深居簡出,尋常是難得見到,便是芝蘭院的大門也很難進去的。
相府的奴仆們都在為難該如何是好,怎樣站隊之際,卻見宋氏忽然出現在眾人麵前,臉上的肉似乎少了一圈,笑意也都消失不見了。
“夫人。”
“嗯,老爺可是在書房裏麵?我給老爺熬了些蓮子湯,送來給他嚐嚐。”
門外侯著的小廝剛想要回答,卻不料裏麵傳來了笑聲,“相爺,還要多久,奴婢已經累了。”
宋氏聞言不由想起半個多月前,也是這麽個時辰,她來小書房尋人,卻見那書案上一男一女……
推門而入,宋氏剛想要開口,卻見背對著自己的白菱忽然嬌呼出聲,手中持著的一枝菊花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夫人,奴婢見過夫人。”
白菱連忙跪下磕頭,宋氏強忍住怒火,冷聲笑道:“看來是我打擾了相爺的雅興,隻是這蓮子湯敗火,相爺嚐嚐也不錯!”
未待楚思遠開口,宋氏卻又是帶著趙媽媽風風火火離開了。白菱慢慢站起身來,提起了那食盒盛了一碗蓮子湯道:“相爺,奴婢是不是惹夫人生氣了?”
楚思遠看了眼那被破壞了的菊花圖,不由有些惱火,並不伸手去接那蓮子湯,“你是伺候本相的,管她那麽多幹什麽?”
菊花圖揉做了一團,楚思遠厭惡似的丟在了廢紙簍裏,“罷了我出去散散心,你回頭回去便是了。”
白菱聞言柔柔應了是,隻是眼底卻是閃過一絲笑意。果然如二小姐所言,怕是相府後院再無寧日了,可是這對自己而言,不是最好的嗎?
宋氏走得很急,還埋怨著趙媽媽道:“你說讓我服軟認錯,我去了,可是你看他在幹什麽!竟然是在畫那賤婢,這麽些年,他可曾為我作過畫?”
趙媽媽一陣語塞,這陳年老醋吃起來可還真是酸的可以,隻是……
“夫人,相爺不過是圖她一時新鮮罷了,過幾天就丟了去了。”
宋氏聞言不由冷笑起來,“是嗎?我看他倒是樂在其中,他愛怎麽樣怎麽樣去,賢妃娘娘不是說身體微恙嗎?你隨我入宮去,我倒是看看這相府後院沒我主持,能堅持多久!”
“夫人,這萬萬不可,若是老夫人她……”
宋氏打斷了趙媽媽的話道,“你放心,她已經年紀大了,這些事情想管卻也是有心無力,要不然為什麽讓錦繡幫忙,還不是因為這府中下人看在我的麵子上會給錦繡幾分薄麵?對了,去芝蘭院喊著楚清歡,就說賢妃娘娘想念她,請她一同入宮解解悶兒。”
“這……不太好吧?”趙媽媽猶豫了一下,隻是卻被宋氏厲聲喝道:“哪那麽多這不好,那不好的?還不快去!”
趙媽媽無奈應道,楚清歡聽到這話的時候卻是答應的幹脆,“既是如此,還請母親稍等,容我收拾幾件衣服,這就隨母親進宮去。”
漪蘭殿暖閣,大夫人有些坐不住。
楚清歡眼角閃過一絲笑意,她還真有些懷疑,賢妃此時此刻讓大夫人進宮的理由呢。
一個是剛出了小月子,一個卻是被診斷出有孕兩月有餘。這消息對大夫人而言到底是喜訊呢,還是刺激呢?
“娘娘也不注意些,現在才請太醫,真是太疏忽了。”
賢妃卻是淡淡一笑,“姐姐說的是,隻是我向來是經期不穩的,便也沒在意。當初懷煜兒的時候孕吐的昏天暗地,誰知道現在卻是沒一點征兆。”
賢妃會疏忽這個?簡直是笑話。懷孕之初的三個月最是危險,縱使她如今有宣武帝寵愛卻也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龍裔如此體貼娘娘,將來定是個極為孝順聽話的,娘娘有福了。”
聞言,賢妃不由對著楚清歡笑了笑,“我隻願能有個像你這般乖順伶俐的小公主,這輩子也就滿足了。”
宋氏到嘴邊的“小皇子乖巧聽話……”登時卡在了嗓子裏,半天才回過神來,卻見賢妃和楚清歡有說有笑,似乎真是母女一般。
賢妃身懷有孕,未免有些精神疲憊,沒多大會兒就有些倦意了,大夫人見狀便起身告辭,帶著楚清歡去了側殿。
汀雨伺候著賢妃進了寢殿,輕聲道:“娘娘,剛才宋夫人臉色很難看。”
賢妃早有預料似的,聞言笑道:“她這人看似慈悲心懷,其實心地最是狹隘,這次我故意刺激她,她豈會臉色好看?這些年丞相夫人當的威風八麵,哪裏還知道低頭做人這一道理?”
汀雨聞言點了點頭,“隻是二小姐和娘娘畢竟沒有關係,她是不是懂得娘娘的意思呢?”
賢妃眼角閃過一絲笑意,“血緣這東西並不是最可靠的,楚相可是她的親生父親,當年與雲夫人又是何等恩愛,可是最後卻還不是任由雲夫人的一雙兒女自生自滅?所以呢,她總是會想明白的。”
接下來的幾天,大夫人每日裏陪著賢妃走走看看,或者去各處妃嬪那裏請安說話,聊天解悶,似乎不亦樂乎。隻是楚清歡卻覺得無聊得很,不過是因為賢妃提了一句自己便是要及笄了,大夫人便是十二個警惕,不讓自己近賢妃的身。
六皇子皇甫煜?楚清歡眼角閃過一絲譏嘲,皇家子弟她一個不想招惹,六皇子不得罪她便是罷了,否則自己也不會饒過的。隻是賢妃,似乎也是頗有城府的,也許隻有大夫人那個蠢人才會覺得自己拿捏住了她了吧?
