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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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波閣,憑欄而立,雲劍英看到來人時,忽然想起師父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物是人非事事休。


  師父,你常說這一句,隻是你看四下,便是物,也再非昨日了。


  楚清歡開門見山,出乎他預料,卻又在他預料之中,“師兄,你可是發現了什麽?”


  隻是,那隱約著的緊張,雲劍英卻還是察覺了。她自以為掩藏的好,可是卻不知每每她緊張的時候左手總是會不自覺地捏緊了衣袖的。


  同一屋簷下住了兩年多,不知覺間,她的小習慣便是一點一滴他都清楚了。


  “你哥哥,他是中了毒。”


  饒是心中已經有了準備,可是聽到這話楚清歡卻還是忍不住倒退一步,依靠著牆壁才站穩了身形。


  “師父擔心你走上邪途,當時並未讓我傳授你毒術,所以這忘夢憂你不知道也並不奇怪。”何曾見楚清歡這般模樣,雲劍英不自覺地放輕了語氣,生怕自己措辭不當會在她心口再度劃上一刀似的。


  “忘夢憂?”猛地抬起了頭,楚清歡眼神淩厲,“那是什麽毒,可有解藥?”


  雲劍英錯覺,若是自己說出“無藥可解”四個字,便會被她淩遲當場一般,隻是他神色猶豫,已然給了楚清歡答案。


  “那師兄告訴我又是何意?”沒有解藥,何必告訴自己呢?隻不過給了自己希望,卻又是讓自己失望而已。


  饒是她表麵上並無大差別,可是雲劍英還是瞧出了些許不同,半晌才慢慢道:“忘夢憂的毒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師父毀了,沒想到世間還會有殘存的,隻是……”


  他隻是了半天,卻是什麽都沒說出口,楚清歡自然知道他話中含義,冷聲笑道:“師兄,師父便是毀了全天下的毒藥又如何?這毒藥再毒又怎麽會毒的過人心?”


  她意有所指,雲劍英劍眉一挑,隻是半晌卻什麽也沒說,顯然是明白了其中一些,不再打算勸阻楚清歡與人為善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楚清歡自然知道雲劍英秉性,如今他不再辯駁自己便已是說明了什麽,當即便要轉身離去,卻是被拽住了衣袖。


  “我雖是沒十足的把握,可是卻也能減輕它的毒性,也許,也許能夠讓他恢複一些記憶。”


  恢複一些記憶?楚清歡搖了搖頭,她寧願不要。


  如今的楚文璋懵懂無知,一心依靠著自己,不會去想他們的母親究竟為何而死,不會去苦心孤詣算計謀劃,手上幹幹淨淨不會沾染半點血腥。


  相府裏最是幹淨的存在,她怎麽能親手毀了?她寧願自己一身血汙,隻留她這位兄長一世無憂。


  “不必了,師兄何必……”隻是看到雲劍英神色竟是受傷一般,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軟了幾分:“師兄不必費神了,便是讓他這樣子也好。”


  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也是很好。


  雲劍英卻是被她的態度激怒了,“你不是他,憑什麽替他決定他的人生!”


  “憑什麽?”楚清歡一聲苦笑,迎上了雲劍英的憤怒,輕聲笑道:“就憑我是他唯一的親人,師兄覺得夠了嗎?”


  雲劍英一凜,鬆開了手,卻見楚清歡緩緩離去,而後忽然站在樓梯口道:“師兄若真心想要幫我,便不要再管我。”


  不要再管我。雲劍英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卻忍不住道:“那若是你性命垂危,也要我置之不顧嗎?”


  楚清歡頭也不回,“便是如此,那便是老天爺容不得我。”抬起了頭,看著高懸天際的豔陽,唇角抹出一絲豔麗的笑。


  “可是老天怎麽會容不得我呢?它明明給了我這個機會,報仇雪恨的。”就像現在,宋氏有喜,不就是大好的機會嗎?


  大夫人有身孕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相府的角角落落,爭相去聽雲院道喜的丫環婆子幾乎踩碎了聽雲院的門檻。


  陳媽媽覺得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不由道:“前段日子老夫人還抬舉二小姐,如今夫人肚子裏有了小少爺,總算是報了一箭之仇。”


  一旁趙媽媽不發一言,隻是看宋氏神色疲憊端了一杯清水過去,“雲公子說,夫人如今不宜飲茶。”


  大夫人點了點頭,“吩咐下去,一應來賀喜的都攔在外麵,實在不行的便是你們去招呼。”


  陳媽媽想要勸阻,卻見趙媽媽點了點頭,邁步出去,她不由連連跟上,輕聲道:“夫人這是怎麽了?明明是個大好機會,怎麽就這樣放過了呢?”


  趙媽媽冷笑一聲,“平日裏都說你聰明,如今卻是糊塗了,是麵子重要還是身子重要?”


  被趙媽媽冷嘲熱諷,陳媽媽心中起先是惱怒,可是聽到後麵一句卻是豁然開朗,“夫人在生五小姐時損了身子,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又生下了六少爺,如今老蚌懷珠,自然是要將養身體的。”


  趙媽媽神色微霽,緩緩道:“還是去前麵看著吧,這些也少說出口。”老蚌懷珠,這話要是被夫人聽到,怕是有一陣惱怒吧?


  陳媽媽頓時收斂了笑意,隻是心底裏卻是暗暗提防起來:平日裏趙媽媽不顯山不露水的,如今自己一而再的丟人現眼,反倒是她得了好處。不行,說什麽也要提防著她,夫人身邊第一心腹這個位置,自己說什麽也是要坐牢穩的。


  頓時,陳媽媽腳下步伐一快,便是超過了趙媽媽。趙媽媽愣了一下,眼角閃過一絲笑意,卻見門外丫環輕聲道:“二小姐來了。”


  陳媽媽顯然對那晚大鬧芝蘭院的事情心有餘悸,看到楚清歡後神色微微一變,不由自主地攏起了袖子,臉上笑意都變得十分敷衍,“二小姐來了呀,可不巧,夫人剛剛睡下,還勞煩二小姐等上一等。”


  楚錦繡和楚錦芙剛剛離開不過半刻鍾?宋氏這麽快便是睡著了?還真是好借口呢,楚清歡心底冷冷一笑,麵上神色卻是不變,笑意盎然道:“母親夢熊有喜,多休息會兒自然是對身體好的。”


  陳媽媽聽到這話不由心裏提防起來,楚清歡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還在她手裏栽了跟頭,自然是印象深刻的很。聽到她說這話隻覺得楚清歡又是在想什麽鬼主意,頓時心裏有些惴惴不安,忙是看向了趙媽媽。


  趙媽媽卻是不卑不吭,“勞煩二小姐走這一遭了,秋蘭,還不上茶?”


  “趙媽媽客氣了,母親有喜我們姐妹自然是要照顧的,承蒙母親關照清歡才能長大成人,如今正是報效母親的時候,清歡豈能躲在後麵?”


  陳媽媽、趙媽媽聞言皆是心頭一驚,覺得二小姐這話似有深意一般。裏頭大夫人雖然臥在榻上,卻也不過是閉目養神,聽到外麵楚清歡說出這話登時火冒三丈!


  這丫頭什麽意思,不是我肚子裏出來的,難道還要我好吃好喝當祖宗似的供養著不成?就算是皇後提了一句又如何?你一個死了娘的,還真想成為正兒八經的嫡出小姐和我的錦繡一較長短?做夢!


  越想越是惱怒,榻前的茶盅頓時被打翻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陳媽媽頓時老臉一紅,剛才她還說夫人在睡覺,如今裏間就她一人歇著,茶盅怎麽會無緣無故的碎了?再一看楚清歡,那神色分明是了然一切似的,卻又是萬分無辜模樣。


  趙媽媽連忙道:“定是剛才我把茶盅放的太靠外了,夫人一翻身這才碰著了的,夫人可是醒了?二小姐來看望您了。”


  “進來吧。”擁被坐在榻上,錦被之下大夫人雙拳緊握,聲音中透著怒意,看她過會兒怎麽收拾這個死丫頭!


  楚清歡接過畫眉手中的包裹,隨著趙媽媽進了裏間,卻見大夫人神色不佳,顯然是被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話氣得。


  “夫人,湯藥熬好了,不如趁熱喝?”陳媽媽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緊隨其後進了來,大夫人見狀微微皺眉,卻見楚清歡神色有異不由心底裏對這湯藥懷疑了三分,“放那裏,過會兒我再喝。”


  她以為是楚清歡買通了雲劍英在這湯藥裏動了手腳,卻不知楚清歡卻是想起當初皇甫殊和楚錦繡兩人給她的兩碗湯藥。


  一碗,毀了她的孩子。


  一碗,讓她生吞了自己的孩子,淪落到萬劫不複之地!


  察覺到大夫人神色有異,楚清歡微微一笑道:“母親,安胎藥還是趁熱喝的好。”


  大夫人不發一言,隻是看著楚清歡手中拿著的包裹,卻是計上心來,慢慢端起了那清清藤蘿描紋的藥碗,口中道:“你手裏拿的是什麽,給我瞧瞧。”


  趙媽媽和陳媽媽都得到了暗示似的靜止不動,楚清歡慢慢上前,站在榻前,她剛想要拆開包裹,卻不料大夫人似乎被那安胎藥燙了嘴似的一下子將那藥碗甩開,楚清歡避之不及,月白色的繡蘭裙上沾染了一片汙漬,手背上更是立刻顯出一片紅腫,那黑漆漆的安胎藥順著她手背齊齊流到了包裹上,楚清歡頓時臉色一變,神色慌張,跪了下去。


  “母親恕罪。”


  明明是自己整她,卻還要向自己下跪請罪,大夫人隻覺得心中頓時暢快了許多,看著楚清歡那緊張神色不由“關懷”道:“都怪我非要趁熱喝這安胎藥,這藥實在是太熱了,清歡傷著沒?還不快去找大夫過來瞧瞧?”


  楚清歡卻是將手縮回了衣袖,隻是看著那包裹臉上帶著惶恐,“女兒的傷是不礙事的,隻是這本來打算送給母親的刺繡怕是……”


  大夫人不以為意,楚清歡送她的繡鞋和繡品她從來都是丟在一邊不用的,“那值什麽呀,隻是你的手如何,還不讓我看看?”


  楚清歡慢慢伸出手來,卻是不小心碰著了那包裹似的,一下子把裏麵的繡品抖摟了出來,大夫人看到那繡品登時臉色一變!

  觀音送子圖,上麵的嬰孩穿著大紅的肚兜,十二分的可愛,隻是腦袋上卻是一片黑漆漆的。


  是被那藥汙了的!

  “這是我回來之後繡製的,本打算回頭送給大……隻是母親夢熊之喜,女兒想這觀音送子圖送給母親最好,也好為楚家多開枝散葉,可是沒想到……”楚清歡眼淚都流了出來,大夫人卻是聞言臉色越發難堪!


  觀音送子圖自然是圖其中的美好寓意,可是如今這繡品被毀了,還剛巧不巧毀了那嬰孩的腦袋?這豈不是自己在詛咒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腦袋有問題?


  大夫人當即就覺得腹中似乎翻江倒海似的,耳邊什麽聲音卻是都聽不到了。


  陳媽媽見狀連忙往外趕人,“二小姐這是要把夫人氣昏了才算完嗎?秋菊還不快去把雲公子請來?”


  楚清歡抹著眼淚萬分委屈,可憐兮兮地看向趙媽媽,“趙媽媽,我……”


  陳媽媽糊塗,趙媽媽卻是清醒的,適才分明是夫人故意要燙傷二小姐,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卻是氣住了自己,這能怨誰呢?隻是看夫人這模樣,怕是二小姐在這裏隻會給她添堵罷了,她當即說道:“二小姐的手如何了?也快些回去瞧瞧大夫才是,這邊兵荒馬亂,過會兒再傷著二小姐便是我們的不是了。”


  說著便是幫楚清歡抹幹淨了眼淚道:“夫人有喜,哭到底是不好的,二小姐還是注意些才是。”


  楚清歡一步三回頭的出了聽雲院,畫眉心疼地看著楚清歡的手不由淚水盈眶,“怎麽才進去這麽一會兒就燙傷了?過幾天便是長公主的桂花盛宴了,小姐可怎麽出門見客呀?”


  手背火辣辣的疼,可是楚清歡卻似乎感知不到似的,隻是搖頭笑道:“別哭,若是被人瞧見了,豈不是說你給母親找不快?”


  畫眉覺得更是委屈,小姐明明遭了罪,卻還要替夫人遮掩,夫人這狠心的,把人燙成這樣分明就是故意的,就是怕小姐在長公主的宴會上搶了小姐風頭。甚至,她回頭還可能賊喊捉賊說是小姐氣著了她,自己生氣之下才……畫眉越想越擔心,規矩也顧不得了,頓時拉著楚清歡的手。


  “嗯?”楚清歡回頭望去,卻見畫眉一臉擔憂。


  “小姐,不如我們去梨香院,找老夫人說明白了,回頭老夫人定不會責罰你的。”


  她話說的虎頭虎腦,楚清歡卻是聽了個明白,心底裏感動畫眉為自己著想,隻是卻還是遺憾她到底是少了些閱曆,“這事,不會的。”


  送子觀音是她自己親手汙了的,這是一個過不去的坎兒,大夫人忘掉還來不及,根本不會找自己的麻煩的。


  畫眉稍稍心安,隻是看著楚清歡紅腫的手背又是陷入了擔憂之中。


  小姐這樣子,怎麽參加三天後長公主舉辦的桂花盛宴呀!


  “澄江如練,夜桂飄香,如今這般熙熙攘攘,卻是有焚琴煮鶴的嫌疑了。”


  能說出這等話的,除了沈潛卻又是何人?楚清歡微微詫異,隻是看到沈潛身邊站著的那人,她卻又是清眸一眯:柳丹桐怎麽在這裏?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若是依沈公子此言,那豈非這江北便不能有三秋桂子飄香?”柳丹桐一身淺綠色的縷金挑線紗裙,上身穿著的是藕色的琵琶襟上裳,頭上隻簪著一支樣式簡單的玉簪,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氣勢上不比沈潛差多少。


  楚清歡正猶豫自己進退之際,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笑意,“剛才錦繡姐姐還說到處找不到人,這不在這裏偷懶呢?二小姐在這裏看什麽呢,這麽出神。”


  小亭子裏沈潛和柳丹桐顯然也聽到了皇甫雲芊的話,齊齊向這邊看來,卻見楚清歡輕輕搖頭示意,“我和柳小姐迷了路,剛巧遇到了沈公子,正準備回去,卻不想公主和郡主也來了這邊。”


  聽到柳小姐和沈公子,皇甫無雙眼中驟然閃過一絲光芒,卻見沈潛和柳丹桐玉人無雙一般先後出現在眼前。


  皇甫雲芊似乎什麽都沒察覺一般,卻是親熱的挽起了楚清歡的胳膊笑道:“剛巧皇姐說今年要在東墨湖上玩泛舟采蓮的遊戲,我們還是趕緊去那邊吧,要是晚了,皇姐生氣可就不好了。”


  宣武帝最為寵愛的女兒,升平長公主的府邸是京城裏數得著的,單說那十裏東墨湖便可見一斑。隻可惜長公主所嫁非人,當年宣武帝為愛女苦心挑選的駙馬,大周的車騎將軍卻是在與突厥的大戰中大敗塗地,更是投降了突厥,成了突厥的信北王。


  消息傳到京城時,長公主長跪佛前禱告:“信女此生不詳,願常伴我佛,洗脫罪孽。”


  宣武帝如何能依?更是從朝廷的青年才俊和未婚的世家子弟中為長公主挑選夫婿,隻是經曆了未婚夫的叛國,長公主似乎心如止水一般,對任何男人都不再言笑。便是對宣武帝也是冷冷淡淡的,宣武帝隻覺得寶貝女兒是被自己毀了,便賜下了長公主府,讓其住在宮外,也好過出家。


  而長公主府毗鄰東墨湖,宣武帝大筆一揮更是將京城百姓向來遊湖賞荷之聖地劃給了長公主府,這東墨湖變成了長公主的私產。


  隻是長公主卻不以為意,東墨湖依舊是京城百姓的東墨湖。而今年卻不知為何會是有東墨湖上泛舟之舉,楚清歡心頭不由升起異樣,身邊皇甫雲芊卻是毫無異樣。


  “對了,怎麽不見薛小姐到來,這等盛宴,她實在是應該來參加的。”皇甫雲芊絲毫沒有芥蒂,楚清歡心底裏不由暗暗提防,剛想要說話,柳丹桐卻是輕聲道:“薛姐姐她過會兒便來,公主到時候自然會見到的。”


  楚清歡不由皺眉,什麽時候柳丹桐竟是和薛金蓮這般關係親密了?她記得柳丹桐最是清高孤傲,眼中向來是不染塵埃的,前世對薛金蓮也是不屑一顧的。


  似乎察覺到楚清歡的詫異,柳丹桐勾唇一笑,黛眉微微一彎倒顯得幾分調皮意味。楚清歡又是一驚,前世柳丹桐怎會有這般神情?


  兩人一個內心好笑,一個內心驚詫,卻不料身後沈潛卻是目光徘徊,都沒聽清皇甫無雙在說什麽。


  “沈公子,皇姐說這次的遊戲要一個男子帶著我們女兒家一起玩才有意思,不知沈公子可是有了搭檔?”


  這等規則楚清歡並不知曉,沈潛也不知曉,隻是聽到皇甫無雙這般問,卻不料心中敲起了警鍾,歉意道:“適才和柳小姐打賭輸了,沈潛說是今日任由柳小姐差遣,怕是不得空閑了。”


  皇甫無雙聞言不由微惱,沈潛這是婉拒了自己?說什麽要供柳丹桐差遣,卻還不是托詞?打賭什麽的,怕是根本就子虛烏有吧!


  隻是要她低聲下氣的去問柳丹桐,她卻是做不到的!當即,沈潛擺脫了皇甫無雙,倒是柳丹桐遭了好幾度冷眼。


  “沈公子可真是欠了我這一遭了,不如過會兒就供我使喚,如何?”看著兩個皇族之女先行離開,柳丹桐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


  沈潛卻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還望柳小姐不要嫌棄才是。”他剛才隻為了搪塞皇甫無雙,卻沒想到若是皇甫無雙真的質問,自己豈不是陷柳丹桐於不義?頓時有些羞愧,柳丹桐一開口,他自然樂得答應,權當做賠禮。


  卻見柳丹桐唇角微微勾起,楚清歡不由皺了皺眉,這是什麽個情況?隻是她還沒想通,卻見湖邊已經是蘭舟催發,一應的京城閨秀都是站在那裏,三兩作伴看著那停泊的蘭舟,眼中卻是有躍躍欲試之意。


  不對!適才皇甫無雙竟是要誑沈潛!

  若是真的孤男寡女在一隻小舟上豈不是毀了這女兒家的清譽?升平長公主遇人不淑決意要孤獨一生,豈又會做出這等害人之事?


  怕是皇甫無雙適才這般說,隻是為了試探沈潛,甚至到時若是沈潛提出和皇甫無雙組隊,便是無聲宣告他對皇甫無雙有意了!


  好歹毒的心思,竟是設下了這般陷阱,好在沈潛倒是清醒,沒有胡亂答應了下來。


  不止楚清歡想了個清楚,沈潛也弄明白了其中緣故,頓時劍眉一挑,生氣似的甩了甩袖袍!

  柳丹桐卻是渾然未覺,看到薛金蓮孤零零的站在那裏,揮手道:“薛姐姐,我們在這裏。”


  薛金蓮容顏姣好,正站在長公主身邊,聽到柳丹桐喚自己,剛要向長公主告辭,卻聽長公主道:“難得柳家小姐竟是和你關係不錯,站在她身邊的那是誰,本宮怎麽沒見過?”