寢殿裏,汀雨正在給賢妃梳頭,賢妃看著鏡子眉頭微皺,似乎方想到似的,“今個兒怎麽沒見到清歡?”
大夫人一旁臉色微微一變,不過是今日沒跟自己過來,賢妃竟是這般關注?楚清歡,你還真是賊心不死,隻是她臉上卻是笑著道:“她小孩子家奈不住寂寞,今個兒一早被平陽公主拉著出去了,說是四處看看宮裏熱鬧。”
賢妃聞言點了點頭,“倒是我疏忽了,也是,她和芊兒年紀相仿,想來能有些話說的,姐姐覺得這萬壽菊如何?”
大夫人聞言不由看向雕欄外的那一叢黃花搖曳,笑著道:“這……”
“你怎麽不走了?”
皇甫雲芊忽然覺得身旁沒了動靜,不由詫異道。
楚清歡笑意盈盈,看著皇甫雲芊輕聲道:“公主不是說帶我去看菊花麽?怎麽忽然來了校場呢?”
“你怎麽知道這是校場的!”皇甫雲芊詫異道,旋即意識到自己態度似乎太惡劣了些,訕訕笑道:“菊花有什麽好看的?今天母後邀請各位娘娘賞花,咱們去了撞到她們就要一起說話,豈不是悶得慌,反倒不如去校場看看熱鬧。”
小心覷著楚清歡的神色,待那清秀的臉上沒了警惕,皇甫雲芊才小心拉扯著她的手道:“你放心好了,校場又沒什麽危險的,而且熱鬧的很,不信你隨我去瞧瞧。”
楚清歡任由著她拉著自己前往校場,隻是待看到場上眾人時,不由清眸微斂,怎麽,這就是皇甫雲芊帶自己來自己的原因?
“五哥,看我不射中靶心,我今天便做東請你去……”六皇子朗聲一笑,看著草靶上的羽箭,右手緩緩拉弓引弦。
五皇子皇甫華剛要說話,卻聽到一陣銀鈴般的朗笑。
“大皇兄,三哥哥,五哥,六哥,你看我帶誰來了!”皇甫雲芊揚手高聲道,一時間校場上眾人目光都凝聚到這邊。
六皇子不由自主也往皇甫雲芊方向望去,手中的羽箭卻是驟然離弦而去,去勢迅速竟是直直衝向了皇甫雲芊身旁的楚清歡。
“小心!”
校場上響起了兩道聲音,異口同聲,隻是任誰都來不及阻止那羽箭。
六皇子皇甫煜向來無所謂的臉上也是凝滯了神色,顯然沒想到自己這一箭竟是脫靶到如此境地。
皇甫雲芊已然嚇傻了一般,愣愣站在那裏,楚清歡腦中卻是電石火花間閃過了眾多想法。
六皇子這是無意間失手,還是與皇甫雲芊商量好的故意要借機殺了自己?
眼看著羽箭就要射中麵門,楚清歡猶豫是全身而退還是中了這一箭,卻是一隻手忽然間伸了出來,兩指並攏輕輕夾住了那去勢急烈的羽箭。
“怎麽,二小姐莫非是嚇傻了?”
聲音中帶著淺淺的嘲弄,楚清歡餘光卻見姬鳳夜眼角帶著笑意,似乎在打量著那支羽箭。
“多,多謝千歲爺救命之恩。”楚清歡這才“反應”過來,臉色慘白,顯然是被嚇壞了的模樣。
大皇子等人已經迅速趕了過來,看著楚清歡臉色慘白,柔聲道:“要不要去宣禦醫來看看,可別驚嚇著了。”
輕輕拍了拍胸口,楚清歡緩緩搖頭道:“多謝大皇子掛懷,不礙事的,隻是……勞累幾位殿下擔心,是清歡的不是。”
“是呀,誰也不知道郡主竟是和芊兒忽然間過來,還真是虛驚一場,要不然我這無心之舉豈不是罪過了?”皇甫煜心有餘悸,語氣間卻是故作輕鬆。
“是呀,真是虛驚一場。若是本督不出現,六皇子的羽箭下除了飛蟲走獸,豈不是又多了一條人命,那可就是圓滿了。”
皇甫煜聞言為之一噎,剛想要解釋卻見姬鳳夜眉梢一挑,“本督都是好奇,若是站在這裏的不是郡主,而是陛下,六皇子剛才這無心之舉豈不是成了弑君之舉?”
皇甫煜笑意頓時僵硬在臉上,便是皇甫鏡也是愣在了那裏。
弑君之舉,有心還是無意可都是一樣的,一樣的罪不可恕!
楚清歡也沒想到姬鳳夜竟是一擊致命,隻說的皇甫煜張嘴結舌無話可說。隻是,她如今住在漪蘭殿,若是要六皇子不好看,豈不是掌賢妃的嘴?
“說到底是清歡不好,打擾了諸位皇子,千歲爺若是要怪罪便是怪罪清歡吧。”
聽到楚清歡說這話,眾人不由是舒了一口氣,大皇子正要開口緩解一下氣氛,卻不料姬鳳夜卻是笑了起來,“殺人無罪,死者有罪?便是我詔獄之中也從無這等冤案,莫非是本督見識少?所以今天才少見多怪?”