  薛金蓮輕輕一笑,“清歡妹妹和臣女一樣才回京城沒多少時日,長公主沒見過也不稀奇。是楚相府上的二小姐,當時和臣女一道留在宮裏為皇後娘娘論佛法了呢。”


  長公主深居簡出,卻不代表不知曉京城中的大小事情,聞言頓時點了點頭,“倒是個不錯的,隻是聽聞她和府上五小姐關係最好,怎麽沒見那小丫頭來?”


  楚清歡已經走上前來,躬身行禮道:“五妹托臣女向長公主道歉,她前個兒夜裏著了涼,患了風寒,不能來拜見長公主了,還望長公主見諒。”


  長公主聞言點了點頭,“回頭去拿我的帖子請袁太醫給五小姐瞧瞧,活蹦亂跳的女兒家不出來倒是可惜的。”


  楚清歡倒是記得長公主對楚錦芙另眼看待,卻沒想到竟是讓袁太醫去給楚錦芙看小小風寒。


  袁太醫是宣武帝專門撥給長公主的禦用太醫,平生最大的愛好便是鑽研醫術。不知道他和雲劍英狹路相逢,卻是誰能勝出?


  楚清歡心底裏暗暗思忖,卻聽到長公主身邊的女官說道:“公主,八千歲來了。”


  楚清歡聞言緩緩抬起了頭,卻見姬鳳夜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招搖,恨不得整個大周都知道他是最為當權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宣武帝親封的八千歲。


  一個是宣武帝最為寵愛的公主,一個是宣武帝最為寵愛的臣子,兩人平分秋色,隻是若論身份顯赫到底是姬鳳夜占了頭籌,“長公主如此興致,豈能缺了本督?冒昧前來,還望長公主不要怪罪才是。”


  長公主依舊是古井無波的神色,輕聲道:“千歲爺言重了,是本宮考慮不周。隻是他們都是年輕人,到底是玩樂一番才不負這秋色。千歲爺可有興致遊湖一遭?”


  姬鳳夜卻是輕聲笑道:“本督不熟水性,還是陪著長公主坐觀眾淑鬥才是。”


  長公主不過是唇角微微一動,卻是半點笑意也沒有,隻是招呼大皇子幾人道:“千歲爺沒有興致,鏡兒你們呢?”


  長公主年長大皇子幾歲,年少時還曾教導大皇子讀書識字,這喚大皇子鏡兒的這京城之中除了皇後、太後便隻有長公主一人了。


  “我們幾個若是與諸位小姐一較高下未免有失公允,適才六弟說不如我們男兒們比試一番,這樣才有樂趣。”


  “是呀,皇姐,要是我們輸給了幾個小姐,豈不是丟了顏麵?不如還是我們男兒郎們各駕一舟比較一番,她們姑娘家比試一番這樣各有輸贏,至於兩位頭魁,怕是皇姐要破費了。”


  六皇子皇甫煜,她還是第一遭見到呢。說起來,皇甫煜還算是楚錦繡的表兄呢。楚清歡唇角微微勾起,看來這一次東墨湖上也是注定一場比試了。


  楚錦繡,不是已經躍躍欲試了嗎?


  “倒是六弟考慮周到,既然千歲爺不參賽,不如與本宮分擔一下,你我各自獎賞男女方頭魁,如此可好?”


  姬鳳夜聞言鳳眸流轉,輕聲笑道:“長公主這是要看本督笑話呢,隻是這點禮物本督倒還是拿得出手的,朱沅回府一趟去把百寶閣第三個百寶架上的那件紅狐皮子取來,誰若是拔了頭籌,本督就送他那件紅狐皮。”


  紅狐,倒還真是難得。隻是這等獎品卻也不過是一般罷了,楚清歡不以為意,卻見大皇子眉頭微皺,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太傅,那紅狐皮是父皇賜予你的,還是另換一件作為獎品吧?”


  姬鳳夜卻是不以為意,與長公主並行走上了最大的一艘畫舫上,“皇上賜予本督的,便是任由本督處置了,回頭若是問罪,自然是本督一力承擔。兒郎們,古有射虎看孫郎之說,今日倒是拿出你們的本事來,看誰能獵得到那張紅狐皮!”


  一言罷,便是原本無意參賽的幾個世家子弟也都紛紛起身,似乎也想拔得頭籌贏得那榮耀似的,畢竟聖上所賜之物,又是稀罕的紅狐皮,足夠引起眾人的爭強好勝之心了。


  隻是如此一來,這一場比試倒是熱鬧了起來,這邊閨秀們停舟采蓮子,那邊眾兒郎奮發力爭上遊。楚清歡和薛金蓮劃船,柳丹桐負責采蓮子,雖是落了楚錦繡一個船身,可是采到的蓮蓬卻是多了些。


  “清歡,往那邊。”


  柳丹桐看到了那一株並蒂蓮蓬,遙遙伸著手正準備摘了那一朵蓮蓬,卻不料卻是覺得船身猛地一晃,自己的手落了個空,她身子也是猛地一晃,隻覺得這小舟似乎要把自己甩出去一般。柳丹桐登時心驚,拚命想要穩住自己身形,便是發生了什麽都沒時間去看。


  其實這蘭舟之上本是有固定眾淑媛的緞帶的,隻是她們嫌棄綁著緞帶固定身形不方便采摘蓮蓬,便沒有用,卻不料竟是發生了撞舟的事情。


  薛金蓮很快便定下心來,隻是卻是穩不住身形,別說想要拉住柳丹桐,便是自保都有些乏力,如此一來她不免有些慌亂,正在此時卻感到一隻手緊緊抓住了自己。


  而原本因為突然的衝撞而搖晃的蘭舟似乎也穩定了下來。柳丹桐幾乎吊到了嗓子眼的心也是慢慢回到了肚子裏,回頭望去卻見楚清歡兩隻手分別抓著自己和薛金蓮,一雙清眸中卻是帶著怒意的笑,“二哥未免太莽撞了些,若是衝撞了我們也就罷了,若這是長公主的蘭舟,可是如何是好?”


  楚文瑾臉色不變,心中卻是遺憾的很,若是方才把柳丹桐撞了下去,便是楚清歡也得被她拖下水,隻是沒想到那丫頭竟是有這般定力,把薛柳兩人都抓了個穩。


  “二妹胡說什麽,隻是我方才求勝心切,沒有察覺到,失禮之處還望柳小姐和薛小姐見諒。”


  想起方才,薛金蓮驚魂未定,隻是狠狠瞧著楚文瑾道:“楚二公子這般沒有眼光,卻不知戰場上也是否如此?”


  不愧是享譽京師的“舌燦如蓮”,這一句話幾乎將楚文瑾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表麵上看是沒什麽,實際上卻是大有文章。小小東墨湖上都沒看清別人的蘭舟,這偌大的戰場上可否把握戰機就值得懷疑了。那麽,他那昭武校尉的來曆自然也是要受質疑了。


  楚清歡冷眼旁觀,她倒是要瞧瞧宋氏引以為傲的兒子會如何“神色坦然”地解釋?


  楚文瑾神色很快便不坦然了,甚至於周身流露出一絲殺意,看向薛金蓮的目光帶著提防,“薛小姐這話未免誅心,適才我也不過是急於奪魁,所以才沒有顧及到,還望幾位海涵。”


  說罷,他卻是小舟掉頭離去。


  柳丹桐驚魂方定,看著楚文瑾繞道直追,卻是沒好氣道:“果然和他寶貝妹妹一樣虛偽。”說罷,她忽然想起楚清歡也是楚文瑾的妹妹,不由連忙解釋道:“清歡,我沒有說你的意思。”


  楚清歡不以為意,“我也沒這樣的好兄長,可還能繼續?”


  楚錦繡那邊似乎沒察覺身後之事,已經遙遙領先,隻是這東墨湖有十裏長湖之說卻不是妄談,如今這才不過是一半行程而已,誰輸輸贏還說不定呢,何況這些閨閣小姐何曾有太大的臂力來劃舟十裏?到最後比拚的不過是耐力而已。


  三人對視一眼,頓時各回其位卻又開始可征程。而畫舫上,長公主慢慢放下了望遠鏡,轉頭道:“楚二小姐倒是好心性。”臨危不亂,穩住陣型,便是皇宮裏摸爬滾打了幾年的人也難得有這心性的。


  姬鳳夜不許憑借外物,隻是目光卻還是落在了楚清歡那一隻蘭舟上,丹鳳眸露出笑意,“虎父無犬女,楚思遠的女兒,又豈能落了俗套?”


  這話是褒是貶卻不好說,長公主唇角微微一動,卻是轉身向裏走去,“留得殘荷聽雨聲,千歲爺倒也不妨欣賞欣賞這一湖秋色。”


  姬鳳夜眉眼彎彎,唇角卻是微微揚起,朱沅一旁看著隻覺得有人又要倒黴了,低聲問道:“屬下要不要去教訓他一番?”


  雖是不喜歡楚清歡,可是千歲爺的人又豈是其他隨便什麽人可以欺負的?而且,方才那撞舟,擺明了是故意的。雖不知道那四人到底說了什麽,可是到底是虛驚一場,怎麽著楚家二少也要付出些代價才是。


  朱沅心中比看楚清歡還不順眼的另一件事便是男人欺負女人。


  “不必。”姬鳳夜擺了擺手,那丫頭又豈是易與的?楚文瑾三番兩次動手,卻是不改那大少爺脾氣,看來這跟頭可是要栽得深了些咯。


  他哪需要動手,隻要看好戲便是了。


  “錦繡姐姐,往這邊,往這邊。”皇甫雲芊看著那碩大的蓮蓬頓時欣喜,她們如今遙遙領先,隻要再多摘幾個蓮蓬,奪得頭魁不在話下。


  皇甫雲芊指揮方向,楚錦繡卻是叫苦不迭。一開始她和皇甫無雙兩人齊力劃舟,所以遙遙領先。可是過了一半行程後便又要采摘蓮蓬又要奮力前進,如今幾乎沒了氣力,卻還要順著皇甫雲芊的方向劃去,她登時便有些惱怒。


  這一愣怔的工夫,卻不料皇甫雲芊卻是大聲喊了起來,“快點呀,宋靈珊她們要追上了!”