皇甫鏡到嘴邊的話說不出來了,不由看了一眼皇甫煜,最後輕聲道:“這事,本就是六弟不對,還是向清歡道個歉吧。”
皇甫煜聞言臉色一變,他向來在京城橫行無羈,何時遇到過向人道歉這等事?隻是他臉色剛一變,卻又聽到姬鳳夜冷冷笑道:“道歉?大皇子真是宅心仁厚,若是本督受了這麽一驚,說什麽都要以牙還牙才是。”
皇甫煜聞言臉色變得不能更難看,一旁一直不敢開口的皇甫雲芊聞言不由跳了腳,“要她射六哥一箭?”
姬鳳夜唇角微揚,顯然便是這個意思。
“千歲爺,便是清歡答應了卻也有心無力。”楚清歡一句淺笑引得眾人矚目,姬鳳夜挑眉示意,楚清歡緩緩開口道:“我不通騎射,便是六皇子答應了,也不過是一場玩笑而已,千歲爺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了。”
皇甫煜聞言臉色微微緩和,“剛才驚嚇了表妹是我的不是,既然表妹不會騎射,不如……”
“不會騎射也不礙事,本督教你便是了,你也學習六皇子脫靶一箭,若是射不中,隻能說二小姐你朽木不可雕。若是不小心射中了六皇子,隻能說六皇子運氣不佳。本督這個提議公平的很,六皇子覺得呢?”
皇甫煜被打斷了話,沒法子和楚清歡拉關係已經有些惱怒了,聽到這話簡直是火冒三丈,可是一看到姬鳳夜那雖是不羈卻又是鄭重的神色,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一旁五皇子皇甫華從頭都尾一句話都不曾說過,聽到這話卻是微微皺眉,“太傅,這……”
“千歲爺,這未免太兒戲了些。六弟不過是無心之失,二小姐也沒損了毫毛。若是按照千歲爺這規矩來,萬一傷著了六弟,那豈不就真的成了大事一樁?”
皇甫殊緩緩搖頭,“六弟年輕氣性,又是和二小姐有著兄妹情分,何必為此傷了感情呢?”
姬鳳夜聞言卻是輕聲一笑,看著皇甫殊點了點頭道:“三皇子所言倒是極為有理,本督竟是忘了。說來六皇子和二小姐也算是表親,既然這兄妹之情不容破壞,不如本督再提一個建議,如何?”
皇甫殊聞言頓時心裏咯噔一下,隻覺得姬鳳夜那目光竟是瘮人的很,他想要拒絕卻又容不得拒絕,隻聽姬鳳夜緩緩開口道:“人都言皇家中多是勾心鬥角,沒有兄弟情分,隻是幾位皇子好歹也算是本督教導過的,也都知曉什麽是兄弟情深,前兩日本督閑來無事看書,正好看到這麽一句,今個兒用上卻是剛剛好。”
這關子賣的還真是可以,楚清歡秀美微皺,卻聽姬鳳夜一字一句道:“弟有事,兄服其勞。三皇子以為何?”
皇甫殊臉色一變,幽深目光直視姬鳳夜,卻隻見那曼珠沙華勾勒的眉眼中的丹鳳眸卻是一汪無邊無際的黑色,自己的怒意似乎隻是一捧清水入了大海,頓時無影無蹤。
“怎麽,三皇子莫非往日裏對六皇子的疼愛都是裝的不成?”
此言一出,便是連皇甫鏡和皇甫華都臉色一變,皇甫煜神色凝重,姬鳳夜向來言出意表,可是每每卻都是能問的人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麽好。
而被質問的皇甫殊卻是輕輕皺眉,清俊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笑意,“千歲爺玩笑了,隻是方才我在想,二小姐臂力不佳,我站多遠才是合適,未免失了神。既是如此,我替六弟挨這一箭便是了。”
“三哥……”皇甫煜頓時喊道,隻是看到姬鳳夜唇角的弧度又閉了嘴,眼底卻是閃過一絲感激。
楚清歡一旁冷眼旁觀,隻覺得姬鳳夜著實恐怖,她原本也以為姬鳳夜不過是為了幫自己出一口氣,給皇甫雲芊一個教訓而已。
畢竟,長公主府裏發生的事情最後沒了後文,原因不過是因為那罪魁禍首乃是皇甫雲芊。長公主之所以幾句話就給自己請到了郡主的封,固然有宣武帝對其寵愛,可是最大的原因卻是因為宣武帝不會動自己的女兒,隻能用封賞來安撫自己而已。
而今日,皇甫雲芊故意把自己引到校場來,剛一到卻又發生自己險些被擊殺的事情,又豈會是巧合?這諸般巧合,都能寫成書了呢。
隻是楚清歡千思萬想,卻也沒想到姬鳳夜卻是七拐八繞把事情落到了皇甫殊身上,這下子換她愣怔了,難道自己表現的有那麽明顯,以致於姬鳳夜瞧出了什麽端倪?
“專心點,不然一會兒傷著三皇子,可就不好了。”冰涼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楚清歡微微回過神來,卻見皇甫殊站在十丈開外,因為距離的遠了,她有些看不清皇甫殊究竟是什麽神色。
隻是心底裏卻是有些淒惶,皇甫殊聰明一世,何曾做過砧板上的魚肉?這一次,怕是要恨死自己和姬鳳夜了吧?
不過,他再恨又豈會有自己的恨意那麽深!
“大哥,太傅他……”皇甫煜有些擔憂,若是隻教楚清歡射箭罷了,可是這要是出手相幫,這羽箭又豈會飛偏?