  楚錦繡望去,果然她的那對雙胞胎表妹也在向那朵蓮蓬的方向劃去,而且距離很明顯的卻是比自己近得多。


  楚錦繡猶豫了一下,卻還是直直向前劃去,“公主,我們還是盡快到終點才是。”靈珊她們定不會勝了自己的,楚錦繡心裏篤定的很,何況今日的桂花盛宴才不過剛開始而已,她若是氣力耗盡,又怎麽能真正的拔得頭籌呢?

  皇甫無雙雖是沒開口,可是卻也是無聲支持了楚清歡的決定。皇甫雲芊無奈,隻好任由著蘭舟向前劃去。


  “姐姐,快些,這次我們一定要贏了!”她們雙胞胎姐妹本就是配合默契,雖是小舟上少了一個人卻也速度不慢。


  宋靈珊不解為何宋靈月竟是如此拚命,原本她已經定親,是不用來參加這桂花盛宴的。可是不知道為何卻又是忽然改了主意。隻是看到前方那人,宋靈珊卻也是加快了速度。


  眾淑媛正奮力之際,前麵卻是傳來驚呼聲:“贏了!”


  皇甫鏡有些遺憾,隻是聽到旁邊小舟一陣水響,卻不由詫異,“怎麽了這是?”雖然那紅狐皮他也想得到,可是卻也不至於因為輸贏而摔了船槳。


  莊明傑有些尷尬,臉上訕訕,“是我失禮了。”


  皇甫鏡覺得莫名其妙,卻是慢慢劃到了盡頭,向著拔得頭魁的臨平侯世子東方閔道喜。


  雖然隻是十裏長湖,可是世家子弟中能有這般體力臂力的卻也難得,東方閔額角有些虛汗,心中卻是早已經對那獎品有了計較。


  “宋家小姐倒也真是心有靈犀,看來這巾幗也是出英雄的。”


  沈潛落了個後,卻也不在意,隻是看著幾乎並駕齊驅的兩隻蘭舟卻是唇角微微勾起。


  “看來長公主殿下的禮物倒是頗得京城貴女們心儀,殿下這次怕是要破費了。”畫舫穩穩停了下來,這邊七星涼亭裏卻已經是擺好了茶水點心,涼亭外是丹桂飄香,沁人心脾。


  長公主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宋四小姐倒是和臨平侯世子一條心,若是她拔了頭魁,看來這禮物本宮倒是要好好思忖一下了。”


  一言既罷,七星涼亭裏卻是一陣笑聲,姬鳳夜唇角微微勾勒,看著東方閔那遮掩不住的惱怒卻是心情大好。


  “怎麽,閔世子是對本宮的安排不滿意?”


  自然是十二分的不滿意,他來這東墨湖,拔得頭魁隻是為了一人而已,如今那紅狐皮是自己的了,可是卻是連送人都要被約束,他怎麽會滿意?

  可是,麵對著長公主,他又怎敢說出口,何況還有虎視眈眈似乎在等著看好戲的姬鳳夜,東方閔打起了笑意道:“微臣不敢,隻是方才有些脫力,不舒服罷了。”


  不敢?長公主卻也是瞧慣了眾人冷眼的,豈會不知東方閔言不由心,隻是她好好的桂花盛宴又豈能讓這等無關緊要的人壞了興致?當下卻也不再多過問,隻是輕聲道:“鹿死誰手,卻也不一定呢。”


  原本涼亭裏品著桂花茶的眾人齊齊往湖麵上望去,卻見楚清歡三人的蘭舟竟也是追了上來,速度上卻是遠遠超過了楚錦繡和宋靈珊的蘭舟,大有趕超之勢!

  “相府二小姐倒是好臂力。”


  不隻是誰說了一句,卻立馬有人接口道:“可不是,鄉下來的野丫頭,幾分蠻力卻也是有的。”


  那人剛說完,卻是感覺胳膊肘上猛地一疼,送往嘴邊的茶盅頓時落了下來,直直落在了他的襠部,滾滾熱茶卻是把他很燙了一下,隻是礙著長公主在場,卻是忍痛也沒敢吼出來,臉色卻是難看之極。


  “小舅舅這是怎麽了?還不快些帶世子去看看大夫,可別傷著了。”


  長公主口中的小舅舅是承恩侯府世子柳長琦,柳長琦是柳皇後的胞弟,向來是個紈絝子弟,嘴上從來都是不留德的。長公主請他來卻也不過是看著柳皇後的份上罷了,對這個小舅舅卻是沒半點好感。


  看到柳長琦濕了的衣袍,眾人頓時憋住了笑意,心裏卻是好奇這是誰竟然教訓了小國舅爺?教訓的地方還真是夠促狹的,怕是有段時日小國舅爺不能人道吧?

  雲劍英收起了手中的銀針,看著柳長琦狼狽離去心底裏卻還是忍不住的惱火。他一直以為小師妹是相府千金,卻不料卻是這等猥瑣男子口中的笑柄,剛才他想出手教訓那浪蕩子,卻不料竟是慢了一步。


  隻是,卻是誰出手了呢?


  “雲兄,國舅爺受傷,不如你隨我去……”


  不待楚文瑾說完,雲劍英卻是冷冷道:“今日我不看診。”


  楚文瑾碰了個釘子,卻不知自己為何卻是得罪了雲劍英,好在他們都壓低了聲音,其餘眾人也都在瞧著眾淑媛的比賽,卻也沒人注意這邊。


  “清歡,你想幹什麽?”感覺到船身一晃,薛金蓮頓時詫異,卻見楚清歡唇角露出一絲笑意。


  “自然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了。”


  柳丹桐也是一驚,卻感覺坐下的蘭舟卻是忽然變了方向,速度也加快了許多。顯然,她沒想到楚清歡到了這節骨眼上卻還是有力氣,不由愣了一下。


  而前方一丈開外,皇甫雲芊卻是傻了眼,大聲道:“無雙姐姐,快點,她們就要追上來了!”


  殊不知皇甫無雙卻已然是力竭了,便是楚錦繡也隻是在勉強支撐而已。皇甫雲芊看兩人都沒動靜,頓時著急,猛地站起身來便是從皇甫無雙手中去奪雲槳。


  “小公主還真是求勝心切。”姬鳳夜輕聲一笑,隻是話音剛落,那邊卻是陷入了困境。


  原來皇甫無雙手中雲槳被人奪了去,驟然失去了依仗,手依舊動作可是身子卻是猛的亂了,頓時整個船身卻是不穩了。


  皇甫雲芊求勝心切,卻又與楚錦繡沒有配合,當即這蘭舟就搖搖晃晃向前行著,卻在這時,身後傳來驚呼聲:“小心!”


  皇甫雲芊聞言一驚,回頭望去卻是見楚清歡三人的蘭舟竟是從自己左後側超了過去,她頓時一惱,跺了一下腳道:“可惡,我一定……啊……”


  楚錦繡單人劃船不穩,再加上皇甫雲芊驟然停了下來頓時船身一側竟是要翻了過去,三個人在小小蘭舟中推搡成一團,岸上眾人看著無不是心驚肉跳。


  東方閔當即便是要去救人,卻聽到長公主輕聲道:“宋家姐妹贏了。”他旋即冷靜了下來,贏了的是他的未婚妻,他下水救人卻又是什麽理由?

  這廂皇甫殊卻是第一個掠身出去,一個鷂子起身踩著水麵落在了那東倒西歪的蘭舟之上,幫助三淑穩住了船身。


  “三哥哥,我,我不玩了!”


  看到救星到來,皇甫雲芊頓時無限委屈道:“她們故意的,要害我們落水。”這邊楚文瑾關心胞妹卻也是前來,聽到這話卻是心中恨恨。


  自己適才算計楚清歡下水不成,卻不料她竟是出手報複錦繡,可惡!偏生,她們卻又是做的隱晦,任誰剛才看來都是楚清歡失聲提醒柳丹桐坐穩小心,皇甫雲芊自己出神導致了船身不穩的。


  狠狠地瞪了楚清歡一眼,楚清歡卻也是正瞧著那邊,唇角帶著笑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


  “百倍還之!”薛金蓮輕聲道,語氣是說不出的凝重,眼角卻是帶著笑意。


  儲秀宮裏發生的事她是醒來後才知道的,雖然那罪魁死了,可是薛金蓮卻清楚,想要害自己的卻不是那小小宮女,隻是楚清歡卻不再往後查,擺明了是指出這幕後真凶身份尊貴,如今動彈不得。


  可是當時動彈不得,現在這小小教訓卻也不是問題,不是嗎?

  “嚇死我了,要不是清歡你提醒及時,怕是這次我就真的要落水了。”既然是演戲,那自然是要真一些,柳丹桐自然也是高手。在宮人的幫助下,三人慢慢踏上了岸,腳下是實打實的土地,這才讓她們都安心下來。


  那邊皇甫殊和楚文瑾也剛剛幫著楚錦繡三淑將蘭舟劃到了岸邊,皇甫鏡走了過去,輕聲責備道:“往後不許再這麽胡作非為,看你險些闖禍把無雙和楚小姐都折騰到水裏去。”


  皇甫雲芊委屈的撇了撇嘴,直往皇甫殊身後躲,她原本就是想要取勝而已嘛,誰知道竟然會出現這等事情,本來差點掀船她就已經很害怕了,大皇兄還吼她,真過分!

  楚錦繡慢慢緩過神來,卻見宋靈珊、宋靈月攜手過來,“表姐,你沒事吧,剛才好險呀!”


  兩人卻是隻字不提奪魁之事,楚錦繡惱怒地瞪了她兩人一眼,明明自己這蘭舟上有平陽公主和無雙郡主,這倆丫頭竟還是要出風頭,小舅母是怎麽教育子女的,竟是這般不懂事!

  她卻也不想想,便是宋靈珊、宋靈月放了水,楚清歡卻又會容得她奪魁?

  “倒是本宮的不是了,好在時辰尚早,大家在府裏四處走走歇息一下,到了午膳的時候,去仙華閣賞景用膳,倒也不辜負這三秋桂子飄香,良辰美景一番。”


  長公主府裏各色花卉齊聚,仙華閣種的卻滿滿都是桂花,最是別種風情。


  坐在蘭舟上久了,眾多淑媛都是渾身顫抖乏力,隻是在長公主麵前苦苦挨著保持良好的修養,聽了這話便是連忙召喚自家丫環攜手離去休息,斷是不能在眾人麵前丟人現眼的。


  “怎麽,二小姐現在倒是沒了氣力?本督倒是瞧你挺精神的。”


  楚清歡聞言心中一驚,情知瞞不住姬鳳夜,便是停下了腳步,恭敬道:“臣女爭強好勝,讓長公主和千歲爺見笑了。”


  長公主瞧了她一眼,不置一詞,倒是姬鳳夜鳳眸微挑,“爭強好勝卻也沒什麽,隻要不欺軟怕硬,欺負男人便是,楚二公子覺得呢?”


  來了!


  楚文瑾正想離開,卻是驟然聽到姬鳳夜這話不由心中一跳:莫非方才便是姬鳳夜這老賊也瞧見了?


  長公主卻是失聲笑了,“千歲爺可真是拿人尋開心,男人不欺負女人已然是感恩謝德了,怎麽會有女人欺負男人之說?金蓮她們不過是弱質女流,莫非還能欺負了千歲爺去不成?”


  雖然是輕輕一笑,自從進宮起一直就伺候長公主的侍女碧瑤也不由一驚:自從駙馬叛國後,長公主從不曾笑過,這一來就已經十年了。


  長公主卻是渾然未覺什麽一樣,隻是楚文瑾聽到這話分明覺得這兩人是在唱和,分明是要自己難堪!


  一旁楚清歡卻是緩緩開口道:“臣女以為……”


  “噢,二小姐有什麽高見?”倒了一杯茶,卻是遞給了朱沅,“給二小姐一杯茶,壓壓驚,本督倒是要聽聽她有什麽高談闊論。”


  在場眾人無不是驚訝,誰不知曉八千歲最是目中無人,便是別人用過的東西無論多珍貴他都看不看一眼就丟了,如今卻是親手給楚清歡倒了一杯茶,這抬舉。有心人不由想起當日安平侯府內,宋四小姐和臨平侯世子定婚之時,八千歲那一番曖昧的話語。


  隻是下一刻,姬鳳夜卻又是給長公主續了茶水道:“長公主府上的茶水都是鍾靈毓秀的,本督往後若是多有叨擾,長公主可不要見怪。”


  眾人又是傻眼,這,這,這眼前的人還是八千歲嗎?

  這下子一時間卻又是楚文瑾獨獨晾在了那裏。


  楚清歡看著茶杯有些猶豫,卻還是緩緩伸手接了過去,正要輕輕抿一口,卻聽姬鳳夜不解道:“都說慣用左手的人聰明,楚二小姐果真是聰明之人呢。”


  他這麽一說,眾人才發現楚清歡竟是用左手接的茶盅,右手卻是垂在那裏,看不清到底是如何情況。


  天賜良機!楚錦繡沒想到這個機會竟然是姬鳳夜給自己的,頓時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千歲爺誤會了,隻是幾天前二妹喝茶不當心燙著了手背,所以這才用了左手的。”


  難怪會端的不穩。皇甫鏡卻是微微擔憂,她怎麽會這麽不小心?也不知傷的如何,適才還那麽拚命劃船,卻也不知道這手上的傷勢是不是又加重了。


  “哦?本督倒是奇怪了,喝茶時竟還是能燙到手背,二小姐可真是馬虎的很,倒是和承恩侯世子似的。”


  柳長琦喝茶是燙著了那,卻也不是燙著了手背,自己燙著了手背怎麽會這麽剛巧不巧的不小心?太傅他擺明了是在懷疑楚錦繡的說辭!

  皇甫鏡頓時心中一驚,若不是自己燙傷的,那豈不是別人燙傷的?楚相府中到底是什麽人這般大膽?竟然敢傷了堂堂的相府小姐!

  “臣女不敢當,大姐許是聽錯了,傷了的並非是我,而是我那丫環畫眉,所以今個兒我是帶了另一個丫環過來的。”說著,她慢慢伸出了右手,手背上卻是一片光潔,哪有半點紅腫模樣,倒是手心微紅,想來是方才握著雲槳太過於用力的緣故。


  “隻是方才劃船時右手脫了力有些虛了,所以這才用左手的。”楚清歡朗聲解釋道:“讓千歲爺和長公主見笑了,至於男子女子到底誰欺負誰之說,臣女倒是覺得這之間該是有什麽誤會的。”


  “何來此言?”


  看長公主竟是有了興趣,楚清歡慢慢道:“在商言商,商人之間爾虞我詐並不稀奇,便是東墨湖中也是有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之說,欺負一詞,若是欺軟怕硬便真是沒了意思。江湖俠客是伸張正義,邊關將士是保家衛國,至於我們不過是閨閣中說說笑笑,出嫁之後卻是相夫教子罷了。若真是有女子欺負男子之說,卻也不過是老子娘教訓不聽話不長進的兒子罷了。臣女愚鈍,還望長公主不要見怪。”


  起先幾句卻不過是平平,隻是說道最後長公主卻是驟然綻放出一個笑容,“好一個老子娘教訓兒子,倒是新鮮了些,千歲爺可是服氣?”


  許是很久沒笑的緣故,長公主的笑意帶著些僵硬,隻是毫無芥蒂的笑容卻也是讓眾人都瞧得呆了。


  若是之前姬鳳夜那一句不過是將一湖春水吹起了漣漪,那麽楚清歡這一番話卻是將春水掀起了波濤。


  隻是楚文瑾聽到這話卻是老大不舒服,楚清歡這話裏話外分明是嘲諷自己的,可是便是長公主都誇讚了她,難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不成?

  “能博得長公主一笑,本督自然是服氣的。”


  長公主聞言唇角又是平緩了回去,女官碧瑤卻是輕聲提醒道:“公主,仙華閣那邊已經布置好了,不如移步仙華閣?”


  仙華閣。


  楚清歡坐在了長公主的身邊,倒是把皇甫雲芊和皇甫無雙擠到了一邊,惹得皇甫雲芊老大不樂意,“不過就是說了兩句話,值得皇姐這麽看重?”


  她聲音並沒有壓低,長公主聞言眉眼都不曾變一下,楚清歡也恍若未聞,隻是輕輕取了一塊豆腐細嚼慢咽。


  “清歡可吃出了這豆腐裏麵的滋味?”


  長公主最是喜歡飲食,這些年來吃得膳食多是素齋,卻也是心思奇巧。


  楚清歡前世便曾聽說過長公主的喜好,自然是一清二楚,隻是如今若是一語中的豈不是變成了“有心之人”,她又夾了一塊豆腐,細嚼慢咽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這裏麵有雞湯的味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應是用老母雞的高湯熬製的,將豆腐浸泡在裏麵,但是其中卻又是有別的味道,似乎是蓮子的苦澀,又有桂花的香甜,這臣女可就猜不出來了,還望長公主示下。”


  長公主聞言點了點頭,“不錯,這豆腐用高湯浸泡了一天一夜,然後佐之以蓮子、桂花酒、裏麵藏著的是栗子肉,也不知你嚐沒嚐出來。”


  楚清歡有些吃驚,又是嚐了一塊,臉上露出一絲驚奇,“果真是栗子肉,虧了我小時候經常烤栗子吃,竟是沒嚐出來。”


  “真是沒見識。”皇甫雲芊隻覺得楚清歡是鄉下來的土包子似的,連這點都長不出來,話音剛落卻是挨了長公主一記眼光。


  皇甫雲芊頓時不服氣,父皇偏向這臭丫頭也就罷了,皇姐竟也是被這丫頭蒙蔽了,簡直是豈有其理!隻是她剛想要再度開口言明真相,卻是被皇甫無雙拉住了左手,長案之下無人看清。


  “皇姐,都說有景無琴難免落俗,柳家小姐的琴藝可謂是名滿京城,不知我們可否有幸聆聽仙音?”


  長公主當年頗是喜歡琴棋書畫,造詣也非同一般,聽到皇甫無雙這般話,頓時興趣盎然,“這倒不錯,正巧府裏剛巧得了一琴譜,不知柳小姐可否賞臉?”


  長公主開口,又豈有不賞臉之說?柳丹桐雖是搞不清皇甫無雙究竟是為了什麽,卻還是嫋嫋起身,道:“隻是臣女琴藝鄙陋,還望長公主不要嫌棄的好。”


  一旁楚錦繡頓時大怒,無雙郡主到底是怎麽想的!明明知道自己最是精通琴藝,有京城第一人之稱,卻是偏偏抬舉柳丹桐,當即她臉色便是難看起來。


  皇甫無雙卻是心底裏譏笑了一聲,楚錦繡也未免太把皇室的人看低了些,當初竟是設計平陽來打壓楚清歡,今天她倒是要這小妮子瞧瞧什麽才是手段!

  “隻是單單是一人彈奏瑤琴,未免比試不出什麽,在場淑媛眾多,皇姐何不給她們一個機會?”