皇甫鏡一臉憂色,當時六弟險些射中楚清歡的時候,他也是恨不得一箭直接射向自己的兄弟的,可是等到回過神來卻又是慶幸加失落。
慶幸楚清歡安然無恙,失落這次救了伊人的又是太傅而不是自己。
當太傅提出要一箭還一箭的時候,皇甫鏡心底裏是矛盾的。
六弟不把旁人性命看在眼中,他深惡痛絕,尤其是傷了的人險些是自己心尖上的人。
可是若是射不著也便罷了,一場玩笑過去便是了。若是真的射中了,怕是就算有太傅保駕護航,她也難逃父皇的懲罰。
想到這裏,皇甫鏡不由狠狠瞪了皇甫煜一眼,“還不是你惹的禍事!”
皇甫煜隻覺得大皇兄這一眼莫名其妙,剛想要辯駁卻是被五皇子拉住了手,隻見皇甫華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但看校場裏的情形。
這裏是皇宮內的小校場,所以並未有禦林軍在此練習騎射,倒是錦衣衛的同知林慕言帶著幾個新人在練習騎射,隻是這邊無論發生了什麽,他卻又是大眼不瞧一眼,便是那幾個錦衣衛也都全神貫注的在練習射箭,顯然是規矩良好。
“三皇子注意了,這一箭……先讓二小姐試試手。”
聽到姬鳳夜這話,楚清歡不由一笑,手中羽箭卻是脫手而出,斜斜地射向了地麵。
皇甫殊聞言心中一驚,本以為此命休矣,隻是聽到下半句臉色驟然難看,心底裏也是謾罵姬鳳夜,隻是待看到楚清歡這一箭竟是射到了地上,甚至羽箭飛出不到三丈不由眼睛一眯,問道:“這一箭不如先欠著,等二小姐學好了騎射,再來向我討回?”
耳畔是姬鳳夜清淺的笑,楚清歡隻覺得耳邊垂著的碎發似乎在故意搗亂,她聽到自己輕聲笑道:“不必了。”
皇甫殊聞言不由心神一凜,隻覺得遠處楚清歡看向自己的目光帶著寒意。
姬鳳夜卻是緩緩鬆開了手,輕聲笑道:“丫頭,這可要看你自己的了。”
隻覺得手背上的冰涼驟然離去,可是自己的手背卻是暴露在秋衣蕭瑟中,楚清歡餘光隻瞧見姬鳳夜緩步離去,似乎去看林慕言訓練錦衣衛似的。
看著姬鳳夜離開,皇甫煜鬆了一口氣,“還好太傅離開了。”
姬鳳夜騎射之精妙是出了名的聞名京師,去年在圍場上與大昭箭神相較也是更勝一籌,若是有他在側,隻擔心也能讓人擔心的要死。
隻是五皇子聞言卻是皺了皺眉,看著楚清歡的動作隻覺得奇怪,拉弓開弦都像是一個不通騎射的人的動作,可是那臂彎的高度卻又是十分的精準,似乎是戰場上的神射手,又好像是得了太傅的精髓一般。
弦如滿月,五皇子正要出聲幹擾,卻見那羽箭離弦卻是嗖的一聲飛了出去,直直飛向了皇甫殊!
皇甫雲芊在一旁看得傻眼了,隻是胳膊驟然一痛,她不由轉頭望去卻見皇甫無雙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一臉緊張,而左手正是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胳膊。
“無雙姐姐,你放手!”
皇甫雲芊吃痛,想要掰開這手,卻又覺得皇甫無雙長長的指甲似乎嵌入了自己胳膊裏似的,而身旁又有人長舒了一口氣,皇甫無雙的手也驟然鬆開了。
“多謝二小姐手下留情。”
皇甫雲芊聞言望去,卻見她三哥哥並沒有身上插了一支羽箭,隻是手中卻是拿著一縷頭發,原本束著的一絲不苟的發忽然間有些淩亂。
楚清歡似乎才回過神來,看著皇甫殊那殊無半點笑意的神色,唇角微微勾起,“是三皇子福大,清歡造次了。”
那一箭,再偏一點點自己便可以要了這人的性命,她知道皇甫殊武功不低,可是重活一世她也不是吃素的!如今自己在暗,皇甫殊在明,趁著這個機會要了他的命……不是不可能。
隻是卻不行!
姬鳳夜固然能為自己開脫,可是宣武帝心底裏一旦有了芥蒂,自己往後想要複仇怕是舉步維艱了。
羽箭在手,她隱約間聽到了自己那未曾有幸見過的萬千世界的孩子在向自己哭訴地獄裏的陰冷,可是她到底還是將那羽箭射偏了……
一滴眼淚驀然掛在了眼角,清淚落在了手背上,一陣冰涼入骨。楚清歡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扭頭離開。
“好險!”皇甫煜幾人圍在了皇甫殊周圍,皇甫無雙眼中滿是擔憂,輕聲道:“三哥若是萬一出了些好歹,豈不是讓我……們擔心?”
皇甫殊卻是搖頭一笑,“這不是沒事嗎?隻是六弟下次還是小心些好,不然二小姐學好了騎射,怕是我真的就沒機會再喝六弟的美酒了。”
皇甫煜聞言有些尷尬,連連道:“我用最好的酒給三哥壓驚,大哥,看什麽呢?我們一起去喝酒。”
原本是打算和幾位兄長一較長短的,隻是遇到這等事情皇甫煜卻是沒了半點心情,如今隻想著借酒澆愁了。
皇甫鏡隻看著伊人離去,耳邊聽到兄弟的呼喚連忙收回了眼神,隨著幾人一同離開了校場。
隻是不遠處,姬鳳夜唇角卻是閃過一絲笑意。
“丫頭,倒是聰明。”
這一句沒頭沒腦,林慕言聞言卻是微微皺眉,青銅麵具遮掩了他的神色,看不出到底是何表情。
“慕言,回頭把這幾個交給衛三調教,倒是個好苗子。”
衛三專職暗衛,與林慕言這個僅次於錦衣衛都指揮使的錦衣衛同知不同,是在暗處的。
被衛三調教,這意味著這幾個加入錦衣衛不過一個月的新人往後大概便是往暗衛一路上一去不複返了。
其中一個顯然是知道些什麽的,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隻是還未等那笑意蔓延到眼底,卻聽到那涼薄帶著些嘲弄的笑意,“這個就不用了,哪裏來的回哪裏去。”
林慕言聞言點了點頭,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錦衣衛更是如此,如此喜形於色的,便是自己屬下……也做不得!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手中的菊花已經被揪碎的不成樣子,楚清歡心情也慢慢平和下來,剛想要轉身離開,卻不提防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肩頭,她頭也不回道:“放開,我下次……”
“二表妹下次要如何?”