  皇甫無雙接下來的一句話頓時讓楚錦繡心情頓時好轉,臉上閃過一絲得色,原來郡主是想要我和柳丹桐比試,想到這裏她不由信心滿滿,正要站起身來,卻聽皇甫無雙道:“這京城一應淑媛中,差不多的琴瑟簫笛我們也都聽過了,隻是薛小姐和楚二小姐是新近入京的,還不曾有幸聆聽,不知道今日是否有這機會呢?”


  楚錦繡僵硬在那裏,隻是臉上卻慢慢露出一絲笑意。皇甫無雙分明是看這三人有交好趨勢,所以才使了一計想要三人反目為仇!

  楚清歡自是察覺了皇甫無雙的意圖,甚至她還明白皇甫無雙之所以特地提了柳丹桐的琴藝,無非是要楚錦繡更加惱怒自己。好一招一石二鳥之計,不愧是皇室裏出來的人呢。


  長公主卻好似沒想到這些似的,柔聲問道:“金蓮和清歡,可否願意下去一展才藝?”


  楚清歡推辭不得,但是薛金蓮卻是輕輕搖頭道:“臣女倒是樂意一悅眾人,隻是怕長公主府裏沒有臣女擅長用的那樂器。”


  “胡說八道,皇姐府裏豈會沒有一件小小樂器?”皇甫雲芊頓時嗬斥道,長公主卻是皺了皺眉,問道:“金蓮說的可是那新近流傳的箜篌?”她秀眉微皺,眉眼間卻是顯得幾分驚訝。


  “正是,臣女家裏倒是有慣用的,隻是卻當初落在了隴西,如今怕是還在送往京城的路上。”薛金蓮落落大方,卻是把皇甫雲芊氣了個半死。


  什麽箜篌,她聽都沒聽過,分明是狡辯之詞!


  隻是看著楚清歡從樂師身邊拿起了琵琶,她不由好笑道:“怎麽,楚二小姐學得竟是這琵琶?”


  在場淑媛見狀無不是掩唇輕笑,琴瑟琵琶雖然齊名,可是這琵琶向來卻都是狗肉上不了大席的。而京城第三美的秦懷樓的若初姑娘更是最擅長琵琶之曲,一曲《十麵埋伏》無人能及。


  偏巧,若初姑娘是長公主府裏的常客,楚清歡這般選擇,真可謂是自取其辱了。


  楚清歡聞言不語,隻是看了皇甫雲芊一眼。她當初喜歡的並非是這琵琶,而是秦箏,隻是皇甫殊卻是最喜琵琶珠玉落地之聲,她便是隨著樂師苦心研究,終究是習成了,隻是她卻還沒機會彈奏給皇甫殊聽,而自己所有的努力卻被他一番誅心之言盡數毀去,片甲不留!


  瑤琴弦動,宛如靜風拂過一場春夢,直讓人不知此身是何處。


  琵琶聲起,猶如閨中女兒輕聲細語,珠玉落盤卻是一陣輕快。


  長公主眼中微微露出一絲驚訝,這新譜府中樂師倒也是演奏了幾遍,卻總是不合她心意,卻沒想到楚清歡竟是聽到了開頭卻合了上來,隻是這琴譜是琴簫合奏的,卻不知道瑤琴與這琵琶合奏卻是如何。


  琵琶聲急,似乎戰鼓擂響,將軍號令急發。


  瑤琴聲搖,宛如女子依依不舍,眼看情人離別。


  琵琶瑤琴聲動,隻見兩人指尖飛舞一般,卻是相視而笑,唇角都噙著一絲笑意。


  下一瞬間,卻是哀號響起,驚鴻四起,便是瑤琴聲弱,琵琶語低。


  餘音落下,猶是嫋嫋。直到掌聲響起,在座淑媛才回過神來,四下望去卻無不是淚流滿麵。


  “好譜,好曲,好女。”


  姬鳳夜一連三個好字,卻是最為恰當,便是長公主眼角間也帶著笑意,卻又有些遺憾。府中樂師配合默契,卻是獨獨缺了這份心境。卻不知這兩人都不過是閨中女兒,卻怎會這般心境?此時此刻,長公主對柳丹桐和楚清歡都高看了一眼,已然超過了在場的其他淑媛。


  “好好的宴會,偏生彈奏這些悲傷的曲子幹什麽?皇姐,不如欣賞下樂舞吧?要不然回去之後大家都紅腫著眼睛,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姐欺負了咱們呢。”


  皇甫雲芊柔聲道,這番話卻是合情合理,“前些日子我和錦繡姐姐合了一支舞蹈,不如皇姐看看,可否入了你的法眼?”


  楚清歡回到座位上,長公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倒是不錯,表演好了本宮有獎勵,若是差了,可是要罰酒一杯。”


  皇甫雲芊頓時笑了,起身拉著楚錦繡的手道:“皇姐可別小瞧了芊兒,若是差了我任由皇姐發落!隻是這次定會讓皇姐大開眼界的!”


  利索的宮人卻是將一個大籠筐抬了上來,眾人無不是一驚,紛紛好奇這籠筐裏麵會是什麽,楚清歡卻是不由心驚!

  這般腥氣隱約,分明是蛇蟲!


  果然待那籠子被拿走,在場女子無不是花顏失色,便是男子也不由目露詫異,皇甫殊目光一擰,皇甫鏡眼中閃過一絲不讚同,五皇子皇甫華唇角噙著一絲笑意,六皇子皇甫煜卻是把玩著手中的酒盞,似乎興趣更是在那美酒中。


  姬鳳夜卻是在和沈潛說些什麽,聲音低低的,唇角噙著的笑意卻是高深莫測一般。


  蛇舞!


  難怪這些日子楚錦繡倒是經常不在府中,原來是入宮和皇甫雲芊排了這麽一支舞蹈,隻是這這蛇蟲到底是令女子潛意識裏害怕的,她記得楚錦繡也最是討厭這蛇蟲鼠物的,如今被十多條長蛇圍繞,更有其在身邊翩翩作舞,卻不知心底裏會是什麽感想。


  “倒是新奇了些。”長公主最是膽大,對於蛇蟲並不害怕,倒是看得興趣盎然。


  姬鳳夜卻是緩緩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緩緩開口道:“本督倒是覺得這般景象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蛇蠍美人,沈公子意下如何?”


  沈潛聞言唇角微抿,卻是不置一詞。


  長笛聲起,那幾條蛇蟲四散開來,圍繞在兩人身邊,倒是楚錦繡臉色不變,緩緩吹奏著玉笛,那十來條長蛇似乎能聞樂起舞一般,竟是猶如曼妙舞娘,身姿窈窕,更是整齊劃一,讓眾人驚訝不已!


  “還真是好玩。”


  “可不是,難為楚大小姐怎麽想得出來的。”


  皇甫雲芊不過是跳了個開頭便下去了,再回來的時候楚錦繡這一支蛇舞已經接近尾聲,倒是那些長蛇依舊力氣不減似的翩翩起舞。


  “怎麽樣皇姐,這舞蹈可是新奇?”


  皇甫雲芊到底是奈不住性子,已經換了一身衣裳,便是身上的脂粉味也濃厚了些,顯然是要祛除蛇蟲帶來的異味。


  “倒還是不錯。”


  長公主話音落下,楚錦繡最後一個音符卻也是戛然而止,那長蛇和楚錦繡一同彎腰行禮,吐著舌芯子似乎也在說“長公主萬福”一般。


  長公主更是心喜,看著那長蛇竟是這般通曉人意不由起身,“倒是難為你了,這麽新奇的舞蹈,真是該重重有……”


  “長公主小心!”一聲淒厲的聲音響起,長公主隻覺得身前人影一晃,卻是楚清歡一張秀顏花容失色,臉色慘白。


  長公主不明所以,卻見楚清歡額頭上竟是滾落了幾滴汗珠,一旁姬鳳夜勃然大怒,“大膽,竟是陰謀陷害長公主!”


  雲劍英早已經是來到楚清歡身邊,看著依舊咬著她後背的那條長蛇,眼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怒火,隻是待一隻纖長容白的手要拔出那長蛇之時,他卻是出言阻止道:“不可,這是小蝮蛇,若是受驚,怕是牙囊中的毒液便會吐出,到時候……”


  小蝮蛇恰恰咬在了楚清歡左側後背,那裏卻是距離心口最近。


  “那該如何是好?”皇甫鏡隻覺得膽戰心驚,方才那一幕發生的太過於突然,以致於他阻止都不及,眼睜睜看著那小蝮蛇竟是襲向了長公主。


  甚至於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之時,卻見楚清歡卻是撲在了長公主身前,自己挨了那小蝮蛇一口。


  而楚錦繡已然花容失色,她甚至不明白為什麽這訓練的好好的小蝮蛇竟是會突然失控,飛身咬人,而且是要咬長公主。


  她便是有十條命卻也不敢這般舉動,隻是聽到姬鳳夜那一句“陰謀陷害長公主”,楚錦繡頓時醒悟,連忙跪倒求饒,“長公主千歲爺明察,臣女絕無此心,這蛇都是拔了牙齒的,怎麽會咬人呢?”


  姬鳳夜聞言卻是冷笑了一聲,“哦,莫非楚大小姐在說是楚二小姐不知道從哪裏整來了一隻沒有拔牙齒的小蝮蛇,趁我們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把蛇放了出來讓蛇咬了自己一口?”


  楚清歡不是沒這本事!楚錦繡剛想要辯駁,卻聽周圍議論紛紛……


  “千歲爺可真是說笑,莫非我們眼睛都瞎了不成?明擺著是二小姐護駕救了長公主,怎麽成了陰謀一番了?”


  “就是,剛才還真是驚險,好在二小姐反應快,要不……”


  若是宣武帝因為長公主有閃失而雷霆震怒,發生什麽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時候,自己怕是也會被牽連,想到這裏劉三小姐不由露出一絲後怕。好在,好在楚清歡挺身而出了。


  楚錦繡隻覺得四周的聲音似乎都要把自己淹沒了,她四下去尋找能救得了自己的人,最後卻看到兄長一臉擔憂的模樣,她不由開口道:“二哥,救……”


  她剛發出聲,卻聽到姬鳳夜冰涼無情的聲音,“還不把這意圖行刺的給我下到詔獄去?”


  楚文瑾登時著急,連忙上前道:“千歲爺,這蛇本是拔了牙的,如今卻是出現這等事情,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否則若是稍有不測,這蛇第一個傷了的豈不是舍妹她自己?”


  “是非公斷,本督自然會查個清楚,莫非楚二公子兄妹情深,想要一同去詔獄陪伴胞妹?”


  擺明了是滴水不進,楚文瑾隻看著胞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由心中極痛,卻也不敢再說,他若是再進了詔獄,卻又有誰來救小妹?

  楚錦繡沒想到親兄長竟是拋棄了自己,頓時猶如落水的稻草人一般,拚命的掙紮道:“公主救我,公主救我呀,你知道我是清白的,一定是楚清歡故意陷害我的!”


  眾人這才想起來,之前平陽公主卻是和楚錦繡一起操弄這蛇舞的,隻是再度望去,卻見皇甫雲芊花容失色,似乎三魂沒了六魄,顯然是被驚嚇住了。


  此時,雲劍英卻是用金針控製住了那小蝮蛇,原本還搖晃著尾巴的長蛇軟綿綿的趴在楚清歡背上,一動不動。


  “接下來如何是好?”長公主總算是知曉了前因後果,頓時眼眶微紅,看著楚清歡昏迷不知人事,更是忍不住眼眶一酸。


  雲劍英心裏惱怒楚清歡明明有千萬種辦法來護駕,卻是選了最笨的一種,可是卻還是聲音柔軟道:“麻煩長公主傳喚一個女醫,我指示她將這毒蛇剝去。”


  一個剝字,在場眾人頓時心中一凜。


  “什麽叫剝去?”皇甫鏡隻覺得害怕,卻聽雲劍英一字一句道:“剜去這一塊肉,連帶著蛇頭剝了去。”


  “這如何使得!”皇甫鏡登時大聲道。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何況這是要把一塊肉從人身上活活剝去,這是何等的凶殘,將來楚清歡身有殘疾,卻又是該如何談婚論嫁?


  “是命重要還是那一塊肉重要?糊塗!”姬鳳夜不滿地瞪了大皇子一眼,“還不快去準備?”


  長公主府裏的宮人已經把軟轎抬了過來,長公主親自幫手將楚清歡挪到了軟轎上,一路照看將楚清歡抬到了仙華閣內的小暖閣裏麵。


  “你可是有把握不留傷疤?”


  女醫官還沒到來,小暖閣裏隻剩下昏迷的楚清歡,長公主和雲劍英三人而已。


  這點,又豈能難得住他?隻是……


  “若是我親自出手,自然是毫無問題。”他剛才之所以說的那麽嚴重卻不過是因為想要成全這笨丫頭罷了。


  說的越是嚴重,長公主對她的憐惜之心豈不是更多了幾分?她的依仗,也就更多了,不是嗎?


  長公主聞言愣了一下,親自出手?那豈不是有違男女之防?隻是若真是留下了傷疤,對楚清歡何等不公平?若是她因此萬一想不開,自己便是……


  “醫者父母心,隻是這事,公子卻絕不能對第二人說!”瞬間,長公主已經做出了最好的決定,一雙鳳眸直直望著雲劍英的眼睛。


  “這是自然。”他也不會平白無故敗壞了小師妹的名聲的,那女醫官便是長公主放心,他也是不放心的,自然有辦法自己出手救治小師妹的。


  那女醫官進來,長公主卻是犯了難,這若是直接告訴女醫官,卻未免把楚清歡的把柄落在別人手上,可是為了救人而害了一人,卻也是不好的。這些年來她誦經念佛,心境平和了許多,自然也不會為此而髒了手的。


  “公主,微……”女醫官話音戛然而止,長公主微微一驚,卻見雲劍英隻是把女醫官架到了一旁,低聲道:“公主,這裏血腥,麻煩你轉過身去。”


  長公主一愣,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聽從了他的安排。


  他金針之上有麻醉藥,故而這小蝮蛇一時半會不會蘇醒,隻是看著那露出的一小節蛇牙,雲劍英麵上卻還是閃過一絲厲色。


  師父說醫者父母心,可是誰要害小師妹,他卻也是絕對不許的!

  長公主隻聽到一聲絲綢碎裂的聲音,她回頭望去,卻見雲劍英竟是不知從哪裏取出了一把銀色匕首,直直往楚清歡背後落去。


  長公主趕忙轉頭,心底裏直呼阿彌陀佛。卻不料雲劍英卻是將那匕首拋去,而是用了幾根銀針控製住了楚清歡背後的幾處穴道,然後又取出了一把薄刃鋒利的匕首,將那蛇牙微微一挑,便是把那小蝮蛇拔了出來。


  雖是隻不過瞬息之間,他額頭卻也是汗水密布。


  “好了嗎?”


  長公主不敢回頭,隻是話音剛落,卻覺得身後一陣疾風似的吹過,之間眼前一晃,卻是一條黑影破窗而出。


  小暖閣候著的眾人見狀無不是一驚,待反應過來才看清那不過是一條小蝮蛇,隻是牙齒上帶著一絲血痕,怕便是裏頭醫官剝落的那一條了。


  “皇姐,清歡姐姐有沒有事?”皇甫雲芊問出了多數人的心思,薛金蓮卻是黛眉微皺,看著皇甫雲芊的眼中透著冰涼。


  “薛姐姐,她不會有事吧?”柳丹桐幾乎不敢看那小蝮蛇,因為雲劍英那一計力度太過於淩厲,那小蝮蛇的腦袋竟是一下子崩裂,濺出了一堆腦漿。


  薛金蓮緊緊握住了柳丹桐的手,示意她無礙,隻是待聽到女醫官的聲音時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楚二小姐沒什麽大礙了,隻是要好生照看傷口才是。”


  長公主點了點頭,隻是女醫官卻是覺得渾渾噩噩,到底發生了什麽卻也不知道,似乎自己剛才動手救了一人似的,可是自己卻又是記不清楚。


  “千歲爺,清歡是護駕有功,本宮這自然省的,隻是這罪魁禍首……”長公主冷笑一聲,道:“敢在我升平府上鬧事,那就做好準備!”


  便是大皇子聞言也不由一驚:皇姐何曾有過這般怒火?皇甫雲芊原本要去挽著長公主的胳膊卻也是悄悄放下,但聞姬鳳夜笑聲中帶著嘲弄。


  “這是自然,若沒些手段,豈不是讓人平白無故看低了本督的錦衣兒郎們?”


  “畫,畫眉……”沒想到這一場苦肉計還真是讓自己吃足了苦頭,趴在床上,楚清歡聲音沙啞,心底裏卻是泛起了一絲異樣。


  “二小姐,畫眉姑娘給您煎藥去了,有什麽事情您吩咐奴婢就行。”


  房間裏的香爐裏是凝神靜氣的六安香,一應的帳帷都是清雅風格的,隻是床頭多寶閣上的美人斛卻也是前朝珍品,不是長公主府卻又是哪裏?

  “麻煩你了,給我倒一杯水就行。”


  那伺候的宮人聞言笑道:“禦醫說了,二小姐最近少喝些茶,喝白水最……”她忽然愣了一下,剛才似乎楚二小姐說的便是水,而不帶那個茶字的。


  “二小姐稍等,奴婢這就來。”


  到底是長公主府上的宮人,楚清歡微微一動,背上卻也不怎麽痛,不過是隱約的刺痛而已,傷口處傳來的冰涼的感覺讓她驟然明白,究竟是誰動手“救”了自己。


  她正起身,那宮女從外間端了一杯溫水進來,見狀連忙來扶楚清歡,“二小姐怎麽起來了?奴婢已經派人去告訴長公主了,公主一會兒便來看望二小姐。”


  “勞煩姐姐了,隻是我趴的時間久了,有些累,無礙的,我的傷情我清楚得很。”


  “你若真是清楚,就不該這麽莽撞!”長公主人未至,聲先到,楚清歡起身下床行禮卻是被長公主按在了床上。


  “不用那麽多禮,傷口可還疼?若是沒用,我把雲劍英那混小子斬了去給你解氣。”


  一向目中無人的師兄卻是做了好事還被抱怨,楚清歡心底閃過一絲笑意,搖頭道:“不疼了,想來雲公子的藥效是極好的。”


  長公主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瞧你,昏迷了這一天都憔悴了這麽多。”


  這是自然,小蝮蛇的毒乃是劇毒,她當時隻瞧見這蛇不是很對勁,心中靈光一閃便是用自己做肉盾保護了長公主。


  “長公主,臣女知道不該提這事,可是大姐定是無辜的,還望長公主明察秋毫。”


  長公主眼中露出一絲驚詫,“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楚清歡慢慢點了點頭,“臣女傷在了背上,而不是腦袋,自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隻是長公主試想,大姐做這些動機卻是為何?不瞞長公主,大姐與清歡有些矛盾,可正是因此,她卻不會圖謀不軌,因為這隻是會給我一個保護長公主的機會而已。再說,長公主,大姐她與長公主無冤無仇,又沒有半點衝突,何至於會圖謀不軌呢?還望長公主明察。”


  長公主聞言站起身來,背對著楚清歡望著外麵的風景,輕聲笑道:“偌大的相府,卻也隻有你是個明白人。”


  相府大小姐被下了詔獄,楚相因為近來宮中事多,昨個兒留宿在宮中,還不知道此事,或許楚思遠已經知道了,隻是這其中牽扯到自己和錦衣衛,他不便露麵而已,所以便一直不曾露麵。而宋氏和安平侯府的人卻已經登門數次,無不是說自己女兒、外甥女是被陷害的,而凶手便是現如今躺在床上這人。


  長公主自然知道楚清歡沒那本事眾目睽睽之下竟是自己陷害自己,隻是坐在那裏聽宋氏有一句沒一句的哭訴,正此時,碧桃已經派人來說楚清歡醒來了。


  “丞相夫人,如今可是聽見了二小姐的話?”