看到這張寫滿了玩世不恭的臉,楚清歡卻是冷聲一笑,“我下次可定不會這般心慈手軟,賢妃娘娘向來明事理,定是會主持公道的。”
她原本以為來人是姬鳳夜,卻不料竟然會是六皇子皇甫煜,登時收斂了怒意,隻是笑語中卻帶著譏嘲,“六皇子惹了這般禍事,不是該出宮一醉方休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皇甫煜聞言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二表妹倒是知我甚深。”他這話說的曖昧,楚清歡登時臉色一變。
她是清楚皇甫煜的性格的,可是這般堂而皇之說出來卻未免是太過於顯眼了,反倒是被皇甫煜誤解認為自己是楚錦繡之流的了。
“清歡不敢當,隻是下次還望六皇子有些擔當,別做縮頭烏龜才是!”
皇甫煜聞言頓時臉上笑意僵硬,卻見楚清歡臉上寫著得色,不由暗惱。他折回身來不過是為了去漪蘭殿取自己藏著的那幾壇好酒,卻不料卻是在這裏遇到了楚清歡,本想道個歉,畢竟這事情說到底是自己的錯處。
隻是皇甫煜怎麽也沒料到這丫頭竟是說自己縮頭烏龜!好一個相府二小姐,好一個清歡郡主,他倒是不知道相府裏除了那頭小野貓之外,還有個這般有趣的。
第二天賢妃正在用膳,卻見大夫人一臉憂色走了進來,當即便跪了下來請罪道:“臣婦教女無方,竟是有這等大不敬的舉動,回頭定會好好責罰她。”
賢妃微微皺眉,頗是不解道:“汀雨,還不把姐姐扶起來?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姐姐竟是跪了下來?莫非是錦繡……”
大夫人聞言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她可沒想到賢妃竟是把事情往自己寶貝女兒身上扯,連忙道:“娘娘,臣婦也是今天一大早才知道的,清歡那小丫頭昨個兒在校場上竟是賭氣,嫌六皇子差點傷了她,結果就動手竟是差點射殺了三皇子!”
大夫人一臉的內疚,心底裏卻是樂翻了天,她正愁著怎麽找楚清歡的錯處呢,卻是有這大好的機會送上了門,合該這小蹄子命短,竟是敢對三皇子動了真格的,這次隻要賢妃站著自己這裏,便是天皇老子也保不住她。
要知道賢妃膝下可隻有六皇子一個子嗣,向來是疼愛的很。
果然,賢妃聞言眉頭微皺,還未開口大夫人接著道:“臣婦本打算帶著她來給娘娘和貴妃娘娘請罪,隻是一大早就不見了她的身影,現在還沒找到,還望娘娘恕罪。”
放下了手中的玉箸,賢妃輕輕言道:“姐姐不必在意,不過是小孩子間胡鬧罷了,說來都是煜兒的錯,騎射功夫不好卻要顯擺,險些傷了清歡。這事本宮昨個兒晚上已經知曉了,煜兒還說自己臉皮薄,對著表妹道歉不好意思,讓我這個當娘的出麵給她道個歉。也是清歡那丫頭大方,對這點小事不在意,還說是自己莽撞了要去給貴妃娘娘和三皇子請罪。結果本宮說是要陪著她去來著,剛巧貴妃娘娘也遣了人來,說起了昨個兒的事,倒是替三皇子向清歡賠罪來著。”
大夫人越往下聽越是臉色慘白,到最後竟是秋意蕭瑟中弄了一頭冷汗,隻聽賢妃道:“清歡百般推辭,最後還是本宮做主收下了那賠禮。至於一大早不見了蹤影,是剛才長公主府裏來人,說是長公主這兩日閑悶,想找清歡聊聊天,本宮便做主讓她去了長公主府裏,姐姐不會怪本宮擅作主張吧?”
感覺到一雙柔荑握住了自己的胳膊,大夫人猛地抬起頭來,卻見賢妃一雙秋水妙目盈盈看著自己,唇角帶著溫和的笑意,她登時咽了一口氣,低聲答道:“臣婦不敢,是……”
“正好,本宮早膳用的有些多了,姐姐不知可否有空陪本宮出去走走,這禦花園的秋色也是極美的,看了也能舒緩心情,有助於小公主成長。”
大夫人哪敢拒絕?隻覺得這個堂妹似乎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似的,又覺得這幾句話似乎在含沙射影一般,好像,好像將賢妃弄得心情不好的正是自己!
“是。”大夫人口上答應,心底裏卻是叫苦不迭。她也是昨個兒得到的消息,隻是宮門夜間落鎖,她便是有心卻也打探不到消息,結果今天一大早便是去打探昨日校場上發生的事情,知道了前因後果想了良久,終於覺得說辭行得通便來賢妃這裏告楚清歡的狀,卻不料竟是被那小賤蹄子早了一步。
而且,賢妃不但不怪罪,便是陳貴妃也不怪罪,甚至還遣人來賠禮道歉!
大夫人隻覺得心底裏是無比的憋屈,而且她一大早連早膳都不曾用,還要去陪著賢妃到禦花園賞風景……
大夫人不知道,自己這一出風景一看便是兩個時辰,隻餓得她前胸貼後背,對賢妃的舉動也登時明了了。
賢妃這是在替楚清歡撐腰!
“郡主稍等,長公主正在畫室裏作畫。”
長公主酷愛丹青,尤其擅長仕女圖。楚清歡倒是知曉的,而且長公主作畫的時候最是需要清淨,便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擾她。
她記得前世的時候宣武帝駕崩之時,長公主正畫室裏作畫,外麵伺候的宮人卻是一個都不敢打擾。後來裏麵鈴聲終於響了起來,伺候的宮人進去一看才發現長公主竟是口吐鮮血昏倒在畫室裏,手邊是剛畫好的一副仕女圖。
書房裏的書多是一些佛經,楚清歡隨意看了兩眼,最後卻是落在了一本沒有名字的青皮書上,她剛要伸手去拿,卻聽到身後有人道:“那本書碰不得。”
楚清歡聞言一驚,心中頓時猜測紛紛,莫非長公主請自己來聊天便是應了皇甫鏡的要求?
諸位皇子公主中,長公主與大皇子兄妹之情最深,皇甫鏡請長公主出麵幫忙也不是不可能。
腦中想法紛紜,楚清歡緩緩垂下了手,折過身去行禮道:“清歡拜見大皇子。”
看著近在眼前的人兒,皇甫鏡伸手去扶卻被楚清歡躲了過去,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心想自己過於孟浪了,連忙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虛禮,快些起來吧。”
楚清歡心中無聲一歎,當初為了讓眼前這人對自己動心,她費盡了心機。如今她再度歸來,從未想過用什麽手段,皇甫鏡卻是對自己有意,上天還真是會跟自己開玩笑。隻是這玩笑,卻一點都不好笑。
“大皇子說這書碰不得,卻不知是為何緣故?”
書的封麵微微光華,顯然這書是被經常翻看的。
看楚清歡一臉好奇,皇甫鏡連忙解釋道:“各種原因我也不清楚,隻是我前些年來皇姐府上,想要翻看這書,卻是被皇姐嗬斥了一番。皇姐的脾氣向來古怪,所以還是不要觸其逆鱗的好。”
說到最後一句,饒是皇甫鏡也不由壓低了聲音。
楚清歡聞言唇角微微一勾,笑聲輕輕溢了出來。柳皇後的管教下皇甫鏡對女人向來是退避三舍的,前世最為親近的兩人一個是長公主皇甫雲鳳,另一個卻是自己了。
她還真是好奇,到底是柳皇後失策讓長公主參與了皇甫鏡的成長呢,還是宣武帝未雨綢繆給長公主找好了靠山,給大周定下了繼承人呢?
“大皇子不怕長公主聽到了這話惱了你嗎?”
皇甫鏡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笑意,解釋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隻要你不說,皇姐便不會知道的。”
“那若是清歡為了討好長公主,通風報信了呢?”
皇甫鏡神色未變,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似乎帶著深情,“饒是如此,我也便是認了。皇姐是打是罰,我一力擔當便是。”
楚清歡原本也不過是想開個玩笑而已,卻不料皇甫鏡竟是順著這竿子往上爬說出了這般話,她頓時心生警惕對長公主邀請自己的緣由明白了七七八八,剛想要折身離開卻是忽然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她印象中的大皇子向來是彬彬有禮的,否則前世她也不會消耗大量精神去百般討好了,皇甫鏡這一抱出乎楚清歡的意外,她想要掙脫,卻奈何根本無力。
“大皇子,還請鬆手。”
到底是她虧欠的人,她不想對他用手段。
皇甫鏡卻是沒注意到楚清歡語氣中的冰涼,隻覺得她是在害羞,於是更加擁緊了幾分道:“我向來薄幸,隻是見到你之後卻覺得我們是上輩子有緣一般,清歡,我是真的喜歡你。當時你不顧自己安危救我一命,我一直記掛在心裏。昨個兒六弟莽撞險些射傷了你,我恨不得射他一箭給你報仇,可是皇家之中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好在你沒事,好在你沒事……”
說到最後,他卻是輕聲呢喃起來。楚清歡抬起的手臂緩緩放了下去,指縫間的金針刺到了指腹。
她當初懸崖上救人隻是為了償還前世她對皇甫鏡的虧欠而已,她本就想好了退路,便是姬鳳夜不救她,她也能安然無恙。
昨日,皇甫煜的那一箭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自己也都謀算過了,便是後果都想了好幾種,就算是沒有姬鳳夜參與,這一箭之仇她早晚也會報回來的。
隻是……
身後這人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可是皇家之中有太多的無奈,他眼睜睜看著自己遭遇險境卻是連給自己報仇雪恨的舉動都沒有,甚至還不如那個一直利用著自己的姬鳳夜,這樣的喜歡究竟有幾分真?
又有幾分值得自己去回應呢?
“大皇子,清歡身份卑微,配不上大皇子天潢貴胄,這話清歡隻當做沒聽見,還望大皇子你放開手。”
聽到前麵那句,皇甫鏡隻覺得是楚清歡嬌羞,可是聽到最後兩句卻是登時變了臉色,一把將楚清歡掰了過來,“你怎麽可以當做沒聽到,你明明也是對我有……有情的,你怎麽可……”
人,卻是慢慢倒了下去,落在鋪著厚厚的地毯上,卻是發出一聲悶響,楚清歡看著驟然出現的人,不由清眸微微一皺,“千歲爺怎麽忽然來了?”