  宋氏慢慢踱了進來,看了楚清歡一眼,才慢慢道:“是臣妾糊塗,清歡和錦繡姐妹情深,自然不會相互殘殺的,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臣妾保證回頭一定會好好教訓錦繡,還望長公主開恩。”


  看到楚清歡憔悴模樣,宋氏隻覺得她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人,隻是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還被關在詔獄了,任是文瑾求遍了所有人卻也沒用的時候,她心裏便再也沒有了半點幸災樂禍的意思,隻覺得一顆心似乎被吊在了火爐上烤來烤去。


  “長公主,清歡自知沒什麽地位說話,可是明天便是中秋佳節闔家團圓的時刻,還請長公主開了恩旨,讓大姐回府與我們團聚。”


  楚清歡欠身,似乎想要起來,卻又被宮人碧桃按在了那裏。


  宋氏聞言不由道:“是呀,長公主,臣妾這個女兒向來都是規矩的很,絕不會做什麽以下犯上的事情,還望長公主明察呀!”


  長公主隻覺得眼前這婦人越發可惡,心裏念念不忘的卻是自己那被關在詔獄裏的寶貝女兒,卻不想楚清歡卻也是她的繼女!

  “本來本宮還打算讓你在這裏與本宮一道過這中秋節,算了。既然你執意如此,那便依了你的意思。”


  宋氏聞言大喜,登時笑道:“長公主既然有意,二丫頭便是在公主府上叨擾卻也無妨的。”她也不想在中秋家宴上看到這張臉!尤其是楚清歡竟然害得自己的寶貝女兒被下了詔獄,更是不能原諒!

  長公主臉色頓時一變,冷聲道:“中秋節自然要闔家團圓才好,不然少了一個兩個人未免失了團圓的意思,丞相夫人覺得呢?”


  宋氏聞言一驚,隻覺得長公主這話分明是在警告自己!她本來是想拍馬屁,畢竟長公主都開口了說是想留下楚清歡一同過中秋,可是卻不料……


  長公主卻是用錦繡威脅!宋氏心底裏頓時叫苦不迭,再也不敢說什麽,隻是看長公主臉色不佳,便是悻悻上前道:“不如清歡隨我一同回府好了,老夫人和你五妹妹都很關心你的傷勢。”


  楚清歡點了點頭,卻聽長公主道:“用我的鑾駕送二小姐回去,碧桃你最是會照顧病人,這些日子便留在二小姐身邊伺候吧!”


  宋氏聞言頓時驚了!楚清歡這丫頭竟是什麽運氣,能得到長公主這般青眼看待!


  這還遠遠不止,長公主甚至改主意要親自送楚清歡回府,隻是卻是被楚清歡攔了下來,“長公主,臣女並沒什麽大礙,您若是再這般,真是折煞了臣女了。”


  長公主本意卻也不過是給楚清歡長臉麵而已,見目的已經達到卻也不再堅持,隻是自幼跟隨在身邊的碧瑤卻是清楚自己主子的心思,不由輕聲道:“公主可是要進宮?”


  搖了搖頭,長公主唇角浮起一絲笑意,“萬家團聚日,自然是明日進宮才最好,走吧,我想送一份禮物給父皇,一幅畫最好,你覺得呢?”


  宣武帝最是喜歡長公主的畫,密室裏藏著的不知幾何,“自然,公主畫的自然是最好的。”


  長公主聞言唇角微微一勾,她還真是手藝生疏了,隻怕再也難畫出那人的音容相貌了。


  宣武二十四年中秋佳節。


  宣武帝坐在龍椅上興趣缺缺,後宮妃嬪中新晉的吳婕妤恨不得把目光凝在宣武帝身上,隻可惜卻換不來半點注目。


  “喲,吳婕妤不如再一曲掌上飛,說不定能重獲聖寵呢?”一旁關婕妤已然是脂粉也遮掩不住的老態,臉上帶著刻薄。


  吳婕妤頓時一惱,她便是太液花宴上被宣武帝寵幸的那舞姬,一朝得寵便是被封婕妤,便是柳皇後對她也客氣的很。


  隻是宣武帝頗多內寵,對自己不過三兩日便膩歪了,那淩月宮便是再沒去過。吳婕妤心急,想在這中秋家宴上重奪聖寵,可是卻遠離宣武帝所在,怕是宣武帝根本就瞧不見自己。


  “你……”


  對於這新晉的吳婕妤,關婕妤卻也不在乎什麽禮節,聞言忽然又是笑了起來,“對了,前個兒長公主府上楚相的長女那一支蛇舞可不是鬧出了問題嗎?還好長公主仁慈知道楚家小姐不是凶手,便放她回家團聚了,吳婕妤要是跳舞,可是要小心呢。”


  吳婕妤氣不打一處來,若非是這是皇家宴會,怕是想暴打關婕妤一頓的心都有了,她氣哼哼的轉過頭去不願再搭理關婕妤這個黃臉婆,卻聽內監一聲高喝道:“長公主駕到!”


  一時間,便是正在奏樂的宮廷樂師也不由頓了一頓,宣武帝眼中頓時閃出精光,竟是站起身來,下了丹陛。


  “父皇,兒臣來的遲了,還望父皇不要見怪才是。”


  宣武帝欣喜之色溢於言表,“鳳兒來了就好,父皇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打算見父皇了呢。”


  長公主閨名皇甫雲鳳,隻是除了宣武帝,便是柳皇後也不曾這般喚過她。


  “中秋佳節,自然是闔家團圓之日,隻是兒臣怕擾了父皇的興致,畢竟前個兒兒臣府上才鬧了那麽一出,若非是清歡那小丫頭眼疾手快,怕是兒臣這輩子也見不上父皇了。”


  看到愛女竟是流淚,宣武帝心疼不已,想要伸手替她拭去,可是卻又是垂下了手,“楚相家的那女兒?倒是個難得的。”


  長公主輕輕擦去了淚水,強顏歡笑道:“是呀,可惜咱們皇家倒是少了這樣的女兒,倒是像兒臣的親妹妹似的。”


  宣武帝這些年何曾見愛女笑過,便是前日長公主府裏的人傳信來說長公主笑了兩次,他也不過是置之一笑而已,心想著這群人又是寬慰自己。


  如今見愛女這般苦澀之笑,頓時道:“這有何難?傳朕旨意,楚氏清歡忠勇可嘉,救駕有功,特封清歡郡主!鳳兒,便當她是你妹妹,不就是了?”


  一言既出,眾人卻是麵色各異。柳皇後護甲幾乎嵌入了手心裏,隻看著長公主恨不得撕碎了她的嘴。大皇子半是欣慰卻又半是擔憂,自己將來若是要求娶她,母後定不會再這般反對,隻是父皇那裏卻又是難辦。


  三皇子皇甫殊聞言清俊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他倒是沒想到楚家這個二小姐竟是牢牢的占據了長公主這座靠山。


  其餘眾人神色各異,長公主卻是唇角微揚,“兒臣特地為父皇作了一幅畫,還望父皇不要嫌棄的好。”


  這廂宣武帝和長公主上演父女情深,傳旨的太監卻已經是帶著旨意趕往了丞相府。


  “幹爹,這等事情吩咐兒子去辦便是了,這天氣涼了,何苦您又跑這一趟呢?”


  閉目養神的太監總管杜德全嘴角卻是揚起了一絲笑意,“我的老寒腿倒是好了許多,剛巧也要謝一人才是,便是順道了。”


  能做杜德全心腹的自然也不是尋常的小太監,聞言頓時猜了個七七八八,登時也不再說什麽,到了楚府卻是端莊肅穆起來,將楚思遠嚇了一跳。


  杜總管這些年向來也是深居簡出,這忽然間傳旨卻是何意?


  “好勞煩楚相帶咱家去後院,這旨意,是陛下傳給貴府小姐的。”


  楚思遠登時一驚,卻思忖這些日子宣武帝卻沒有半點異樣心思,旋即心底裏卻是明白了緣由,連忙道:“杜總管請。”


  後院裏正惴惴不安的幾人看到楚思遠陪著杜總管一同到來,不由更是詫異了幾分,隻是待聽到旨意的時候,卻是愣在了那裏。


  “什麽,我沒聽錯吧,皇上竟然封楚清歡為郡主?”


  這怎麽可能呢!大周朝如今郡主不少,可多數卻是皇室眾人,唯一的一個例外卻是出身將門,楚清歡何德何能,竟是能忝居郡主之位!


  “什麽人在哪裏胡言亂語,郡主的名諱豈是你能張口就喊的?”杜德全登時發怒,楚常喜見狀頓時傻了眼,想要去求救,卻已經被小太監抓住了人,眼看著那巴掌便是要往自己臉上扇,她頓時嚇得哭了出來。


  “杜總管還是饒了三妹吧,她還年幼,便是清歡也吃了一驚,這,實在是不敢當。”


  對待楚清歡,杜德全卻是恭敬有禮道:“郡主有命,老奴豈敢不從?隻是郡主的名字是上了皇家玉牒的,豈會是玩笑?老奴還要回宮伺候皇上,便先行告辭了。”


  杜德全擺明了是賣楚清歡麵子,有意給相府眾人一個下馬威。楚常喜隻覺得自己逃脫一劫似的,楚清歡和楚思遠兩人一左一右,送杜德全離去。


  “大姐,楚清歡真的成了郡主?”楚常喜依舊不能相信,怎麽可能呢?

  楚常喜這一句話卻是直直戳在了楚錦繡心頭的疤上,想起在詔獄裏的情形,她隻覺得後怕,如今宣武帝親封楚清歡為郡主,更是高出自己一頭,讓她更覺得心頭惡氣難耐!

  “閉嘴!”


  楚常喜登時悻悻,倒是老夫人冷眼瞧了楚錦繡一眼,對著林媽媽道:“去把二小姐的餐具挪到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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