踢了地上的人一腳,丹鳳眸微微一挑,姬鳳夜輕聲笑道:“這世間,哪怕是碧落黃泉本督也是去的,何況是這小小的公主府?莫非郡主是嫌棄本督壞了你的好事?”
好大的口氣,碧落黃泉。
隻是……好事?被皇甫鏡糾纏也算是好事嗎?若是前世,救了自己的是皇甫鏡該多好,也許自己也會對他情根深種,也許自己會和他相愛白頭,也許便不會有那麽多的遺憾與仇恨了,可是世間哪來的這麽多的假如和如果?
她今生隻是為了報仇而來的,這等情愛本就與她無關,這事也絕非好事。
“不成器的家夥,竟是這般不中用,看來郡主對本督的這個徒弟不滿意呢。”他是太傅,論說倒也算是皇甫鏡的師父。
楚清歡不置一詞,看著裏麵畫室沒有半點動靜,不由心想長公主畫室裏也不知道設置了什麽機關沒有,是不是能聽到外麵的動靜。她轉身想要離開,卻是被姬鳳夜攔住了,“郡主看不上本督的徒弟,不知看不看得上本督這個師父呢?”
姬鳳夜是在調戲自己呢,還是調侃自己呢?
“來瞧瞧本宮作的這幅畫,如何?”
楚清歡任由著長公主拉進了畫室裏,第一眼便是瞧到了懸在正牆上的畫作,眼中登時流露出一絲驚豔。
“這是……”
“這是桂花盛宴時眾姝遊湖的場景,本宮可是把你畫醜了?”
怎麽會呢?巨大的畫軸上,幾乎每個人都絲毫畢現,一嗔一笑莫不是生動形象,便是她見過的最好的宮廷畫師卻也沒這本領,能將數十位仕女都生靈活現的畫出來,甚至便是連衣物配飾都絲毫不差。
“長公主才情,清歡拜服。”這話真心實意,楚清歡清楚得很。
長公主聞言唇角微微一扯,“既然喜歡,便送與你了。”似乎送出去的不過是隨隨便便一件玩物罷了,可是長公主府上的玩物,又豈會是隨隨便便的?以往送與自己的,哪個不是珍罕的?
楚清歡微微驚詫,抬眸不解地看著長公主,“長公主,這……”
似乎看出了楚清歡的心思,長公主微微一笑,“送你的,拿著便是了,莫非是嫌棄本宮這丹青之技?”
楚清歡不再推辭,碧瑤已帶著宮人進來取了這畫軸,“還是去金玉齋,讓金姑娘裝裱好了,直接送到丞相府便是了。”
碧瑤聞言手中一滯,然後點頭道:“奴婢明白了。”
長公主挽著楚清歡的胳膊向外走去,“本宮聽說,當初你給府裏老夫人繡製的抹額可是費了極大的心思的,走,看看本宮府裏的菊花能否也如法炮製一番?”
楚清歡聞言輕輕一笑,“長公主芳華正茂,清歡覺得倒是用些菊花晨脂為佳,今日天氣不錯,入夜的時候清歡采了晨脂,明日便是能送到長公主麵前。”
“本宮知道荷花蓮葉上的晨脂是不錯的,倒是還真不知曉這菊花竟也是有晨脂一說。”
楚清歡聞言抿唇一笑,輕聲解釋道:“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晨脂自然是極佳的,菊花倒是略遜了一籌,不過菊花明目益氣倒是比荷花更有三分養生的用途,這樣說來也是不相上下的。”
“哦?原來如此,倒是本宮少見多怪了。”長公主興趣盎然,興致勃勃地看了眼楚清歡,“一個人未免無聊,不如本宮今晚和你一起采了晨脂,如何?”
楚清歡聞言一怔,卻是微微猶豫,“長公主,隻是采集晨脂卻是極為消耗精神的,長公主到時候可不要嫌煩悶,把清歡獨自一人丟在那裏才是。”
長公主何等樣人,楚清歡自然不會反駁,而且既然長公主開口,怕是自己反駁也是無用的,何不順水推舟呢?楚清歡明白得很,果然長公主聞言無奈搖頭笑道:“怎麽,還怕本宮言而無信不成?”
“怎會?”楚清歡輕聲一笑,隨著長公主去菊花圃中賞菊,長公主不曾過問大皇子之事,似乎了然那結果,又似乎並不在意,楚清歡微微放下心來,與之相談甚歡,卻不知此時漪蘭殿卻是另一番場景。
“你說什麽?這幾日錦繡病了?”
大夫人一臉鬱色,趙媽媽卻是不慌不忙,慢慢道來,“夫人不必擔心,大小姐隻是偶感風寒而已,並不嚴重,隻是因為大小姐生病,如今府裏的事情是由老夫人主持。”
“她一個年老的,哪有那精氣神兒?既然她樂意,那我就隨了她的意好了,我倒是看看,她還能折騰出什麽花樣來。”大夫人一臉不屑,自從她主持府中中饋,如今已經十四年有餘,老夫人畢竟年紀大了,很多事情早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到時候,我等著她來求我。”
趙媽媽聞言臉色不變,似乎沒什麽能驚了她的心情似的,“夫人,如今老夫人也不多管,很多事情是交代劉姨娘來處置的。”
“劉婉言那賤人,她竟然也敢和我作對!”
隨即便是一聲脆響,是大夫人失手把一個汝窯出的描金的富貴花開茶盞帶到了地上,頓時一地的碎片。
趙媽媽也不勸阻,反倒是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這幾日二老爺那邊來了信,說是過兩日二夫人便會帶著三少爺、四小姐和五少爺回來。”
“什麽!”大夫人臉色頓時變了,站起身來渾身顫抖,“他不是明年才能回京述職嗎?如今常金月帶著她那寶貝女兒兒子回來,莫非是來跟我搶權的?”
趙媽媽一旁靜默不語,隻是看大夫人走來走去,半晌才道:“夫人,二老爺到底不在京中,二夫人此番歸來大概是為了將來二老爺的回京述職打點一下而已。”
大夫人聞言冷哼一聲,“打點?你可別忘了,常金月可是老夫人的親侄女,二老爺雖然是庶子,可是凡事莫不是以老夫人為重的,有那麽一個傀儡,自然比我這個兒媳婦好多了。你以為為何二老爺成家立業多年,可是卻都不曾分出去?”
趙媽媽眼觀鼻鼻觀心道:“是老夫人說家和萬事興,楚家家業不可分。”
“我呸!”大夫人冷笑,“家業不可分?那老太爺當年為何和兄弟分家?還不是老夫人留下常金月來掣肘我?如今,看情形混亂,便是想借機扶持他們一把。”
不行,她絕對不允許這種情形出現!大夫人忽然感覺到深深的危機感,不止是來自二老爺一家子的,更是有楚清歡那個脫離了她控製的繼女的,甚至於還有……
“白菱現在如何了?”
趙媽媽聞言神色微微一怔,旋即道:“這些日子一直在書房伺候,安生的很。”
“安生?”大夫人聞言細細咀嚼了這兩個字,忽然間一個巴掌扇了出去,堪堪落在趙媽媽臉上,“我讓你留在府中是幫我監視府中大小之事的,那賤蹄子若是安生了,這天下也就太平了!”
趙媽媽捂著臉退後一步,感覺到臉上迅速腫脹卻也不發一詞,良久才聽到大夫人道:“回去收拾一下,今天我回府。”
趙媽媽聞言愣了一下,竟是連一晚上都等不得了?
“可是,二小姐她還……未回宮。”
大夫人聞言眼角閃過一絲厭惡,她的錦繡琴棋書畫無不精通,一直想要搭上長公主這根線卻是無功而返,卻不想竟是被這丫頭無意間撿了便宜。
想起寶貝女兒竟是因為楚清歡而被關進過詔獄,大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剛想要怒吼卻是聽到門外宮娥的聲音,“夫人,娘娘有事相商,還請夫人移步。”
大夫人聞言慢慢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我這就來。”然後壓低了聲音對趙媽媽交代道:“快些回去準備,長公主府裏那邊去說一聲,便說讓二小姐多陪長公主幾日再回府便是了。”
趙媽媽點頭應是,大夫人自是去漪瀾殿,剛一入門卻見賢妃眼角似乎帶著淚意,眼圈微微紅腫一片。
“娘娘這是怎麽了?懷孕期間哭對皇嗣可是不好,汀雨,你是怎麽照看娘娘的,怎麽也不知道勸上一勸?”
汀雨聞言臉上一片憂愁,輕聲道:“夫人,方才府裏傳來消息,說是老太太病重,娘娘和奴婢都在宮中,想要端湯送藥卻都是做不到,還望夫人能幫忙一二呀!”
大夫人聞言眼中一亮,她剛才還在想找個什麽借口好出宮回府,如今賢妃的母親劉老夫人卻是忽然病重,這可真是絕佳的時機。
隻是看到賢妃那神傷模樣,大夫人又豈敢暴露自己的心思,連忙勸慰道:“娘娘別擔心,叔母她自然會吉人自有天佑的。”
賢妃聞言忽然抓住了大夫人的手,道:“姐姐,我被困在深宮之中,便是母親有病也不能侍疾,隻求姐姐能看在血脈之親的份上,幫妹妹去看望母親一番,就說她的不孝女在宮中很好,她不用勞心牽掛。”
說著,又是一行清淚流出。
大夫人連忙應道:“臣妾這就去看望老太太,你我姐妹之親,何必這麽見外?汀雨,快去端來熱水,看娘娘眼睛都腫了。”
大夫人很快離開,汀雨細心地將軟軟的棉巾敷在賢妃眼上,輕聲道:“娘娘,何必拿老太太來說辭?隻不過是找個理由讓她回去罷了,何必這般大費周章?”
感覺到臉頰眼上都是一片溫熱,賢妃輕聲一笑,“不入木三分,她怎麽會相信我的話呢?還有,母親倒真的是病了,日日念叨我這個女兒不孝也是真的。”
汀雨聞言不由心頭一陣難過,娘娘生父早逝,老太太劉氏獨身一人將女兒拉扯大不容易,本來娘娘原本是要談婚論嫁了的,而且娘娘也有了意中人,可是老太太聽信了安平侯的話,竟是不顧娘娘心思硬生生要把娘娘送進宮來。
從最初的秀女到如今的賢妃,這其中的艱難險阻究竟多少,沒人比汀雨瞧得更明白。可恨,老太太卻是說娘娘是白眼狼,不念母女之情。
可是娘娘雖然有陛下榮寵,可是那寵愛還不是看在娘娘賢良淑德的份上嗎?若是娘娘恃寵而驕,怕是下一刻便會失了聖寵的。
“娘娘,您……”
賢妃卻是輕輕揭開了那棉巾,“去把六皇子請來,本宮有話要對他交代。”
汀雨聞言愣了一下,旋即卻是明白了過來,“奴婢這就去。”
大夫人出宮的消息傳到長公主府上時,楚清歡正在書房裏與長公主下棋,長公主落下一子,唇角微微勾起,“看來過兩日倒是省了麻煩了,到時候本宮送你回家便是了。”
楚清歡伸手去拿棋子,隻是聽到“回家”這兩個字的時候卻是小棋壇中一片脆響,回家?丞相府,從來都不是她的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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